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秋，鹿川。

這是華國中部的一座古老縣城。

小城臨河而建，三面環山，風景十分秀麗，多有流泉飛瀑、飛禽走獸。故老相傳，若不慎在附近山中迷失道路，常有白鹿踏月而至，為人指引方向，此鹿神駿異常，巨角巍巍，宛如仙靈，所以此地很早便以“鹿川”為名。

多年來，這座小城始終保持著舊時的傳統風貌，并沒有太多改變，在華國愈加繁華的今天，顯得那么寧靜幽遠。

這天中午，小雨初晴。

陸明在城里鋪滿青石板的狹窄街巷中穿行，他剛滿十八歲，相貌清秀柔和，身材卻修長矯健，運動服下的肌肉線條分明，充滿了活力，一看就是經常鍛煉的樣子。

雨后的道路上有不少積水，陸明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弄濕了新買的籃球鞋，在拐過幾條街巷后，他來到了觀山橋畔一棟門口種著石榴樹的老宅前。

“老爸，我回來了！”

陸明招呼一聲，推開了自家宅院的厚重大門，院子里靜悄悄的，好像并沒有人在。

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撩起簾子走進堂屋，可剛一抬頭，就看到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子捧著酒壺，正四平八穩地坐在太師椅上，不由一愣。

這人穿了件灰布道袍，白面微髭，容貌清癯疏朗，頗為儒雅，只是眉宇間似乎略顯憂色，卻正是陸明的父親——陸道游。

陸明吁了一口氣：“老爸，你怎么了？也不答應我一聲，就這樣悶聲不響地坐在那兒。”

陸道游好像剛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應了句：“哦，你從學校里回來了啊。”

“是啊，今天是最后一次去學校了，以后就算徹底畢業啦。”

陸道游點點頭，忽然一臉嚴肅，似乎終于下定了什么決心：“正好，我有幾句話要和你交代。”

“啊？不吃午飯啦？有什么事等我做完飯再說嗎。”

陸家上上下下只有陸明和他父親兩個人，陸明的母親在陸明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家里的老人也都早已亡故；而陸道游又屬于那種兩手一攤、百事不管的大老爺們兒，所以陸明在很小時就學會了操持家計，里里外外的忙活，更是燒得一手好菜。

陸道游把手一擺：“不用，我叫了鹿鳴居的外賣，是你喜歡的，就放在廚房里。”

陸明有些驚訝，自家的家境向來平平，陸道游做的又是迎神送鬼、求財問卜的江湖生意，一年下來也未必能有多少進賬，今天居然點了挺貴的外賣，看來是真有什么要緊事。

他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一臉好奇。

陸道游放下酒壺，取出一疊用報紙包好的東西擱在桌上：“九月份你就要去東海大學念書了，海城物價高，這里是一年學費和生活費，你先拿著。”

陸明睜大了眼睛：“啊？錄取通知書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我這次考試雖然成績不錯，東海大學的分數線也上了，可那是全國重點大學，未必就要我的。”

陸道游把眼一瞪：“你老爸我是做什么的？鐵口直斷！只要我開了口，還會有不準的？快拿著。”

陸明一陣無語，走過去拿起桌子上那包東西，剛一打開就被嚇了一跳，里面厚厚的幾沓大鈔，少說也有五六萬。

“這么多！”陸明吃驚了，要知道家里的生活費都是他在管，一個月也不過才三千來塊，平時自己老爸連喝酒都只能買便宜的，可現在居然拿出這么多錢來，陸明有些楞住了。

“老爸！您莫非、莫非去……倒斗了！那可是要進局子的呀！”他嚷了起來。

陸道游正拿起酒壺喝酒，聽了差點沒嗆住：“什么話！你老爸是干那種缺德事的人嗎！？”

“那您一下子哪來這么多錢？平時每月生活費您都不一定能湊足了給我啊。難道……是把房子賣了！以后我們父子就要流落街頭了？”陸明腦補起來。

陸道游差點沒被嗆死：“胡說！這是祖產！是能隨便賣的嗎？”他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算了。事到如今，有些話老爸我不得不和你講了……”

陸明忽然恍若大悟起來，打斷他的話語：“哦～原來……我知道了！老爸您不用說了。”

陸道游愕然：“怎么？”

“昨天是我十八歲生日，所以我已經成年了，您終于決定要和我攤牌了，是不是！”陸明斬釘截鐵。

陸道游點點頭：“不錯，本來我是不愿意和你講的，但是現在……”

陸明一臉認真：“嗯，沒事，我都能接受的。老爸，您就實話實說好了，我們家到底有多少億的資產？鹿川有哪些店鋪是在您名下的？說吧，我不會太激動的。

陸道游終于沒忍住，一口氣岔了，咳嗽起來。

陸明哈哈一笑，上去給自己老爸捶起了后背：“老爸，別著急嘛，我看氣氛太凝重了，開個玩笑，看把您激動的。”

陸道游臉都快青了，他咳了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嘆了口氣：“哎，你小子！這是你媽當年給你準備的，還不快收好了！”

陸明聽了有些沉默，他母親在生下他后不久就去世了，陸明的生日幾乎就是母親的忌日，所以他從不慶祝生日，聽到這些錢居然是母親留下來的，他心中十分感慨，就默默地把錢收了起來。

陸道游搖搖頭，他本來有很重要的事和陸明說，可現在卻被弄得一點心情都沒了。

“還有這個。”他站起來，取過一個快遞：“海城寄來的，你今年的生日禮物。”

陸道游年輕時曾在海城住過段時間，認識了不少朋友。后來他回到鹿川，那時電訊技術尚未普及，交通也不發達，以前的朋友漸漸少了來往，唯獨一位開古董店的朋友始終和他保持著聯系，而且每年對方都會在陸明生日時寄來禮物。

禮物有時是書籍，有時是衣物，前些年陸明還收到過一臺筆記本電腦，可把他高興壞了，而去年則是一部大城市里流行的智能手機，在鹿川這樣的小城，這部手機讓陸明獲得了不少羨慕的眼神。

“啊，太好了！”陸明高興起來，他拿過包裹，果然在上面看到了熟悉的地址，清水街混水巷，他開心地四處尋找剪刀，咕噥著：“不知今年的禮物是什么……”

陸道游皺了皺眉，從陸明手里拿過快遞盒，并指輕輕一畫，就仿佛利刃般將包得十分嚴實的盒子給劃了開來，轉手又遞給了陸明。

陸明從小就見慣了他老爸的這些小把戲，大概總不過是手里夾著刀片之類的江湖套路，當下也沒在意，只是專心的拆著包裝。

盒子里是一件手表模樣的東西，只是光有表盤，卻看不見刻度和指針，做工倒十分精巧，造型也很典雅，瞧著非常漂亮。

陸明很是喜歡，拿在手里琢磨了一會兒，卻沒弄明白個所以然來：“挺帥的呀，可這……是個什么啊？”

陸道游看了看這件東西，眼中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金光，他點點頭，聲音鄭重了許多：“這是一件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