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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jié) 道心與人心

道心和人心是關于心性論的一對概念,其原出于《古文尚書·大禹謨》中“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后“道心”“人心”在荀子的《解蔽篇》中亦出現(xiàn)。在漢唐時此十六字僅作文字訓詁,并未被儒家所引申發(fā)奧。至宋,理學家將此十六字作義理闡發(fā),成為儒家的“十六字心傳”,且成為心性論的重要概念。程頤首先對“道心、人心”進行闡發(fā)。他認為道心是與道合一之心,是道德本體的自我呈現(xiàn),稱:“心,道之所在;微,道之體也。心與道,渾然一也。對其良心者言之,則謂之道也;放其良心則危矣。”(宋)程顥、程頤:《二程遺書》卷二十一下,《二程集》。關于“人心”,他認為是人的物質(zhì)欲望等:“人心,私欲也?!背填U認為“道心”和“人心”是對立不可調(diào)和的,主張滅人心存道心。朱熹則認為:“若說道心天理,人心人欲,卻是有兩個心。人只有一個心,但知覺得道理底是道心,知覺得聲色臭味底是人心?!?img alt="(宋)朱熹:《朱子語類》卷七十八。"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在朱熹看來,心是一個知覺之心,人既有道德理性,也有感性欲望,不能只肯定前者、取消后者,道心、人心之別是天地之性與氣質(zhì)之性的差異,他稱:“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于形氣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img alt="(宋)朱熹:《中庸章句》序,《四書章句集注》。"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朱熹認為,心是一個知覺之心,但是由于氣稟的不同而又有道心和人心之異。道心源于天命之正,是天地之性,是至善的;人心雜有形氣之私,是氣質(zhì)之性,有善有不善。道心和人心是圣人和下愚都具有的。人心易溺于人欲,道心微妙而不顯,故:“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img alt="同上。"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朱熹雖然認為人心、道心只是一心,是人的知覺之心,但是他以道心主宰人心,以天命之性主宰氣質(zhì)之性,仍有“兩心”之嫌。參見陳來《宋明理學》,其中稱朱熹認為人心和道心屬于“心”,不是“性”,且道心屬于已發(fā)之心,并不是未發(fā)。

一 人心之與道心,皆天也

黃道周既然反對氣質(zhì)之性,其對人心和道心的解釋和朱熹有差異,在邏輯上也就取消了人心和道心的區(qū)別。他稱:“心者,情之精微者也。情動而心靜,情兩而心獨。《書》曰‘惟精惟一’,蓋言獨也。獨矣,而又曰人心道心,何也?人心之與道心,皆天也。天以健行,日夕不遑;君子自強,惕厲乾乾?!?img alt="(明)黃道周:《易象正·乾坤》。"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黃道周不認同朱熹把“心”看成是一個知覺心,他所認為的“心”具有超越意義,稱“心”是“情之精微者”,此“心”在此處意指本心關于性和情的關系,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十中載:“情是性之所分,情自歸萬,性自歸一,性是情之所合?!痹凇堕艍瘑枠I(yè)》卷一又稱:“(此物)指明出來則直曰性,細貼出來則為心、為意、為才、為情?!? class=,本心唯精唯一,自然是獨體。此獨體雖然分為人心和道心,其實是“一心”,都是來自于天的,秉承了天性、天命。聯(lián)系黃道周的性善一元論,既然人心和道心都來自于天,都應該是至善的,他的人心和道心就不同于朱熹所稱的形氣之私的有善有惡的人心和性命之正的至善的道心。

關于道心微、人心危的解釋,黃道周像朱熹那樣把“微”歸到“道心”,把“?!睔w到“人心”,但是他對人心之“?!钡慕忉寘s不同于朱熹。朱熹認為人心由于容易受到物感而陷溺,所以“?!鼻也话玻欢S道周解釋人心之“危”則認為,人心是天命在于個體的特殊之心,雖然有容易陷溺和失去的可能,但在人身上,此心則是時時謹慎、不敢流逸的。他稱:“道心著于天地,至微而難知;人心著于人,至危而不敢逸。故人承天者也,危承微者也。”(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十。黃道周認為,道心在天地上,與天地萬物為一體,因為物我無間且無我,所以至微而難知,而人心就人類而言,落在個體身上,由于易受到外界的污染和影響而至危,雖然至危,但人對心的把握絲毫不敢懈怠,不敢任由其流逸。人心和道心同是一心,沒有善與不善之別,所以人是承受天命者,而人心之危也是與道心之微相通的。正是因為道心和人心是一心,黃道周立足于其性善一元論,反對在一心之中劃分出天理和人欲、善和惡的對立,他稱:“人心、道心,猶之天道、人道。天道極微,難得不思不勉,止要人涵養(yǎng)漸到從容田地,便微者自宏;人道極危,難得便精便一,止要人擇執(zhí)漸到誠明去處,便危者自平。不是此一心,便有理欲、善惡俱出性地也?!?img alt="(明)黃道周:《子靜直指》,《黃漳浦集》卷三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

