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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家風文化的內涵

(一)家風文化源遠流長

1.《周易》淵源

張崇琛在其文章《從〈周易·家人〉看中國早期的家規(guī)與家風》一文中指出張崇琛:《從〈周易·家人〉看中國早期的家規(guī)與家風》,《職大學報》2014年第3期。,《周易》的《家人》卦向我們展示了中國早期家庭的一種有代表性的家規(guī)與家風,即:男外女內、憂患意識、和諧是福、敬祖善奴。這為我們研究中國家規(guī)、家風的起源與演變提供了一個范例,對當今家規(guī)、家風的建立與養(yǎng)成也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家人》卦的卦畫及卦、爻辭迻錄于下:“家人,利女貞。初九,閑有家,悔亡。六二,無攸遂,在中饋,貞吉。九三,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六四,富家,大吉。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上九,有孚威如,終吉”。據《彖》傳釋此卦曰:“《家人》,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意思是說,女子在家庭之內是正位,男子在家庭之外是正位,而男女都擺正了位置,便是天經地義了。顯然,這正是對中國古代男主外、女主內家庭模式的生動描繪。可見,中國早期家庭的家規(guī)與家風,首先包括男外女內的內容。接下來六二爻辭云:“無攸遂,在中饋,貞吉。”“遂”,借為墜,失也。“中饋”,家中飲食之事,代指婦女家務。婦女在家中操辦飲食,料理家務,沒有失職,這是吉利的征兆,亦即幸福家庭的氣象。不過,作為陰爻而居陰位,六二爻也還有另外一重含義,那就是《象》傳所說的:“六二之吉,順以巽也。”“巽”,謙遜。意思是說,六二居九三之下,象征婦人對丈夫順從而又謙遜。此即后世所說的“夫婦順”之義。陽剛陰柔,夫婦和順,這對一個家庭來說,自然是吉利和幸福的。而這樣的家規(guī)與家風在中國被保持了數千年之久,當不是沒有道理的。其次是憂患意識。這是指家庭成員的精神狀態(tài)而言。九三爻辭云:“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嘻嘻,終吝。” “嗃嗃”,通嗷嗷。《說文》曰:“嗷,眾口愁也。”“嘻嘻”,驕佚嬉笑之狀。此爻列舉了兩類不同的家庭精神風貌:前者是貧困之家,眾口嗷嗷待哺,哀號愁嘆,他們的日子雖暫時過得艱苦,但由于隨時都保持著憂患意識,最終可脫貧致富,由艱難而轉為吉利。后者是富貴之家,驕奢淫逸,妻室兒女只知道嬉笑作樂,到頭來反倒會生計艱難。為什么會有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結局呢?《象》傳解說道:“家人嗃嗃,未失也;婦子嘻嘻,失家節(jié)也。”意思是說,貧困之家雖日子過得艱苦,但沒有喪失優(yōu)良家風;而富貴之家雖一時富有,然其家庭成員忘乎所以,“嘻嘻”作樂,已喪失了家節(jié)。“家節(jié)”即家風。后世之所謂家風、家教,實濫觴于此。再次,和諧是福。《家人》卦在歷述了男女正位、主婦稱職并強調了家庭成員應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tài)之后,于六四爻遂下斷語曰:“富家,大吉。”這是對前幾爻的總結。“富”,借為福。《詩經·召旻》“維昔之富,不如時”,《鄭箋》“富,福也”可證。故所謂“富家”,即幸福之家。此爻的意思是說,具備了上述條件的家庭便是福家,亦即幸福之家了。此義自卦象亦可以明之。前已言之,《家人》卦是由內卦離與外卦巽所組成,而巽為風,離為火,內火外風,風助火勢,相輔相成,象征日子過得紅紅火火。這樣的家庭當然是幸福的。這里值得注意的是,所謂“內火外風”,既指主內的妻子與主外的丈夫的相互配合與協調,同時又指家庭本身與外部環(huán)境的和諧一致,共生共榮。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家庭是構成社會的最基本的單位。家庭的幸福與否,實與社會環(huán)境密切相關。《周易》的作者已經認識到,要建設幸福的家庭,除了家庭本身的努力外,還應得到外力的相助,即社會大環(huán)境的促成。只有家庭內外和諧,“內火外風”,才能使日子越過越紅火。又次,敬祖善奴。在中國早期的家庭觀念中,祖先與奴仆也屬于家庭成員。這就是《家人》卦中為何還要提及祖先與俘虜的原因。《家人·九五》曰:“王假有家,勿恤,吉。”這里的“王”,據郭沫若說,其“職掌是管家政和祭祀的”郭沫若:《中國古代社會研究》,人民出版社1954年版,第38頁。。“家”指家廟,祭祀祖先的場所。“假”,格,到。“有”,于。爻辭的意思是說,王到家廟中祭祀祖先,祖先會給全家?guī)硇腋#瑹o須憂慮,是吉利的。在古人的觀念中,家庭是由祖先留下來的,故祖先與家庭密不可分,即使是去世的祖先也仍為家庭之一員。古代關于“尸”的設立,便是基于這樣的觀念。《儀禮·士虞禮》曰“祝迎尸”,鄭玄注:“尸,主也。孝子之祭,不見親之形象,心無所系,立尸而主意焉。”又,《禮記·曾子問》:“祭成喪者必有尸。尸必以孫,孫幼則使人抱之。”古代常以死者之孫為“尸”,以象征其神靈,并代其受祭。可見,在古人的心目中,死去的祖先是通過“尸”與生者交流,并繼續(xù)作為家庭成員的。后世之“尸”雖為神主、畫像所代替,然由此所開啟的尊祖敬宗、慎終追遠的孝道卻一直延續(xù)下來,并成為中國孝文化的源頭。參見張崇琛《從〈周易·家人〉看中國早期的家規(guī)與家風》,《職大學報》2014年第3期。

