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荒天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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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4評論第1章 姬水天劫
神山。
古木參天,蔽日遮陽。
劍峰煙云,縹緲空靈。
悠悠姬水,如玉帶相繞,為劍峰那插天的蒼奇更平添一些嫵媚旖旎。此時,已近盛夏季節(jié)。
每年的五月二十八,是有僑族與有虢族祭拜姬水河神之日。
黑豆悠閑地坐于兩根竹子間的繩子之上,口中輕叼著一根細(xì)小的竹枝,如頑皮的猴子一般自由自在地晃悠著。
姬水悠悠,那永不停息的流水聲伴著竹林中鳥兒清脆而別致的鳴叫,倒的確別有一番情趣。
時已至夏季,陽光極烈,但透過竹葉的間隙,也只剩下星星點點的光斑灑落在黑豆的眼前。他只是半瞇著眼睛,不經(jīng)意地望著身前流過的姬水,偶爾懶散地斜瞟一下姬河的對岸。
對岸,是有虢族,有僑族與有虢族隔河相望,這也是兩部落友好的原因之一,所謂抬頭不見低頭見,但此刻黑豆并沒有看到對岸想要看到的人,倒是河中那根巨大的木柱和幾張木筏拼搭的平臺很顯眼。
木柱之上,綁著一個極為美麗的女人,那是軒轅俘回的戰(zhàn)利品。
不幸的是她正趕上了祭天,有人為軒轅感到遺憾,那是因為如此美麗的戰(zhàn)利品未能來得及享用,竟被定作不可私用的“祭品”。也有人為那美女感到可惜,如此美麗的人兒卻被當(dāng)作“祭品”祭姬水之神,可是誰也沒有辦法來改變這個事實。這是三大祭司的決定,要怪,就只能怪這美人仍是處子之身,要怪便怪她被俘得不是時候,要怪就怪……
其實,怪誰都沒用,這一點所有人都明白,只是從來沒有人敢說出口。誰都知道這件事情本就是殘忍的決定,平時人們看著牲口、野獸被屠宰之時,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但是當(dāng)看到自己的同類將被無情地屠殺時,人們就想吐,就有一種天生的不舒服之感。可誰能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誰敢挺身而出救下這無辜的生命呢?
在族中,三大祭司有著神一般不可侵犯的權(quán)威,不為別的,就因他們是祖族的使者,就因他們有著足以讓人心驚的武功。
黑豆的目光之中多了幾絲憐憫,因為他深切地體會到這個事實的殘忍。他父親啞叔早在很多年前就深有體會。
啞叔之所以啞,就是因為他敢挺身而出痛叱這種殘忍的錯誤,痛叱三大祭司這種做法的冷酷無情,痛叱族人的麻木不仁……就這樣,他冒犯了神威,觸犯了族規(guī),代價是從此以后再也不能說話。后來,人們都稱他為啞叔。
啞叔無悔,只有恨,不恨別人割去了他的舌頭,恨的是因此而致使老族長從此一病不起,終至不治而亡。他總認(rèn)為,老族長是因為他而死的,在他善良的心中,總覺得欠老族長很多。
黑豆很明白他父親的心思,是以,軒轅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軒轅是老族長唯一的孫子,但他的父親是誰沒有多少人知道,也許知道的人很多,只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提及而已。
軒轅不問,從來不問自己的父親是誰,他就像是族中的一個另類,一個讓人無法揣測的另類,但黑豆明白他,理解他,且經(jīng)常幫助他,他們是族中最好的一對朋友。
軒轅的與眾不同在于他喜歡一個人靜靜地想著事情,望著天空,望著神山,望著姬水,他可以坐著三天不動。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也從來不告訴別人他在想些什么。有僑族之中,除了啞叔之外,就數(shù)他最不喜歡說話。
