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漢馬政研究
- 陳寧
- 8927字
- 2019-01-04 12:49:40
二 學術史回顧
學界對我國古代馬政的研究開始的還是較早的,也有了一定的成果,但總的來看,其研究方向仍是以唐代以后(包括唐代)為主,這固然是因為唐代以前的史料有限,難以一探究竟,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唐代以后馬政系統已比較完善,行政設置、馬匹管理等都已達到比較高的水平,與此相比對先秦、秦漢時期馬政的研究,論文、專著則相對較少,目前主要的論著有:
謝成俠所著《中國養馬史》,介紹了我國養馬業的歷史發展,敘述了從殷朝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初的養馬業情況,詳細地討論了中國馬種的起源,古代的產馬地和馬種的品質,古代養馬技術的成就,以及歷代馬政機關的沿革。其中“秦漢的養馬業”一章以《史記》《漢書》《后漢書》等文獻史料為基礎,介紹了秦漢王朝的馬政機關,養馬業對漢帝國的國防意義,漢朝邊境各族的養馬業,西域良馬及苜蓿的輸入和驛站的起源及在秦漢時期的發展。此書是謝氏在1943年出版的《中國馬政史》之基礎上增補而成,此二書可謂是研究中國馬政史的入門指導,但書中內容,對傳統文獻史料的考訂用力少些,大多仍沿用史籍中的舊說。
陳直先生的《漢代的馬政》,從漢代馬政政策和機構設置論證西漢政府對馬政的重視,認為當時不僅中央專門設有馬政機構,各諸侯國也類于中央,并且根據文獻記載和古器物中的印章和封泥所體現的地方馬政官員的各種名稱說明馬政機構不斷增加,日益細密。王裕昌、宋琪的《漢代馬政與養馬高峰》
則從軍事發展、政治需要、傳驛需求三方面入手論述了西漢馬政高度發展的背景,并認為東漢官營馬業較西漢大為衰落,東漢末年戰亂導致中國歷史上第一個養馬高峰的結束。米壽祺的《先秦至兩漢馬政述略》
,主要根據傳統歷史文獻資料論述了先秦至東漢時期的馬政發展變化。作者認為我國的馬政自商、周以后,到兩漢達到高潮,兩漢的馬政從諸多方面為以后歷代提供了模式和經驗,如太仆逐步演變為太仆寺,西北地區成為傳統的官馬牧地等。黃敬愚的《簡牘所見西漢馬政》
一文利用漢代簡牘資料論證了西漢政府對馬廄有著較為嚴格的管理,對廄馬食粟有統一的規定。作者認為,馬匹對游牧民族是一種財富象征,而對于以農業為基礎的漢民族來說,西漢時眾多的馬匹是國家沉重的負擔。飼養馬匹需要消耗大量的糧食,因此就決定了養馬業隨農業的波動而波動的發展趨勢。文中還提到雖然漢武帝對馬匹極為重視,通過天馬來改良馬的品種,但效果并不明顯。漢代的養馬機構除了長安及長安附近的馬廄外,還有各傳置的馬廄,邊郡的牧馬苑,這三種養馬機構所養馬匹功能上各不相同,互為補充。文會堂的《“馬政”源流考》
介紹了中國古代馬政的淵源及在各時期的發展變遷。文章最后總結了中國古代馬政的特點,一是統治者高度重視,二是管理方法高度集中。沈明得之博士論文《漢代馬政研究》
在研究兩漢牧師苑的基礎上,又分別論述了漢太仆之淵源及漢代馬政的發展概況。
