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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節 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是科學的學術形態

從上面的敘述可知,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不是躲進“象牙塔”的純粹學問,而是具有強烈的現實關懷與歷史使命感的學術形態。但是,是否可以據此而認為,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不是一門學問、不具有學術上的科學性呢?否。

事實上,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是中國史學產生以來最深刻最科學的史學形態。革命性、實踐性、時代性、使命感的特性,非但沒有使其喪失學科的科學性與真理性,反而使其科學性與真理性經受了實踐的檢驗,得到了實踐的證明。

從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生、發展的背景來考察,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不是在“順境”中,而是在非常險惡的“逆境”中發展起來的。

眾所周知,大革命失敗后,蔣介石集團推行一個政黨、一種主義的專制統治,對馬克思主義極力扼殺。1929年7月,外交部部長王正廷在關于“中東鐵路事件”的說明中就曾說:“世界各國之對于共產宣傳雖有禁有不禁,而吾國法律實在必禁之列?!?img alt="《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檔案資料叢書》,第11冊,第652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46772C/10797208103828806/epubprivate/OEBPS/Images/6.png?sign=1754461932-bwLW9fCr8vKNk2sUFIpmQXChec53rvQX-0-ed1ccce68f6aa865296289dd32ac3b83">蔣介石本人更是公然叫囂,要“在一定時期內,把共產黨的一切理論方法和口號全數鏟除”蔣中正:《革命和不革命》,《新生命》第2卷第3期,1929年3月。。他恫嚇青年人說,如不退出共產黨“皈依三民主義”,就要給予“最嚴厲的處分”蔣中正:《中國國民黨國民革命和俄國共產黨共產革命的區別》,《新生命》第2卷第5期,1929年5月。。正是在這種肅殺的形勢下,馬克思主義反而成了“時髦”,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走向了學術的前臺。

據說“1928年至1932年短短的時期中,除了普羅文學的口號外,便是唯物辯證法和唯物史觀之介紹。這是新書業的黃金時代,在這時,一個教員或一個學生書架上如沒有幾本馬克思的書總要被人瞧不起了”唐寶林主編:《馬克思主義在中國一百年》,安徽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59頁。。當時有人甚至這樣說:“馬克思主義在一般被壓迫的群眾中已是一種最有權威的學說,不僅工人階級的先進分子要研究它,力求了解與應用它,即一些知識分子也為它所吸引,全部的或局部的接受其方法與結論。”余沈:《經驗主義的、觀念主義的和馬克思主義的中國經濟論》,《中國社會史的論戰》第4輯,《讀書雜志》第3卷第3/4期合刊,1933年4月。還有人說:“共產主義在目前的中國,儼然哄動一時,有許多人覺得他是萬驗靈丹。”羅隆基:《論共產主義:共產主義理論上的批評》,《新月》月刊第3卷第1期,1930年3月10日。對這種“奇怪”的現象,許多人不能理解,視之為30年代的一個“謎”。其實,這個“謎”并不難破解。

說到底,人們之所以敢冒國民黨“最嚴厲處分”的風險而去研讀馬克思主義,就是因為馬克思主義是唯一的真理,是“管用”的學問。分析社會、歷史及政治問題,唯有馬克思主義最能洞徹實質。舍此,其他各種理論,均軟綿無力,不能為功。

特別是要解答最現實最急迫的社會性質、革命性質問題,不借助馬克思主義,簡直就連最基本的話語概念都建構不起來。所以,馬克思主義和唯物史觀,依靠其無從替代的科學性與深刻性,雖遭政治圍堵,卻能在整個社會和思想理論界,占據勢不可當的氣勢和地位。當時許多人可能不信仰、不使用乃至懸置、排斥或痛恨唯物史觀,但一涉足社會歷史領域,便只有運用唯物史觀的人才有發言權,才能相對地把問題講透徹。在此形勢下,試圖依靠政治高壓來圍堵扼殺馬克思主義,只能徒顯其螳臂當車而已。因為馬克思主義是真理,所以它不但不會因中國共產主義運動的受挫而減弱,反而會變得愈加堅毅和深沉。