軒轅今年十七歲,卻從未參加過一次狩獵大賽,未曾參加一次勇士大賽,甚至打獵之時他也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是以,他到此刻猶不能加入勇士們的隊伍。
軒轅的頭發(fā)很短,在整個部族中,也就只有他一個人剪掉長發(fā)。亂亂的短發(fā),一身麻布衣衫,這就成了他的獨特之處。
沒有人怪軒轅剪掉長發(fā),因為他沒有父親,母親在他七歲的時候撒手塵世,他只是一個孤兒。有僑部落百年之中,剪掉長發(fā)之人軒轅算是第一個,加之他平時的行為有些怪異,這就讓他成了一個另類。但軒轅從不在意別人怎么看,因為他每一次打回的獵物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從而使族人無話可說。
啞叔很欣賞軒轅的這種另類作風(fēng),他認(rèn)為這才是不附于庸俗。
黑豆的目光又向?qū)Π锻艘谎郏⑽匆姷杰庌@的身影,于是他的目光又落在那立于河心的木柱之上。但,他并沒有興趣去欣賞美人,因為美人的頭頂被幾大塊芭蕉葉遮住了。
“祭品”必須保證是活著的,而且是純潔的。是以,不能讓她被烈日烤得半死不活。
黑豆的目光落在大木筏上,此時木筏之上靜立著三人,守護“祭品”的三人是族中的勇士——木艾、華雷與禾田。
這是地祭司指派的人,也是地祭司一系的人,黑豆當(dāng)然認(rèn)識,只是他的目光之中,大多是鄙夷之色。
河水悠悠,十?dāng)?shù)丈寬的河面,水光粼粼,碧波蕩漾,倒也是風(fēng)光如畫。
木艾光著腳丫,只穿著一條短褲立于木筏上,不時地以腳掌劃動一下水面,讓冰涼的河水濺起無數(shù)水花,其神情顯得十分愜意,偶爾還扭頭對綁于木柱之上的美女瞟上幾眼,評頭論足地投以幾聲異樣的笑聲,華雷和禾田也跟著附和。
“祭品”用來祭姬水之神,是以,在祭天之前,需要將“祭品”在姬河中清洗三日,讓河水洗去其塵俗的氣息。當(dāng)然,這是三大祭司的說法,也是三大祭司的主張。
“祭品”年約十五,頭發(fā)微微有些凌亂,雙眸緊閉,有著一種清純而柔弱的美,猶如睡蓮一般,讓人產(chǎn)生一種心痛的憐惜。只是此刻她已失去了任何知覺,地祭司讓她服下了一種奇異的藥物,只有在祭天之時才讓其醒來。
“那是什么?”木艾突然指著一個自上游漂來的黑點道。
“是根爛木吧!”華雷猜測道。
“那有什么好稀罕的,每天都有這玩意兒漂下來,多著呢。”禾田不以為然地道。
“果然是根爛木,他奶奶的,不知又是誰的筏子散開了?”木艾笑罵道。
華雷和禾田也看清了那是自木筏上分散開來的木料,因為跟在其后不遠(yuǎn)處還有幾根散開的木頭和半只分解得極散的木筏漂流下來。
“奶奶的,哪個家伙干的?真是廢物,扎個筏子也扎不牢!”華雷也沒好氣地低罵了幾聲。
“肯定是有虢族的,只有他們族中才有這樣的蠢人!”禾田鼓著嗓音笑道。
木艾和華雷不由得也笑了起來,似乎對禾田的話深有同感。
“他媽的,還真是有虢族的筏子,那還有一張荷葉呢,肯定是自他們那里漂來的。”華雷一眼便發(fā)現(xiàn)漂過來的木筏邊還覆著一張青青的荷葉,而荷葉只有有虢族的領(lǐng)土上才有。
“懶得理他,反正又不是我們的筏子!”木艾提議道。
“沒這閑情!”禾田一屁股坐在木筏邊上,雙腿沒入河水之中,斜眼望了望那自木柱邊漂走的散木筏與荷葉,伸了個懶腰道。
見禾田表了態(tài),華雷和木艾自然不想去白費力氣,倒是用竹篙將那荷葉拉近了一些,以便撈上來遮太陽。
河水清澈無比,幾乎可以看見水中的沙石和游魚。不過,這水并不淺,至少有丈多深。
有僑和有虢兩族之中水性好的人并不多,因為三大祭司下了戒令,族人不能在姬河中戲耍,那是對姬河之神的尊敬,不能讓紅塵的俗氣污染了姬河的水,且兩族之人都飲用河中之水。