雖然黃道周承認有人心和道心的劃分,但指出這種劃分不是根本上的不同,而是一心之變化,他稱:“晝夜同一道心,看不明白,人心便起;風雷同一德性,感得躁暴,氣質(zhì)便殊。人能敬靜,在在見極,便無復晝夜風雷之別,亦無復養(yǎng)心養(yǎng)氣之殊。”(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六。道心和人心的區(qū)別在于受后天的、主觀的因素的影響,而不是如朱熹所言是先天的區(qū)別。

兩種對于人心不同的解釋其實是兩人在人性方面認識不同的結(jié)果。朱熹認為有氣質(zhì)之性,所以人心作為氣質(zhì)之性的一個體現(xiàn),易流于欲,陷溺于欲則有不善。而黃道周認為氣質(zhì)之性不是性,雖然人心、道心有區(qū)分,但不是二元之分,而是一元之兩面。正是基于這個原因,黃道周解釋道心和人心是同一的,都是天道性命相貫穿。

黃道周這種認識也體現(xiàn)在他關于“微”“?!钡年P系的論述上。黃道周將“微”“?!苯y(tǒng)一起來,而不是割裂來看,他認為因為“微”所以“?!?,“惟其微極,是以危至。故危者,微之所以審幾也;微者,危之所以存義也”(明)黃道周:《易象正·乾坤》。。由于道心隱藏于微且至極,容易失去和背離,即所謂危至。“微者”是道心,“危者”為人心,在人心和道心關系上,黃道周認為,藏匿于微的道心通過人心來審察幾動、發(fā)萌之端,而人心則通過道心來載有仁義。黃道周更強調(diào)兩者是一致的,沒有善與不善的差別,都是道的體現(xiàn)。

二 性和情

情感問題也是中國儒家哲學關注的重要方面,“性情”作為一對范疇是儒學的一個重要內(nèi)容??鬃拥膫惱碚軐W的一個基礎就是情感,他稱:“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論語·八佾》。孟子對人性的探討,注重道德理性和道德情感的統(tǒng)一,注重不忍人之心和惻隱之心。荀子主張性情統(tǒng)一。到漢代,董仲舒主張以性節(jié)情。至唐,韓愈對性、情做了不同的規(guī)定,認為“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唐)韓愈:《原性》,《韓昌黎全集》卷十一,世界書局民國二十四年版。,性為先天、情為后天的理論被后來的宋儒所接受并進一步完善。周敦頤對性、情這一對范疇闡述不多,他以誠為本體,認為其靜時純粹至善,其動則有善惡,但是并沒有明確提出性體情用、性善情惡。張載認為性善,情則有善有惡,“情未必惡,哀樂喜怒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不中節(jié)則為惡”(宋)張載:《語錄》中,《張載集》。。他以“中節(jié)”為標準來衡量情的善惡,提出要以性主情、以情順性。二程則主張性情統(tǒng)一,性是理,是人的本質(zhì),而情是性的發(fā)動,人的道德理性要通過情來實現(xiàn)。同時,二程也提出,情作為性之發(fā)動,有合乎和不合乎性的矛盾,在不合乎性的情況下,要“約其情”,通過克制感性而將其提升為純粹的道德情感。朱熹吸收了前人的思想,明確將性情規(guī)定為體用,稱:“性是體,情是用,心字只一個字母,故性情字皆從心?!?img alt="(宋)朱熹:《朱子語類》卷五。"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在動靜關系上,性為靜,情為動,“一心之中,自有動靜,靜者性也,動者情也”(宋)朱熹:《朱子語類》卷九十八。。同時,朱熹繼承張載的“心統(tǒng)性情”,認為“性者,理也。性是體,情是用,性情皆出于心,故心能統(tǒng)之”同上。。他認為,性是心之體,情是心之用,心是貫統(tǒng)性情的總體。在性情關系上,朱熹認為情之未發(fā)為性,“情之未發(fā)者性也,是乃所謂中也,天下之大本也。性之已發(fā)者情也,其皆中節(jié)則所謂和也,天下之達道也”(宋)朱熹:《太極說》,《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十七。。