部分學者對養馬場所——苑廄也有一定程度的討論,《〈云夢龍崗秦簡〉所見之秦代苑政》一文中,筆者根據云夢龍崗六號秦墓出土的簡牘,結合傳統文獻中的相關記載,對秦代的苑政做了考察,文章認為秦代垣為苑之必備者,其作用之一就是圈養禽獸,有的苑外還設有一條隔離地帶——耎。苑中所養除各種珍禽異獸外,還有各種畜類、林木類、谷物類等。秦代對禁苑管理嚴格,文中對管理禁苑人員和機構的設置及其相互間的關系也做了較為詳細的論述。劉云輝《簡論秦代廄苑制度中的若干問題》
一文對秦代的廄苑制度進行了有益探討,作者根據上焦村出土的馬廄刻辭認為,秦代御廄為六個,漢承秦制,雖然后來有所變化,但也曾有過六廄之制度,除天子御廄制度外,地方亦設有各種廄。另外作者還分別論述了廄與苑、廄與皂之區別及相互間的關系。
余華青在《秦漢邊郡牧師苑的興衰及其影響》中認為秦漢時期的苑分為皇家御苑和牧師苑兩種,其性質不同。隨后考察了牧師苑的淵源及牧師苑制度在秦漢時期的發展狀況,提出漢代對牧師苑實行太仆——牧師令——牧師苑三級管理的制度,作者認為所謂“邊郡六牧師苑令”就是在邊郡六郡每郡設一牧師苑令,每一郡下轄有數量不等的牧師苑,由牧師苑令管理。但遺憾的是文章未再對牧師苑的分布情況做深入探討。另外文中還論述了從先秦到東漢時期牧師苑的發展變化及其作用、影響。陳芳受此文啟發,在其碩士論文《秦漢牧苑考》中對秦漢時期的牧苑管理制度做了進一步的分析,頗有新意。該文認為,秦之牧苑設于各個縣內,規模較小。漢代則分布于涼、并一帶,規模龐大。秦之管理機構為中央——縣——公馬牛苑三級,牧苑的總負責人為苑嗇夫;漢代機構設置方面的觀點則同余說,分為中央太仆——六牧師苑令——三十六牧師苑,六牧師苑令分布于河西六郡,而三十六牧師苑則分布于涼州地區,一牧師苑令轄有多所牧師苑。文章認為秦代公馬牛苑按行政區域不同分為兩種不同的管理辦法,一種是由縣一級行政單位直接管理,另一種則屬于內史所轄的京師各縣馬牛苑,由內史直接管理。文中引《內史雜》“苑嗇夫不存,縣為置守,如廄律”,認為內史所轄京師各縣的牧苑和皇室禁苑的苑嗇夫不在,由當地之縣依《廄律》安排代理其職務的臨時嗇夫。
雍際春在《西漢牧苑考》一文中考證了西漢牧師苑的分布?!稘h書·百官公卿表》所云有六牧師苑,《漢書·地理志》載有五處,失載一處。雍文認為失載的牧師苑為安定郡內的呼池苑,在今甘肅省華亭縣境內。與上述余說不同,雍文認為“六牧師苑”是《漢官儀》所載“牧師諸苑三十六所”中規模較大、設置和管理亦較完備的核心牧馬場所,其余諸苑當是西漢馬政興盛時因地制宜,根據需要在適于畜牧的西北邊地所增置的,其規模和級別可能較小。“六牧師苑”與其余諸苑共同構成了西漢馬政的完整體系。
嚴耕望《中國地方行政制度史——秦漢地方行政制度》也提及位于西北邊境的特種官署(牧師苑)。值得注意的是2000年出版的周曉陸、路東之所著《秦封泥集》中涉及相當數量的秦代廄苑封泥,為馬政研究提供了豐富的材料。
還有一些學者從畜牧業角度出發做了一些研究工作:賀潤坤《從云夢秦簡〈日書〉看秦國的六畜飼養業》,主要根據新出土簡牘資料云夢秦簡《日書》對秦國的畜牧業進行了介紹,作者根據《日書》中《馬》篇的內容認為秦國民間和政府對祭祀馬神相當重視,當時的相馬技術也達到了一定水平。高敏先生《論秦漢時期畜牧業的特征和局限》
一文從秦漢時期畜牧業分布狀況、主管機構、生產技術與飼養方法的發展、畜牧業的經營方式等角度入手詳細論述了秦漢畜牧業發展的特征,既而再從秦漢時畜牧業發展的不平衡性,政府對畜牧業尤其是養馬業的過分控制等方面論證了秦漢畜牧業的局限。