2.先秦雛形

先秦時期的中國家庭倫理文化作為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文化發(fā)生的原點已經基本上奠定了中國家庭倫理的基調,即“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易·家人》)這意味著,家庭倫理的根本就是家庭的各個成員各守其職,各盡其責,此也即為家之道。而由于先秦時期貴族家庭是主要的形式,所以家庭倫理文化的主要內容就是圍繞保身、立命、出世、全家、免禍等展開,以維護貴族家庭的世卿世祿地位,當然也包括教導子弟學詩識禮、忠于君主、敬重尊長,勤事所職、謙恭謹慎、力戒驕奢等。參見徐少錦、陳延斌《中國家訓史》,陜西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43頁。

孔子認為,家庭倫理最重要的內涵應是以仁為本,以孝為先,善事父母。“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禮記·中庸》)。而在家庭生活中體現“仁”,首先就應當對父母盡孝。“今之孝者,是謂能養(yǎng)”(《論語·為政》),即要做到能養(yǎng)父母,還要守禮,“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論語·為政》)。另外,還可以對父母提出“幾諫”,即當父母有錯誤的時候,子女也應當以婉轉的語氣予以勸諫,以免使自己的父母陷入不仁不義之中。當然,孔子并不僅僅是在家庭的范圍內來闡述家庭倫理,他還認為,家庭倫理道德可以擴而充之來調節(jié)更加廣泛的人際關系,如可以移孝于忠,也可以從愛親擴展到愛人。曾子進一步深化了孔子的家庭倫理思想,更加強調維護家庭的倫理原則和規(guī)范的普遍意義,他認為,許多用來調節(jié)家庭關系的道德規(guī)范都可以擴充至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充溢于社會的每一個角落,“夫孝,天下之大經也”,“居處不嚴,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蒞君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zhàn)陣無勇,非孝也”(《大戴禮記·曾子大孝》)。曾子還認為,對父母的孝道是為人子女須臾不可違逆的道德操守,“君子一舉足不敢忘父母,一出言不敢忘父母,故道而不徑,舟而不游,不敢以父母之遺體行殆矣。一出言不敢忘父母,故惡言不出口,忿言不及于己。然后不辱其身,不憂其親,是可謂孝矣”(《大戴禮記·曾子大孝》)。孟子仍然堅持儒家所提出的親親的倫理原則,并把這一倫理原則絕對化,調整家庭倫理關系的事親、尊親的道德要求被看成是為人之至德,一切都不能與此相違逆,“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孟子·離婁上》);“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孟子·萬章上》)。孟子還把上古時期的“五教”改造成“五倫”,即“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孟子·離婁上》)。而五倫中尤以父子、君臣為要。孟子還把孝悌等道德規(guī)范政治化,使家庭倫理與政治倫理進一步密切。先秦時期的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的基本德目已經基本完備,家庭倫理關系已經得到了明確,雖然沒有形成一種規(guī)模化的家訓勢態(tài),但是以家庭訓誡的方式來進行道德教育在當時已經受到重視,并且影響到后世。曾子“殺豬教子”、“孟母三遷”的典故中都蘊含著家訓的要素,直至今日仍為后人樂道。參見周俊武《論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文化的邏輯進路》,《倫理學研究》2012年第6期。