關于性情關系,黃道周認為,性和情是統(tǒng)一、不可分離的。他稱:“情是性之所分,情自歸萬,性自歸一,性是情之所合?!?img alt="(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情是來自于性的,情表現(xiàn)為多樣性;性是情的統(tǒng)合和整合,其表現(xiàn)為一,是根本和根據(jù)。在黃道周看來,情也是“此物”的表征之一,他稱:“(此物)指明出來則直曰性,細貼出來則為心、為意、為才、為情?!?img alt="同上書,卷一。"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從根源上講,情是出自于性的,自然情也是善的,但是情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和外物的牽引,所以有善有惡。

他從身心關系來剖析性情關系,稱:

 

身心原無兩物,著物便是妄意。意之與識,識之與情,情之與欲,此數(shù)者,附身而起,誤認為心,則心無正面,亦無正位,都為意識情欲誘向外去。孟子所云“操則存,舍則亡”,又云“物交物則引而去”,正是此話。若論格致原頭,要曉得意識情欲,俱是物上精魄,不是性地靈光也。有所是江北人常談,未必是齊魯雅語,如曉得忿懥恐懼好樂憂患,俱是物感,從身而起,不從心生,則定靜中間,自然安慮。人到安慮,始識此心真正面目,不然只是自弄精魄。同上書,卷十二。

 

黃道周認為,身心在最初狀態(tài)是一體的,但由于身容易受到外物的牽引和陷溺,而產(chǎn)生意識情欲,造成身心分離。意識情欲是身心分離后附身而起的產(chǎn)物,與心沒有關系,所以黃道周稱其不是性地靈光。正因為身心處于分離狀態(tài),他稱:“意識情欲,總之非心,事物糾纏,所以不止。”同上。但應該看到,由于身和心在原初未被物所感的狀態(tài)下是一體的,所以他認為“意識情欲是心邊物,初不是心”同上。。既然情的產(chǎn)生來自于外物的誘惑,如無外物,則情也會消失,黃道周稱:“如是情者,則菀枯開落,與物同盡矣。”(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十。

黃道周嚴格區(qū)分了性和情的關系,認為意識情欲由于感物而產(chǎn)生,待其產(chǎn)生形成,就和性毫無關系,不能將之認為是從心體而產(chǎn)生的。這和黃道周堅定的性善一元論的立場是一致的。

雖然黃道周從身心關系談論情的產(chǎn)生時,將情欲并提,認為兩者都是身心分離之后的產(chǎn)物,但是他對情和欲的規(guī)定和關系有明確的認識,他認為情是“喜怒哀樂”,欲是“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兩者性質(zhì)不同。當門人問喜怒哀樂與忿懥恐懼好樂憂患的分別時,黃道周答道:“雨旸燠寒風只別時恒,不爭氣候。乾坤之中,七緯五行俱是正面,到有變亂,才成災沴。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已是亂行,難說猶是喜怒哀樂之性?!?img alt="(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十二。"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他認為喜怒哀樂是性的正面,而忿懥恐懼好樂憂患已經(jīng)變亂,是亂行后的產(chǎn)物,與性沒有關系。情不僅和欲有著嚴格的區(qū)分,而且情和一般的需要之間也存在分離,他稱:“喜怒哀樂是主人分上,視聽飲食是僮仆分上。主人體簡,僮仆事煩。人到臥時,便無視聽飲食之用,卻當臥后認得喜怒哀樂之性?!?img alt="同上。"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

進一步探析,黃道周稱“喜怒哀樂之性”,簡稱“情之性”,這里有兩層釋義:一是,認為性是情的根本之性,即情背后以性為根本;二是,性可以用情來規(guī)定,即喜怒哀樂就是性。黃道周前面稱“性是情之所合”,從這個角度理解,則喜怒哀樂就是性,他這個看法和劉宗周對“喜怒哀樂”的看法有相似之處。參見劉宗周《劉子全書》卷十《學言》上:“喜怒哀樂即天命之性也。”

