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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不僅僅是政治外交之路,更是商業(yè)貿(mào)易、思想文化的交流之路

事實上,“絲綢之路”這一概念的最初的意思,是一條以絲綢貿(mào)易為主的交通路線,強調(diào)的是貿(mào)易路線。因此,我們理解絲綢之路,更應(yīng)當從這條道路上運載的貿(mào)易商品來理解它。換句話說,就是雖然一個人從中原地區(qū)不一定能夠一路走到羅馬,但從中原地區(qū)運載出去的絲綢,卻可以經(jīng)過不斷的轉(zhuǎn)運、販賣,最終到達了羅馬。除了絲綢之外,其他東西方的物品,如香料、金屬、動植物、技術(shù)產(chǎn)品,乃至思想文化、宗教習(xí)俗、技藝文學(xué)等等,都通過絲綢之路,從東到西,或從西到東,交互往來。因此,絲綢之路上的物質(zhì)文化和精神文化的傳播,并沒有因為政權(quán)的分立、民族之間的沖突而斷絕,官方的往來可以因為政治的原因而終止,但商人、僧侶往往并不因為政權(quán)間的對立而止步不前,其實正是因為有政治的對立,才有其他途徑的溝通。此外,走私和黑市交易,也是另一種形式的交通,這些更是官方史料很少記錄的內(nèi)容,因此給人的印象似乎是絲綢之路時常因為政治、軍事沖突而斷絕,其實不然。

以商人為例,最能說明問題的,可能就是斯坦因(A.Stein)在敦煌西北長城烽隧下面發(fā)現(xiàn)的粟特文古信札。這是公元4世紀初葉寫成的一組商人信札,當時正值西晉末年中原兵荒馬亂的歲月,一批來自撒馬爾干(Samarkand)的粟特商人,以涼州武威作為他們商業(yè)活動的大本營。其中的二號信札是在華商業(yè)集團首領(lǐng)給撒馬爾干的頭人所寫的一份報告,講述他們在華經(jīng)營活動的情形,其中提到的分支商隊從武威派往洛陽、鄴城、金城(蘭州)、敦煌等地從事貿(mào)易活動,加上一些信札可能是住在武威、敦煌的粟特商人寄往樓蘭、于闐等地的信件,充分表明這批粟特商人從粟特本土,沿絲路南線,經(jīng)河西走廊,到中原內(nèi)地的經(jīng)商情況,也勾勒出公元4世紀初葉粟特商人所使用的絲路軌跡。N.Sims-Williams, “The Sogdian Ancient LetterⅡ”, Philologica et Linguistica:Historia, Pluralitas, Universitas.Festschriftfür Helmut Humbach zum 80.Geburtstag am 4.December 2001, ed., M.G.Schmidt and W.Bisang, Trier 2001, pp.267-280; F.Grenet, N.Sims-Williams, and E.dela Vaissière, “The Sogdian Ancient Letter V”, Bulletin of the Asia Institute, Ⅻ,1998, pp.91-104;畢波《粟特文古信札漢譯與注釋》,《文史》2004年,2輯,第73—97頁。這些商人的活動完全不見漢文史料的記載,而且當時正是晉末中原動亂的時期,如果是從中原史料來看,一定會認為這一時期中原和西域的交通是斷絕的。但是,我們從這組粟特文古信札中看到,在商人的腳下,這條絲綢之路不僅沒有斷絕,而且繼續(xù)跳動著漢代張騫開通西域道路以來的活躍脈搏。盡管古信札中說到在洛陽的粟特人和印度人饑寒交困,他們的商業(yè)活動也蒙受打擊,然而從整個這組古信札來看,當時粟特本土和中原地區(qū)的貿(mào)易往來沒有斷絕,通過古信札我們可以知道他們把西方的香料、貴金屬、藥材倒賣到中原,帶走了大批的絲綢。

