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海軍失手傷信使 逸仙帥府哭侄兒

廣東督軍莫榮新趁著海軍在缺薪少餉之際，擺出一副支持海軍的姿態，用錢賄賂海軍司令程璧光。程璧光雖然有心拒絕，但是為了維持海軍生存，他還是違心地接受了這筆巨款。

莫榮新見海軍接受了他的賄賂，他就原形畢露，把孫中山先生的招兵小組當成土匪抓來槍斃。孫先生本來希望程璧光能夠出面解決此事，沒想到程璧光回信：這事是孫先生和莫督軍的誤會，我們海軍不便參與，此事愛莫能助。如果孫先生愿意與莫督軍和解，我程璧光愿意當中間人。

朱執信一看這信，當時就火了：“好他個程璧光啊！我們算瞎了眼了！前面說得好好的，到關鍵的時刻，這家伙首鼠兩端！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看他八成是被莫榮新收買了！”

孫中山先生一看，也是氣憤異常，不過他腦子還比較明白：“執信，就算是程司令被莫榮新收買了，這也是咱們的失誤。咱們現在資金緊張，自顧不暇，冷落了他們海軍，這是咱們對不起他們。”

朱執信一琢磨：“孫先生，要我說，他程璧光首鼠兩端，著實可惡！干脆先干掉他，以正軍威！然后咱們把海軍徹底捏到手里，再跟他莫榮新算賬！”

孫中山聽了，“咣！”一拍桌子：“不可！咱們對不起他們在前，如今要是對程司令下手的話，豈不是不仁不義？要我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先想辦法對付莫榮新！”

陳策在旁邊插話說：“朱老哥，我也同意先生的做法。程司令應該不是首鼠兩端的人，可能他也有什么苦衷。要我說，咱們還是先找莫榮新算賬為上！”

朱執信冷笑一聲：“找莫榮新算賬？別開玩笑了！對付莫榮新這種人，說教肯定沒用。可咱們手頭的兵力還能湊多少？他可是堂堂的廣東省督軍啊！”

孫先生一聽，也有點氣餒：“是啊！莫榮新的督軍署設在觀音山，易守難攻，咱們現在兵不滿千，就算是想教訓莫榮新，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到時候教訓不成，反而讓他抓住把柄，咱們就更不好辦了！”

陳策聽罷，思前想后，突然眼前一亮：“孫先生，朱老哥，我有一計，能試試程司令的態度。如果程司令還聽咱們的，咱們就可以順勢收拾莫榮新。如果程司令已經變心了，咱們就不靠他了，直接動手！”

孫中山一聽，轉怒為喜：“哦？你這是什么主意？趕緊說說！”

朱執信也說：“籌碩，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吧！”

陳策這才侃侃而談：“我是這樣想的，您現在呢，馬上派一個心腹之人，手持您的親筆信，直接登艦去找程司令。咱們別的不說，就說咱們愿意和莫督軍和解，希望就具體的事宜找他詳談，讓他親自來咱們的大元帥府。等到了咱們這里，咱們先曉以利害，如果他聽咱們的還則罷了，如果不聽，咱們就武力扣人！然后以他的名義，直接調動艦隊，收拾他莫榮新！”

孫先生一聽，連連搖頭：“不行不行！這招太損了！我是堂堂大元帥，怎么能做綠林之事，強行扣人呢？”

朱執信一聽：“先生，咱們已經沒辦法了。但凡有一線之路，咱們也不能這么干，籌碩這一招夠給他留情面的了，頂多把他扣下。要是依著我，干脆就把他做了！”

陳策也說：“先生，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什么手段都無所謂，只要管用就好。而且就因為您是堂堂大元帥，他如果不聽命令，咱們也完全可以剝奪他軍權。等完了事，咱們再給程司令道歉也不遲！”

孫中山點點頭：“好吧！我這就給程司令發電報，讓他前來議事。”

陳策一擺手：“別！您千萬別發電報，一定要讓心腹之人，手持您的親筆信登艦找他，而且要親自把信交到他手里。”

“哦？這是為什么？”