從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所討論的問題來看,它在中國近代以來各種政治思潮、社會思潮、思想流派當中,是最深刻的。沒有第二個流派,在深刻性上可以與它相比。許多在封建舊史學中成長起來的學人,甚至連它的話語都聽不懂。

以中國社會性質論戰以及由此而引發的中國社會史大論戰而言,就可以充分看出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深刻性。

參加論戰的人士,共有四派。代表中國共產黨觀點的一派,即“新思潮派”。中國托派,舊稱“動力派”,是因大革命失敗而從中國共產黨分裂出來的反對派,人員涵蓋了中國托派不同的小組織。代表國民黨的一派,舊稱“新生命”派,主要由國民黨改組派人員構成,原具有國民黨左派的背景,但正處于向右翼轉化的過程當中。該派的代表人物是陶希圣,在其旗幟下匯集了一批沒有什么直接政治背景的大學教員和青年學生。1934年12月,陶希圣創辦《食貨》半月刊,該派便演變為所謂的“食貨派”。代表自由馬克思主義者觀點的一派,是論戰中的“第三種勢力”,政治上處于國共兩黨之間,時而以中國共產黨同路人的面目出現,時而以國民黨內自由主義者的面目出現。該派人員最少,主要是胡秋原和王禮錫,其中王禮錫于1931年8月、1932年3月和8月、1933年4月以所主編的《讀書雜志》的名義,編輯出版了四期《中國社會史的論戰》專號,風靡一時,是當時最著名的社會史論戰出版物,所以該派被稱為“讀書雜志派”。

上述四派之外,胡適等資產階級自由派學者對論戰采取挖苦諷刺的態度,也發表了若干言論,因而遭到四派的一致批判。但是,胡適一系的影響非常深遠。迄今海內外諸多對中國社會形態問題持所謂“懸置”或批判立場的觀點,大都可溯源于胡適。陶希圣與胡適后來都投靠了蔣介石,所以蔣介石對中國社會屬性的看法,雖然多來自陶希圣,但也摻雜有胡適的影子。

上述四大派別,在政治上是對立的,或者是有差別的;在學術觀點上,也是對立的,或者是有差異或相互交叉的。在交往上,可能相互憎惡,也可能非常親密。但是,他們之所以能夠“論戰”起來,乃在于有一個最大公約數,即至少口頭上都聲稱自己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堅持唯物史觀。至于他們當中某些人是否真的信奉唯物史觀,在多大程度和怎樣的層面上、怎樣的時間段內信奉唯物史觀,就需要具體辨析了。

這個現象本身就是耐人尋味的。為什么一些骨子里反對馬克思主義的人,或者背叛了馬克思主義的人,卻披上馬克思主義的外衣,聲稱自己尊奉唯物史觀呢?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馬克思主義具有不可代替的唯一性,這使得馬克思主義理論在論戰者之間自然會具有不容置疑的深刻性、真理性與權威性。馬克思主義的真理屬性,使得陶希圣這種痛恨階級斗爭理論的人,也不能不羞答答地運用辯證唯物史觀。陶希圣之流如果不這樣做,那么在社會史論戰中就連發言權都不會得到。同樣,王禮錫、胡秋原一類人,充其量不過是灰色的動搖的一時的馬克思主義同路人而已。

中國社會史大論戰的問題,主要有三個:一、奴隸制社會是不是人類必經的社會階段,中國歷史上有沒有奴隸社會?二、中國封建社會始于何時、終于何時?有什么特征?三、亞細亞生產方式到底是什么,中國歷史上是否出現過亞細亞生產方式?

