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陳炯明推薦司令 林永謨軟禁部長

孫中山二下廣州護法，此次看似一團和氣，三個廣東人執掌廣東省，老鄉之間有什么不好談的？

但這只是表象??！在這其中，暗流涌動，其兇險度比起莫榮新主政時期，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股暗流是怎么回事呢？問題就出在陳炯明身上。

陳炯明，從辛亥革命之前就跟隨孫中山革命，現在是孫中山可資依靠的重要將領。但是革命到現在，陳炯明變心了！他一琢磨：孫中山老想著統一全國，這是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要不然怎么干了十年，還是到處流浪呢？看我這多好，8月12號誓師，10月29號就一統廣東！看來，時也，運也，命也，我才是真命天子！

有了這個想法，他還能跟著孫中山繼續革命嗎？所以這家伙心眼一歪歪，就要把孫中山取而代之！

怎么取而代之呢？現在廣東，一共有兩家實力派，一家就是陳炯明，一家就是海軍的湯廷光。孫中山呢，還是只帶來了一支衛隊。所以陳炯明覺得：一旦拉攏了海軍，孫中山就沒戲了，他不走也得走！

所以，陳炯明就去了海軍公署。湯廷光一聽，什么？陳炯明來了！他可是廣東省省長兼軍隊的總司令??！來找我干什么？

湯廷光想不出所以然來，只能列隊迎接。

這一到門口，湯廷光就抱拳拱手：“哎呀！陳省長，鄙人有失遠迎，當面恕罪??！”

陳炯明一擺手：“哎！湯部長言重了！我這次不請自來，還請你多多包涵啊！”

兩個人攜手攬腕，進到辦公室，底下人奉上香茶。陳炯明喝了幾口，緩緩說道：“湯部長，如今咱們自己同鄉統一廣東，可喜可賀??！”

湯廷光點點頭：“是啊！這的確可喜可賀。”

陳炯明話鋒一轉：“不過，湯部長，我想聽聽您的意見，咱們既然已經統一廣東，下一步，咱們應該怎么辦呢？”

湯廷光想了想：“下面，咱們當然是按照孫先生的指示，準備北伐，恢復《中華民國臨時約法》。當初我們海軍南下護法，為的就是這個目標！”

陳炯明“嘿嘿”樂了兩聲：“湯部長，咱們都不是外人，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孫先生的想法很好，但是很不實際?。∪袊娜四敲炊?，俗話說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想的都不一樣，即使強行拿《臨時約法》框住他們，也早晚會亂?！?/p>

湯廷光一聽，怎么這些人都覺得孫先生的想法不實際呢？先是莫榮新，然后就是陳炯明。要說莫榮新，這家伙是個軍閥。可陳炯明是孫先生的老部下了，他要是也這樣想，似乎孫先生是有點問題。所以他就問：“那陳省長，依您看，該怎么辦呢？”

“要我說，湯部長，咱們還是先鞏固廣東為先，這可是咱們的老家??！古人都說，升官發財，就一定要衣錦還鄉。照孫先生這樣，老想要號令全國，咱們是早晚要棋勝不顧家??！到時候革命不成，他還能見家鄉父老嗎？”

“這個……”湯廷光猶豫了一下，“陳省長，您說的鞏固咱們廣東，我很同意。但是如今孫先生做得對，法律乃是一國的基礎，大家遵守的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如果全國政令不統一，各自為政，中國如何才能強大？我們做海軍的，立志就是要保衛海疆，國家只有統一，我們的腰桿才硬，才能雪甲午之恥！”

陳炯明一聽，鬧了半天湯廷光對孫中山印象還不錯，不肯聽自己的話，干脆找人取代他得了！誰來取代他呢？陳炯明暫時沒有主意。兩個人喝著茶，聊了幾句閑話，陳炯明就起身告辭。

回到省長辦公廳，陳炯明左思右想：湯廷光不聽話，誰能取代他呢？自己手底下雖然不乏有能耐的將領，但沒人會海軍??！在岸上是虎，到了海里就成貓了！怎么辦呢？

陳炯明正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有人來報：“報省長，有人求見！”

“什么人？”

“此人沒有說，他就說是您的好朋友，有要事相商。我們也檢查過了，他沒有帶武器。”

“好！快請！”

