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道如此
最新章節(jié)
書友吧 2評論第1章 如朝露一般的日常
趙銘恩是生在大西澤一個叫祥瑞村的窮鄉(xiāng)僻壤,只因此地曾有神獸在此犧牲,掃卻一切魔氛,庇護了當?shù)匕傩斩闷涿?赡鞘菙?shù)百年前的一個傳說,一個故事,一個祥瑞村老小們家喻戶曉的飯后閑談罷了。真要有祥瑞,他們用得著過一塊錢分兩塊花,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日子?凈是瞎扯淡的事!
趙銘恩的爹是個私塾先生,娘是地地道道的莊稼人。
據(jù)說兩人是娃娃親,所以到了歲數(shù)就成親。
感情這東西,并非一定要是兩個石頭子碰撞激出來的火花星子,有時候處著處著就有了,掰扯開來也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這般瑣碎的日常。
二人生活倒也是美滿,美滿平凡過了一生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
趙銘恩是在二人成親后第三年從娘胎里跑出來,據(jù)接生婆的回憶,趙銘恩生下來那會他娘大出血,嚇得趙銘恩的爹臉色煞白,幸虧最后還是挺了過去,不然真要了趙銘恩他爹半條命。
因此當晚這私塾先生看了看在襁褓中熟睡的嬰孩,給他取名為:“銘恩”。
意思是讓他銘記母親的恩情,是他母親拿半條命換來了他趙銘恩睜開眼看世界的機會。
他誕生之日便是母親受難之日,這句話一直銘記在趙銘恩心中,也虧得他那個教書的老爹總是對他耳提面命。
不似他爹那般面容清癯,趙銘恩打小長得虎頭虎腦,一臉憨態(tài)之相,學什么東西似乎都比人慢一拍。
他那個爹總是對他搖頭嘆氣,可到底是自己的娃,日后只要能找到一個好謀生夠養(yǎng)活自己即可。
他娘卻是對自己的娃歡喜得很,覺得自己這個娃不是學什么學不好,只是腦子轉(zhuǎn)不過彎。
某天晚上在院子里看月亮,他娘把趙銘恩摟到懷里說道:
“阿恩,你性子憨厚,腦子直,一定要記得阿娘的話,跟陌生人講話一定要留個心眼!”
趙銘恩一臉憨笑,黑漆漆的眼睛亮得跟寶石似,像有光華流動:
“阿娘,阿恩記住了!”
他娘笑嘻嘻地緊了緊懷里的趙銘恩,在锃光瓦亮的腦門上猛親了幾口,心想:“我兒才不傻,只是心直口快咧!”
在趙銘恩五歲時候多了個玩伴,是隔壁老常家的孩子。兩家人經(jīng)常互相幫忙,親如一家,索性讓兩小孩混一塊玩也算是延續(xù)兩家的情誼。
這常家小孩倒是生得出水芙蓉,長得跟個瓷娃娃似的惹人心疼。
若不是常老頭親眼看著這娃從他媳婦肚子里出來的,他還真不敢相信長這么可愛的娃是自己的種。
娃娃取名改圖,是趙銘恩他爹幫老常兩口子取的。
意在有朝一日能改變自己命運一展宏圖。也是圖個意思,哪怕是窮山溝溝,也希望自己的娃娃能夠出人頭地,都是為人父母對子女的殷殷期盼。
有趣的是常改圖這小孩喜靜,不愛鬧騰。
每每都是趙銘恩跑過去找他耍,常改圖就坐在自家門檻上看趙銘恩張牙舞爪,心里多少有點煩,可趙銘恩生得壯,許多老是來故意找他麻煩的幾個野孩子總會被趙銘恩趕跑。
趙銘恩嘴皮子雖然不利索,話卻是十分的密,一天都不帶重樣的,讓常改圖腦殼都大,心里想著趙銘恩要是再練練,以后就可以和偶爾來村里說書的老頭一樣去說書謀生活了。
常改圖對趙銘恩一直愛答不理。
可趙銘恩高興啊,除了他娘,常改圖是第二個愿意聽得進他說話的人,再者常改圖臉上一直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嫌棄,兩人就每天坐在老常家門檻上,一個說,一個聽,自然顯得親近的很。
這祥瑞村的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是一無甚災害二無甚人禍,倒也是安寧。
村子里的人算不上什么淳樸,倒也不壞。兩家子偶爾串串門,趙銘恩的娘和老常老兩口子嘮嘮嗑,逢年過節(jié)也聚在一起吃吃飯。
命運總是無常的,天知道哪天會把一直循規(guī)蹈矩活在這塵世的人拐到一個陰溝里,且美其名曰:‘老天的考驗’。
賊老天喲,總是喜歡作弄在他眼里如塵粒一般的平頭百姓。
“銘恩,最近幾天莫要出門,阿娘去鎮(zhèn)上給你阿爹買藥,很快回來。有事情找你常叔常姨,乖,聽話。”
不知怎的最近村里不少人莫名害了病,上吐下瀉硬是找不到什么原因,弄得村里人心惶惶,請了好幾個郎中也看不出什么究竟。
有人懷疑是不是鬧鬼了,想著請平日里見不著的修士來殺妖降魔。
村內(nèi)不復往日安詳,不安悄然彌漫。
大西澤在“仙界七大派”之一的天衍宗管轄范圍內(nèi),可天衍宗的修士一般都只接受達官顯貴的請托,這里窮鄉(xiāng)僻壤的也沒什么三瓜兩棗,哪里請得動他們天衍宗的大仙啊。