這三大問題,是中國社會性質問題的邏輯延展,蘊含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歷史根據和邏輯秩序。只有解決好這三大問題,近代中國社會性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確定,才能既合乎歷史發展規律,又合乎邏輯的秩序,中國革命也才能確定其對象、目標和任務。所以,這三大問題,是我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所要解決的基本問題,是我國馬克思主義史學體系的基本框架所在。事實表明,30年代末毛澤東代表中國共產黨提出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理論,其中就凝聚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家的貢獻。詳見拙文《半殖民地半封建理論的來龍去脈》,收入拙著《中國近代史學史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版。

這三大問題均具有相對獨立的學術范圍和意義。比較而言,奴隸制問題的政治指向最低,封建社會問題的政治指向最高。封建社會問題的政治意義,不在于封建社會的上限,而在其下限。至于亞細亞生產方式問題,實際附著于上述兩大問題之中。

“新思潮”派的主要價值取向,是說明歷史發展的統一性和歷史規律的普遍性,在于把唯物史觀關于人類社會從低級向高級分階段發展的社會經濟形態學說,具體落實到中國歷史當中去,最終說明近代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性質,指明中國社會發展的社會主義前途。

圍繞這一核心,他們普遍肯定奴隸制是人類必經的社會階段,中國歷史上同樣存在這樣的階段。但是,他們的具體主張不同。后來,郭沫若、翦伯贊、鄧拓等人均肯定了呂振羽的主張,即殷商為奴隸社會,并為新中國成立后的一般歷史教科書所采用。由于他們把馬克思主義關于社會形態依次演進的理論等同于唯物史觀,所以自然而然地將否定奴隸社會普遍性的觀點,看作是否定唯物史觀。對此,翦伯贊有過非常清楚的論述。不過,唯物史觀與社會形態理論是否在一個理論層次上,社會形態理論是否較唯物史觀低一個層次,否定中國存在奴隸社會是否必然導致否定唯物史觀,在新思潮派之間,也有不同的理解。例如王明和陳伯達,就曾經認為中國沒有經歷過奴隸制階段。但不可否認,當時確實有人試圖借否定奴隸制來否定唯物史觀,進而否定“共產革命”。例如劉興唐和李立中,就曾經借此來否定中國可走“蘇俄道路”。對這類問題,需要作具體的辨析。

值得注意的是,托派的王宜昌(夏至三國為奴隸社會),國民黨改組派的陶希圣(戰國到后漢為奴隸經濟占主要地位的社會),以及戴振輝(漢代是奴隸經濟社會)、傅安華(秦漢是奴隸社會)以及陶希圣的弟子曾謇(西周是奴隸社會)等人,都曾經肯定中國奴隸社會的存在。不過,據何干之說,當時否認中國存在奴隸社會的人卻占多數。最激烈的反對者是劉興唐、李立中、丁迪豪,托派的李季、杜畏之、陳獨秀,自由馬克思主義者胡秋原、王禮錫,陶希圣派的陳邦國等人,均持否定的觀點。很明顯,同樣是承認奴隸社會,卻可能隱含著明確的政治對立。反之,持相同政治立場的人,也不一定都肯定奴隸社會的存在。對此,同樣需要作具體分析。詳見拙文《20世紀30年代關于奴隸社會的論爭》,《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青年學術論壇2002年卷》,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4年版。

在封建社會問題上,新思潮派學者的分歧,只在上限。郭沫若、何干之主張“東周封建說”,呂振羽、翦伯贊、嵇文甫、鄧拓等人主張西周封建說,等等。可是在下限上,他們之間沒有分歧。也就是說,他們一致認為鴉片戰爭前的中國,是封建社會;近代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乃承接于封建形態的中國。這種一致,其意義和價值遠遠大于他們在起點上的分歧。所以,在論戰中,他們一致對中國社會特殊論、商業資本主義說以及諸如封建社會并不由奴隸社會演變而來、奴隸社會還在封建社會后頭之類觀點,給予了批判。相應地,所謂亞細亞生產方式問題,也就自然而然地被消解在了社會形態依次演進的序列當中。

與奴隸社會問題不同,當時各派均不否認中國存在封建社會(奇怪的是今天卻有人出來公然否定中國存在封建社會),并把注意力集中在中國封建社會的內部特征與下限上。以陶希圣后期穩定下來的觀點為例,他說由三國到唐末五代,是一個發達的封建莊園時期,鴉片戰爭以前的中國則是“先資本主義時期”,其后進入半殖民地階段。陳公博說三代至春秋是封建時代,陳邦國說東周時代中國封建社會就開始崩潰了,李季說中國真正的封建制度僅僅與周代相終始,胡秋原說秦至清末是含有封建要素的“先資本主義時期”(又名“專制主義社會時代”),王禮錫說秦以后中國就不是純粹的封建制度了,而是專制主義社會,等等詳見王雨霖《中國封建社會:20世紀30年代的解答》,《文史知識》2005年第4期。。他們的著眼點雖然有異,卻都在下限上與馬克思主義史家持相反的觀點。這樣,他們的政治意涵(不管有意、無意),就不言自明了。這也就足以看出,“下限”的問題,比“上限”重要得多。