族人洗澡只能在另一條小河中,但在小河之中欲練好水性很難,是以兩族之人水性好的人并不多。木艾和禾田、華雷三人的水性也并不是很好,但對姬河這種深度還可以應(yīng)付。
華雷用竹篙輕觸荷葉,神情顯得極為散漫。
嘩……一聲輕響,荷葉在竹篙輕觸下碎成無數(shù)小片,如滿天綠色的蝴蝶突飛而起,水珠亮起一幕晶瑩劈頭蓋臉地直逼華雷的面部。
事發(fā)突然,華雷大驚失色,在旁的木艾也吃了一驚,在木艾吃驚的同時,禾田發(fā)出了一聲慘哼,他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自水中抽回自己的雙腳,但血水已在河面泛出了一朵美麗的小花。
禾田的小腿上插著一根鋒利的鐵刺,而這小刺的另一頭似乎仍系著一根細(xì)線。
轟……華雷手中的長竹篙似乎成了一種累贅,因為漫天的水珠與綠色蝴蝶般的荷葉碎片全都已經(jīng)襲入了他的防護范圍之內(nèi),更讓他的眼睛無法睜開。而在這時,那正流過大木筏平臺邊的散木筏也彈離水面,帶著強勁的風(fēng)聲直撞向大木筏平臺。
木艾出劍,他必須為華雷擋開那瘋狂撞擊而至的幾根散筏之木,否則華雷只怕會重傷不起。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幾乎一下子打碎了河面的恬靜與安寧,這是誰也沒有考慮到的突變,因為攻擊來得太過猛烈。
“小心……呀!”禾田又是一聲慘哼,那刺入小腿的利刺竟又被一股力道拔了出去,而刺的尖端是帶著倒鉤的,這么一拔便帶下了一塊血肉,怎叫他不痛?
痛,還不重要,重要的是“祭品”的生命,因為他發(fā)現(xiàn)有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利箭直釘向“祭品”的心臟。
快、準(zhǔn)、狠,這讓禾田根本不能多想,挺劍便斬向那支破空而來的利箭。
噗……轟……當(dāng)禾田的劍截住那射來的勁箭之時,木艾的劍已斬在那飛撞向筏面的木頭上。
噔噔……木艾止不住地倒退數(shù)步,那截木頭的沖擊力的確太過強猛。
華雷眼前一片迷茫,也嚇得飛退,而在此時,水面突地破開,一條幻影般的人影直撲向“祭品”。
禾田大驚,他的小腿已血流不止,鉆心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直立,但他還是不得不挺身阻攔飛射向“祭品”的那人。只不過,禾田的速度已大打折扣,在他的劍仍未刺出之時,便已經(jīng)聽到咔嚓一聲巨響,立于河心的木柱被生生撞折。
嗖嗖嗖……滿天的竹箭自苦竹林如蝗蟲般飛射而出,準(zhǔn)確無比地射向木筏平臺。
一切都似乎經(jīng)過了精確的計算,把木筏平臺上的每一寸空間都列入了射殺的范圍。
木艾和華雷三人更驚,他們根本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會如此突然地有一個人出現(xiàn)在水中,而又是誰在苦竹林中設(shè)下了這樣可怕的機關(guān)呢?但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這些,他們要自保,更要保護好“祭品”。
禾田想到了唯一可以保護好“祭品”的方法,因為此刻木柱撞折,“祭品”就等于完全暴露在鋒利的尖竹竹鋒之下,若是不加以保護的話,只會被射得千瘡百孔,但禾田自顧不暇,又怎有機會去保護“祭品”呢?因此,他只得出腳。
出腳,準(zhǔn)確無比地踢在已斷的木柱之上。
嘩……木柱迅速飛出平臺,重重落入河水之中,這也是那些尖竹所罩范圍之外。
砰!禾田也太低估了他的敵人,在他出腳之時,那個自水中躍起的人已經(jīng)乘隙而入,一膝頂在他的小腹上。
禾田只覺一時天塌地陷,五臟盡裂,便再也沒有了知覺。
尖竹如雨一般釘落木筏之上,也有些落入水中。