過不多時，這個人進了陳炯明的辦公室，陳炯明一看，此人穿著短衣襟小打扮，長得是鷹眼鷂鼻，一臉的奸詐。陳炯明看罷多時，不認識??！

“你是誰？”

“哈哈！陳司令，陳省長，您不認識我吧？不認識也沒關系，咱們馬上就得成好朋友！”

“此話怎講？”

“哈哈！您看這個！”

此人從懷里拿出一封信，陳炯明一看，當時就是眉開眼笑！

這封信是怎么回事呢？前文說了，程璧光率艦隊南下護法，主力艦肇和號由于沒有在港口，所以幾天之后，才在艦長林永謨、副艦長盛延祺帶領下，南下廣州護法。這回寫信的，就是林永謨。

信的內容是什么呢？大致意思就是向陳炯明表表忠心，說什么“您就是廣東的未來，國家的未來”等。最后說了：“我雖然是福建人，但我對您很服氣，愿意和您一起干出一番大事業！如今，海軍司令一職還沒有人擔任，我希望陳省長可以向湯部長保舉我。如果我擔任了海軍司令，有什么事情咱們都好談?！?/p>

這擺明了就是要投靠陳炯明啊！陳炯明正找不著人代替湯廷光呢，好！這回給他送上門來了。

陳炯明看完了信，再看看眼前的人：“那您是？”

“哦！我叫王禪賢，是林艦長的書記官?！?/p>

“好！王先生，您說話就可以算數嗎？”

“當然沒問題！”

“好！痛快！咱們都是明白人，我就不說糊涂話了！我可以支持林艦長當司令，但是你們必須讓湯廷光給我閉嘴！”

王禪賢點點頭：“這沒有問題。陳省長，咱們就這么定了！”

過了兩天，陳炯明就跟湯廷光提出來了：“湯部長，如今你們海軍司令的位置還空著，不知道您有什么合適的人選沒有？”

“這個……”

湯廷光猶豫了幾下，沒說話。有人問，難道他心里沒有合適的人選嗎？還真沒有！因為湯廷光心里明白，當初的程璧光，德高望重。而林葆懌呢，威望雖然沒有程璧光高，但是他是福建人，大部分海軍官兵都是他的同鄉，這也是一竅。而湯廷光自己呢，威望也湊合，但他是廣東人，壓著福建籍官兵比較吃力。剩下的主力艦艦長里，只有程耀垣和林永謨比較合適。程耀垣有能耐，但是資歷比較低，歲數也比較小，再加上趕走林葆懌，也招了福建籍海軍官兵的恨！恐怕服不了眾。林永謨本事不大，毛病不少，但他是福建人，不少官兵都聽他的話。但說實在的，湯廷光看不上林永謨，不想讓他擔任海軍司令。

所以今天陳炯明一問，湯廷光張口結舌，答不上來了。陳炯明看出問題來了，所以接著說：“湯部長，怎么？你沒有合適的人選嗎？”

“這個……人選不太好定?！?/p>

“不如您說說，我聽聽，也許我能幫幫您?！?/p>

“好吧！”

湯廷光百密一疏！平常警惕性挺高，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可能在海軍里跟福建人混久了，碰上老鄉感覺到親切?；蛘呤顷惥济饕魂P心，他就不知所措了，干脆就把程耀垣、林永謨兩個人的情況說了。

陳炯明一聽，捻著八字胡：“哦！我明白了。湯部長，我看這個海軍司令還是選林艦長的好。你看，你們海軍里福建人比較多，林艦長是福建人，有威望，有什么事他能幫您溝通下面。而且，從孫先生給我講的‘民主’來看，您是廣東人，再找個福建籍的司令，這樣搭配能服眾?！?/p>

湯廷光哪兒知道陳炯明和林永謨勾搭？一聽這話，真把陳炯明當好人了：“哎喲！陳省長，我謝謝您！您可算幫我解決了大問題了！”

陳炯明一擺手：“哎！海軍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們都是老鄉，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的呢？”

林永謨就這么順順利利的上任了，湯廷光可沒想到，林永謨一上任，惹大婁子了！他一上任，馬上就面臨給水兵們發軍餉。結果，凡是福建籍的，這回發的都特別多，而其余地方的水兵，發得極少。

這一下，有人歡喜有人愁??！非福建籍的水兵全急了！可這一鬧不要緊，林永謨一律鎮壓，還大言不慚地說：“誰讓你們不是福建人？活該！”