在中國的魏晉南北朝時期,粟特商人成為絲綢之路上的貿(mào)易擔當者,他們不僅僅做粟特本土與塔里木盆地綠洲王國、河西走廊、中原地區(qū)之間的商業(yè)貿(mào)易,而且也承擔著中國與印度的貿(mào)易往來。這可以舉印度河上游中巴友好公路巴基斯坦一側(cè)發(fā)現(xiàn)的粟特文摩崖題記為證,這些題記記載了許多粟特人從粟特本土,或者從塔里木盆地,甚至中原地區(qū)前往印度經(jīng)商興販,在同一地點發(fā)現(xiàn)的一條“大魏”使者向迷密(Maymurgh)去的記錄表明,這位前往粟特米國的北魏使者選擇了十分偏南的道路,大概就是因為和從中原前往印度經(jīng)商的粟特人一起行動的緣故。N.Sim s-Williams, “The Sogdian Merchants in China and India”, Cinae Iran da Alessandro Magno alla Dinastia Tang, ed.A.Cadonna e L.Lanciotti, Firenze 1996, pp.45-67.關(guān)于大魏使者題記,參見馬雍《巴基斯坦北部所見“大魏”使者的巖刻題記》,原載《南亞研究》第3輯,1984年;此據(jù)馬雍《西域史地文物叢考》,文物出版社1990年版,第129—137頁;T.O.H?llmann,“Chinesische Felsinschriften aus dem Hunza- und Industal”, K.Jettmar, et al.ed., Antiquities of Northern Pakistan, Reportsand Studies, Ⅱ, Mainz,1993, pp.61-75。與此同時,粟特商人也承擔著中原地區(qū)與北方草原地區(qū)之間的貿(mào)易往來,這可以從吐魯番阿斯塔那古墓發(fā)現(xiàn)的粟特文買賣女婢的契約中得到證明,這個突厥地區(qū)出生的女子被粟特人帶到吐魯番的高昌城,出售給當?shù)厝?img alt="吉田豊、森安孝夫、新疆博物館《麹氏高昌國時代ソグド文女奴隸賣買文書》,《內(nèi)陸アジア言語の研究》Ⅳ,1988年,第1—50頁+圖版一;Y.Yoshida, “Translation of the Contract for thePurchaseofaSlaveGirlFoundatTurfanandDated639”, T'oung Pao, LXXXIX/1-3,2003, pp. 159-161。"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A27409/107972080049150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4286350-TkUShogFITZpJvRN4n32daPLZyDwOdN5-0-707223c8dd2b60b16252036be4486138">,生動地展現(xiàn)了粟特商人溝通突厥游牧地區(qū)和西域綠洲農(nóng)耕地區(qū)的情形,他們不僅僅是絲綢之路上“絹馬貿(mào)易”的中間商,而且也是人口販子,把大量游牧地區(qū)和西域各國的年輕女子轉(zhuǎn)販到中原內(nèi)地。

再來看僧侶的情況,例子更多。魏晉南北朝到隋唐前期,是中國佛教的西行求法運動的高潮時期,大量漢地僧侶不顧性命,一批批西行朝圣,基本上沒有因為政權(quán)之間的對立而阻止住他們的行程。要說真正受到影響的,大概是唐朝初年西行求法的玄奘,因為貞觀初年中原內(nèi)地的戰(zhàn)亂尚且沒有平息,而高昌國依附西突厥汗國,與唐朝為敵,所以唐朝政府在西邊采取閉關(guān)政策,不許人員出境。玄奘正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從長安啟程,經(jīng)過武威到瓜州,在粟特商人石槃陀的幫助下,沿第五道越過莫賀延磧,九死一生,到達伊州,為高昌王接去,引為上賓。慧立、彥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一,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2—19頁。玄奘的事跡,恰恰證明了僧侶并不受政治的影響,他們?nèi)匀粫八狼靶校瑥哪撤N意義上來說,在僧人的腳下,絲綢之路就是求法之路,是永遠暢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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