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人的風俗觀與移風易俗實踐
- 張勃
- 7303字
- 2018-11-08 20:12:54
差異與美惡:風俗的地理區劃與價值評判
風俗是人們世代傳承的生活方式,是對生活的經驗和體驗的基本總結。人們生活在風俗中,猶如魚兒生活在水中,最自然,也最有安全感,此時的人們是無法感知和認識風俗的;只有當人們離開自己生活的風俗環境或者認識和了解不一樣的風俗時,才能意識到自身所處的風俗。概而言之,風俗是在比較和差異中存在并呈現的。
一 風俗有差異
風俗有差異。人們最先是在實踐體驗中,總結出風俗存在地域上的差異,所謂“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人們對風俗差異的認識最初較多集中在風俗的起源與地域的差異上。風俗的起源和差異,成為我國古代人們認識和理解風俗的關注點和生長點。“風俗烏乎始,始于未有人類以前,蓋狉榛社會,蚩蚩動物,已自成為風俗。”
中西方民俗研究在關注起源問題上是有區別的。西方最先關注的是風俗的相似之處,從“相似”特點出發去討論風俗的起源;而中國,人們最初注意的是風俗的差異、變異( 通古今之變,會通觀念),甚至認為“風俗是一種差異”
,并從“差異”出發探尋風俗的起源,即關注、解釋風俗差異的原因。
風俗與地理的關系,我國古代人們很早便有過相關的思考與論述。先秦時期,已經有了“異俗”“異習”“殊俗”等表述。《禮記·王制》認為:“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五味異和,器械異制,衣服異宜。”“古者百里而異習,千里而殊俗,故明王修道,一民同俗。”
概而言之,古人談風俗,很少離開地理;古人講地理,多將風俗涵蓋其內。
昔禹去水害,定民居,而別九州之名,記之《禹貢》。及周之興,畫為九畿,而宅其中,內建五等之封,外撫四荒之表,《職方》之述備矣。及其衰也,諸侯并爭,并吞削奪。秦漢以來,郡國州縣,廢興治亂,割裂分屬,更易不常。至于日月所照,要荒附叛,山川風俗,五方不同,行師用兵,順民施政,考與圖諜,可以覽焉。
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自然地理是風俗起源和形成的基礎。“地理名物詩義之末也,而唐魏勤儉,鄭衛淫亂,漢水有游女,宛上有歌舞,不詳地理則昧國家風俗之由矣。”盡管,“地理學在我國古代一直沒有形成一門獨立的學問”,但“我國近二千年前的學者在人文地理區域的劃分、區域特征、人地關系等方面的觀察和研究,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
我國古代,很早便有了區域(包括古今政區、自然區、習慣區或大小流域)記述、代表性的區域文化和區域劃分譜系,如五方(東西南北中)說、九州說、國風說、地分與域分說等。同時,我們注意到,我國古代有重視風俗地理的傳統,將風俗的異同作為劃分地域的重要參考,“圣王序天文,定地理,因山川民俗以制州界”
,“今之天下四海九州,特山川所隔有聲音之殊,土地所生有飲食之異,小小習尚不同,謂之土俗可也”
。
(一)先秦風俗地理區劃
先秦時期,人們關于地理、地域、區域的觀念較多集中在九州說、國風說。代表性的典籍文獻可以分為《山海經·山經》《尚書·禹貢》《周禮·職方氏》《詩經·國風》以及春秋戰國時期諸子地域說
。
《禹貢》載“禹別九州,隨山濬川,任土作貢”,被認為是中國古代地理志的權輿。職方氏,是中國古代掌天下地圖,管四方職貢的官名,“職方氏掌天下之圖,以掌天下之地,辨其邦國、都鄙、四夷、八蠻、七閩、九貉、五戎、六狄之人民,與其財用九谷、六畜之數要,周知其利害”