木艾和華雷勉力擋開這些要命的尖竹,扭頭一望,卻發(fā)現(xiàn)禾田已經(jīng)命喪黃泉,而“祭品”正隨著那木柱漂遠(yuǎn),且慢慢沉入水中。
由于木柱本是圓形,所受浮力基本相同,但再加上一個人的重量,自然是重的一面傾入水底,輕的一面浮出水面,此刻“祭品”已沉入了水中。
木艾和華雷大驚,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剛才自水底躍出的神秘人物,正當(dāng)這時,兩人只覺腳下一空。
嘩……一聲巨響,兩人所立的木筏也裂成了一根根木頭,一根極長的竹篙如利箭一般自水底穿出。
華雷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yīng),竹篙已經(jīng)逼至小腹前一尺之內(nèi),他驚駭?shù)氐狗觯种械膭χ迸窀莸募舛耍景瑓s發(fā)現(xiàn)水底一黑影迅速上浮。
原來,那神秘人物一膝頂在禾田的小腹之上后,迅速躍入水中,但木艾和華雷的心神全為那些尖竹所惑,完全沒有注意到神秘人物的動向,而神秘人物入水之后并未停止動作,而是迅速割斷扎住木筏的繩索,并算準(zhǔn)木艾和華雷的方位直攻而上。
噼……一聲輕響,竹篙竟裂成兩半。
因為華雷的劍?也不是!是神秘人物預(yù)設(shè)下的圈套。
竹篙裂成兩半,猶如兩柄鋒銳的利劍,在一閃的同時分兩個方向同時向木艾和華雷攻去。
華雷駭異若死,但這并不能挽回什么,因為那被劈開的竹篙猶如活蛇一般,準(zhǔn)確無比地刺入了他的小腹。
嘩……整根竹篙全都裂開,在水底攪出一大片潔白的水花,混淆了木艾的視線,再也無法看清水中黑影的所在,但那兩半竹篙卻在水面上幻出了一幕虛幻的影子。
華雷慘叫一聲,半片竹篙在他尚未自剛才的痛苦中回轉(zhuǎn)時,已帶著一股強勁的沖力深深貫穿了他的小腹,無可抗拒的劇痛,麻木了他所有的神經(jīng)。
華雷跌了出去,那根有一丈多長的半片竹篙也被他帶出了水面。
木艾在驚呼著華雷的名字時,將那射向他的另外半片如劍般的長竹篙截成了三段,但同時他感覺到長竹篙那在水下的一端已經(jīng)沒有力道承受,他腦子飛閃過一個念頭之時,左側(cè)的水面上響起了一陣嘩然破水之聲。
木艾想也不想,扭身憑著感覺出劍,他的心中涌起了無限的殺機和憤怒,但到目前為止,他仍未能看清神秘人物的面目,這的確是一種悲哀,說出去無疑是個笑話,但這卻是事實。
這的確是事實,他的敵人太狡猾,也精明得可怕,借著那散開的木筏作掩護,以荷葉為誘餌自水下潛至大木筏臺架之下,若非如此,在如此清澈的河水之中,又有誰能夠掩藏身形呢?
這是一個精密的計劃,一個可怕的殺局,但對方的目的卻不是木艾完全能夠理解的,可木艾沒有必要理解,他只需殺了對手,只需保護好“祭品”就行。但此時此刻這已成了一個很難完成的任務(wù),其難度甚至超過了他的想象。
只憑神秘人物這一連串的反應(yīng)動作就可知道木艾要想保全“祭品”,其難度是如何之高。
擊殺禾田,入水破筏,再以竹篙誅殺華雷,以水花掩護而在水中移位潛遁,再出擊,這一切的一切,無不顯示著神秘殺手的機智和狡猾。
嚓……木艾斬中的是一根尖竹,但在他斬中尖竹之時,突覺左腿上一陣劇烈的刺痛,當(dāng)他分神的那一瞬間,一股洶涌而猛烈的水花噴射而出,直襲他的面門,更擋住了他的視線。
“呀……”木艾控制不住地慘哼一聲,那刺入他腿上的利器被拔了出去,他感覺到腿上之肉撕下了一塊,那是一根來去自如的倒刺。
轟……木艾只覺腳底的木筏一陣震蕩,腦子似乎一下子變得有些遲鈍,顛簸之中,加之水聲嘩嘩,且眼前又是一幕強勁的水霧使他的感覺混淆得無以復(fù)加。