水兵們這能完得了嗎？不少水兵直接就找湯廷光：“湯部長，您說有這么干事的嗎？這明明就是歧視我們！”

“是?。块L，林司令對我們那么不公平，您可要為我們主持公道啊！”

湯廷光一聽，也是火冒三丈啊！心說：林永謨你到底要干什么？你這不是胡鬧嗎？

想到這兒，老頭子湯廷光把衣服整理整理，準備找林永謨理論?？蛇€沒出門，三十多個荷槍實彈的水兵沖進海軍公署，把眾人全都包圍了。湯廷光大吼一聲：“你們想干什么？”

這些水兵一句話也沒說，這時，林永謨從人群后面進來了。湯廷光一看：“林永謨，你這是要干什么？”

林永謨一看，包括湯廷光在內，十幾個前來告狀的外省籍水兵也全被抓住了，這回放心了！于是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哦！湯部長，我沒想干什么?！?/p>

“那這是怎么回事？”

“這個啊！”林永謨一指周圍的水兵，“我們就是覺得您太累了，應該休息休息。來人啊！把湯部長給我請下去休息！”

“是！”

這些都是林永謨的心腹，湯廷光再折騰也沒用了，老頭子奔六十歲的人了，氣血衰敗，哪兒能對付幾個棒小伙呢？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湯廷光關到一間屋里，軟禁起來。

林永謨再一看，旁邊還有十幾位來告狀的呢，說：“哦，還有你們呢！你們也別走了，就在這里陪一陪湯部長吧！”

又過來十幾號人，把告狀的水兵也押下去。

干完了，林永謨找陳炯明一匯報，陳炯明挺高興，馬上拿了不少大洋，賞給林永謨，兩個人這就算合成一伙了！而下面，除掉的目標就只剩孫中山了！

有人問，就這些事，孫中山先生他們不知道嗎？還真不知道！因為陳炯明、林永謨他們兩人聯系，都是在暗中，孫先生他們怎么會知道？不過他們一琢磨：頭一天，湯廷光還談笑風生的出席會議，第二天就發表聲明，說自己病重，要休養一段時間，這也太可疑了！

不過，孫中山先生這邊真的一點消息也不知道嗎？也不是，有人知道一點。誰啊？蔣介石和許崇智。

許崇智是個什么人物呢？中國歷史上出現過“中國士官三杰”，也就是蔣百里、蔡鍔、張孝淮三個人，他們在日本士官學校，力奪士官學校的頭三名，人稱“士官三杰”。而同屆學生中，中國留學生一共四個，三個成了“三杰”，剩下一個就是許崇智。要說那三個是“天才”，許崇智也算個“奇才”，一說理論，許崇智就打瞌睡，但一談到具體用兵，他可以不眠不休的講三天三夜！同屆學生中，許崇智成績居于中游，所以就沒有像“士官三杰”一樣出名，他一直在廣東的軍隊中任職。不過，許崇智雖然在陳炯明麾下，但更受孫中山的影響，所以他和蔣介石比較合得來。

這次陳炯明和林永謨勾結到一起，他們倆雖然不知道詳細信息，但也知道不對：海軍的混亂，湯廷光的莫名休假，林永謨老和陳炯明接觸，這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所以兩人星夜回到大元帥府，通知孫中山。

陳策、歐陽格、溫樹德等人一聽，都是一愣?？蓪O中山不以為然：“林永謨和陳炯明接觸，那有什么奇怪的？一個新任的海軍司令，一個省長兼陸軍司令，聯系聯系感情而已?！?/p>

蔣介石一聽：“先生，現在人心難測?。覀兯钟乐兪顷惥济鞅Ｅe當的海軍司令，我懷疑，海軍混亂、湯廷光休假，這一切都是陳炯明和林永謨勾結的結果！下面恐怕就輪到咱們了！”

孫中山一擺手：“不會！陳炯明跟著我革命這么多年，怎么會對我不利呢？”

許崇智也說：“先生，話不能這么說！林永謨攪亂海軍，陳炯明肯定難辭其咎！咱們不得不防！”

孫中山還是搖頭：“海軍歸海軍，陳炯明可能在這事上有失察之罪，怎么能害我呢？”

這時候，陳策在旁邊說話了：“先生，要我看，咱們不如如此這般，這般如此，這樣的話，陳炯明如果他僅僅是失察，也算對他個警告。如果用心不軌，咱們就算是敲山震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