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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社會性質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話語之源

研究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或史學思想,主要有兩項任務。第一,把歷史事實敘述清楚;第二,把理論邏輯揭示出來。而研究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思想的主要任務,就是把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思想的內在邏輯揭示出來。

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抓住“社會性質”這一馬克思主義史學的話語之源。

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與史學思想,是從“社會性質”開始展開其實際的歷史行程與邏輯行程的,表現為“歷史”與“邏輯”的高度一致。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程,同樣是從“社會性質”開始展開其實際的歷史行程與邏輯行程的。由此我們可以擴大地說,考察中國馬克思主義話語的邏輯體系,都需要從“社會性質”入手。

關于“社會性質”的實際的歷史行程,亦即所謂“社會性質”的概念史,我們在前面的簡要敘述中已經作了敘述,這里不再重復。這里重點從“社會性質”的理論地位出發,來揭示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邏輯框架或邏輯結撰體系。

眾所周知,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一誕生,就面對著一個問題,即現實的中國到底是什么?亦即中國的社會性質是什么。這個問題,既構成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現實環境,也是當時中國最緊迫的現實問題。因為,經歷過鴉片戰爭以來的種種苦難之后,中國人最緊要的問題就是,中國為什么受人欺負?中國是不是天生就“活該”受人欺負?

要回答這樣的問題,就需要有理論工具。恰好,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我們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

馬克思列寧主義幫助中國人經過苦苦的思索、激烈的論戰,最后得出了一個關于近代中國社會性質的總觀點與總結論,即近代中國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有了這樣的認識,所以,中國人該干什么、向何處去,也就順理成章了。

至于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內部如何?沿海與內地有沒有差別?城市與鄉村有沒有差別?怎么見得中國是半殖民地半封建?它又經歷了怎樣的過程和階段,等等,那就是這個總觀點與總結論的細化問題了。

但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又是怎樣產生的呢?這就把問題從近代中國引向了古代中國,從近代社會性質引向古代社會性質。而對中國古代社會性質的研究與探討,主要是借助馬克思主義的廣義政治經濟學、東方社會理論以及社會經濟形態劃分的理論來進行。由古代中國再到中國原始社會、國家與文明的起源等等更遙遠的問題,在當時的背景下,都需要借助于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論述來予以闡釋。

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們非常熱烈地討論過的諸如什么亞細亞生產方式問題、奴隸制問題、封建社會何以長期延續的問題、井田制的問題、郡縣與分封的問題、資本主義萌芽的問題、農民戰爭的問題等,各種看似紛繁無章的問題,其實質只在于一點,即確認中國古代的社會性質。

所以,我們看到,“社會性質”確實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學術理論、思想理論以及政治理論的話語之源。正是從“社會性質”的厘定出發,具有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話語體系才得以建構起其完整的理論系統。從近代社會性質,到古代社會性質,再到農村社會性質;從新民主主義階段,到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近代以來中國人民的歷史使命與歷史任務,乃根源于對“社會性質”的認識而來。因此,“社會性質”問題,是170多年來中國的根本問題、核心問題,也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根本問題、核心問題。它既是一個實踐問題,也是一個理論問題;既是對社會現實進行考察研究而得出的結論,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成果。只有以“社會性質”為核心關鍵詞去考察近代以來中國人的理論成果與實踐過程,才能比較徹底地認識清楚今日中國的來龍去脈,亦即其內在邏輯與實踐品格。

近代中國的基本面貌與特征,是由近代中國的社會性質所決定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科學結論,解決了中國人何以如此、應奔向何處的問題。也就是說,它從歷史理論與歷史哲學的高度,解決了中國由新民主主義最終走向社會主義的前途問題。中國古代社會性質的討論與論戰,要解決的是“中國從何處來”的問題。它雖然在許多問題上沒有取得一致意見,但基本精神及基本共識是存在的,那就是:第一,中國古代歷史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社會發展史所闡明的基本規律;第二,中國歷史的特殊性,是在人類共同文明歷史統一規律性之下的特殊性,并沒有游離于人類共同文明之外;第三,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前身,是一個封建社會。這些基本共識,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思想的精髓,其價值與意義遠遠大于馬克思史學家們觀點上的分歧。

“社會性質”之所以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話語之源,除其居于中國史研究的邏輯首要位置外,還在于由“社會性質”出發,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們開始了其理論思考、理論撰述的行程。

