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醫療服務市場效率分析的特點

關于醫療服務市場效率的分析需要一個資源最優配置的標準，同時需要一個達到資源最優配置的機制。如前所述，在實際經濟中，個人和企業的最優化力量和市場優勝劣汰的均等化力量是同時起作用的，而要建立一個同時包括兩種資源配置機制的均衡體系是不可能的。為此，分析醫療服務市場的效率問題應該有一個新的視角。

一 醫療服務市場效率分析的整體性

本書關于醫療服務市場效率分析的第一個特點是，關注醫療服務市場作為一個整體的效率。提高市場整體資源配置效率的最重要途徑是引入和強化市場優勝劣汰的競爭機制，而市場競爭機制是由具體的個人和企業的行為構成的，因此，有必要將市場整體的效率建立在個人和企業行為優化的新古典基礎上。只要我們不試圖建立一個一般均衡的模型，就可以避開邊際分析與平均分析的兩分法難題。實際中的經濟系統永遠在不斷地演變，它本身就預示所謂的一般均衡狀態根本就不存在。或許正是個人和企業的最優化力量和市場優勝劣汰的均等化力量同時在起作用，才造成實際經濟系統不斷演進的現實。

試圖用數學語言直接表述醫療服務市場的整體效率非常困難。整體效率分析不能使用邊際分析方法，如果使用平均分析方法，它預示著已經達到古典資源配置的均衡，優勝劣汰的市場競爭機制何在？因此，本書需要做一個選擇，即將整體效率的分析建立在微觀行為的基礎上，也就是說，我們力圖用新古典的行為優化機制來說明市場整體的競爭性。試圖用新古典的方法說明市場競爭行為，這顯然是一個令人感興趣的話題。當然，我們這樣做還有一個現實的原因，新古典經濟學的分析框架已經是如此的宏大和牢固，以至于如果不使用新古典的分析方法得出來的結論是人們無法接受的。

本書還關心醫療服務體系的分工模式的效率。隨著醫療服務技術進步，醫療專業的分支越來越細，如何將這些專業化的分支整合起來為患者提供醫療服務，將影響醫療服務體系整體的效率。在我國，醫療服務系統主要由大大小小的綜合醫院構成，許多國家則是由全科醫生與專科醫院構成。為什么會形成這樣兩種不同的醫療服務分工模式，它對醫療服務整體效率有什么影響，這是我們關心的問題。

我們關心醫療服務市場整體的效率，還有一個現實的原因，那就是醫院的微觀行為分析與一般市場中的企業不一樣。醫院分為營利性醫院和非營利性醫院，對于營利性醫院的行為分析可以使用利益最優化的邊際分析方法，而對于非營利性醫院的行為，就存在一個醫院的經營目標是什么的問題。尤其在我國，非營利性醫院在醫療服務市場中占據主體的地位，更增加了醫院競爭行為分析的難度，關注醫療服務市場整體的效率，可以讓我們在分析影響市場整體效率的醫院行為時能夠靈活地選擇分析方法。

二 醫療服務市場的競爭性

關注醫療服務市場的優勝劣汰機制需要有一個落腳點，這個落腳點就是市場的競爭性。有些理論只可用于解釋現象而不可用于分析現象，達爾文的進化論就是一個例子。“優勝劣汰”或“物競天擇”可以很好地解釋物種以往進化的所有歷程，卻無法用于預測物種未來的進化方向。不過，進化論預示，基因的突變率、環境的不確定性、物種之間的競爭程度將影響物種的演變。同樣地，我們不關心醫療服務體系未來的發展方向，那是一個治國理念和政府政策的變量，我們只關心醫療服務市場整體的動態效率，即醫療服務市場競爭性的強弱。相信一個競爭性強的醫療服務市場能夠較好地實現優勝劣汰和新陳代謝，也更容易產生出一個高效率的醫療服務體系。

如果能夠提高醫療服務市場的競爭性，就是增強了醫療服務市場的優勝劣汰機制，余下的問題交給市場就可以了。在當代，幾乎沒有人懷疑市場機制的優越性，尤其是經歷了20世紀的計劃經濟模式與市場經濟模式的較量以來，世界各國要想發展經濟就必須采取市場經濟模式已經基本成為一個共識。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經濟發展實踐同樣證實了市場機制的有效性，因此，我國醫療體制最終引進市場競爭機制也不會例外。本書想表達的一個觀點是，即便醫療服務領域完全市場化，也無法達到“競爭提高效率”的目標，原因是我國眼下的醫療服務體制是有市場卻無競爭，醫院之間看似在競爭，競爭的壓力完全不能與一般的競爭性行業相比。

發達國家反壟斷政策的目標，就是通過政府對行業競爭格局的干預而達到政府不干預市場的結果。反壟斷政策的基本做法就是將具有壟斷勢力的企業分拆，或阻止企業為獲取過大市場勢力的兼并行為。行業中的企業數量越多，嚴格地說是行業的集中度越低，競爭程度就越高，這是反壟斷政策的思想理論基礎。不過，本書要說明的觀點是，這個對于一般商品和服務市場有效的結論似乎并不適用于醫療服務市場。為了說明這個觀點，并為我國醫療體制的改革提出新的思路和方向，我們放棄用市場結構描述市場競爭程度的方法，而代之以市場競爭結構的概念。

三 醫療服務市場效率分析的社會性

醫療服務從一定意義上說是一種公共品。撇開流行傳染病會影響公共衛生安全不說，全民良好的身體素質是強國基礎。一個高效率的醫療服務體系不僅僅提高了資源配置的效率，更提高了醫療服務的可及性，還能夠提高社會的穩定性。醫療服務的可及性不僅與醫療服務的價格相關，還與社會醫療保障制度相關。什么樣的社會醫療保障制度是合理的，它屬于規范性問題，我們不討論它。本書關心的問題是，在給定的社會醫療保障制度條件下，如何提高社會醫療服務體系整體的可及性。

僅僅提高醫療服務體系整體的可及性是不夠的，醫療服務市場還存在一個社會資源配置效率問題。從整個社會來說，醫院對于患者的醫療服務投入的數量水平是否恰當，它不僅僅與醫院的決策行為相關，還與社會對于醫療服務的評價和相應的治理措施有關。即便我們能夠做到新古典經濟學的醫療服務的價格與提供醫療服務的邊際成本相等，由于患者對醫療服務效用的主觀認知與客觀效果的不一致，也可能形成過度醫療等效率損失。我們關心社會如何調控醫療服務整體的投入效率問題，即從社會角度來說，如何保證醫療服務的投入水平是恰當的。

僅僅保證社會整體的醫療服務恰當的投入水平是不夠的，達到醫療服務市場的社會資源配置效率還有一個提供的醫療服務的質量是否合理的問題，它包括兩個方面：其一，醫院為患者提供的醫療服務的質量水平與社會希望的質量水平是否有差異；其二，醫院為不同質量需要的患者是否提供了不同質量的醫療服務。我們不關心對不同質量需要的患者提供不同質量的醫療服務的合理性，它屬于規范性問題，只關心面對有質量需要差異的患者群體能否和用什么辦法提供患者所希望的質量水平的醫療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