,“乃辨九州之國,使同貫利”
。《禹貢》《職方氏》為我國古代學者所推崇,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天下山川險要,皆王室之秘奧,國家之急務”
。天下九州,山川、貢賦、風俗各不相同,九州既是我國古代人們較早的空間觀,也是最初的風俗地域劃分。九州也有十二州的說法,《書大傳》“圣王巡十有二州,觀其風俗,習其情性,因論十有二俗,定以六律、五聲、八音、七始”
。
《周禮》載掌管各地地理、禮俗的官職,“小史掌邦國之志”,“外史掌四方之志”;小宰“聽閭里以版圖”,大司徒“掌建邦之土地之圖,與其人民之數”,“土訓掌道地圖,以詔地事”。《周禮》指出,禮俗與土地關系密切,并提出應根據各地的實際情況實施“禮俗”,即通常所說的“禮從宜,使從俗”,“因地制宜”原則。《禮記》也指出,地理有宜,風俗有地域差異,“天時有生也,地理有宜也”,“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異俗”。
《禹貢》《周禮》以及《禮記》有關風俗與地理關系的辨析為后世所繼承,“方域、山川、風俗、物產”成為我國古代地理記述的基本內容。風俗的地域差異與地域分野成為古代地理研究關注的基本問題。
其次,《詩經》十五國風,用民歌記錄和敘述了各地民俗風情的地域特點,“《邦(國)風》,其內物也,博觀人俗焉,大斂材焉,其言文,其聲善”,其所涉及的地名,大致可以分為山名、水名、城邑名和國名四類。十五國風基本上是以行政區域作為風俗地域劃分的藍本,其各篇名稱已經標識了鮮明的地域文化特征。《詩經》在地域上的區分不僅是對春秋戰國時期各地風俗地域分野的一種反映,同時這種劃分方法對春秋戰國諸子的區域地理思想的闡發以及漢代地理思想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有學者認為,中國的文化地理學可以說發端于周代的采詩、獲詩制度——以詩考察當地人民的性情與風俗。
《詩地理考自序》指出,“《詩》可以觀。廣谷大川異制,民生其間者異俗,剛柔輕重遲速異齊”,而且嘗試“因《詩》以求其地”。“稽風俗之薄厚,見政化之盛衰,感發善心而得性情之正,匪徒辨疆域云爾”。
可見,先秦時期,人們已經開始使用“地理”一詞。《周易·系辭》:“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人們不僅有了基本的地理知識和地理概念,開始關注風俗的地域差異,并根據行政區劃、經濟物產、水土區域特點、山川形勢等自然和人文地理來進行文化、風俗、學術思想的地域區劃。
春秋戰國以前,華夏文化與其他民族的文化不斷接觸,齊、魯、燕、晉、秦、楚、吳、越各有自己的文化。經過列國競爭,戰國后期剩下七個大國,按地區來分,其文化類型大致可分為鄒魯文化、燕齊文化、三晉文化、荊楚文化四種。
(二)漢代風俗地理區劃
漢代,學者對風俗的地域差異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以司馬遷、班固為代表的學者不僅關注風俗的地理差異,同時關注經濟、文化及傳統等多種因素對地域風俗形成的影響。《史記·貨殖列傳》提出:“國異政,家殊俗。”《漢書·王吉傳》載:“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戶異政,人殊服。”自《漢書·地理志》后,風俗作為地理志的主要內容,為后世地理志書寫者所沿襲。
南宋人地理之書,以王氏儀父象之《輿地紀勝》為最善。全書凡二百卷,備載南渡以后疆域,每府、州、軍、監分子目十二門:府州沿革第一,縣沿革第二,風俗形勢第三,景物上第四,景物下第五,古跡第六,官吏第七,人物第八,仙釋第九,碑記第十,詩第十一,四六第十二。
