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姝看到了父親，對著三娘的棺木，剪手而立。一身黑色粗布衣，葛巾束發，和黑沉沉的夜一起，連帶空氣融成一片的凝滯。

那時的父親，已經官拜戶部侍郎，平常萬不會這身打扮。

那時的文姝不懂那個背影所承載的悲傷和悔痛。她沒有進去，也就沒有看到父親的臉，那上面有男人的淚，是悔？是憐？

文姝轉身，看到了立在夜色中的大哥。他就那么面對著窗，緊抿著唇。

不知道什么時候，文書牽起了大哥的手。

“奶媽說我娘親死的時候，父親在寧城辦差，可是他都沒有回來看一眼娘親。娘親等了他三天，她病得那么厲害，還一直等，總是望著寢室門口。可是，他會為三娘流淚，那我娘親呢？他為什么不聞不問？我想不明白。”

“妹妹，你說父親為什么這樣對我娘？”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聽娘親講，爹爹很愛三娘。”文姝握著文遠的手，小聲的說。

“爹愛三娘？那爹愛我娘和母親（文姝的娘）嗎？”

“……“

“肯定是不愛的，他對三娘和對娘親、母親都不一樣。”

“哥，什么是愛啊？”

“文姝，你來了啊！小逸，今天就練到這里吧。”

“大姐，我的武功是不是練得很好啊！今天大哥夸我了呢！還有，昨天夫子也夸我書念得好呢！”文逸大眼睛眨啊眨的看著文姝，邀功是他慣用的撒嬌手段，肯定又有什么事情要文姝幫他。

好笑的看著他，“嗯，是啊，文逸真聰明”，摸摸文逸的頭，轉身和大哥相視一笑，往大哥的正廳走去，也不管文逸的失望表情。

“哥，我的書看完了，你還有什么書推薦一下吧，嗯，最好多些游記和人物傳記之類的”。

日照正好奉上茶來。文逸一仰頭就把一杯茶灌了下去，又讓日照斟茶。

“我這的書你早看完了，最近皇上讓我任禮部郎中，我在熟悉環境，也沒怎么看書。嗯，我明天正好要去和婁紹他們聚一下，我帶你去書苑挑書吧。”

“吶！你這么容易就帶我去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人要去啊？比方說……”文姝看著文遠，眼光曖昧，其實心里早笑翻了。

文遠裝作低頭喝茶，耳尖開始發紅，然后整個耳朵都紅了。

“大哥，大姐，你看你們明天都出去玩了，我也和二姐出去玩一下，好不好嘛？我保證這次一定不和二姐一起惹禍，就去茶樓看看，好不好？”文逸說著就蹭到文姝身上了，拉著她的手臂晃著。

文姝向大哥求救，這也正好解救了文遠的窘迫。

“好吧，準你去就是了，不過，你再惹禍，我們也救不了你。聽到了沒？”

“是，小的知道了”，文逸說完向文遠和文姝打了個千，一溜煙跑了。

“這孩子，總是冒冒失失的”。文遠本來想躲過文姝的打趣，誰知道一轉頭，文姝還在看著他，只好投降。

“是啊，嬋兒也要去，所以……”

“嗯，婁小姐已經變成嬋兒啦，看來不久我就要叫嫂子啦！”文姝其實是打心眼里為大哥和嬋兒高興，有什么比大哥的幸福更讓人興奮呢？

馬車經過一段鬧市，車輪聲早淹沒在鼎沸的人聲中。文蘭和文逸在車的另一邊窗戶那看得津津有味，不時指點交談。

掀開車窗的一角，路邊小攤三三兩兩的聚著人。酒肆衣坊的招牌顏色已經翻新了，不愧是東野都城，鼎京。似乎永遠都是這么的繁華活躍，朝氣蓬勃。每一個人臉上有笑，有向往和希望，當然，少不了商販的精明算計。文姝這樣想著，才發現馬車停了，文蘭和文逸說要在此處下車。

“我們要去買些東西，大哥，你放心，就是些小零食”大哥沒說話，算是默認。

文蘭雖然在向大哥說話，可是眼睛還在外面的集市里，“這么熱鬧，我還沒怎么看古代的集市呢？走，小逸我們去買東西啊！哈哈，古代的集市，我來啦！”呼呼啦啦的就帶著文逸走了。大哥幾不可見得皺了下眉。

“大哥，我們今天去哪？”

“聞香樓”

不一會就到了“聞香樓”，這間酒樓幾乎在鬧市的盡頭，離鴻博書院最近。鴻博書院是哥哥以前讀書的地方。

雖然聞香樓地理偏僻，但是生意很好。你看它客人來往不絕就可以感覺到。它以環境優雅安靜，菜色清淡，茶酒香醇而受很多讀書人喜愛。一些追求風雅的官員商人也經常會來。

剛走到柜臺口，就有小二來招呼“耿少爺和這位小姐，您二位二樓雅間請，婁少爺們已經在了。”很有熱情的領著我們上去。

一樓是大廳，很多吃飯喝茶的人聚在一起，三五一桌的高談闊論。客人的氣質風度也良莠不齊。二樓是雅間，基本上要預定才排得上。

上樓左轉來到天字房，小二躬身去了。

進去后，大哥和那些同窗打招呼，文姝跟在后面還禮。平常也有和大哥一起來過這類的聚會，多半是為他和婁嬋碰面打幌子。所以大家已經有些熟悉了。然后，文姝自去找婁嬋一起。

“嬋兒姐，咱們有些日子沒見見啦！對了，你的那本《西廂記》看完了沒有啊？”

“我還沒看完，我娘親管得嚴，我要偷偷看。而且，最近我娘在催我的女紅。可是，我好喜歡看啊，那個崔鶯鶯和張生的愛情真是讓人同情，而且好感動啊！”

文姝發現，嬋兒在說的時候總是那眼睛看自己的大哥，心說，你應該還很向往吧，可是，知道玩笑不能開得太過。就和她討論了一會各自看到了些什么，又講了會什么花開得好看等等。最后說到了明年七月的選秀，看蟬兒的神情，應該是心中有些沒底，和哥哥來商量計策來了。

畢竟，以嬋兒的才情相貌，參加選秀是一定能被留下的。何況，耿相雖然仍身居百官之首，但是其實他早就幾乎沒有什么實權了。右相一直保持中立，不拉幫結派，也不見邀功請賞，更不會覲見逆耳忠言，幾乎是個可以忽略的存在。而大哥和嬋兒的婚約還是大娘在世時和嬋兒娘定下的，兩家也沒見說媒什么的把這樁婚事定下來。

文遠那邊。婁紹說“聽說了嗎，原棹將軍打敗平野的大將何塞，要班師回朝了”。

“原棹將軍用兵如神，這次......今天早朝國舅連楚上奏皇上要召回元將軍，派清河侯石含梓駐守瀘城。”衛宛此話一出，大家一時無話，誰都知道，清河侯雖然是皇上的堂弟，可是畢竟年輕，而且還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如何鎮得住剛剛被打退的平野。看來，皇上是要開始整頓朝野的勢力了。

“還有，懷赭的貪污案中，牽扯出了不少人，大卿現在......”湯平語露憂憂慮。

懷赭身為江岳知府，如何敢抽調前方軍需，這后面的內幕大家心里明白。

Ps：關于《西廂記》在此處出現是有原因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