“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中國的社會結構發(fā)生過種種變遷,然而,由血緣紐帶維系著的宗法制度及其遺存和變種卻長期保留著,并給予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以深刻的影響。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可以將古代中國視作世界文明史上相當典型的宗法社會”馮天瑜:《中國文化簡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63頁。。周代以降,中國社會歷經戰(zhàn)亂,社會經濟形態(tài)、國家政權形式多有變遷,但構成中國社會基石的,始終是由血緣紐帶維系的宗法性組織——家族。……由一個男性先祖的子孫團聚而成的家族,因其經濟利益和文化心態(tài)的一致,形成穩(wěn)固的、往往超越朝代的社會實體,成為社會肌體生生不息的細胞。這種家族制度雖幾經起伏,卻不絕于縷,貫穿于西周以后的數千年間。同上書,第66頁。家族制度的長期存在就必然凝練出悠遠的家庭倫理文化,家庭的功能也被極大地強化了,可以說,它成為宗法社會的核心結構單位。這意味著沒有家庭的存在就沒有個人的存在,包括肉體和精神;沒有家庭的存在也就沒有國家的存在,因為“家國同構”是宗法社會最鮮明的結構,所謂“家國同構”即是指家庭(族)和國家在結構上的同一性,而這種模式就是源于氏族社會血緣紐帶解體不充分而遺留下來的血親關系對社會關系的深刻影響,家與國的組織系統(tǒng)和權利配置都是遵從嚴格的家長制。這說明,在宗法社會結構中,家庭是社會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它是個體生命的搖籃,不僅完成個體肉體生命的生產,而且要承擔著對個體進行人格塑造和精神上熏陶的作用,所以這就不難理解,宗法社會的濃重氛圍可以對個體生命造成遮蔽,因為沒有家庭就沒有個人。同時,家庭也是社會的基石,它是社會完成三種生產——物質資料的生產、人口的生產、倫理道德等精神文化的生產的基本單位。可以說,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家庭倫理不僅調控著家庭成員之間的倫常關系,而且它還承擔著化生社會道德規(guī)范的功能,即許多社會道德規(guī)范要求也是通過移植或延伸家庭道德律則而完成的,家庭倫理與社會倫理的這種關系既是中國社會家國同構模式的前提也是其結果。參見周俊武《論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文化的邏輯進路》,《倫理學研究》2012年第6期。

3.家訓承載

《尚書》可以說是中國最早的家訓文獻,周武王在《康誥》 《酒誥》《梓材》等篇中對弟弟康叔進行教誡,告訴他應如何做一個好君王,如何保衛(wèi)先王的遺業(yè),其實要保衛(wèi)的就是周姓“家天下”的王族地位。在那個時代,治國就是治家,治家亦治國,兩者合二為一。奴隸社會之后2000多年的封建社會里,血緣統(tǒng)治、家長專制、等級森嚴的宗法等級制度的本質內容被繼承和光大。家庭模式因襲父系傳統(tǒng),以男性尊長為核心和最高權威,與社會政治組織生活一樣,是宗法社會的一個微縮。家國同構的社會生活模式是傳統(tǒng)家庭生活展開的制度基礎,同時也使家庭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愈發(fā)凸顯其重要性。

