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道峰,作為廬山弟子初來乍到之地,不論何時,不論何處,都可見到有人孜孜不輟地在此修行。
有可能是在尋道峰深耕百年的外門弟子,亦有可能是廬山別處深居不出的大能。而峰上亦有不少適合煉丹的丹心草肆意生長,也深受端蒙峰弟子的青睞。因此,問道峰一年到頭最不缺的東西便是人氣。
尋道峰上有一食堂乃是專門辟來給還未辟谷的弟子們專用,那食堂外面便是一片丹心草,不同于山腳那隨處可見的野草,丹心草雖是蘊含靈氣,自身卻是散發著濃郁藥味,更不用說是這一片,自是藥味濃郁。
丹心草隨風搖曳,自是有不少味道飄到食堂里面,食堂的飯菜香味混雜著這丹心草的味道,著實讓人難以忍受。食堂師傅倒是沒什么感覺,應當是已經習慣了,大勺一舀一揮很熟練地給排隊的弟子們盛飯盛菜。看那熟練的功夫,想必在養豬方面也有不少心得。
趙銘恩四人倒是最后才進的食堂,因為對符箓的探討過于投入,要不是陸岫的肚子突然響了,差點錯過了吃飯的時間。不過,在符箓探討上四人皆是收獲良多,頗有裨益。
四人剛邁入飯堂,陸岫就不得不用手捏著鼻子,實在是味道太沖,撲面而來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荀微光已是眉頭顰蹙,緊珉著嘴,小心翼翼地呼吸著。倒是趙銘恩實在受不了了,輪到他打飯的時候,他向食堂師傅大吐苦水,道:
“我說這位師傅,打個商量,您看下能不能屋外那些草全給除掉了。小子實在是受不了了。”
“屁話,你當是山下隨處可見的野草?多吸幾口,說不準還對你的修行有幫助哩!”
趙銘恩縮了縮脖子,端起飯盒就走了出去,看常改圖那三人已是坐了一塊,便索性摻和過去。
“常道友,敢問一下,在入廬山前你是在何處修行的?”
荀微光內心充滿好奇,就她所知,往屆的廬山弟子雖說有不少散修,多數還是以修仙世家為主,其中勢力較大的便是荀、陸、黃、萬、曹、宋,而坐在荀微光旁邊的陸岫便是出自陸家。
雖是這么說,對于當今仙界‘七大派’來說,這六大修仙家族并無甚特別大影響力,這‘七大派’但凡是打個噴嚏,這六大修仙家族也要抖上一抖。
“他與我勉強來說算是同修。幼時他和我家中逢難,幸得一老者搭救,爾后跟隨那名老者修行也是有了一段時間。說來也怪,只留下一張讓我二人來廬山的紙條便是不見蹤跡。”
常改圖坐在一旁無語,也只是蒙頭吃飯。
“還有這么奇怪的人,莫非他就在廬山?”陸岫十分好奇,雖說自小便在族內長大,對外界一切都知之甚少。可自從家里溜出來后,一路上也是聽得一些軼事。陸岫伸了個脖子看了看四周,對著另三人說道:
“我聽說,廬山內有一高人就是喜好化作不同樣貌的人游走民間。有時扮作說書的老人,有時一副書生打扮,有時...”
說到此處,陸岫臉上一紅。
“...還作勾欄里的人打扮。”
“勾欄?”