木艾倒射而出,他必須找到一個有利的位置,他更不能讓“祭品”順?biāo)髯撸瑓s又要防備河水中敵人的襲擊,這種苦處只有他自己明白,這讓他連向族人呼救的機會也沒有。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在族中,他一向自視甚高,而且又是玄劍勇士。玄劍勇士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極高,而有資格稱得上玄劍勇士的,在有僑族中也只有十多人而已。玄劍勇士的佩劍乃神山玄竹所制,此竹質(zhì)比堅石更硬,韌性極強,是以,以玄竹為劍比之銅鐵之劍更具殺傷力和靈活性。神山玄竹,每十年方生成一株,而一株玄竹僅可制成四柄竹劍,因此能手握玄竹的玄劍勇士充分顯示了他們的與眾不同。而木艾便是玄劍勇士之一,更是深得地祭司欣賞的一個人物,但這一刻,他卻遇到了這一生中最為艱難的一刻。
木艾身在空中,將一切盡收眼底,但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在苦竹林之中,仍有一個可怕的敵人。
這個敵人木艾并未看清,但他卻看見了一支射向他的勁箭。
箭矢極快、極準(zhǔn)、極狠,這讓木艾心中泛寒,但他的劍仍然劃了出去,只是太過倉促。由于木艾被水底下神秘人物數(shù)次強攻,使他忽略了苦竹林,是以,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這支勁箭之時,心里不免多了幾分苦澀。
嚓……僥幸之中,他的劍擊中了這奪命的一箭,但由于倉促出招,身在空中,力道無法跟上,只是將勁箭擊偏了,避過要害,射入大腿之中。
嘩……水面破開,那神秘人物終于再一次掠上了大木筏平臺,并挺起手中的尖竹無情地直襲木艾的身體。
雖只是一根尖竹,但卻隱帶風(fēng)雷之聲,驚人至極。
木艾在吃驚的同時更感憤怒,但他卻無法看清來者的面容,對方黑巾蒙面,唯有兩只深邃如天空的眸子露在外面。
木艾揮劍回截,雖然他驚于尖竹刺出時氣勢猶如風(fēng)行雷動,但對于這種質(zhì)地疏松的尖竹卻絕不看好,甚至有些好笑,神秘人居然以這樣的武器來殺他,似乎不知道他的玄竹劍足可開碑裂石。
木艾的雙腿都受了傷,是以,他幾乎將全身的勁力全凝于這一招上,務(wù)必與對方在這一招上分出勝負(fù)。否則一旦他的身形落在木筏之上,在行動上將大打折扣,這對于他來說是絕對不利的。所以,他要在這一擊上發(fā)揮出自己最大的優(yōu)勢。
不可否認(rèn),木艾的這一決定其實很苦澀,若在平時,他絕不會如此,可是此刻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去死吧!”木艾暴喝一聲,玄竹劍準(zhǔn)確無比地劈在尖竹之上。
尖竹應(yīng)聲而裂,但裂開的尖竹猶如兩枚暗器一般射了出去,這是因為那神秘人物抖了一下手腕。
“死的人應(yīng)該是你!”神秘人冷哼一聲,不屑地道。
木艾的臉色在這神秘人的話音剛落之時變了顏色,因為他感覺到了死神的腳步在逼近。
尖竹并非竹,而是劍,藏于尖竹之中的劍,也可以說尖竹只是一柄劍鞘,而木艾劈碎了劍鞘卻沒有防備鞘中的劍,這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死局。
神秘人在扭動手腕之時,就是要將被劈開兩半的劍鞘當(dāng)作武器震射而出,他的力道用得非常好,那兩片尖竹也十分配合,直射向木艾的胸膛。
木艾最初的想法是神秘人根本不可能有震腕的機會,因為他的劍會一劈到底直斬對方的手腕,是以明知那兩片尖竹可能會成為致命的武器,但也完全忽略了。
有些東西忽略了就必須付出代價,木艾就是如此。但他畢竟不是庸手,竟借著玄竹劍在尖竹內(nèi)利劍之上的一震之力,身子再次彈射而開。
嗖嗖……那兩片尖竹自木艾的小腹底下射過,卻未傷到他半根毛發(fā)。
“沒用的!”神秘人淡淡一笑,說話間,他手中的劍已抖出了一抹凄艷的霞彩,若驚鴻閃電一般,帶著一股無可抗拒的殺意直逼而上。
木艾欲擋,但力已竭,氣息根本就無法回轉(zhuǎn),他能做的事情就是發(fā)出一聲絕望的長嘶!