余華青、張廷皓《秦漢時期的畜牧業》一文詳細論述了秦漢時期畜牧業發展的情況,認為這時的畜牧業經營組織主要分為大牧主經營、豪強田莊經營、一般農家經營和官府經營,官府經營組織又分為邊郡牧師苑、皇室苑廄、各級地方政府的官廄。文章分析了秦漢時期畜牧業發展的政治、經濟等原因及當時具體的方針政策,并指出秦漢時期的畜牧業發展具有區域不平衡的特點,這種不平衡性對社會經濟及后世畜牧業產生了比較大的影響。楊釗的《先秦時期的畜牧業》
也論述了先秦畜牧業的發展,提及先秦馬匹的馴養。
從養馬業角度入手的文章有:宋濤的《我國古代的養馬業》,文章對我國古代養馬業的情況做了比較完整的概述,部分內容提及秦漢時期養馬業的發展狀況。馬行亮、黃富城的《先秦養馬業芻議》
主要根據先秦著作及部分簡牘資料,分析了先秦時期養馬業的狀況,指出先秦時我國養馬技術發達,且已具備了專門的管理體系。陳志恩《相馬術源流和古代養馬文明》
一文首先從漢字形態追溯相馬源流,說明早在遠古時代人們就已認識到馬的重要作用,其次介紹了先秦秦漢時期的相馬技術,再次論證馬在軍事政治方面的重要作用。
養馬技術方面的相關文章有:張廷皓《論西漢鎏金銅馬的科學價值》,作者根據漢武帝茂陵東側一號無名冢從葬坑出土的鎏金銅馬加以考證,得出結論。認為鎏金銅馬的馬種是西漢從西域引進的大宛馬,用以改良中原的馬種。鎏金銅馬是作為相馬所參照的銅馬式。蔣文孝《從出土文物看秦漢時期養馬業及其相關問題》
根據所出土的壁畫、雕塑等文物論述秦漢時期我國養馬業的馴養、飼養技術已達到一定水平,政府重視養馬業,鼓勵、提倡養馬,促進了養馬技術進步。
郭興文《論秦代養馬技術》《論秦代養馬技術續》分別從秦馬良種探源、飼養、使用三個方面對秦代的養馬技術做了詳細的論述。文章認為秦國初期馬主要是以甘肅一帶的馬為主,隨著秦國的強大和秦王朝的建立,良種馬已不僅局限于西部,逐漸轉向北部蒙古馬,從而具備了多種良馬。結合秦民族的特點,秦的養馬方式由最初的牧養向廄養過渡,在具體的飼養方法上,秦代也已有了較為科學的技術,并按照各種馬匹不同的使役情況分別喂養。秦代使用馬的技術也達到空前的高度,不僅是騎乘用馬,作為運輸工具的馬匹,使用也有一定技術規定,文章最后認為養馬是秦民族的擅長,結合西北少數民族的養馬技術,促進了秦之養馬業的發展,而正因為如此秦國才能憑借其強大的軍事、經濟力量統一六國。
禹平在其文章中認為秦漢時期養馬業的發展首先表現在養馬技術的進步。而秦漢時期的相馬術較之先秦時期有了較大的提高,這是養馬技術進步的標志之一。東漢時馬援在總結前人經驗基礎上創立的相馬骨法取代了其他的相馬方法而日漸流行。良種馬的引進和繁育對于促進漢馬的改良無疑是一大進步。新飼料的引進,對飼料的精細加工和精細并用,采用分槽單養,夜間加喂,注意馬匹的使用和保護,以及醫馬技術的進步和馬匹去勢術的盛行,都標志著馬匹培育和飼養技術的提高。安忠義《漢代馬種的引進與改良》
一文介紹了漢代的馬種改良:漢代為了改良本土的馬種,大量引入外來的馬種,使內地馬種得到根本性的改良。
馬躍的《中國古代馬的繁育技術成就》、李群《我國古代的養馬技術》
等文對秦漢時期的養馬技術也有所論及。
馬政之所以受到歷代統治者的重視,關鍵在于其在軍事上的作用,尤其隨著騎兵在軍隊中所占比重的逐漸增加,軍馬的需求量大增,而國家的馬政系統則是軍馬供給的主要的承擔者,故研究馬政就不能將騎兵撇之不談。