趙銘恩和常改圖俱是一愣,莫怪他們無知,只是在山里清修數年,對外界的一些事物并未有所了解。
頭一次出山,便是直接奔著廬山而去,累了便在荒山野嶺歇腳,饑渴了便摘些野果子當作吃食,自是對這些事一無所知。
“就是一處有年輕貌美的男男女女作妖嬈打扮,勾搭他人去那巫山大道尋歡作樂,顛倒鳳鸞。”
荀微光一本正經地對‘勾欄’這個專有名詞進行了一番詳盡的解釋,趙銘恩若有所悟,笑道:
“這高人還真是奇特。”
心里卻被陸岫說得一陣暗寒,想著那老態龍鐘的老者作那勾欄中人的打扮頓生雞皮疙瘩,立馬搖了搖頭不敢再往深處去想,而是埋頭繼續打掃干凈食盒。
不過,心緒一動,那廬山的高人莫非就是聞老者,自己還真有可能見得著。
思至此處,趙銘恩飯扒得更起勁,而一旁的常改圖倒是吃得不緊不慢。
柔兆峰上,紫楹花隨風‘簌簌’作響。
此時的上清殿內恨窮途正在招待一人。
“問道啊,不知今日前來何事?”
坐在下座之人,皓皓銀發被青玉冠高束著,身一件白色長衫,足登銀白絲履,眉目清俊,身姿俊雅,乃昭陽峰峰主君問道。
“熒惑守心,星隕在東。”
“......能詳細說明一下嗎,你光說這八字倒是讓我不解,是說有災厄即將在東邊發生嗎,還是有個大人物將要隕落。”
恨窮途半開玩笑地問道:
“不會就在廬山吧?”
君問道搖了搖頭,說道:
“那人身居高位,但不在廬山。”
“莫非是萬沉庸?”
恨窮途一驚,昨日觀那人走路虎虎生風,一臉朝氣,也不像是將死之人啊。君問道仍是搖了搖頭,說道:
“可能已經不在此世,只不過我等不知罷了。”
恨窮途聽了有些不解,若這世上有大能仙逝,那天必生異象,怎會死得悄無聲息呢?
“昨夜觀得天象是如此昭示,想來無假。”
“問道此來還有別事嗎?”
“今早易秋水去了著雍峰找慕千山,手里拿了一束鈴鐺。”
“那鈴鐺里裝的是從覺海那泄露來的魔氣,莫作他想。”
“不是這個。”
君問道卻是搖了搖頭,說道:
“附在那串鈴鐺上的氣息我很熟悉。”
恨窮途聽了甚是好奇,君問道可不愛和別人打交道,除卻了和他關系甚篤的重光峰峰主路昭明以外,和其他幾人皆無深交。
莫非,君問道是深藏不露?
而在下座的君問道并不知曉此刻恨窮途的腦內風暴,而是自顧自說道:
“幾年前在大西澤莫名產生的瘟疫不知掌門還記得否?”
“自然記得,那場瘟疫甚是古怪,來得莫名,去得莫名。”
在大西澤的那場瘟疫迅速蔓延到了天衍宗的山門之下,逼得萬沉庸不得不腆著臉向各派求助。衡門、天機宗、天音宗、上善道觀和玄機道庭皆派了人馬前去。而廬山則是以黃鸝鳴,慕千山為首前去。
而易秋水,君問道和路照明則是主動請纓前去一探究竟。易秋水則是跟著黃鸝鳴等人的大部隊去的,而君問道則是自己和路照明兩人獨行一道。
那場瘟疫之可怕,不僅僅讓不少平民在尚未察覺自身的異狀就被剝奪了性命,也有不少前去幫助的弟子折在這場瘟疫中。情況之慘烈,連一向見慣生死的黃鸝鳴在事后也不愿提及。
“我一直認為那場瘟疫背后是有人惡意為之。我在與照明去大澤天的途上碰上一黑衣人,未看清他的面貌,應是頎長身形,一身修為不可小覷,我二人與他交手竟然也是未占上風。”
君問道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
“后來我又繼續追查了數年,卻是一無所獲,不想在今早那串鈴鐺上有了發現。因為附在那上面的氣息與當時和我交手那人的氣息極其相似,我不敢斷定那人一定和瘟疫有關,但必定是有所圖謀,就不知易秋水是從何人手中得來的鈴鐺。”
恨窮途聽了,眉頭緊蹙,閉眼整理半天思緒,將昨日與易秋水的對話又重新整理了一遍。只吐露了兩個字:
“文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