神秘人的長劍在虛空之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跡,為對方最后的一次失誤畫上了句號。
木艾不該失誤的,但他無法追及神秘人的智慧,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落入了對方的算計之中,這就注定了他最終的敗局。
木艾的軀體重重墜落在木筏之上,但未曾倒下,支撐他的是神秘人物的長劍,長劍刺透了他的心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木艾留下的最深印象是對手的眼睛。
一雙深邃猶如天空的眼睛,那倔強不屈而又充滿冷酷殺意的眼神使木艾在死神到來的那一刻想到了一個人。于是,他自淌血的唇間迸出了兩個字——軒轅!
木艾死了,在神秘人拔出利劍的那一刻死了。但神秘人在聽到“軒轅”兩個字時眼睛波動了一下,也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們雖無仇恨,但你不該是地祭司的私生子!”他沒有反駁木艾的話,因為他的確是軒轅。
神秘人說完這一句話時,木艾的眼睛依舊沒有合上,死的時候仍睜大著眼睛,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又無法表達出來,也似乎驚訝于一個不可能被外人知曉的秘密,突然之間從一個陌生人的口中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但他心中究竟想了些什么,永遠(yuǎn)都不會有人知道了。
有僑族族長蛟夢周身布滿了殺氣。
石殿之中,唯三大祭司神態(tài)昂然,若無其事。余人皆心驚膽戰(zhàn),不敢抬頭,似乎在等著蛟夢作出最后的判決。
祭天,尚有兩日便將來臨,有僑族所有圍獵行動都已停止,皆在為祭天而忙。
在這節(jié)骨眼上,先是三大勇士在守“祭品”時被殺,隨之“祭品”無故失蹤,然后又是蛟夢之女蛟幽突然失蹤,一切都發(fā)生在同一天——五月二十六日。
祭天固然重要,但對于年輕的勇士們來說,最重要的卻是美麗如姬水之神的蛟幽。
兇手是誰?沒人知道。可兇手必然是極為可怕的人物,那是可以肯定的。否則,兇手也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奪去三名勇士的生命,更何況在死者之中,還有玄劍勇士木艾。正因為這樣,蛟夢才會召來三大祭司和族中長老們,這也是石殿之中氣氛緊張的主要原因。
緩解石殿內(nèi)氣氛的是一串腳步聲。
腳步聲極為沉重,似乎在告訴人們一個極壞的消息。
首先步入石殿的是蛟龍,蛟夢唯一的兒子,有僑族中最勇敢、最強悍的年輕人,他跟蛟幽一樣,深得族中之人的愛戴,更是族中年輕勇士們巴結(jié)的對象,就只因為他是蛟幽的哥哥。當(dāng)然,討厭他的人也有,但在族中八百四十六人中,這樣的人只有一個,那是有僑族中的一個另類——軒轅!
蛟龍臉形粗獷,在略顯蓬亂的頭發(fā)映襯下,自有一股悍野的殺氣。赤裸的上身,凸起的肌肉讓人感受到暴漲的生機和涌動的力量。短而泛青的胸毛似乎是族中年輕勇士們所驚羨的旗幟。一襲獸皮褲扎得極緊。一步一聲響,如在眾人的心弦上踏過。
“爹,這是孩兒在神山之下找到的線索!”蛟龍將手中的一塊樹皮遞給蛟夢,也只有此時,人們才注意到蛟龍手中拿著的一塊去了外殼的白色樹皮。
蛟夢接過樹皮,不由低念:“要救蛟幽,就上劍峰之頂!”