也有學者指出,《漢書·地理志》雖開創了《地理志》書寫體例,但并未闡明地理的概念和基本內涵。
班固雖創建了《地理志》,但并未闡明他這個“地理”究竟是什么含義。從其內容來看,《地理志》主要描述了各行政區劃的地理位置、自然景觀,少量涉及到戶口、民俗、物產之類。這種情況體系在后世的正史地理志中,“地理”的觀念很少有所改變。
但無論如何,“地理”這一術語得到認可和普及,地理和風俗的關系也因《漢書·地理志》有了進一步的加強。風俗成為地理志的主要組成部分,由此在后世的正史《地理志》記述中,風俗有了自己的位置和敘述空間。
漢代地理區域風俗的記載有了長足的發展,“凡六朝人著書,已相承采用,且所記山川都邑,皆秦漢時地理故事……”同時,人們加強了對風俗進行區域劃分和區域特色的概括。
先秦時期,風俗的區域劃分標準較多集中在自然地理方面,關注自然現象與人們生活習慣之間存在的對應關系。到了漢代,風俗的區域劃分更多地呈現多樣化、豐富性趨向,人們關于風俗地域性的認識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不僅依據山川水土等自然地理區域來劃分風俗,并嘗試依據物產、經濟、行政等社會區域來劃分風俗。《淮南子》沿襲和發展了自然地理與風俗存在某種對應關系這一思想,將各地水土與風俗的對應情況進行了類型劃分。
土地各以其類生,是故山氣多男,澤氣多女;障氣多暗,風氣多聾;林氣多癃,木氣多傴;岸下氣多腫,石氣多力;險阻氣多癭,暑氣多夭,寒氣多壽;谷氣多痹,丘氣多狂;衍氣多仁,陵氣多貪。輕土多利,重土多遲,清水音小,濁水音大;湍水人輕,遲水人重。中土多圣人,皆象其氣,皆應其類。
概括而言,漢代學者對風俗的地域、民族差異性進行關注與討論,并從地域、地理角度對風俗形成和變異原因等作出解釋。《淮南子》承認各地風俗差別,《史記·貨殖列傳》注重從經濟地理等因素分析風俗的差異,并依經濟物產的地域分布對風俗進行區域劃分;《漢書·地理志》引朱贛風俗條,注重人文歷史特別是文化傳統方面分析風俗的地域差異,結合劉向的地分、域分說,將全國風俗進行區域劃分;楊雄的方言區,注重從語言、方言視角區分各地風俗等。
《史記·貨殖列傳》和《漢書·地理志》篇末記載過我國最早的風俗文化分域。……“史”“漢”所載,的確反映了先秦秦漢時期文化區域的基本分布格局與大致面貌。
可以說,風俗的區域性在漢代,不僅成為風俗的一大特征,并為學者們所認識和重視,學者們依不同的標準對風俗進行不同的區域劃分。其次,隨著疆域范圍的拓展,與周邊少數民族地區與國家的交往日趨頻繁,特別是西漢張騫出使西域等地理探險實踐,人們的“空間與區域觀念”有了范圍上的進一步拓展,自然人文地理區域進一步細分。總之,這一時期,區域的劃分呈現多層面化:既有地理區域(自然區,山川形便),也有行政區劃(列國疆域),同時又有經濟區域(物產植被),并在此基礎上形成各類文化區域和風俗區域。
二 風俗有美惡
風俗的差異性,在另一維度上,表現為風俗有美惡。我國古人關于風俗的探討和研究,重要的一條主線便是對風俗文化進行道德和價值評判,并將風俗與“經世治國”聯系起來。在概括各地風俗區域特色時,也時常可見這種夾帶著主觀情感和道德傾向的價值評判,比如先秦的“愚宋”現象。古人認為,風俗有美惡、直邪、厚薄,對風俗進行倫理分類、價值評判是風俗研究的重要原則。
(一)風俗的價值分類
我國古代關于風俗的價值分類,非常豐富,也非常蕪雜。大略而言,風俗有美惡之分,有厚薄之別,有上下之說,也有良賤之見。
先秦時期,學者們對風俗已經有了美俗、惡俗之分。荀子提出,“無國而不有美俗,無國而不有惡俗”
,“盜不竊,賊不刺,狗豕吐菽粟,而農賈皆能以貨財讓,風俗之美,男女自不取于涂而百姓羞拾遺”
。荀子的美俗、惡俗分類觀為后世所承襲
