叮...叮...叮...叮。

北京時間7:30分，剛好播放連山市早間新聞。客廳里電視上播放著無聊的新聞內容：“香港知名宗教界、教育界人士、慈善家香港大學玄學教授陳仁先生在昨日凌晨三點三十四分與世長辭，多位界內頗具影響力人士前往瑪麗亞醫院見了陳仁先生最后一面...”

林影關了鬧鈴，順手挖了挖鼻孔，嘴角的口水剛干，兩條眼睛縫兒像是在翻著白眼，頭一歪腿兒一蹬；9月1號習習的晨風擠進窗隙，撥開窗簾，撩動林影暑假剛燙的長發。

被子略微有些發酸，蓋著，只露出個歪歪斜斜的腦袋，一米五的單人床剛好夠男主人公四仰八叉地躺著；墻上貼滿了島國二次元美少女，如同床下藏滿了尺度更加燥熱的書籍和已經發黃的衛生紙一樣。

時間倒回到2分40秒之前，9月1號習習的晨風...

9月1號？

林影雙目開機，深吸一口氣，像打燃火的內燃機一樣彈起床，繃著條緊身神奇寶貝花內褲溜進廁所洗漱。

現在是公元2012年9月1日早上7:33分，連山市最高溫度34度，最低溫度19度，晴，紫外線強度中等；正在鏡子前刷牙刷得生無可戀的高中生叫林影，連山六中高二三班學神級翹楚。178cm:60kg的身材均勻地分布著六塊腹肌，臉龐干凈雋秀，輪廓比例剛好，鼻梁高挑眉眼清秀，更兼有一對迷人的酒窩，是連山六中四位帥哥第一，名副其實的校草，人稱連山玉面小郎君；再配上他上周為了迎接高三開學專門去燙的發型，一看就是少女殺手排行榜前十的老渣男。

“影影，待會兒把粥喝了，我和你爸先去上班了！”

“知道了，老媽！”

隔著房間，林影扯開嗓子吼，樓上樓下都應了聲兒。

林影的老媽叫沈梅，是醫院的護士長，老爸叫林建國，靠著外公的關系在連鋼當車間主任，干了19年薪資仍不高，如果不是某些方面沒有過審，現在起碼也是個分區老總了罷。

對，他們就是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里最先進的生產力。林影爸爸是家里獨苗，爺爺在他爸爸很小時候就走了，后來奶奶改嫁所以林影實際上沒有血緣關系上的堂兄弟，也沒甚么遠親貴戚；媽媽這邊要好一些，外公外婆都是原先連山鋼鐵的干部，有個舅舅和一個大姨，現都是連山市各行業里的精英。

今天單位要開早會，林爸爸也就不送自己寶貝兒子去學校了，媽媽工作單位市二醫院順路，也就一同搭車走了。

他們兩口子總是很忙碌，早出晚歸占據了生活的大部分。

老爸一身西裝筆挺，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四十歲的形體上也被廠區惡劣的工作環境削白了不少頭發。“影影，學費和生活費在信封里，暑假作業別忘記了。”

“知道了老爸。”林影探出個腦袋，上面兒穿著白襯衣正系著紐扣，腳上一雙廉價的運動鞋。

林爸正在換鞋，一只手撐著玄關柜，一只手提著腳后跟，“影影，你褲子呢？”

媽媽正好收拾完，手里提著垃圾袋，“你兒子就打算這樣子出門了唄。”

“這孩子丟三落四的習慣怎么就改不了呢。”

“走吧，快遲到了。”林爸爸總是急匆匆的樣子，最近鋼鐵行業面臨轉型他很害怕自己失去工作，“孩子這么大了，該懂事了。”

林影往襠下一看，運動鞋上插著白嫩嫩的兩條大腿，他起床一慌張就容易忘記穿褲子，直接穿鞋子，這種情況發現最晚的一次是距離家500米外的車站。

但林影也習慣了，他總是能在這種社會性死亡中無限復生。

收拾完后，林影打著手機電筒從床下撈出兩個月前扔進去的書包，一打開，滿書包的空白卷子還散發著它們剛出打印機時的油墨味兒。林影顧不得那么多，雙手一掏，將這些比臉還干凈的卷子揉成團兒打包進垃圾袋，然后單肩挎上背包，干了老媽留在桌子上的粥，出門了。

連山的晨風是上天給這個炎熱的城市最溫柔的饋贈，像是一位少女冰清玉潔的手一樣，輕輕拂過你的心田；云霞后若隱若現的朝陽灑下金輝和婉轉靈動的鳥叫讓這平凡的人世間除了有“早上起床”這么恐怖的事件以外尚有點點期待。