三大祭司不由得眉頭微皺,顯然他們因離蛟夢極近,也看清了那樹皮上的一些符號。
緊接著蛟夢就將樹皮讓殿中眾人一一看過。
“我們立刻趕去神山!”一邊的幾名族中勇士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蛟夢沉思了半晌,又向三大祭司望了一眼,沉聲吩咐道:“那就有勞天祭司安排一下祭天之事,人祭司去跟有虢族族長商量一下祭天的事情,祭天之時不變……而‘祭品’失蹤之事就交給地祭司了。”
“黑豆,現(xiàn)在沒你的事了,你不要攪入其中,地祭司的事就交給我好了。”軒轅一邊清理“祭品”那一身濕淋淋的衣衫,一邊認(rèn)真地道。
黑豆望了望“祭品”那玲瓏剔透的胴體,強吞了一口口水,有些擔(dān)心地道:“你怎會是那老狗的對手呢?”
軒轅并未回頭,聲音卻顯得極為平靜:“你認(rèn)為我一定會敗?”
黑豆微感尷尬,他知道軒轅的個性,更知道他骨子里的那股狠勁,不由吸了口氣道:“我并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說多一個人總會多一份力量,至少對付那老狗更有把握一些。”
“哼,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不用擔(dān)心,我軒轅更不是一個莽撞之輩,沒有把握的事情,絕對不會去冒險!”
說話之間,軒轅已為“祭品”換上了一身干衣,轉(zhuǎn)過身來,目光清澈如水,似乎他剛才為之穿衣的不是一個足以讓任何男人血脈賁張的少女,而是一堆死物。
軒轅就是這個樣子,黑豆不得不佩服他那絕對堅強的意志和無上的定力。可黑豆知道,軒轅絕對不是一個石人,更非不喜歡美色,只是他知道在什么時候什么事情更重要。
不錯,剛才軒轅已經(jīng)耗去了不少體力,雖然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擊殺了木艾、華雷和禾田,但完成這一系列動作絕不是輕而易舉的。無論心力、腦力還是體力,都損耗很多,所以他不想再在這對大局無補的肉欲上耗損更多的精力。因為,他的敵人是一個族人共尊的“神”——地祭司。
“她醒了!”黑豆一指那緩緩睜開眼睛的“祭品”,低呼道。
“你醒了。”軒轅望了“祭品”一眼,淡淡地問道。
“這……這是哪里?”“祭品”有些慌亂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存身的洞穴,怯怯地問道。
“你安全了,我可以放你回到你自己的部落。”軒轅立身而起,淡淡地道。
“祭品”有些迷惑地望了望軒轅和黑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是真的。
“他說的是真話,你不必懷疑,他也沒有騙你的必要。”黑豆補充道。
“可是……可是你們不是要拿我當(dāng)‘祭品’嗎?”
“那是別人的決定,但你是我的戰(zhàn)利品,我的戰(zhàn)利品是不容別人裁決的,更不會讓他們拿你去做‘祭品’。所以,我寧可放你走,也不會讓那些極端虛偽的人殺害你!不過,能不能夠逃出他們的追捕,還要看你的運氣了。”軒轅淡淡轉(zhuǎn)身,低沉地道。
“祭品”不由一呆,忍不住再次打量著這個曾粗野地擒住她的敵人。
軒轅不算很帥氣,但也眉清目秀,高高的個頭,有著豹子一般的體魄,亂亂短短的頭發(fā)更襯出其精神煥發(fā)的英武。最讓人震撼的,仍是那似飽含無限憂傷但又倔強不屈的眼神,在野性與孤傲之下,便形成了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你跟我來!”軒轅向“祭品”淡淡地望了一眼,放緩口氣柔聲道,同時舉步向洞穴之外行去。
劍峰,如插天之劍捅入云霄。
林密草茂,能夠透過樹隙射入林間的陽光并不是十分光亮。
劍峰之頂是一塊平臺,但人們都習(xí)慣稱之為“天臺”。
一切都很平靜,蛟幽身著一襲樸素的白衫,靜靜地坐在天臺中央的一塊白色石頭上,那雪白的肌膚瑩潤如玉,而整個身體與白石相映襯,猶如天臺上的一尊白玉神女雕像。她樸素得不沾半點人間煙火,又如同大自然一樣清爽利落。
其實,她像是一個只存在于山間的精靈。
白云悠悠,天高氣爽,一塵不染的境界,原來是如此讓人陶醉。
蛟幽放眼藍(lán)天,那充滿靈氣的眸子之中掩飾不住地有些震撼。她很少如此認(rèn)真地審視過這高闊空遠(yuǎn)的天空,此刻的她仿佛頓悟出為什么軒轅會那般喜歡看這廣闊無邊的天空了。