,漢代應劭“風俗”概念依據其倫理道德將風俗進行了劃分,認為風俗有好壞之別,所謂風俗“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
。學者們不僅對風俗進行美惡之分,且推行“揚美抑惡”,倡導美俗,批判“惡風”“惡俗”,“故君民者,章好以示民俗,慎惡以御民之淫,則民不惑矣”
。《睡虎地秦墓竹簡》中《語書》認為,鄉俗有好惡,圣人制法,去除惡俗,使之于為善。
古者,民各有鄉俗,其所利及好惡不同,或不便于民,害于邦。是以圣王作為法度,以矯端民心,去其邪僻,除其惡俗。法律未足,民多詐巧,故后有間令下者。凡法律令者,以教導民,去其淫僻,除其惡俗,而使之于為善也。
風俗有“厚薄”之別,即所謂“風有薄厚,俗有淳澆”。漢代學者認為,大抵凡在治世,則風俗率多可觀;凡在亂世,則風俗往往澆漓。“今世德益衰,民俗益薄”
,“及衰世薄俗,君臣多淫驕失政,士庶多邪心惡行,是以數有災異變怪;又不能內自省視,畏天戒而反,外考謗議,求問厥故,惑于佞愚,而以自詿誤,而令患禍得就,皆違天逆道者也”
。司馬遷在追溯淮南王變亂的歷史原因時指出:
淮南、衡山親為骨肉,疆土千里,列為諸侯……仍父子再亡國,各不終其身,為天下笑。此非獨王過也,亦其俗薄,臣下漸靡使然也。夫荊楚傈勇輕悍,好作亂,乃自古記之矣。
學者們一方面認識到“衰世俗薄”的“規律”,“亂世之征:其服組,其容婦,其俗淫,其志利,其行雜,其聲樂險,其文章匿而采,其養生無度,其送死瘠墨,賤禮義而貴勇力,貧則為盜,富則為賊。治世反是也”。
另一方面針對這一現象,提出了匡濟“薄俗”的倡議和舉措,“圣人作經,賢者傳記,匡濟薄俗,驅民使之歸實誠也”。漢代以后,學者們進一步認識到,風俗的厚薄不僅關乎民生,更重要的是關乎國家的存亡。“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不在乎強與弱。歷數之所以長短者,在風俗之厚薄,不在乎富與貧。”
風俗在我國古代,被區分為“上下”,即風有上風、下風之區別。《詩經》“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志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周禮》載“俗者,習也。上所化曰風,下所習曰俗”。“上行下效謂之風,眾心安定謂之俗”
,“下風(即民風)是民心、民意的集中反映。……上風對下風的教化作用即移風易俗的作用是巨大的。所謂‘上行下效’,所謂‘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
風俗的好壞、善惡與君主、圣王等人關系密切,“爾好誼,則民鄉仁而俗善;爾好利,則民好邪而俗敗”
。
學者對風俗不僅有“好惡”之分,而且賦予其倫理道德色彩并予以評說,“今世貴空爵而賤良俗……”。對風俗進行道德評判,這是中國古代風俗觀的重要傳統之一,風俗被道德倫理介入后,有了類別性質的分別。在此基礎上,學者們認識到,風俗的美惡、薄厚、淳澆等是可以相互轉化的。“風有薄厚,俗有淳澆,明王之化,當移風使之雅,易俗使之正,是以上之化下,亦為之風焉,民習而行,亦為之俗焉”
,“一人之身,善習長而惡習消,則為賢人,反是則愚。一國之俗,善習長而惡習消,則為治國,反是則為亂。時之所以為否泰者,亦在此而已”
。也就是說,風俗是可以人為變化的,人在風俗面前是可以有所作為的,“化俗以成民”。
(二)價值評判標準的變化與演進
“前人觀察風俗,其眼光所注射,不外奢儉、勞逸、貞淫、忠孝、廉節、信實、仁讓等方面。”不管是將風俗劃分為好惡、薄厚、上下還是其他形式,我們都可以將其歸納為:對風俗好壞的一種道德價值評判。那么,在我國古代,人們是用什么標準來判斷風俗的好壞呢?
