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裹帶了香氣的清風，眾多殷勤的信徒跨入寺門。參天大樹掩不住白馬積聚的靈氣，殿宇樓閣隱不住來自天竺的靈光，寺院被籠罩在這善凈的氣與光之中；東樓懸鐘，西樓架鼓，晨鐘暮鼓之聲在青瓦上空奮力飛騰，悠揚飄蕩，它要將這清心梵音送至人間各處。

不同于前殿的熱鬧非凡，人流眾多，偏殿此刻顯得有些壓抑，殿中站著四個人，臉上神色從剛剛到現在已經變了幾番，不知在談論些什么。

小和尚將人領進來之后就帶上門出去了，門口的動靜驚動了正在劇烈爭論的幾人。

“善初，你過來。”站在為首的那位中年和尚身上通著不可觸犯的威嚴，本來皺著的眉在看到門口的男子時微微松了幾分。

善初走上前去，向眾人微微欠了欠身，算是打了招呼了。

“跪下。”又是那道聲音。

善初雖然不解，卻還是照他說的跪在了面前的蒲團上，面上看不出喜悲。

他從剛進來就看到了那個站在他師父旁邊的女子了，不似以往的歡快，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圍著他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此刻顯得特別的反常，看到他時眼里流動著一些他看不懂的東西，他還注意到了她微微泛紅的雙眼。

“郡主，有什么話就當面問出來吧，該怎么樣就看他自己了。”住持捏著手里的佛珠微微拂身，帶著身后的兩位中年男子進了里間。

“善初……”女子動了動身，仍舊站在理他幾步遠的地方，眼中有幾分緊張的看著他。

“郡主有什么事不妨直說。”善初眼瞼微垂，讓人琢磨不出他此刻的想法，手中卻拿起了木魚開始敲擊了起來。

聽著殿中節奏感的敲擊聲傳來，少女慢慢走到他身旁的另一個蒲團上跪下，卻是面向他的。

“你真的要這般生分嗎？像之前一樣叫我柒時不好嗎？”葉柒時眼中有幾分期待之色，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面色平靜的男子，又像是哀求一般。

“郡……”他轉過身來，語氣淡淡，卻在看到她泛紅的雙眼時生硬的將接下來的話咽了回去，看向面前這尊金身佛像：“柒時，我不是說過了不必再來找我了嗎？男女有別。”

葉柒時笑了，在空曠的殿堂里顯得極其突兀，細細聽來還有幾分悲涼，并不回答他的話，她看著他問道：“你喜歡我嗎？”

善初敲著木魚的手一頓，一時亂了節奏，看著前方，目光淡淡。

“你可愿娶我？”柒時滿眼悲切的看著他再一次問出口來，滿殿靜悄悄的，回應她的只有木魚的回聲。

她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看著他凄慘的笑著，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一般，決堤一樣的往下流淌著，向前跪走了幾步，抓著眼前一直不曾變換過面色的男子的衣襟。

恢宏的佛像下，女子一襲紅紗，顯得格外的刺目而又渺小，通紅的眼睛看著和尚最后一次問道：“你當真不愿娶我嗎?”

善初不語，只不往的敲打著木魚，頻率越來越快。

“你說啊!”許久未得到回答，再也抑制不住，女子掩面哭泣忙站起來往外跑開了，哭聲漸漸變大，撕心裂肺的哭聲直到那女子不見了身影才漸漸消失。

和尚仍未回頭，只看著殿中大佛：“是貧僧，錯了嗎?”

燭光搖曳，明明滅滅，四遭安安靜靜的，只余木魚敲擊傳來的回聲。佛依舊寶相莊嚴，慈悲肅穆，周遭仿佛發生的一切似乎都無關緊要，只余一場空悲。

里間的門被推開，三人先后從中出來，神色各異，卻無一不都是松了一口氣。

“王爺，慢走不送。”住持欠了欠身，一副恭敬的模樣，卻一點都沒有半分對待皇親貴族該有的熱烈，下了逐客令。

葉恭浩撇了地上仍舊跪著的那一抹身影，眼中明滅不定，有一絲復雜，冷哼了一聲，甩袖離去。

住持看著他走出后，面色微變，最后看向地上跪著的善初，似是嘆息一般：“阿彌陀佛。”

善初看著大殿中的佛像，久久不能回過神來，直到身旁有知客僧招呼客人的聲音傳來，他才后知后覺的看向大殿外的空白的來時路，眸中神色莫辨。

渾渾噩噩渡了幾日，不知日月，當他聽到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時，閉著的眼睛幽幽睜開，那雙眼睛，如秋水，如寒星，讓人看不懂主人此刻的內心想法。可若是走近看時會發現，此刻，他的眼中還暗藏著一抹喜悅之色。

“首座，住持讓我前來請您前往偏殿，說有要事相告，讓您速速前往。”房門被推開，一個小僧急急的說道，眼里滿含焦慮之色，盡管如此，卻是不敢對面前之人有絲毫不尊之意。

善初聞言捻著佛珠的手微微一頓，眼中暗含的那抹喜悅也隨之消散，隨后像是才知道那小僧在等他一樣，轉身跟著他一同前往偏殿。

小僧看到面前的男子轉過身來暗暗松了一口氣，快速上前領著他往偏殿走去。

他在住持身邊伺候了五年了，卻從來不曾見過這個男人對誰笑過，向來都是一臉的高深莫測，像是任何事情在他這里都激不起浪花一樣。他只知道，身后這位是眾人口中最有可能成為真佛的人，是世人的神佛。

前殿香客來來往往，小僧帶著他繞進了偏殿，與往常相比，此刻的偏殿顯得有些冷清，殿門禁閉，小僧為他打開殿門等他進去后就迅速帶上了殿門，仿佛殿中有什么不可聲張的事情不能為人所見。

善初站在殿門口剛進來的地方未動，眼瞼微微掀起，看了一眼店殿內。殿中的婦人哭泣之聲毫無遮掩，聞者生悲。

善初抬腳往前走去。剛轉角就見著左側的葉王爺一臉悲痛的站在那里，他身前的椅子上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可婦人此刻卻是哭的傷心欲絕，手上的絲帕捂著自己的嘴巴，想要以此減少哭泣的聲音，臉上仍是不停滑下淚珠。

“住持，這可如何是好，我佛慈悲，孽緣啊……倒是苦了這孩子了。”座元略顯可惜的聲音傳進了善初的耳中。

他腳步頓了頓，朝著座元的方向看去，只見他身后的長方桌上此刻圍著一圈長明的蠟燭，蠟燭中間的那抹鮮紅的衣裳刺痛了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