首先是對唯物史觀的學習與理解,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們大體上是從社會性質出發去學習、理解和闡釋的。唯物史觀是關于世界歷史的歷史觀。在唯物史觀的總觀點下,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歷史唯物主義的社會發展史系統。特別是對歷史發展動力、歷史發展規律、歷史發展階段的闡釋,對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家進行理論思考起到了根本性的指導作用,使得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們能夠從世界的角度看中國,即使在世界史的理論方面,也推出了許多具有中國氣派、中國特色的成果。

其次是對歷史發展規律普遍性與民族歷史特殊性的關系,從社會性質的角度出發,做出了科學的闡釋。以翦伯贊的《歷史哲學教程》為例,在歷史理論上,該書的最大特點,是在唯物史觀指導下,堅持歷史的普遍性、統一性與特殊性、多樣性的統一,堅持描述歷史現象與揭示歷史本質的統一。同時,將普遍性、統一性作為理解歷史現象的基礎,將歷史本質作為解釋歷史規律的規定性所在。而這些,正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基本特征之一,反映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基本邏輯架構。

比如郭沫若在《中國古代社會研究》中說:“只要是一個人體,他的發展,無論紅黃黑白,大抵相同。由人所組織的社會也正是一樣。”“中國人不是神,也不是猴子,中國人所組成的社會不應該有甚么不同。”這是對歷史發展的普遍性、統一性所作的最直觀、形象與凝煉的概括。同時,郭沫若又說,要“把中國實際的社會清算出來”, “看看中國的國情、中國的傳統,究竟是否兩樣”。這顯然又是注重歷史發展多樣性與特殊性的表征。

《歷史哲學教程》的總綱,在“一般性與特殊性之辨證的統一”一節中。在這節文字中,翦伯贊從唯物辯證法的總理論出發,鮮明表現出歷史與邏輯相互統一的思維方法。總起來看,他是將多樣性與復雜性理解為歷史的形式,將“一般法則”理解為歷史的本質。他指出,“人類社會的歷史,不論其地理條件如何,技術如何,以及一切特殊的關系如何,在本質上,是有其發展之一般法則的。雖然各個民族在其歷史發展中,也有其特殊的法則,但這只是多少改變其形式,對于本質上,是沒有改變的可能的”。歷史科學的任務,就是發現“支配著人類歷史的合法則性”,同時“把歷史的具體性復現”出來。前者是后者的綜合與抽象,后者是前者在不同空間的具體內容。忽視前者,可能會滑入歷史二元論或多元論;忽視后者,則可能成為觀念論。

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們向來主張歷史的普遍性與特殊性相統一。他們對歷史的全部闡釋與論述,就是在上述原則下展開的。他們對其他歷史理論問題,如歷史的關聯性、實踐性、適應性的闡發,則可視為上述理論框架的邏輯延展。

再次,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們從社會性質問題出發,對中外歷史上的社會形態、特別是生產關系問題,作了最為全面深刻的闡釋。翦伯贊注意到奴隸社會自身的復雜性,指出奴隸制既有階段性,又有多樣性,從最原始的奴隸制到最發達的奴隸制,在形式上可以表現為“家長制的”“家內的”“古代希臘羅馬的”以及其他的奴隸制,等等。而且,奴隸制還可以與農業共同體并存。但是,不管奴隸制怎樣變換花樣,也只是表現了“歷史發展之不均等性”,基本的“質”不會變。

在考察古代歷史的時候,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向來把生產關系作為考察的基點。正如翦伯贊所批判的那樣,有人從“輪船”與“民船”的數量比較,或“龍旗”與“五色旗”“皇帝”與“大總統”的區別上去判別社會性質,就完全忽略了“作為中國現階段的社會經濟基礎的生產方法以及剝削關系”。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思想要求研究歷史要時時把握住歷史最深層的“質”,絕不可被歷史的外在形式遮蔽住眼睛。而歷史最深層的“質”,主要通過生產關系反映出來。

馬克思說過一句名言:“現代歷史著述方面的一切真正進步,都是當歷史學家從政治形式的外表深入到社會生活的深處時才取得的。”顯然,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們的史學思想,貫穿著馬克思的這一思想。

當然,從“社會性質”的視角出發去觀察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家們的理論成果,會有許多發現,會提出許多的命題。例如關于農民戰爭問題、資本主義萌芽問題、階級分析方法問題,等等,可以說都可以在邏輯上歸結到“社會性質”的命題上去。限于篇幅,這里僅作提示,就不展開論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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