騎兵作為一個兵種何時出現在我國,學界有不同看法:“至春秋時,騎兵逐漸增多,特別是生活在草原地區的游牧族國家和部落,人人善于騎射,已組成數目可觀的騎兵部隊,經常用以掠擾中原各國的邊境地區,稱之為騎寇。中原地區以農業為主定居生產的各個國家,雖然有了騎兵,但數量不多,而且在以車戰為主的年代里,戰爭對機動性的要求不高,騎兵的優越性顯示不出來,所以終春秋之世,騎兵還沒有成為一支獨立的兵種?!?img alt="中國軍事史編寫組:《中國軍事史》第三卷,解放軍出版社1987年版,第39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E57EA8/10797206903794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6716402-DxLlY3LsOQeWmsFg573TY8tygFZ6vPOE-0-e2796cb3f6fa64ef71983006333531a3">楊泓則認為騎兵作為一個兵種出現在我們古代的軍隊中,大約開始于春秋戰國之交。熊鐵基認為:“中國古代的騎兵究竟創立于何時,還有待詳考,但戰國時期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無疑是發展騎兵的一個重大措施。”
張濤《秦漢騎兵起源及其發展新探》
,安忠義《先秦騎兵的誕生及演變》
,彭文《秦代的騎兵》
,陳恩林《中國古代騎術和騎兵考源》
等文對騎兵的起源也做了一些探討
。
何平立在《略論西漢馬政與騎兵》一文中指出西漢馬政組織從中央到地方系統嚴密,職責分明。除太仆寺統管國家養馬業之外,朝廷各機構也多有各自經營的畜牧養馬機構。西漢王朝養馬業發達,不僅有賴于馬政組織的完備,而且亦得力于刺激軍馬生產和加強軍馬管理的國家政策與措施。龔留柱《秦漢軍馬的牧養和征集》
主要介紹了秦漢時期為了保證軍馬供應所采取的各種措施。孟古托力的《騎兵建設推動養馬業的發展——戰馬馬源之分析》
認為,戰馬的質量關系到騎兵安全乃至戰爭的勝負,在軍事活動中戰馬的消耗很大,要想保持一支強大的騎兵必須有能力及時補充馬匹,故而需要大力發展養馬業,騎兵建設推動了養馬業的發展。李庫《西漢早期騎兵俑》
,作者根據1965年陜西咸陽楊家灣、1982年陜西臨潼、1984年江蘇徐州獅子山、1986年陜西西安、1992—1993年陜西咸陽漢陽陵南區、1995年四川綿陽永興西漢墓、1999年咸陽漢陽帝陵東側等處出土的和2003年咸陽公安機關查獲的西漢早期騎兵俑,介紹了這些陶質騎兵俑的裝飾、裝備,由此作者認為西漢早期馬的造型與秦代相似,依然保持著頭大、頸粗、寬胸、四肢短粗的特征。白建鋼《西漢步、騎兵兵種初探》
認為,西漢時騎兵分為輕騎兵和重騎兵,楊家灣軍陣中的兵俑有力地證明了這一觀點。文章探討了輕騎兵和重騎兵的產生、發展,并認為正是養馬業的發展為西漢騎兵提供了支持,漢興,馬匹品種繁多,為輕、重騎兵分別提供了不同要求的馬匹。
安忠義《漢武帝時期騎兵的興起與軍制改革》一文認為中土騎兵全面興起于漢武帝時期,是與當時周邊的民族環境及軍事技術的發展密不可分的。騎兵的出現不僅使戰爭的形態發生了重大改革,也使當時的軍事制度發生了改變。該文從當時的軍事形勢,軍事技術等多個角度來分析探討騎兵出現的原因,并進一步認識軍事制度發生的變化。龔留柱的《關于秦漢騎兵的幾個問題》