既然情即性,黃道周肯定情而否定欲,對于情,他稱:“喜怒哀樂是庸常有的,直做到天地位、萬物育,亦是尋常事業(yè),無甚光怪。”(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二。認為人之喜怒哀樂是庸常有的,其發(fā)而中節(jié),無所乖戾,所以能夠與天地萬物并立。既然喜怒哀樂是庸常之有,所以“人生如無喜怒哀樂便與木石同體,合下便說無怒無過亦與佛門一般”同上書,卷七。,認為人不能無情。

在情的善惡上,黃道周的觀點有含糊混雜之處。一方面他認為情和性是不分的,情是性所分,按照此推理,至善的性所分出的情,自然是善的;他同時又認為,情是由于外物的牽引和外界因素的感應而產(chǎn)生的,因而情可能有善有惡。這種性善情惡的觀點需要借助未發(fā)和已發(fā)的解釋,黃道周認為當情和性合一,未被外界所影響時即未發(fā)時候,是善的,當情由于感物而產(chǎn)生時,就有善有惡,是已發(fā)狀態(tài)。這樣看來,性情皆為體,性由于受到外界的習染而出現(xiàn)惡,也可以說是由于情之感物而產(chǎn)生的惡,亦是性善一元論的貫徹。

因為情屬于已發(fā)以后,受到外界的影響而有善有惡,“情有所好,亦有所惡”(明)黃道周:《孔圖序》,《黃漳浦集》卷二十。,所以要“治情”,達到“好惡以貞,性命乃固”同上。的結(jié)果。他稱:“人生而有視聽,……視聽者,亦性之所露也,其不屏淫聲、揮艷色者,則情之所及而性所不注也。……人有情,物有氣,皆佐性而為用。圣人之緣飾,匪以治性,而以治情也。圣人即情以為性,賢人葆性以馭情。”(明)黃道周:《擬子順辨性》,《黃漳浦集》卷三十一。他認為,人對好色的喜愛和對淫聲的喜愛都是情發(fā)的緣故,情發(fā)后而有善惡,所以圣人要治情。情和性雖然統(tǒng)合,黃道周還是兩分而看,且以性主宰情。他認為,性情合一是對圣人來講的,由于其性純?nèi)?,無有雜染,所以能夠“即情以為性”,而對于平常人來說,情容易感物而有動發(fā),所以要“葆性以馭情”。通過對情的控制和修治,復見天性,他稱:“君子見性,以御其情,黜情竭才,復歸于性。情黜則誠,才竭則明,誠明相生,以根于心,風雨晦冥,不移寸陰?!?img alt="(明)黃道周:《樂性堂記》,《黃漳浦集》卷二十四。"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

三 人三品說

黃道周根據(jù)其性善一元論將人分為三類,即圣人、中人和中人以下,或者說是以中人為分界,分為中人以上、中人、中人以下。他提出“人都是此中人”(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十一。,“圣門上七十二賢,個個是個中人”同上。,“夫子看人俱從中起”同上。,“夫子一生竭力只在子臣弟友分上看得老老實實,只如中人一般”同上。。中人是其人三品說的前提條件,在這個前提下,他認為人由于不同的抉擇和努力而發(fā)生變化,或居于中人以上,或居于中人以下。

首先他解釋了“中人”之“中”字的含義。以夜半之中的中為例,他稱:“如夜半為中,此中在亥子之間,如天地定針千轉(zhuǎn)不變者。雖十二時俱在子半方位,然從此子半上走亦是白邊,下走亦是黑色邊也,上清下濁,上白下黑。人在平地以上皆天,鬼在平地以下皆地,自平地上皆見精光,自平地下才無景曜。夫子說‘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明是雞鳴而起孳孳為利之徒?!?img alt="(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十一。"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黃道周認為,人的不同類別基于中人為準,向上走則謂中人以上,向下走則謂中人以下,而且,他具體指出中人以下即是“雞鳴而起孳孳為利之徒”。可以看出,黃道周以為道和求利來區(qū)分人品。

正因為他以道和利來區(qū)分人品,所以人品的變化成為可能,孜孜于求道者則是上人,反之,汲汲于求利者則謂下人。他借張載水中之珠來說明珠子作為人的先天人性是沒有差別的,但由于不同選擇而使人居于不同的品位。他稱:

