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的香港似乎沒有秋天的概念，在大街上依舊是直逼夏季的熱氣和摩肩接踵的人群。

如果不是服裝店櫥窗里的模特已經被換上了冬天的衣服，喻諾恩以為香港是沒有冬天的。

她現在坐在一家茶餐廳里望著大街上各色的人群，香港的室內空調開得大氣，幸好冒著熱氣的奶茶拯救了她。

“吉列三文治。”桌子‘哐’的一聲，茶餐廳的伙計毫不客氣地把那盤三文治粗魯地放到桌子上。

喻諾恩淡定地回過頭來，注意力馬上從窗外轉到伙計的臉上，那個年過半百的老伙計一臉追債的樣子瞪了喻諾恩一眼，喻諾恩反而主動露出微笑對老伙計說了一聲：“謝謝。”

老伙計不好意思輕咳了一聲，好像對剛才粗魯的服務感到抱歉，指著那盤三文治說：“趁熱吃！”然后就轉身離開喻諾恩的餐桌。

剛準備要享受那盤被老伙計叮囑要趁熱吃的三文治時，電話響起了。

“喂？”

“你在哪？”

“在茶餐廳。”

“結束了，成交價七萬，扣掉傭金和稅金，你大概就只能拿到五萬左右。”

喻諾恩換了一只手繼續聽電話，右手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已經涼了半截的奶茶。

“知道拍下的人是誰嗎？”喻諾恩問。

“不知道，是電話競拍的，不是現場的人。”

“那現場的競拍氣氛怎么樣？”

“這場就是現當代藝術品的主場，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不是太熱情，喊價也沒有很白熱化的感覺。”秦曉換了一個高音，同時也換了一口氣接著說：“哎，我告訴你哦，到你的作品時，第一次喊價的就是電話競拍的那個人！”

“嗯！”喻諾恩認為能拍到七萬美金的價格，已經是超出了當時拍賣行的估價。

“喻諾恩，我告訴你，飛機三個小時后就起飛，你務必幫我打包一杯香滑無比的熱奶茶到機場，不然我就把你的機票撕爛！”

“撕爛吧，我反正都不想回去。”

“你…你就行行好，幫我打包吧！”秦曉本來想罵她的，可是還是忍住一口氣服了軟。

香港機場里面就有茶餐廳，更何況從鬧市市區到機場的時程也要一個多小時，熱奶茶也會變凍奶茶。

“你是故意耍我的吧，在下面一樓有好幾家的茶餐廳，味道差不了多少。”喻諾恩坐在椅子上盯著秦曉很享受地喝著從鬧市區買到機場的奶茶。

秦曉搖了搖頭，很認真地對著喻諾恩說：“這是完全不同的，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叫‘沒喝過香港的奶茶就相當于沒到過香港’嗎？！”

喻諾恩重重地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現在就在香港地區的土地上，而且機場里的奶茶也是香港本土的！”

“我喝完這杯待會就找一家茶餐廳買一杯奶茶喝喝試試看，試試味道有什么區別。”

喻諾恩瞬間傻了眼，久久才吐出幾個字：“我真服了你。”

秦曉把杯子里余下的奶茶一飲而盡，說：“你就讓我有點儀式感嘛！我跟著你從意大利一路飛回來，都還沒有緩過氣來就去了拍賣行，拍賣結束了又要踩著點離開，我連香港的夜景都還沒看過呢。”

“你想看上網看就可以。”喻諾恩起身走到機場的巨大落地玻璃前，看著起飛降落的飛機，看著玻璃中自己的倒影。

“各位乘客晚上好，我是C2134本班航班的機長，本班航班即將抵達A市國際機場，現在A市的地表溫度是十三攝氏度……，請各位乘客收起自己前面的小桌板，打開遮陽板……。”

空姐播送完廣播后，秦曉把睡著的喻諾恩搖醒：“快到了，起床啦。”

“嗯……。”之后就沒了反應。

“總是這樣。”秦曉嘀咕著，最后她還是用力把她搖醒，“現在外面的天氣就十三度，在三個小時前，我們還是在三十度的香港里，待會我們下飛機就肯定變成冰棍的。”

下飛機拿到行李后，喻諾恩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路兩旁的廣告牌，當看到那個人的照片和名字時，眼眸瞬間暗了下來。

秦曉見她停下來，順著她眼神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立刻就明白喻諾恩的眼神為什么暗淡下來。

喻諾恩站在原地盯著玻璃窗里的海報看了幾分鐘，秦曉站在她后面等著她。

在人來人往的機場，站在路中的喻諾恩一動不動。

這時有一個電話打給秦曉，秦曉走到一旁接起電話。

一會，秦曉回來，忍不住開口提醒喻諾恩：“藝廊那邊的人已經在外面等了。”

喻諾恩沒表情地說了一聲：“走吧。”走了兩步后，她忍不住再回頭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比她記憶中的印象要蒼老了很多，以前的他一股意氣風發的模樣，在同齡人中他都能看起來比別人還要年輕，已經有多少年沒見到他呢？喻諾恩認真想了一下，好像有十二三年了吧？自從她對他說：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從那之后，喻諾恩就沒有見過他，即使曾經有一刻她后悔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可是她的爸爸卻狠心到真的沒有再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