,從秦漢時期騎兵的武器裝備、兵源征集和戰術編制等幾個方面進行了探討,值得注意的是筆者結合簡牘資料在秦漢騎兵編制上做了較為細致的研究。田旭東《略論秦漢時期軍隊的發展——秦俑與楊家灣漢俑軍陣的比較》
一文中,從秦漢軍隊裝備變化、秦漢軍陣與作戰形式的變化以及秦漢兵器的發展與使用等方面論證了秦漢時期軍隊的發展態勢,文章根據對出土的秦陵兵俑和楊家灣出土漢兵俑的比較研究,認為秦時仍是以車戰為主,漢則以騎兵集團機動作戰為主。臧嶸《上谷漁陽騎兵在劉秀爭戰中的作用》
敘述了在劉秀建立東漢政權的過程中,上谷漁陽突騎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并回溯了幽州突騎發展壯大的歷史淵源。孫德潤《由咸陽騎馬俑談到戰國秦騎兵》
,文章對塔爾坡戰國墓地出土的灰陶騎馬俑和秦俑坑的騎馬俑做了對比研究,認為兩者代表騎兵的不同發展階段,前者的原始性表明正處于騎兵的創建階段,而后者則代表著發展階段。張民德《漢騎兵主戰之例證——咸陽楊家灣漢墓騎兵俑》
一文,利用咸陽楊家灣漢墓出土的兵俑結合文獻資料論證了漢代騎兵是軍事作戰中的主要力量。
上官緒智的博士論文《秦漢軍隊后勤保障問題研究》,從軍隊后勤保障的角度入手,專章討論了軍馬的牧養、征集和經營管理,在軍資的供應方面也專門提到了牛馬所需草料如何供給、儲備,作為重要軍事交通工具的傳馬也有論及。黃今言《東漢軍事后勤的幾個問題》一文,對東漢軍馬草料的供給情況也有一定介紹。
此外,秦漢時期津關制度、乘輿制度、郵驛制度、軍事后勤、賦稅征收等方面與馬政研究亦多有交叉,這些方面的研究在我們探討秦漢馬政的過程中亦要引起一定的重視。
近年隨著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的公布,原先在論及對漢景帝時期禁馬出關政策時,無法得知其政策的具體內容,現逐步得以厘清,諸多學者對此問題展開了討論,多認為此令所反映的是漢初對馬匹管制的辦法,以及西漢王朝強干弱枝的政策。如:臧知非的《張家山漢簡所見漢初馬政及其相關問題》一文主要根據《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中關于禁馬出關的內容對西漢初期馬政做出論述,認為西漢立國伊始即重視養馬業及其管理,以一系列的法律手段發展、規范養馬業。在詳細規定養馬程序的同時,突出國家對馬匹的控制。馬匹的名稱、身高、年齒、顏色等均登記于官府,依傳而行;無論因公、因私買賣馬匹均要辦理相應的更籍手續,并經批準;嚴禁中央所轄郡縣馬匹流往諸侯王國。陳偉在《張家山漢簡津關令涉馬諸令研究》
一文中對原釋文內容提出了新見解,根據簡文分析了西漢初期買馬的具體規定以及對馬匹通關管理的措施,認為西漢初期王朝通過對涉馬諸令的頒行,力求保有關中的馬資源,對馬匹通關實行嚴格的管制,對諸侯地區幾近封鎖,仍是處于軍事、政治上的考慮,是西漢王朝“強本弱末之術”的體現。文中特別提到了“計獻馬”是各郡每年獻給天子的馬,是關外郡每每自關中買得計獻馬之后將之寄存于關中,避免了往返的消耗。龔留柱