 

既然有珠,何愁不說?平水自有升沈,人都是此中人,登峰造巔亦是此路,墜淵入谷亦是此路。趣興高者如平地自到泰山,趣興卑者如平地自淪深岸。墜珠徑尺尚有寶光入海淪波,豈是象罔離朱之所能矚?圣門上七十二賢,個個是個中人耳,除是彼婦讒人,才不與談禮樂之務,其余諸子各各成就,何曾見圣門三尺,猶有魚鹽之業(yè)?同上。

 

黃道周以中人為界,認為人若孜孜不倦而求仁道,則謂中人以上,即是上人。若自甘墮落而不求仁道,則謂中人以下,中人以下之類不能體會到上語。黃道周稱:“‘中人以上’此語便可語上了。孟子說‘人所異禽獸者幾希’,幾希兩字,上下多少?如在幾希中間,隱然見得人禽分關、圣狂異路,豈是聲臭毛倫之所得至?《中庸》說‘道不遠人’,夫子一生竭力只在子臣弟友分上看得老老實實,只如中人一般,末路才說‘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其所謂無聲無臭者與不聞不睹豈有分別?”同上。

雖然圣人是上人,但黃道周認為圣人不是天生而來就是上人,圣人亦是中人浸浸而上的結(jié)果,就如孔子也是只如中人一般,一生竭力,克復踐仁,他稱:“天地斗爭,玄黃俱傷,人以其中,血類未離,洗濯而出之,聰明猶是也,耳目猶是也。其可以利誘,可以威劫,可以名動,可以義死,可以恥去,可以悶止,則猶然中人耳。且不獨中人,即使圣人者,其道業(yè)未就,功庸未立,旅進旅退,若悶若恥,亦猶然中人耳?!?img alt="(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十一。"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

黃道周認為:“中人認得上語,便是上人。”同上。他舉例說:“胡憲、劉勉之同入太學,聞涪陵譙定得易詣于伊川。遂至涪陵受業(yè),久未有得,以問譙定,定曰‘心為物漬,不見本性,唯學可明耳’。胡劉乃歸,一意克復,遂為晦翁之師。羅從彥見楊時,三日驚汗浹背,曰‘不如是幾虛過一生’,似此三人都是中人以上?!?img alt="同上。"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他認為胡憲、劉勉之和羅從彥三人識得天道性命之語,聞得高深幽微之道,且浸浸向上,所以是中人之上。黃道周雖然認為人都是中人,只要在求道方面“一息在平地,雙眼懸青天,死而后已,不亦遠乎”同上。,則可以成為中人以上。成為中人以上就是上人了,黃道周稱:“自中人以上皆上也。”同上。既然是中人以上,便可以語上了??磥恚S道周肯定學習和后天的努力,可以使人達到上人乃至圣人的境地。

黃道周認為中人流落到中人以下有三種原因:一是受到外界的誘惑和盎惑,他稱:“自有鄉(xiāng)愿以來,鼓動中人淪胥汩沒到下流,一般孳孳為利,無復出頭日子,雖道斯世只是中人,其實是中人以下了,如此才無上達之路?!裨唤灾腥?,無足敬者,則亦曰皆中人,無足應者?!?img alt="同上。"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二是人自安而不求聞得天道性命而成為中人以下,他稱:“人以中人自安,亦漸到下流路上,提撕不得耳?!?img alt="同上。"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三是人不僅自安而且自甘墮落,所以居于中人以下而不能聞得天道性命,他稱:“只是中人以下,便自墮落,既自墮落,便說地上不來,何況上天之載?”同上。

黃道周的人品說并沒有將人固定在某一個品位上,而是認為,圣人、中人和中人以下的三類人所居位置的不同,原因在于人是否能夠不斷地涵養(yǎng)修持自身,而體求天道性命。基于此,他不同意程顥的觀點,稱:“切勿如程伯子所云氣質(zhì)不同,變化未易也?!?img alt="(明)黃道周:《榕壇問業(yè)》卷五。"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6DE8D9/107972082038322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850449-uhqrtQePxutTYo5Dg43cr2utxU40e4ni-0-2afbbd74d317d681400d18a61b7ccf5a">他在肯定人具有善性的同時,亦肯定“人有好善惡惡”的本性和內(nèi)在需求,所以他注重人自我完善的需求和后天努力,而不是先驗地將人分為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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