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卡布奇諾女孩
- 檸檬加茶
- 5015字
- 2020-01-02 17:51:58
當(dāng)夏文赫知道喻諾恩的手過敏得連班也不能去上的時候,他一開始是很生氣的,非常生氣,但他還是忍住了打電話給喻諾恩的沖動,把那股氣一直忍到來接喻諾恩去顧教授那里的時候才一股腦地說喻諾恩。
喻諾恩聽了足足二十分鐘后終于忍不住打斷夏文赫:“哥,夠了嗎?”
夏文赫欲言又止,把嘴里的話一一咽下去。
“你手部過敏的問題到底多長時間了?”
“哥,我也只不過是偶爾才發(fā)作的,并不是長期這樣。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手部過敏過了,距離上次的手部過敏好像是一年多之前了,這次回來不知道是不是氣候有變化,再加上有點免疫力低下所以才犯病的。”喻諾恩說。
“我不說了,我再說下去你就會覺得我煩死的,還有幾個路口就到顧教授的中心了。”
幾分鐘后,夏文赫駛進一間純白色的三層小洋房的大門口前,夏文赫的車剛停在門口,門口的大鐵門就被一個穿著西服的中年男人打開了,夏文赫跟中年男人微笑著點點頭,接著把車開進去,小洋房的大門口是三米多高的大鐵門,四周純白色的圍墻高高地包圍著小洋房,小洋房的墻壁由六塊巨大無比的鋼化透明玻璃組建而成,但由于內(nèi)部被拉上了白色的窗簾,喻諾恩并沒有看到里面是什么樣的建筑構(gòu)造。
夏文赫把車停在一旁的空地上,草地大概是一早就被清除過,喻諾恩一下車就聞到淡淡的青草味和殘留的機油味,看著平平整整的草坪,喻諾恩就猜是這里的園丁一大早就用除草機除草了。
“走吧,顧教授在等我們了。”夏文赫走在前面。
喻諾恩對顧教授的印象其實都有點模糊了,印象中的顧教授就是一個很有耐心的女性醫(yī)生,那時她應(yīng)該就四十來歲左右吧。
喻諾恩走進小洋房的門口時就已經(jīng)看到了一個皮膚很白凈的女人站在那里了,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容。
“諾恩,叫顧教授。”夏文赫說。
由于印象中的顧教授有點年輕,而眼前的顧教授卻已經(jīng)頭發(fā)花白了,說真的,喻諾恩真的很難把兩個人的形象重疊起來。
看著喻諾恩有點錯愕的樣子,顧教授打開雙臂,然后問:“不認得我啦?我是除了頭發(fā)都白了,其他都沒變吧?”
喻諾恩笑了笑,走過去擁抱了顧教授,說:“顧醫(yī)生,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的小諾恩。”顧教授以前就喜歡叫喻諾恩叫小諾恩。
站在一旁的夏文赫笑道:“還小諾恩?長得都比你要高了。”
顧教授松開喻諾恩,把喻諾恩從頭看到腳,說:“還是那么的可愛,長大了更可愛更漂亮。”
“顧醫(yī)生,其實你是除了頭發(fā)變白了,其他沒怎么變,我現(xiàn)在有點近視,遠看你的話是真的有點認不出來了。”喻諾恩笑著說。
“近視了啊?讀書太用功了嗎?”顧教授有點心疼。
“不是很深的近視。”喻諾恩解釋。
“那還得要注意勞逸結(jié)合啊!”顧教授看了看夏文赫,然后對夏文赫和喻諾恩說:“那我們就先進去吧。”
小洋房里面也是純白色的設(shè)計,家具普遍是淡色的顏色,房子的一側(cè)靠近落地窗的位置還種了一棵四五米高的檸檬樹,檸檬樹上掛著幾個黃中帶綠的檸檬,陽光從落地玻璃窗灑進屋里,奶白色的窗簾也擋不住陽光的光線,整個房子溫暖又舒適而且?guī)е逑阕匀坏臋幟饰丁?