有些例外的是王宜昌。他認為,五胡十六國后,中國進入封建社會,至清末止。但是,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其近代中國是資本主義主導的社會的主張做邏輯鋪墊。

須指出的是,新思潮派雖然以歷史規律的普遍性為依歸,但沒有忽略中國社會的獨特性。相反,他們對中國社會獨特性(主要表現為封建性)的關注,是很強烈的。為此,他們還曾經受到過中國托派的指責,被誣蔑為“民粹派”或“新修正主義”, “和第三黨改組派以至蔣介石站在一條戰線”上,等等見《共產國際、聯共(布)與中國革命文獻資料選輯(1926—1927)》下冊,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8年版,第375頁。。托派分子王宜昌甚至誣蔑說,新思潮派“是小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難分的小農民”,與陶希圣“實質上沒有什么兩樣”, “實在是比新生命派還落后于封建之中,極力主張著封建之存在”,反映的只是一種“小農民的意識”王宜昌:《中國社會史論史》,《中國社會史的論戰》第二輯,《讀書雜志》第2卷第2/3期合刊,1932年。,等等。如果說這種指責有什么“價值”的話,那就是它反襯出了新思潮派對中國社會獨特性的重視。事實上,半殖民地半封建理論,就是普遍性(半殖民地)與特殊性(半封建)相互結合的理論,毛澤東思想更是馬克思主義普遍原理與中國革命實際相結合的結晶。

國民黨改組派的立場,在于“證明”中國僅僅是一個復雜的特殊社會。既然是特殊社會,“當然”就不能把它納入第三國際所“宣講”的“世界共產革命”的普遍“模式”中去,而須應用特殊的理論來“應付”。什么特殊理論呢?就是三民主義。至于為什么說中國是特殊社會,特殊在什么地方,則是他們之間可以探討和爭論的(其核心概念為商業資本)。所以,在奴隸制問題上,在封建社會內部特征問題上,他們都可以讓步,唯獨在為三民主義尋求歷史根據上,毫不讓步。這一派代表人物陶希圣的著作雖然數量很多,表述混雜,也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概念和術語,甚至吸取第三國際學者的某些觀點,但萬變不離其宗,即為三民主義尋求社會理論支持。所以,他們始終不接受階級斗爭理論,并試圖用第二國際的某些理論,來消弭列寧主義的影響。陶希圣曾說,“共產主義者”是“以歐洲資本主義社會解剖所得的論斷來應用于中國社會”,是人為地制造出“中國已有尖銳的階級對立”, “制造”出無產階級,“以求適合于社會革命的實行”。他又說自己的政治關系可以左至共產主義,但社會政治思想路線,卻不會左至共產主義。

自由馬克思主義者,雖然徘徊于第三條道路上,但客觀上也是以論證中國社會的獨特性為依歸。

中國托派雖然高舉列寧學說,卻以論證托洛茨基的觀點為職志,從而走向另一個極端,即忽略中國社會的獨特性,強迫中國社會與歷史遵從他們的“邏輯序列”。他們必欲認定中國社會為資本主義所主導,因為只有這樣才與“國際大勢”相一致。圍繞這一基本點,中國托派之間也相互爭吵和謾罵,在奴隸制等問題上觀點分裂,但萬變不離其宗,最后還是在于說明托洛茨基理論的“正確性”和“唯一性”。