想到軒轅,她心中禁不住多了一些甜意,她喜歡看軒轅的眼睛。軒轅抬頭望天的時候,她就看著他的眼睛,那如天空一般深邃而又隱含不屈的倔強神情的眼睛,總能夠讓她心中激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是啊,他的確是個很特別的人。”蛟幽不自覺地低低說出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旋而又驚覺,才知自己失態(tài)了,不由為剛才的自言自語投以一個微帶羞澀的笑容,似乎是在自編自導(dǎo)一個極為有趣的話劇。
不過,蛟幽的目光也不時投向部落的方向。
有僑族坐落于劍峰之北,在天臺上可隱約看清部落之中的情況,但不太真切,因為峰腰的云霧太濃,即使大晴天也只能看到部落模糊的影子。
蛟幽只想看到族人,她的目光所落之處是祭祀河神所在的方位。但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無法看清人影。不過,她相信軒轅一定會將事情辦好,這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對他的信任感。同時,她也知道,這是在闖禍,而且可能一發(fā)不可收拾。但是,她并不想考慮得太多,也許這與她自小便受寵過甚有關(guān)吧。
蛟幽閉上了美眸,她很放心,劍峰之上的猛獸早已被部落中的勇士們?nèi)简?qū)趕到百里之外,在百里之內(nèi)不會有什么猛獸存在。因此,她根本就不會擔(dān)心受到猛獸的騷擾或襲擊。
她閉上美眸,暗自想象著部落中的那一群人如無頭蒼蠅般尋找她的那種慌亂神色,那些準(zhǔn)備祭天的族人一個個都放下手中的活兒找尋她,那場面一定很可笑,也很有趣……
“蛟幽……蛟……幽……”隱約的呼喊之聲傳入蛟幽的耳中,卻是蛟夢的呼喊。
蛟幽吃了一驚,這才記起剛才留字樹皮的事,忙睜開眼立身而起,口中自言自語道:“應(yīng)該按照軒轅的計劃去做了。”
“你就是蛟幽!”一個略顯訝異也很冷的聲音在蛟幽身后響起。
蛟幽大吃一驚,駭然轉(zhuǎn)身拔出一柄短刀,瞬息間退后三步,十分警惕地望著那個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后的人。
“你是誰?”蛟幽可以肯定對方不是族中之人,而族中之人也沒有幾個擁有這份功力——行至她的背后而仍無所覺。
那人淡淡地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想不到有僑族竟然有這樣的美人,難怪這么多人都在尋找你。我神農(nóng)這次的姬水之行,看來是沒有白來。”說話之間那人向蛟幽緩緩逼近。
原來這個名為神農(nóng)的年輕人是少典族少主,平時極為自負(fù),只不知他這次前來有僑族,為的是什么……
“你……你想干什么?”蛟幽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眼神極為怪異,那張年輕而英俊的臉上泛起一層肅殺的冷漠,不由心里害怕起來,雖然她的武功不錯,但卻從來沒有打斗的經(jīng)驗。
“乖乖地跟我走,我不會虧待你的!”那年輕人的語意之中竟多了一絲輕柔的誘惑。
“我不跟你走,我爹就要來了,你若敢欺負(fù)我,我爹不會放過你的!”蛟幽握刀的手有些顫抖,身子不停地后退,威嚇對方道。她實在無法抗拒自那年輕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肅殺氣勢。
那年輕人笑了一笑,道:“哼,蛟夢算什么東西,你不必再退了,否則就要掉進深淵了。”
蛟幽一驚,方才想起自己身在天臺之上,身后就是懸崖,而崖底便是祭天的神臺,這崖至少有數(shù)百丈之高,想到這里她不禁心頭發(fā)毛地扭頭向后望去。果然還有幾步距離就要退到崖邊了,自崖下升起的冷風(fēng)吹得她身體有些發(fā)涼。
面對毫無對敵經(jīng)驗的蛟幽,神農(nóng)不由露出一個只有勝利者才會出現(xiàn)的得意笑容,蛟幽的確是太過缺少對敵經(jīng)驗了,這個時候居然仍回頭后望,神農(nóng)自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所以他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