對于林影而言，總有期待的風景在分針走到12左右的時候。

八點整剛好有一趟11路公交車，這輛車不但路過六中，也路過一中。

“哈嘍，楚同學，又碰見你了啊...”林影在車站牌玻璃前好好理了理自己頭發，一笑便露出兩個酒窩和彎月似的眼睛，然后一個漂移轉身繞到車站牌前，面對著一位女孩道。

“嗯...早呢...林同學。”女孩叫楚凌，連山一中學霸級女神，與林影同級，連山市二十六所中學聯考長期霸占前十名，和我們林影同學的渣男等級有得一拼。楚凌有著一頭齊肩的短發，圓圓的臉蛋兒嫩得就像牛奶浸泡出來的一樣，明眸上柳葉般的細眉，朱唇一笑便露出一排皓齒；聲音也極其細膩溫柔，如同琴弦上的泛音波動湖面的漣漪，讓林影在這喧鬧的車站前只聽得見楚凌的回聲。

正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自從高二上學期遇見楚凌第一眼時林影就相信了世間的鐘情從此開始。

“你們學校也今天開學嗎？”林影穿著一身藍色校服，翻著一半領子，背包挎單肩，拉鏈從來只拉到三分之一。

我是指衣服拉鏈。

“嗯。”楚凌含羞著點點頭，全連山市高中9月1號開學這不是老規矩了嗎？楚凌身著女子紅白色相間的校服，雙手拉著背包肩帶，咬著下嘴唇和林影站在一起矮了大半個頭。“林同學...你...”楚凌看了看林影，正想說什么時剛好公交車來了。

滴，學生卡。

林影和楚凌一起上車，擁擠的早高峰是天賜給林影接近楚凌的機會，兩人站得很近，林影抓著頂上的扶手，女生矮矮的個子可就抓不著了。

建設南路又在施工，車子有些顛簸，“那個...楚同學，要不你...抓著我的背包或者是衣袖吧？”除了站臺上的招呼林影從來沒敢這么和楚凌說過話，似乎邁出了他愛情生涯的巨大一步。

“嗯？”楚凌害羞地搖搖頭，心里想，“要是被同學看見多不好...”

林影似乎看出了楚凌的心思，連忙掩飾尷尬道，“我也只是怕你待會兒摔倒了，沒事兒...如果你...”林影臉都紅了，這次的破冰嘗試似乎以失敗告終。

又是一個急剎，公交車里的人群像浪花兒一樣朝前涌，林影見狀迅雷不及掩耳抓住了楚凌臂膀。

“師傅怎么在開車的？”

“怎么在開車的？”

“哎呀，有人闖紅燈的嘛……”師傅操著一口四川話解釋道。

楚凌也下意識地抱著林影有力的臂膀，要不是在車上林影的另一只手就應該摟著楚凌的腰了。

時光仿佛滯緩，畫面似乎打上了柔光，四目相對，林影咽了咽口水，“你...你沒事兒...吧。”

楚凌連忙松手將垮下的背包肩帶整理好，“謝謝。”

“都叫你拉著我了，差點兒摔到不是？”林影撓著后腦勺，傻笑著然后又略帶痞樣地對楚凌道：“怎么？怕同學看見以為我是你男朋友嗎？”

“沒有...”楚凌一下子就臉紅了，從小到大她的心思都在學習上，男朋友三個字對她而言幾乎是禁區，但是這次她好像回答地很猶豫。

“沒有什么？是沒有怕？還是沒有男朋友？”林影開始上撩女孩子的專業話術了。林影低下頭，只在楚凌耳邊輕輕呢喃，溫柔得就連隔壁大媽都以為是學生戀人在公車上打情罵俏。

“都沒有...”楚凌臉紅得更厲害了，似乎沒有男生對她這樣子...算是輕薄？還是撩撥？反正心跳很快，讓一個十七歲的小女生呼吸急促。

下一站，連山一中。

“那我能...”林影想這時候抓緊時間乘機要個“企鵝”號碼，但楚凌要下車了。

“林同學...”楚凌挪了挪位置站在后車門口，“那個你...”

“嗯哼？怎么了？”

“下次你能把自己的...拉鏈拉好嗎？”楚凌甜甜的笑了笑，然后下車了。

“拉鏈？”林影順著衣襟看下去，衣服拉鏈確實只拉了三分之一，嘴里還在念叨，“我從來都這樣呀？”

旁邊兒一位坐著的早上買菜大爺溫馨提醒道：“小伙子，人家姑娘說的是你褲子拉鏈...”，依稀還能看見林影內褲上的皮卡丘。

2012年社會性死亡，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