相對來說,關于亞細亞生產方式的論戰,不僅規模小,而且還帶有某種程度的神秘性。這個問題的關鍵,正如何干之所指出的:如果認為西方資本主義侵入之前,中國是一個亞細亞社會,那么,“帝國主義侵略也就是有益無害的美事了,反帝反封建的任務也就子虛烏有了”。因此,新思潮派著力回擊了中國是亞細亞社會、靜止不動的觀點,并由此而深化了對馬克思主義歷史理論的認識,揭示了中國歷史的諸多特點。無論是郭沫若、王亞南的原始社會說,還是呂振羽的早期奴隸制說,雖然觀點不同,作用卻是一樣的,即破除神秘性,揭示獨特性,強化唯物史觀與中國歷史結合的深度。事實上,中國史家深入細致地研討馬克思主義歷史理論、廣義政治經濟學以及東方社會理論,乃始于對亞細亞生產方式的探討。

從上面的簡單梳理可以看出,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當然是科學的史學形態。上述問題,不僅是學術問題,而且是宏大的學術問題。只有馬克思主義史學,才有勇氣和能力來面對與解決這些宏大的學術問題,而饾饤小儒是無法勝任這一工作的。

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之所以是科學的史學形態,還在于它將科學的歷史觀與史料中所反映出來的中國歷史實際進行了科學的結合。“史論結合”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所采用的基本方法,雖然在運用過程中產生過教條主義的偏差,發生過“以論代史”“以論帶史”“論從史出”等歧異性的提法,但總體上看,“史論結合”無論在理論上,還是在實踐中,都居于主導性的位置。

在中國社會史大論戰中,大體說來,中國托派的方法論,以馬、恩、列、托(洛茨基)為線索。國民黨改組派,則以馬、恩、考(茨基)、桑(巴德)、奧(本海默)為標榜。自由馬克思主義者,以馬、恩、普(列漢諾夫)為路徑。這種理論宗尚上的交叉與差異,與政治立場糾纏在一起,曾經使得大論戰變得異常詭異和復雜。所以,論戰中的一些錯誤觀點、錯誤提法,在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共產黨內部,在莫斯科,均有不同程度的影響和傳播。隨著國民黨一黨專制的強化,左翼思潮不斷遭受打擊,論戰的艱難性,也就日益增加。但是,我們不能不說,中國老一輩的馬克思主義史家,在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發展史上交了一份出色的答卷。他們以馬、恩、列、斯(大林)的理論為指導,以社會史論戰為舞臺,促使唯物史觀全面進入了中國歷史學領域,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基本形態被確立起來了。特別是馬克思主義的歷史理論和廣義政治經濟學學說,成為歷史研究的銳利方法武器。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基本框架,所思考的基本問題,所具有的基本特色,最具有代表性的史學大師及專業史學隊伍,最早的經典著作,均經由社會史大論戰得以形成和展現。這是李大釗等人創立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以來的一次飛躍,具有里程碑的意義。此后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研究工作,正是沿著此時形成的方法和路徑展開。因此,中國社會史大論戰,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形成的標志性事件。郭沫若1930年3月出版的《中國古代社會研究》,是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形成的標志性著作。

毋庸諱言,《中國古代社會研究》等著作存在著教條化的缺陷,對中國歷史獨特性的關注不夠。但是,我們須認識到,從方法論的角度考察,會發現,他們的教條化缺陷,正是在關注中國歷史獨特性的過程中發生的。它不是因為像托派那樣以“邏輯”來代替歷史才導致教條化,而是在理論與史實的結合上存在不足。所以,就思考方向與價值趨向上說,盡管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有過教條主義的缺陷,但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的方法論始終是反教條主義的。詳見拙文《正確評價〈中國古代社會研究〉》,《光明日報》2003年1月7日。

因此,除郭沫若外,人們考察呂振羽的《史前期中國社會研究》《殷周時代的中國社會》,翦伯贊1938年夏出版的《歷史哲學教程》;侯外廬1939年發表的《社會史論導言》,以及延安時期范文瀾出版的《中國通史簡編》和《中國近代史》(上冊),都應當看到其方法論的科學性與有效性。

當然,新中國成立前,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學已經擁有一支比較龐大的隊伍。李達、鄧初民、華崗、鄧拓、李平心、嵇文甫、杜國庠、李亞農、胡繩、尚鉞、劉大年、趙紀彬、吳澤、尹達等人,都是這支隊伍中的著名史學家。他們之所以走向馬克思主義史學,也說明了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科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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