“文赫,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和諾恩上去。”于是顧教授就帶著喻諾恩上了二樓的一間房間。
房間的一面墻也是落地窗,顧教授叫她的助手倒了一杯水給喻諾恩,然后讓喻諾恩自然一點躺在沙發(fā)椅上。
“你待會是打算用催眠術(shù)還是讓我做心理測試題啊?”喻諾恩發(fā)現(xiàn)躺著的沙發(fā)椅非常舒服,再加上暖烘烘的環(huán)境,她一躺下就有點想睡了。
顧教授哭笑不得,“你就當(dāng)作我們純聊天吧!”
“哦!”
“回來的感覺怎么樣?”顧教授問。
“沒什么感覺。”喻諾恩閉著眼睛回答。
顧教授看了一眼喻諾恩,然后起身,喻諾恩隱約聽到顧教授起身時的聲音,睜開了眼睛,問她:“怎么了?”
“沒事,我讓人送杯茶給你喝。”顧教授說完后就在辦公桌上拿起了電話,“沖一杯洋甘菊花,加兩片檸檬草,送上來二樓。”
顧教授回過身的時候?qū)ι狭擞髦Z恩的眼睛,說:“普通茶!“
喻諾恩扯動嘴角笑了一下,然后閉上眼睛,說:“洋甘菊不是舒緩緊張的嗎?你覺得我現(xiàn)在很緊張嗎?”
“沒有,覺得你不誠實而已。”
喻諾恩停了幾秒再說:“那你應(yīng)該研究一下如何讓人說真話的藥。”
“好了,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躺在這里了,最起碼要給點信任給我吧?”
“OK!”喻諾恩深呼吸了一下。
“這么多年沒回來,這次回來的感覺怎么樣?”顧教授繼續(xù)第二次問同一個問題。
喻諾恩遲遲沒回答,顧教授以為她睡著了,輕輕地拍了拍她,這時顧教授的秘書剛好送來洋甘菊茶。
“不是睡著了吧?”顧教授把一杯洋甘菊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隨著花茶的熱氣上升,四散的花茶蒸汽分子飄散到空氣中,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洋甘菊味道。
“沒有。”
“這個問題是很難回答還是不愿意回答?”顧教授問。
“這次回來,其實我真的是沒什么感覺的,是實話。”喻諾恩回答。
“沒有對誰特別掛念或者……是討厭?”
“所有事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媽媽也不在了,人在,我還是很掛念的,人不在了,只有回憶,而討厭的人,現(xiàn)在還沒見到。”
顧教授把喻諾恩說的話盡量記錄在筆記本上,一邊的錄音器安靜地工作著。
“那如果見到了,你會怎么樣?”
“見到了…….也就是一個陌生人。”
“聽你哥說,上個星期跟你聊天的時候,你情緒爆發(fā)了,哭了,是因為什么原因啊?”
“就是哭了。”
“哭是因為過去的事情嗎?”
喻諾恩其實并不是再說一次那天對夏文赫說的話,顧教授注意到她的情緒開始有變化,于是溫柔地說:“小諾恩,對我說一下好嗎?”
喻諾恩睜開眼睛,把身體坐直,端起放在一旁的洋甘菊茶,喝了一小口后,對著顧教授說:“顧醫(yī)生,我承認我回來后我自己整個人的狀態(tài)開始變得暴躁,這么多年我在外面可以獨立去生活,但因為回國后到底是留在家里住還是回到公寓住就引發(fā)了我和我小姑的不歡討論,其實我想回公寓住只不過是這么多年來習(xí)慣了自已一個人住,自己不想再麻煩其他人來遷就自己,所以我還是選擇回公寓住。公寓還是原來的樣子,什么都沒變,即使那么多年沒有回來,但這間公寓陪伴了我渡過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公寓對我來說是一個暫時的避風(fēng)港。”
顧教授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喻諾恩總是答非所問,她總能知道如何順著喻諾恩的回答中知道她的心理狀況。
“你自己不想再麻煩別人是因為覺得自己已經(jīng)可以獨立還是你心里總覺得自己處在小姑家的時候自己就是一個局外人?”