在漢至魏晉時期,對家庭倫理文化產生最大影響的當是儒學獨尊地位的確立,它使得家庭倫理進一步定型、完備并完成了綱常化的轉型。定型主要是指,家庭倫理在性質上已經明確地被確定為遵從儒家倫理,或者說儒家倫理被確定為治家教子之方。漢朝統(tǒng)治者就強調“統(tǒng)治人倫,必移其本,而易其末”,尤重以儒家倫理整肅家庭。兩漢以后,儒家倫理已經通過家教慢慢地滲透到家庭社會生活中。完備則主要體現在這樣幾個方面,第一,家庭倫理的范疇和規(guī)范進一步豐富,“提出了家教、家訓、家學、家戒、門法、家風、家聲等基本概念”。而且,隨著大量小家庭的出現,家庭倫理在內容上不僅僅強調長幼之道,而且也非常重視持家之方,如認為勤儉持家、學習獨立謀生的能力和技藝也是家庭美德。第二,如果說,先秦時期家庭倫理的探討主要是通過思想家的論述來表達的,家庭倫理實踐也只是在貴族家庭展開的,那么,到兩漢以后,家庭倫理的探討和實踐都普及了或者說平民化了。尤值推重的是,家教已經蔚然成風,從王室官宦之家到平民布衣之家,都重家教,涌現出了很多家教典范。綱常化轉型主要是指儒學獨尊地位的確定使得先秦時期所出現的家庭倫理絕對化、綱常化的趨勢變?yōu)楝F實。董仲舒提出三綱五常,確定了父尊子卑,君尊臣卑,夫尊婦卑的人倫序列,班昭、荀爽又作《女誡》,蔡邕則作《女訓》。這樣,基于血緣關系的家庭倫理被綱常化和絕對化以后,便必然造成家庭成員關系的刻板化和權利的片面化。如父對子、夫對婦都具有絕對的權利,前者對后者不僅在財產方面、婚姻方面具有決定權,而且在行為、人身方面也具有決定權。家庭倫理的這種綱常化的轉型造成了很多惡果,片面絕對的道德義務戕害了許多人的生命。如東漢韋彪“孝行至純,父母卒,哀毀三年,不出廬寢。服竟,羸瘠骨立異形,醫(yī)療數年乃起”(《后漢書·韋彪傳》)。東漢郭巨為省一點糧食給母親吃,竟將自己的兒子活埋,他的這種行為不但未遭譴責,反而被編入“二十四孝”中,廣為流傳。這些情況也通過家訓體現出來,形成了中國歷史上家訓的一個高峰期,產生了很多流傳后世的家訓杰作。西漢史家司馬談臨終對兒子的囑托,經學大師鄭玄晚年給兒子的家書,東漢文學家蔡邕寫給女兒蔡文姬的《女訓》,都是家訓中的名篇,而此間家書中的扛鼎之作無疑是《顏氏家訓》。參見周俊武《論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文化的邏輯進路》,《倫理學研究》2012年第6期。

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所謂家訓也被稱為家令、家戒、家規(guī)、家法、家約、家儀、家范等等,不一而足。廣義的家訓規(guī)約的范圍很大,往往涉及整個龐大的家族,是一定家族內部所有家庭都必須共同遵守的律則。狹義的家訓則是單獨家庭對其成員所指定的規(guī)約。當然,宗法血緣關系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的貫通性使得這種廣義和狹義的區(qū)分并沒有絕對意義。無論家訓的名稱有多少,但內涵大致相同,主要是家庭(族)的長者對后輩所提出的為人處事的要求或訓誡,常常涉及勵志、勸學、修身、處世、治家、慈孝、交友、識人、婚戀等諸多家庭成員安身立命的具體層面。從形式上,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的家訓也呈現出層次錯落的樣態(tài),有鴻篇巨制的,有片紙短章的,有口傳心授的,也有臨終囑托的;有謹嚴論說式的,也有慈言呵護式的;有詩歌、格言,也有警句、隨筆。中國傳統(tǒng)家訓,無論以何種樣態(tài)出現,其核心內涵是不變的,那就是以道德教化為要。換言之,中國傳統(tǒng)家訓實際上就是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道德的集中表達——不僅是理論上的總結而且還是道德實踐的介質。同上。

