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念爾姝色,歸棹春依舊
最新章節
- 第21章 春波碧草,曉寒深處(八)
- 第20章 春波碧草,曉寒深處(七)
- 第19章 春波碧草,曉寒深處(六)
- 第18章 春波碧草,曉寒深處(五)
- 第17章 春波碧草,曉寒深處(四)
- 第16章 春波碧草,曉寒深處(三)
第1章 翠香零落紅衣老(一)
窗外的槐樹的枝葉已經相當茂盛了,隨風搖曳,帶來清風陣陣。文姝正站在窗邊,低頭練字。元竹在旁邊侍候筆墨。
“小姐,你快去看看,二小姐又在花園里發脾氣了,昨天才開的芍藥和桂花都被她用鞭子抽得稀稀落落啦,小墨去阻攔還被二小姐教訓了”。半詩咋咋呼呼的跑進來,元竹制止了她。
文姝抬起頭,眉若遠山,眸如清泉,唇不染而紅,不薄也不厚。半詩看到小姐淡淡的神情,知道自己又魯莽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又偷偷拿眼瞅自家小姐。見小姐沒有生氣,只是望著窗外嘆了口氣。
就在今年春天,耿家二小姐,也就是耿斯年的第二房小妾費姨娘的女兒在院子里的荷花池中落水,大夫診斷無能為力后突然醒了過來。從此一改以往膽小且內向的性格,連帶的一向僅僅逞口舌之快的費姨娘也跟著囂張起來。
到得花園里來,只見文蘭正拿鞭子抽著桂花枝,小墨跪在那抽泣。
“二妹,你這是怎么了?”文姝提高音量喊文蘭。文蘭回頭,神情咬牙切齒“耿文姝,你憑什么不讓我在這種牡丹?又不是你的花園,那些狗奴才,竟然一個個不聽我的話。你要種什么狗屁桂花芍藥月季是吧,我讓你種,我讓你種,……”她邊喊邊接著抽。或許,她把那花當做了我來厭惡。
文姝只得上前,捉住她的手。
“你覺得這花園沒有牡丹是嗎?走,我帶你去看你的牡丹”。拉著她走到花園中間,那兒有一片或蔫黃或枯死的植物。
“怎么會,我明明有叫他們好好照看的啊?死阿佑,你給本小姐滾出來,我叫你照看得花你就照看成這樣,啊?”
阿佑走了過來,神情不卑不亢。他先對文姝一揖,再對文蘭一揖。彎腰恭敬的說:“稟二小姐,這個牡丹花我每天都有按小姐的吩咐看顧,每七天澆一些水,水量用這個特制的小水瓢控制。還有在他的上面、旁邊放上草艾保持陰涼。一年施四次肥。可是他還是這樣了,我想是不是光照不夠,就在今天把這些艾草拿開了,不知二小姐還有什么吩咐?”
文蘭沉思了好一會,好像在回憶什么,一會疑惑,一會有恍然大悟的樣子。不過她瞟了文姝一眼,又看看阿佑,就裝模作樣的咳嗽一聲,揮了揮衣袖,神情又變得高貴而倨傲。說:“哼,你真有好好照看?如果讓我發現你敷衍我,或者……”她又斜了文姝一眼,“或者因為某些人而看低了我,總有一天,你會為你的狗眼看人低而后悔的,哼!”
文蘭一甩袖子就帶著他身邊的紅玉、紅袖離開。又突然回頭,看著阿佑說:“不過也對,像你這樣的粗鄙之人,怎么種得出高貴雍容的牡丹來。就像有些人,只能侍弄侍弄芍藥什么的一樣,真是什么樣的人配什么樣的花”。說的時候,還有意無意的輕瞟文姝。
“小姐,都是小的無能,害您……”阿佑神情歉然。
“這不是你的錯”,文姝打斷他,“行了,你忙去吧。”說完轉身來到已經止住哭泣的小墨面前,拉她起來,“起來吧,讓半詩陪你去上藥,小菊,去元竹那那些傷藥過去給小墨”。
“謝小姐”小墨道謝。
文姝回身,掃一眼花園眾人,目光微凝,“大家都該干嘛干嘛去。”大家朝文姝一禮,各自散開。
“元竹你也回去吧,我一個人走走”。說完朝著清華園去了。那是文姝大哥的住所,現在大哥應該下朝回家了。
阿佑在花園的盡頭,看著大小姐單薄而寂寞的身影,心下晦澀。自從夫人被老爺送去元山寺以來,大小姐越發變得沉靜了。
文姝走到庭前,看到大哥文遠正在指導小弟文逸武功,大哥的侍從日照上來行禮,文姝就在旁邊看。
14歲的文逸武練得越來越有模有樣了,以前瘦弱的小身板也結實了不少。和22歲的大哥在氣質神情更是相像了,面相上大哥的五官更深刻,而文逸則更像三娘的柔和,精致。
大哥是父親的原配姚氏所生,而文逸是三娘也就是父親的第二房妾如氏(也是文姝的姨母)所生。
三娘是個如煙花般憂郁的女子,她身體一直不好,年來醫藥不斷。從來言笑晏晏,又好似不曾在笑。文姝記得三娘彈得一手好琴,最初文姝看著那個斂目撫琴的美貌婦人,決定以后好好陪她,再不讓她傷心難過。
后來文姝一有時間就會去看三娘,三娘總是很溫柔的和她說話,教她彈琴、讀書、寫字。還有三娘的舞跳得很好,水袖翻飛中,文姝以為她看到了仙子降落凡塵。柔和哀婉的唱詞余音裊裊。
直到有一天,文姝看到三娘吐的厲害,以為三娘又病了,著急得不得了,就去找了母親。母親聽到文姝的請求,親自去了三娘那,并且讓吳媽阻止她溜過去。
母親回來后就氣沖沖的回來了,還給了文姝一巴掌,并警告她再也不許去找三娘。
哦,不對,那時母親稱三娘“賤人”,她說:“你是我如芷的女兒,不是如夢那個賤人的。再讓我發現你去親近她,我打斷你的腿。”
那時,母親說得咬牙切齒。而那一次,是母親第一次打文姝。
是的,盡管因為文姝是女兒身,沒能給母親帶來父親的更多親顧,母親依然愛她。如母雞護小雞似的張開全副的翅膀,把文姝護在懷中。
再后來,三娘就生了文逸。可是,那個溫婉的女子,終于沒來得照顧她的兒子,死在了雪花翻飛的清晨。這個生命無聲無息的離開,是文姝第一次體會到那種無力的、無處訴說的痛苦。
沒有宴請賓客,沒有哭訴的人群,只有冷冷清清的靈堂,滿目的白。
晚上,文姝躺在床上,腦中隱隱約約的總是三娘的臉,平靜無波。仿佛解脫,又似有許多的牽掛無處說的焦灼,那時5歲的文姝不懂。
聽著外面的柳媽呼吸均勻,文姝躡手躡腳的起床,外面黑沉沉的,無風無月。文姝有些怕,但是還是連跑帶趕的去了西廂房的靈堂。
靈堂內燈火通明,大門卻是關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