對此提出不同意見,認為所謂“計獻馬”是關外郡為運載計獻之物而置買的專門用馬,因為這些馬要反復出關,所以《津關令》中專設條文以嚴格檢核手續
,此文還對“禁馬出關”這一政策的起止時間做了較細致的考察,認為此項政策始于漢高祖劉邦時期,呂后時的《津關令》是其政策的延續,但到文帝時被命令禁止執行,漢景帝時此政策又以“馬弩關”令的形式再度出現并一直延續到昭帝時被廢止,這里的關主要是指函谷關、臨晉、武關等內關,非指與少數民族相連的外關。陳蓓《西漢“禁馬出關”令辨析》
對頒布于漢景帝中元四年的“馬弩關”令中禁馬出關的馬匹標準以及此禁令所針對的對象進行了分析,同時文章在龔說的基礎上認為“禁馬出關”政策的實行其準確時間應是漢高祖二年之后。李均明《漢簡所反映的關津制度》
,以張家山漢簡《奏讞書》《津關令》所載有關關津出入的條款,結合居延、敦煌等簡牘及遺址情況,就關津制度進行討論。指出漢關津在軍事防御、控制人員往來等方面有重要的作用。吏民出入關津皆須出示證件并通過檢查。漢初諸侯買馬關中以詔令特批。董平均《〈津關令〉與漢初關禁止度論考》
也對漢初的津關制度做了較為詳細的考證。
馬匹是“以別尊卑之序”的車馬乘輿制度的前提條件,故而乘輿制與馬政也有一定的聯系。目前關于車馬乘輿的相關論著多集中于殷商至漢代的車馬坑、車馬埋葬等方面的研究,對于秦漢時期的鹵簿制度研究較少。周作明在《秦漢車馬駕御賜馬制度管見》一文中
追溯車馬駕御制度淵源,認為秦漢繼承了周時的車馬駕馭制度建立了一套從天子到百官等級嚴格的車馬駕御制度,并主要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1.皇帝的鹵簿之制2.車駕馬匹的等級規定。與車馬駕御緊密相連的賜馬制,文中也有較為詳細的論述。張仲立也在《關于鹵簿制度的幾點研究——兼論周五路乘輿制度特點》
中提到乘輿制度的發展演變,不僅是禮儀文化發展的晴雨表,也深刻反映了統治權力的消長變化、統治者的驕奢淫逸和社會生產的發展。文章主要結合秦陵銅車馬等出土材料對鹵簿制的產生、演變及周時的五路制度做了有益的探討。
在秦漢時期的交通發展中,車與騎是當時主要的交通工具,而馬又是車、騎的主要運輸動力與載體,是故研究秦漢時期的馬政也須對當時交通郵驛的情況有較深層次的了解。國內外學者對兩者之間的關系也早有所關注:日本學者森鹿三在《居延漢簡所見馬》一文中,根據居延漢簡中關于馬的內容記載,詳細論述了西漢時傳驛系統中傳馬、驛馬的區別和發展演變,認為西漢時傳馬、驛馬并用,到東漢傳車逐漸不用后,驛馬數量增加。文中還對居延地區的馬匹飼料的種類和數量做了較詳細的調查。高榮《秦漢郵驛交通建設與后勤管理》
一文根據秦漢簡牘的相關資料對傳牛馬的草料供應問題做了一定探討,認為傳馬牛飼料的多少與其年齒大小、駕車次數、強度和路程遠近及季節等都有關系,秦漢時期各郵亭館舍中喂養傳馬牛的草料供應及出入管理等方面,都已形成了嚴密完善的管理制度,從而保證了整個郵驛系統的運轉。王子今的《漢代河西的茭——漢代植被史考察札記》
根據居延漢簡所記關于茭的內容反映了漢代邊關居延地區傳驛馬匹食用茭草情況,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漢代西北邊郡馬政管理的部分內容。此外,根據出土簡牘資料對西北郵置職官的考證也多有文章論及,如郭俊然《漢代郵驛職官考——以出土資料為中心》