“您想啊，程司令既然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他肯定已經開始警戒了。現在必須讓人以情理動之，他才有可能過來。”

孫先生一聽，點點頭：“好，我現在就寫信！”

時間不長，信寫好了：

璧光兄勛鑒：

前者我們多和莫督軍出現誤會，如今護法大事未成，護法軍內部不能出現分裂。但因我們和莫督軍誤會較深，在很多方面無法達成一致。希望璧光兄見字之后，速來大元帥府和我們商討具體事宜。如果璧光兄能夠促成我們兩方和解，善莫大焉！這也是護法政府的福氣。

孫逸仙

信寫好了，由誰帶過去呢？孫中山一琢磨：干脆讓自己的侄子孫振興去，他曾經見過程璧光，為人也能夠靈活應變。

一切準備停當，孫中山先生又囑咐了侄子幾句。當天夜里，孫振興就帶著兩個隨從，乘一艘小船，從海路直奔海軍艦隊的碼頭。有人問了：為什么走海路啊？孫先生這也是為謹慎起見，陸路上可能會有莫榮新的耳目，海路就好得多。

等孫振興一行人剛剛接近艦隊的所在地，只見，“啪！”一發紅色的信號彈直飛天空。與此同時，五艘小艇乘風破浪，對著孫振興的小船就來了。

“吱！”

“吱！”

就把孫振興的小船圍在了當中，艇上全都是全副武裝的水兵，為首的一人是個軍官，喊話問道：“站住！再不站住我們開槍了！”

孫振興趕緊讓隨從把小艇停住，拱手抱拳：“各位兄弟不要誤會！我是來見程璧光司令的，有事情要和他商議！”

軍官一揮手，所有的水兵都把槍放下了。軍官接著問：“你要見程司令？”

“是的！我有事要找他商議。”

“你有什么事？”

“這個……”

孫振興一琢磨：叔父一再囑咐，除了程司令之外，信是絕對不能拿出來的，要說，也只能說是有“要事”。

所以孫振興思慮再三，說道：“這位兄弟，我的確有要事要見程司令，具體是什么，我不便相告，請兄弟行個方便。”

軍官一撇嘴：“好啊！拿來！”

“拿來什么？”

“拿來什么？我告訴你，我們今天戒嚴，想在我這里過，你必須要有大元帥府的文件、莫督軍的手續、程司令的手令，這三樣齊備，你才能過，否則，你想都別想！”

說到這里，有人問了：前面孫先生和程璧光見面不是挺容易的嗎？今天怎么不行了？而且還戒了嚴。

原來，莫榮新襲擊孫先生的招兵小組，程璧光早就知道信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成了孫先生和莫督軍兩邊爭取的對象。程璧光覺得：自己追隨孫中山先生南下，求的就是國家政治穩定，這件事于情于理來講，這該幫孫先生一把。可是莫督軍實力強大，實際上控制著艦隊的資金。如果他們倆要是鬧崩了，我這里可就太難受了，還是勸和為好。

怎么勸呢？程璧光也知道：如今兩家火氣都不小，自己要是硬勸，無濟于事不說，自己還得弄個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所以，我干脆讓艦隊戒嚴，你們自己先冷靜幾天，我也好靜待時機，勸你們和解。如果你們倆要是有比較統一的意見，跟我說了之后，再找我處理。

所以程璧光給海軍各艦下令：“從現在開始，各艦一律戒嚴，如果有膽敢闖入警戒線者，先行勸告，勸告不成，可以將其擊斃！”

這就是海軍戒嚴的原因。可是孫振興不知道啊！他一琢磨：叔父讓我悄悄地來，所以根本沒有大元帥府的文件。而且莫榮新的蓋章我上哪里弄去？干脆，我就把事情鬧大一點，反正程司令認識我，事情一鬧大，他一露面，一天的云彩也就散了！

想到這兒，孫振興不橫裝橫：“我說兄弟，我今天就是要見程司令，你說怎么辦吧！”

海軍軍官還是那個態度：“對不起，你要是沒有大元帥府的文件、莫督軍的手續、程司令的手令，我就不能放你進去！”

孫振興冷笑一聲：“哼哼，我今天就要進去！”