喻諾恩對著顧教授笑了笑,把杯子放下,繼續(xù)躺下,閉上眼睛,緩緩地說:“兩者都有吧。”
“但是你小姑和你表哥就從來沒有把你當(dāng)成一個局外人來看!”
“顧醫(yī)生,孤獨感是可以治愈的嗎?”
顧教授愣住,然后鎮(zhèn)定地說:“人之所以有孤獨感是因為人的內(nèi)心封閉起來時不愿意接受外面世界的影響,那種強烈的抗拒就形成了人的孤獨感!”
“顧醫(yī)生,我很努力地想把自己變成正常人,很認真地交到幾個很真摯的朋友,我在意大利讀書時也經(jīng)歷了我目前為止很開心的日子,也遇過很多在讀書時的情緒低落,媽媽的事情甚至是小時候發(fā)生的過往我都盡量地不去想,慢慢地,我腦海里的這些事情就變得模糊了,我對這些事情發(fā)生的本末也不在乎了,我似乎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一個新的自己了。”
“新的自己,就是一個新的生活了。”
“是的,新的自己就是一個新的生活,我在新的生活里成為了一個新的‘喻諾恩’,這個‘喻諾恩’每天都認真地去上課,也跟認識的朋友去吃很好吃的餐廳,這個‘喻諾恩’把很多的時間都投入到畫畫里面,因為畫畫的時候可以帶走很多不必要的煩惱。每逢節(jié)假日,我的表哥都會來看我陪我過假期,他越來越少地跟我提起國內(nèi)的人和事,我也很懂事地不問他國內(nèi)的事情,這就是我覺得自己真正地有孤獨感,那種感覺就是明明你有家人但又有著很明顯的疏離感。從十一歲出國后,這是我第二次回國,上一次回國是我表哥結(jié)婚的那次。”
顧醫(yī)生并不知道喻諾恩在那次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那次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那天我表哥結(jié)婚,所有人都非常高興,我也不例外,但那天我也沒有出自己的房門,正確來說,是三天都沒有出房門,直到他們辦完整個婚禮我才出房門和大家一起吃了一頓飯,吃完那頓飯后我就離開了。“
“你沒出房門是怎么回事?”
“我太久沒見到這么熱鬧的場面,再加上在小時候看到的人,我對他們有點陌生了,或者說是沒感情了。”
“見到誰了?”
“我爸。“
“你在哪里見到他的?”
“我表哥結(jié)婚當(dāng)天,他也到了我小姑家,我原本以為他會上來看看我,但我又不愿意下樓去特意找他,因為當(dāng)時樓下也非常多的賓客在,所以我就在想他知道我回國后應(yīng)該會來找我的,但我等了很久都不見他上來,當(dāng)大家都出發(fā)去婚禮現(xiàn)場的時候我從窗戶里看到他也跟著離開了,自從那次之后,我就決定不再回國,反正表哥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都會抽空來陪我,那回不回來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那這次回來,你期待和你爸爸見面嗎?”
喻諾恩淡淡地說:“不會了,早就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爸爸。”
顧教授問:“表哥是你最信任的人,所以你在他面前哭了。小諾恩,你不是一個孤獨的人,只是缺了家人的愛而已。”
“就好像我表哥剛才說的,我都長大了,我會隨著自己的長大明白很多東西的。因為我是情人生的孩子,所以家里的人在外人面前都會對我有所顧忌,就算是想疼愛我,但也不能表現(xiàn)得太明顯。無端端地出生在一個所謂的上流社會的家庭,從小就經(jīng)歷了比人坎坷的童年,我在你給我治病的時候就明白了自己必須要裝作已經(jīng)好起來,如果不去裝的話只會令更多的人厭惡我。”喻諾恩閉著眼睛強顏歡笑著。
顧教授聽了喻諾恩的話之后心里難受得像是突然被插進一根針,那種難受的痛楚慢慢地從心臟的某一個點蔓延到整顆心臟。
“顧醫(yī)生,我這個身份給了我太多精神上的負擔(dān)了?”