大家伙一下發(fā)了慌,總不能窩在村里等死吧。隨后村里幾個長老合計了一下,去鎮(zhèn)上去找找看有沒有大仙來幫忙,老一輩的還是清楚像天衍宗這么大的門派在他管轄范圍內(nèi)都會派駐修士。隨后組織了一個小車隊,說是一個小車隊也就一頭驢拉著一輛板車,趙銘恩他娘也自告奮勇地加入車隊當中。村子雖然偏僻,但早晨出發(fā)去鎮(zhèn)子,怎么也該晚上回村了。
趙銘恩和常改圖兩人呆呆坐在老常家門前的石墩上,趙銘恩心里還想:
咋好端端的日子就過成這樣了咧?但自己屁大個娃娃能干得了什么,只好心里求老天爺幫幫他們這村子,度過這難關。
到了晚上,去了小鎮(zhèn)的人還沒回來。
這下村子可就炸了鍋,除開莫名得了這疫害還在屋里躺著的,健全的都跑去村子里一廟堂內(nèi),有見識的幾個開始商量怎么辦。
老常兩口子給趙銘恩和常改圖留了燒餅白菜,囑咐兩小子老老實實在家呆著也趕忙跑過去。
趙銘恩心中忐忑,這么晚了娘怎么沒回來?只能自我安慰一番,也許大仙不好請,娘他們還在磨嘴皮子呢。
越想心越慌,拉著啃著燒餅的常改圖去了自己家院里坐著。
村里發(fā)生這么大件事,常改圖倒是若無其事地啃著燒餅,而趙銘恩的臉上寫滿了恐懼和擔憂。
看向屋內(nèi),燭火未明,漆黑一片。
“阿爹…”
趙銘恩敲了敲門,奶聲奶氣地在門外喊了一句。
“銘恩…莫進來,阿爹害了病,去常伯伯家里呆著,阿爹會好起來的。”
趙銘恩那教書老爹虛弱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氣若游絲。趙銘恩有些哽咽。
“阿爹…娘怎么還沒回來啊,娘會沒事吧?”
屋內(nèi)許久沒有聲響。
“銘恩…別擔心,大仙…不是那么容易請來的…去常伯伯家里睡一覺…睡一覺,娘就回來了。”
也不知道這番話趙銘恩聽進去了沒,只是在門外應了一聲然后傻站在門外,腦子里一片漿糊。常改圖看了看,直接走過去拉著趙銘恩去了他家。
良久,那黑不溜秋的屋內(nèi)響起一聲輕嘆。
“莉兒…先祖保佑你平安無事…”
常改圖和趙銘恩剛剛出了院門,就看到一個藍衣人,身形瘦長,頭上戴著幕離看不清容貌。皂紗下那團模糊啟唇道:
“小孩,這個村是祥瑞村嗎?”
趙銘恩被來人一身氣勢震得說不出話,倒是一向不說話的常改圖開口了:
“是的,不過這位先生你來的不湊巧,村里現(xiàn)在鬧了病害。”
黑色的幕離下看不清來人表情,藍衣人蹲下身子與兩個小孩目光平視。
“沒事,我來的正是時候…”
也許是院子外的動靜驚擾了內(nèi)屋,趙銘恩他爹披著一件外套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一臉病容,瘦骨嶙峋。
“這位大俠…不知道來此地何事…還望莫為難兩個小孩。”
一邊吃力地回話,一邊示意回頭看著他的兩小孩趕緊離開。藍衣人站起了身,擋去了兩小孩的去路。
“要事。”
趙銘恩他爹心中驚疑不定,看了看被擋去路的兩小子,吃力地踱步到了院外大門。
“趙某可以帶著這位大俠去找長老他們,眼下他們正好都在祖廟那邊集會。”
藍衣人淡淡開口道:
“不需要。”
趙銘恩他爹勉力地拱了拱手道:
“那可是內(nèi)子一行在鎮(zhèn)子內(nèi)請來的仙長?如果是,趙某更是要引仙長去一趟祖廟,畢竟村內(nèi)長老都在那邊。”
藍衣人卻仍是張口拒絕:
“不用了。”
接著說道:
“你們很快見到他們了。”
趙銘恩他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渾身莫名來了力氣,向藍衣人撲了過去,同時大吼道:
“銘恩!改圖!快跑!”
趙銘恩此時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怎么都拔不開,倒是常改圖一個激靈,奮力拉著趙銘恩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藍衣人倒是沒有理會,由著這兩小孩從他身旁跑過去,只是用手指對著趙銘恩他爹的方向輕輕一彈,趙銘恩他爹剎時被彈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如一片葉子靜悄悄地躺著,一動不動。
“還跑嗎?”
冷若霜寒的聲音鉆進了趙銘恩和常改圖的耳朵里,兩人頓時無法動彈。驚恐、焦慮、悲慟,雜糅一塊如同浪濤不停在趙銘恩胸腔內(nèi)翻涌。
可顧不得情緒涌動,又立馬被死亡的恐懼所掩蓋。那是身后,藍衣人正一步一步走過來。
“是他嗎,還是他?那廝感應別錯了…”
后面的人還在嘀咕著兩小子聽不懂的話,豆大的汗水已經(jīng)流過了兩小孩的腦門。
“算了,兩個都抓了就知道。”
趙銘恩感覺到身后有一陣疾風襲來,心有所感默默閉上了眼睛不做他想。
“這位道友何苦為難兩小孩呢?”
一道蒼老低沉的聲音在趙銘恩耳邊響起,睜眼一看,來人一身粗布麻衣,面容枯槁,竟是每年都會來村里說書的聞爺爺。
“聞爺爺…”
趙銘恩喃喃道,淚水不禁打濕了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