4.“家風詩”的出現

家風一詞,最早見于西晉著名文學家潘岳。參見徐梓《家風的意蘊》,《尋根》2014年第3期。當時與潘岳有“雙璧”之稱的夏侯湛,文才超群,將《詩經》中有目無文的六篇“笙詩”補綴以成《周詩》,并給潘岳看。潘岳認為:這些詩篇不僅溫文爾雅,而且可以看到孝悌的本性。為與友人唱和,潘岳因此寫作了《家風詩》,自述家族風尚:“綰發(fā)綰發(fā),發(fā)亦鬢止。曰祗曰祗,敬亦慎止。靡專靡有,受之父母。鳴鶴匪和,析薪弗荷。隱憂孔疚,我堂靡構。義方既訓,家道穎穎。豈敢荒寧,一日三省。”“綰發(fā)綰發(fā),發(fā)亦鬒止”即把烏黑濃密的頭發(fā)束起來。束發(fā)為髻意味成人,《大戴禮記·保傅》曰:“束發(fā)而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jié)焉。”這時的男子應具備各種技藝,為振興家業(yè)而努力。“曰祗曰祗,敬亦慎止。”祗,敬也。敬亦慎止,《禮記·儒行》曰:“敬慎者,仁之地也。”即恭敬謹慎是仁的土地。潘岳家訓之一,即為人要恭敬謹慎,這是典型的儒家學說。潘岳從成童開始,就開始接受這種儒家經典的教誨。“靡專靡有,受之父母”,這句和《孝經·開宗明義》中的“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同義。這是詩的開頭部分,述明每個人都受到父母家族的熏陶,個人成長與家族的家風家教密切相關,這是魏晉時期“家族化”的典型表征。全詩先說從小深受儒家思想的熏陶,為人“恭敬謹慎”,再提潘氏家教嚴謹,以“義方”為訓,最后堅定信念,業(yè)儒習儒的家學不可荒寧,須“一日三省”。據潘岳《晉書·潘岳傳》云:“潘岳,字安仁,滎陽中牟人。”潘氏一門在漢末三國西晉時期雖非顯赫高門,但也世代仕宦,算是上品大族。其家族在當時是以文章知名于世,與軍事無關而重在行政與文學,潘岳祖、父、叔父皆為行政官員。潘岳“少以才穎見稱,鄉(xiāng)邑號為奇童,謂終、賈之儔也”。習儒從政的家學影響,促成了潘岳在太康文壇上不可忽視的成就,也是他在仕途上孜孜以求的內在動力。但其仕途生涯可謂一波三折,他在《閑居賦》中道:“八徙官而一進階,再免,一除名,一不拜職,遷者三而已矣。”他寫《家風詩》之際,正是其仕途轉折期,雖官職以公事免,但仕進的信念非常堅定,他對仕途的不懈追求正是源于其習儒從政的家學影響,所以,潘岳的《家風詩》側重于家教家訓。在這首詩中,作者并沒有具體描述自家家世,而是通過歌頌祖德、稱美自己的家族傳統(tǒng)以自我勉勵。故庾信《哀江南賦序》云:“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風;陸機之辭賦,先陳世德。”

家風詩的出現并非偶然,也非潘岳一人。“家風”題材的盛行一方面是貴族子弟優(yōu)越感的體現,另一方面也流露出對前途不確定的焦躁情緒。仕途的坎坷,使這些貴族文人將自己的冀望訴諸“家風詩”。通過家風詩,他們向世人展示自己家族的家風家學,力求在荊棘叢生的仕途道路中尋求一種精神支柱,借以建立一種家族責任感,自勵“學而優(yōu)”則求仕,進而“齊家、治國、平天下”。同時,在他們自身求仕的過程中,還心懷著一種社會使命感,希望獲取功名后,能在政治舞臺上施展自己的偉大抱負。同樣的才學橫溢,同樣的懷才不遇,讓他們都希望有個展現自己絢麗人生的舞臺,在這個舞臺上盡情地揮灑自己的才華。他們需要觀眾,而官僚統(tǒng)治階層就是觀眾,他們在評判著每個人的得失和進退,要獲得他們的認可,就要打出每個人的“廣告”,這里的廣告就是家風詩。參見丁婧《論魏晉時期的“家風”詩——以潘岳的〈家風詩〉為例》,《河北北方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6期。