說著，孫振興就命令手下的隨從：“走！把船發動。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樣！”

“嗡！”

船發動了，孫振興就想沖破海軍的封鎖！

軍官一看，臉色大變：“給我打！”

“啪！”

“啪！啪！”

您想想，雖然是在水上漂著，沒陸地上開槍穩當，但雙方離著也就是十幾米，子彈無眼啊！孫振興身中數彈，倒在血泊之中。

咱們再說程璧光，他正準備休息，突然聽見槍聲，心中就是一驚啊！等槍聲停了，他把手下叫來問：“為何開槍？”

“報告司令，有人要強闖警戒線，咱們勸告無效，只得開槍。”

“這是什么人？”

“不知道，就聽說這個人要見您。”

“哦？待我觀看！”

副官把小艇準備好，程璧光帶著幾個貼身警衛趕到了出事的地點。

不看則已，一看，程璧光是倒吸一口冷氣啊！孫振興面賽黃紙錢，唇賽靛葉青，身上“咕嘟咕嘟”直往外冒血。程璧光知道惹禍了，連連抖手：“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程璧光正在這里后怕呢，當天負責警戒的兩個艦長吳志馨、溫樹德也乘著小艇趕到了，他們倆一看情況，知道不妙，趕緊上前問道：“司令，這是誰？”

程璧光一看他們二位來了，嘆了口氣：“唉！這是孫先生的侄子，孫振興，他和我也有過一面之緣。想不到今天會發生這種誤會！”

吳志馨和溫樹德聽罷，也是一驚：“司令，這可如何是好？孫先生那里怎么交代啊？”

程璧光想了想：“唉！如今發生這種誤會，恐怕孫先生肯定饒不了我。我拜托你們二位，請你們去一趟大元帥府，替我解釋解釋這件事。”

兩個人一看，嚇壞了，吳志馨就說了：“程司令，這，這事我們過去，解釋的清楚嗎？孫先生還不把我們斃了？”

程璧光一擺手：“不會的。孫先生一向以大事為重，不會因為這件事而遷怒你們倆的。你們到了那里，請轉告他，我程璧光早晚要給他一個交代。另外，如果孫先生提了什么要求，你們也盡量滿足一下，盡量不要傷了和氣。”

兩人一看，司令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沒轍了，讓人用軟床抬著重傷的孫振興，一行人又回到了大元帥府。

再說孫中山這邊，他本以為問題不大，可一聽見槍聲，他的心就縮緊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等再過了一陣，跟著孫振興一塊去的兩個隨從回來了。孫中山先生一看：“振興呢？”

倆隨從口打咳聲：“先生，在后面呢。”

孫先生還納悶兒呢：按理說，速度可是真夠快的啊！不過那槍聲是怎么回事？

沒過兩分鐘，吳志馨、溫樹德也進來了，后面有幾個人抬著一架軟床，上面正是孫振興。孫中山先生一看，只見孫振興都脫了相了，臉色跟蠟紙差不多，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了，細一看，孫振興早已命歸黃泉！

孫先生一看，撫尸痛哭啊！孫振興是他哥哥孫眉的兒子。孫中山先生革命的初期，他哥哥孫眉不惜傾家蕩產，支持孫中山革命。辛亥革命后，孫先生擔任南京政府的大總統，人家保舉他哥哥做官，可孫先生為了“天下為公”這一理念，力排眾議，沒有讓他哥哥當官，但由此之后，孫先生對他的哥哥孫眉心懷愧疚。孫振興是孫眉的兒子，自小聰明伶俐，孫先生本想著力培養培養這個侄子，算是對哥哥的報答。可沒想到今日，孫振興卻命歸黃泉！

旁邊的朱執信見狀，火撞頂梁門，他心說：程璧光啊程璧光，我原以為你不過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沒想到你竟然為了錢，竟然連顏面也不顧了！真是混賬！

陳策在旁邊也氣得直哼哼，他心說：好你個程璧光啊！我原先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沒想到你外君子內小人啊！為了錢你什么都敢干！我們還要你何用！

想到這里，朱執信、陳策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喝道：“來人！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