顧教授知道自己作為一個心理醫(yī)生在幫病人治療的時候是不應(yīng)該有太多的偏頗情緒出現(xiàn)的,她是需要一個非常克制的心理來應(yīng)對病人的情緒及話語,但看著喻諾恩從小小的年紀到一直長大都必須戴上掩藏自己傷痕的面具時,她說:“小諾恩,這個世上也有很多人一出生就注定不是一帆風(fēng)順,每個人的出生都不能自己去決定,人生的路上就是有著無數(shù)的一言難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誰也羨慕不了誰。”
“顧醫(yī)生!”
“嗯?”
“我覺得我真的好了,有一個成語不是叫‘睹物思人’嗎?一個人回到了自己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難免會觸發(fā)到心底里埋藏了很久的情緒。”
顧教授笑了,說:“怎么?是怕我覺得你的心理出現(xiàn)了問題,然后要你定期來報道?”
“真的不用讓我來做幾道心理測試嗎?”
顧教授故意認真地說:“你想做也可以啊!”
喻諾恩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向顧教授:“顧醫(yī)生,以前我一難受我就要哭就要流眼淚,可是除了上個星期哭過的一次,我很久很久都沒有哭過了,因為我即使再難受也哭不出來了,上個星期就真的因為想到自己這么多年來一直在國外生活,沒親人在身邊,所有的孤獨甚至不安都得一個人慢慢去消化。最難受的不是當(dāng)下的那種孤獨,而是再回憶起那種孤獨時的感受,那是對自己的心靈二次傷害。”
顧教授看著喻諾恩的雙眼,伸手順了順喻諾恩的頭發(fā),就像小時候一樣,喻諾恩躺沙發(fā)上,顧教授就坐在一旁撫摸著喻諾恩的頭發(fā)。
“今天的心理結(jié)果你會告訴我哥嗎?“
顧教授回答:“你現(xiàn)在是成年人,你有權(quán)決定讓不讓他知道!”
喻諾恩望著從窗縫跑進來的陽光光線,想了想,說:“你還是告訴他吧,我不想他擔(dān)心!”
“比起他的擔(dān)心,你必須知道自己心理最大的敵人還是個人的意志和情緒,情緒的大起大落必然會影響到個人的精神情況!”
“我看起來很糟糕嗎?”喻諾恩問。
“嗯…….看起來就像是很累一樣!”
“我現(xiàn)在在小姑的酒店實習(xí),每天都很多東西要去學(xué)要去做,的確很累!”
顧教授‘哦’了一聲,覺得意外,好奇地問她:“酒店的工作怎么樣?你能做的來嗎?“
“你猜?“
“你這么聰明,肯定沒問題的!“
喻諾恩笑著對顧教授說:“顧醫(yī)生,人的聰明是在腦袋,可是我做的都是需要付出力氣的工作。”
“這也算是一個‘新的喻諾恩’了!”顧教授說。
喻諾恩一聽,問顧教授:“真的是新嗎?”
“怎么?你不喜歡這種‘新’?其實你不妨想一想,你就把你現(xiàn)在的生活當(dāng)作是一個挑戰(zhàn),好好地接受和挑戰(zhàn),怎么樣這個建議?“顧教授說。
“嗯。”
“行了,你并沒有很多心理情緒問題,只是你剛回來,很多事情也一下子壓到你身上,在國外的時候逍遙自在,一回來就要被長輩下令著去做其他事情,心理難免有抗拒感和情緒上的爆發(fā)。”顧教授對喻諾恩總結(jié),“你還有什么想我說的嗎?”
喻諾恩坐起來,喝了一口洋甘菊茶,問顧教授:“要再回來嗎?“
“我建議你一個月之后再回來一次!”
“好。”喻諾恩起身。
“我在這里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我能把你情況和你哥再說一遍嗎?”顧教授把筆蓋蓋上。
“你和他聊吧。”
“好,你去把你哥叫上來吧,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四周看一下這棟房子!”
喻諾恩點點頭,下樓叫了夏文赫上樓,在夏文赫和顧教授聊天期間,喻諾恩就在一樓的地方四周參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