即充分利用出土資料將漢代郵驛可見之職官進行了大致的梳理,其中廄嗇夫、廄佐等職官應該是為漢代郵驛系統中直接管理傳驛馬匹的官吏,雖然隸屬于郵驛,但與漢代馬政也有直接的聯系。高榮在其《秦漢郵驛的管理系統》
一文中認為:主馬政的太仆同時也掌管著郵驛用馬,但郵驛的運行管理,太仆并不負責。秦漢郵驛中傳馬的來源問題,也有學者對此進行了論證,如劉輝的《西漢傳驛馬之來源考述》
、王樹金《秦漢郵傳制度考》
等,其觀點類似,都認為傳驛馬來源廣泛,除政府下撥、郵驛機構自己畜養外,還有郵驛機構自行購買等途徑。
另外,曹旅寧《秦律〈廄苑律〉考》從秦律中與畜牧業相關的內容入手,論證了秦在牛馬管理、保護、使用等方面嚴格的措施和法律規定。馬繼興的《全國各地出土的秦漢以前醫藥文化資源》
及續一、續二、續三、續四及續五對出土漢簡中所記載的關于馬匹疾病治療的有關情況做了比較全面的概括。熊鐵基《秦漢軍事制度研究》、黃今言的《秦漢軍制史論》、王子今的《秦漢交通史稿》以及鄒介正等所著《中國古代畜牧獸醫史》中都對馬政有所論及,但只是從各自研究的對象或角度入手。
秦漢時期馬政得以快速發展除前述之政治、軍事、交通等方面的諸多因素外,也有一定的文化背景,馬文化在秦漢的發展、成型與祥瑞、升仙思想在漢代的流行有著密切的聯系,這點在我們研究秦漢馬政的過程值得注意。就筆者目力所及,馬文化這一論題目前學界雖可見部分論著,但多從藝術、文學、宗教等角度入手,如趙新平《漢馬圖像形式研究》、石亞鳳《中國早期藝術中的馬》
均以美術學角度入手,對我國秦漢時期馬的形象進行了歸納,但未能深入探討馬文化在早期歷史時期產生的原因及發展。趙云濤《試論〈說文·馬部〉反映的古代馬文化》
一文則根據漢代許慎《說文解字》中收錄的馬部字,探討了古代的馬文化發展,作者在文中對我國古代馬政的發展與馬文化的關系也有一定論證。白振有在其《〈說文解字〉馬部字的文化蘊涵》
中,從馬政文化、相馬文化、馭馬文化、驛傳文化方面進行了研究。林琳《論秦代以前中華民族的馬文化》
《論秦漢時期中華民族的馬文化》
兩文對先秦、秦漢時期馬文化研究頗詳。文章從我國馬的起源、馬文化的產生、圖騰崇拜、馬神傳說、先秦馬文化的發展、養馬技術、相馬術、馬醫等范圍對我國先秦秦漢的馬文化進行深入分析。莫波功《馬對先秦社會的影響》
一文則從馬對交通、戰爭及其他方面的作用進行探討,說明馬對先秦社會的影響巨大。
以上即為國內外對秦漢時期馬政研究的主要相關論著??傮w來看,重復性工作較多,且學者多從各自的研究角度出發,附帶提及秦漢馬政,對秦漢馬政的研究還不夠詳盡和全面。同時這些文章專著也大多局限于一段時期或一個朝代,而未能從動態上把握整個秦漢時期馬政的發展情況,缺少一個動態的變化過程。目前所見,研究方向多集中在西漢,秦、東漢的研究較少。另外在使用材料上,也是多為傳統文獻,不過近年來諸多學者對簡牘資料的使用已有所增多。
秦漢馬政的發展情況究其根本,與當時整個歷史背景有密切的聯系。作為重要的軍事力量和交通工具、生產工具,馬在整個國家中的作用十分重要。這表明秦漢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發展都與馬政有著重要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