我們先來看看古人在評述風俗好壞時所用的語匯有哪些。表示好的風俗,用的詞匯主要有:美俗、厚俗、雅俗、淳俗、樸俗、上風、正俗、真俗、本俗、禮俗等;表示壞的風俗,用的詞匯主要有:鄙俗、惡俗、陋俗、愚俗、澆俗、粗俗、薄俗、淺俗、淫俗、侈俗、頹俗、曲俗、蠻俗、狎俗、邪俗、厲俗、荒俗、詭俗、敗俗、亂俗、輕俗、囂俗、暴俗、流俗、群俗、雜俗等。
就好的風俗,我們可將這些詞匯加以分類考察,一類是根據風俗的自然屬性來定位,即用“真善美”的標準來判斷風俗的好壞,如真俗、美俗、淳俗等;另一類是按風俗的社會性質來定位,即用社會所謂的層級觀來判斷,如雅俗、禮俗、上風等;還有一類是依據風俗的歷史文化特性這一標準來判斷風俗的好壞,即推崇本俗、正俗、故俗等。
就壞的風俗,我們也可以將這些詞匯進行細分。日本學者岸本美緒將壞風俗分成兩個不同的種類:一個種類可以說是“城市式惡俗”( 薄、漓、澆、偷、浮、淫、奢、黠),另一種類可以說是“農村式惡俗”(陋、粗、鄙、野)。這種用城鄉差別來對壞風俗進行分類的觀點很值得我們借鑒,但我們同時也發現,用這種分類標準事實上很難涵蓋我國古代所有的“壞”風俗。和好的風俗相對應,壞的風俗也可以用這些標準來衡量。“真善美”標準下,不真、不善、不美的風俗相應地歸入“壞”的風俗,如鄙俗、粗俗、愚俗、邪俗等。古語有“過猶不及”,對中國人而言,中庸很重要,“度”的把握很重要,過與不及,都是不好的,或者說是“壞”的。淺俗、粗俗、薄俗、輕俗等,明顯是“不及”,自然被列入“壞”風俗;而澆俗、嬌俗
、侈俗、囂俗、暴俗、流俗、群俗等,似乎超出了風俗的“度”,也是“壞”風俗;此外,不合常俗的異俗、蠻俗、雜俗、亂俗、詭俗等怪誕的習俗,也被歸入“壞”風俗之列。大略而言,判斷風俗好壞的標準并不是簡單唯一的
,有依據風俗的自然屬性來判別,有根據風俗的社會屬性來判別,也有根據風俗的文化歷史屬性來判別。重要的是,風俗的好壞是人來評判的,因此,它帶有人的主觀性、情感性、道德倫理性和個體經驗性。
結論
我國古代人們對風俗的認識,最初較多集中在區域與群體上,即風俗是特定區域內群體人所共享的生活習慣,離開地域與人群,風俗是無法存在的。關于風俗的特征,人們也是從地域和人群的視角出發,將其概括為差異性,具體表現為風俗的地域差異與風俗的倫理價值差異。在此基礎上,人們提出了對待風俗的不同態度和主張,比如“入境觀俗”“采風問俗”“移風易俗”等。
人們在認識到風俗有地區差異的同時,針對風俗的地域差異提出了對待風俗的兩種基本態度和實踐主張。其一,一部分學者認為,風俗的差異好比地域的差異,乃自然而成,所以,在實踐中,應該尊重風俗、尊重風俗的差異性,由此而提出“從俗”“隨俗”“不易其俗”“安俗”等主張。其二,認為是地域的差異導致風俗的差異,而風俗的差異將導致政治上的地區分割。所以要實現政治、社會、民眾的統一和諧,就需要在風俗方面,實現均齊、合一。因此,提出并推行“移風易俗”“化俗”“變俗”“齊俗”“一俗”等一系列均齊風俗的舉措。當然,風俗的差異除了地域的差異,也表現為不同群體、不同時期風俗存在不同。因為群體不同,風俗存在差異,而風俗作為個體生活其中的群體文化,對個體影響較大,能夠影響或改變個體的本性。
此外,針對風俗的道德價值差異,人們也提出了相應的對待風俗的態度和主張,比如“移風易俗”,“辨風正俗”以及“化俗”“齊俗”等舉措。
風俗有差異,風俗有好惡。古代學者不僅認識到風俗存在地域差異,而且對風俗進行了價值評判。人們對待風俗的態度是和他們對風俗的認識和了解緊密相關的,因為風俗有差異,于是齊俗、易俗成了必要;因為“壞”風俗的存在,“移風易俗”“辨風正俗”等成為必需。對惡俗、流俗等的批判并嘗試予以教化、移易、修正的努力在中國歷史上從來都是為政者、學者們所堅守的傳統。對風俗進行學理上的批判、品評、議論形成了我國古代風俗書寫與研究的重要內容,并且這一取向獨成體系,不斷得以補充和豐富。自周秦以來,人君、士大夫、學者、有識之士皆以移易風俗為己任,而為政、為官之人亦皆以淳美風俗為首要之政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