家風這個詞語在西晉出現并開始流行,顯然和“士族”、 “世族”、“勢族”、“大族”、“世家大族”成為社會上的統(tǒng)治力量有關。無論是以宗族為根基、以武力為特征的地方豪族,還是以官宦為標志、以文化為特征的名家大姓,他們政治上累世貴顯,經濟上廣占土地,文化上世傳家學,壟斷了全社會的主要資源。除了通過九品中正制和婚姻關系來維護門閥制度之外,自矜門戶、標樹家風,也是這一時期士族抵御皇權和寒人侵漁的手段。正因為如此,兩晉以后,這個詞語漸次流行,尤其是在北朝,更是使用甚廣。從它發(fā)軔之初,就往往和門風互用。如“門生故吏,遍于天下,而言色恂恂,出于誠至,恭德慎行,為世師范,漢之萬石家風、陳紀門法所不過也,諸子秀立,青紫盈庭,其積善之慶歟”(《魏書》卷58),“少而清虛寡欲,好學有家風”(《北齊書》卷42),“昶年十數歲,為《明堂賦》。雖優(yōu)洽未足,而才制可觀,見者咸曰有家風矣”(《周書》卷38),等等。參見徐梓《家風的意蘊》,《尋根》2014年第3期。

5.歷史嬗變

隋唐時期,中國重歸統(tǒng)一,雖然說門閥氏族家庭走向衰落消亡,但是宗法社會的性質并未改變,家天下的秩序依舊。從家庭內部來看,大家庭都十分重視倫理道德的教化,重視家風或門風的淳化。宋明時期,大家庭的維護極重倫理道德規(guī)范,不少大家庭都有自己的家規(guī),對于家庭成員的道德教育實現了“常態(tài)化”,甚至有的家庭每天都對家庭成員的行為進行教育、訓示,不容有違背家規(guī)的叛逆行為出現,家庭成員的日常生活統(tǒng)一安排,井井有條,不因成員眾多而紊亂。明清之際,中國家庭倫理文化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中國封建社會在經歷幾千年的歷史發(fā)展之后,社會統(tǒng)治和家庭模式已經十分成熟,家庭倫理文化也獲得了深度的積淀,家庭倫理的譜系得到了很大的擴張,家庭道德的諸多德目較之于以往有了更加繁復的闡釋和規(guī)定。

同時,我們也看到,宋元明清時期家庭倫理的世俗化進程發(fā)展非常迅速。以往的家庭倫理所設計的多是空泛的倫常德目,與世俗生活切近的內容較少,而宋代以后,用以指導子弟治生立業(yè)的內容明顯增多,如有對子女職業(yè)價值觀進行勸導的,“如不能為儒,則巫、醫(yī)、僧、道、農圃、商賈、伎術,凡可以養(yǎng)生而不至于辱先者,皆可為也”(《袁氏世范·睦親》);有對子女進行持家之道教育的,如建立合理的家庭收支計劃,實行豐儉適中的合理消費方式;有關于子女行為方面的訓示引導的,如要求子女遏制不良嗜好;還有關于家庭成員間如何做到民主決策、德業(yè)相勸、過失相規(guī)以及如何保持民族氣節(jié)等內容。宋元明清家庭倫理的世俗化趨勢強化還表現在用于家庭倫理教育的家訓、蒙學讀物的撰寫流傳空前增多,不僅帝王官宦家庭重視家訓,就是一般平民之家也有訓導子女的一套言論或規(guī)范。所以,宋元明清時期,散發(fā)出新鮮氣息的家教家訓的名篇很多,遠遠超過前朝,如《袁氏世范》、《放翁家訓》、《龐氏家訓》、《治家格言》、《荊園小語》等。明中葉以后,中國的封建社會進入了“天崩地裂”的時代,標志著古老的中國社會結構已經發(fā)生變化,商品經濟的發(fā)展使得傳統(tǒng)家庭的結構、功能都有所變化。參見周俊武《論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文化的邏輯進路》,《倫理學研究》2012年第6期。

隨著商品經濟的萌芽和發(fā)展以及經世致用思想的興起,士人逐漸認識到除了做官以外,還可以經商。于是,考取功名和務實經世都成了不少家族迭相為用、左右逢源的振興法寶。明朝后期,黃宗羲的“工商皆本”的觀念逐漸為人們所接受,并開始在家訓中出現。清代又出現“四民皆本”的觀點。太平天國運動后,紳商群體逐步壯大,社會聲譽也日漸提高,士人將“習業(yè)謀生”提高到與“讀書應試”相提并論的高度。士大夫中逐漸建立起一種新的價值評判標準,他們越來越欣賞儒商那種“公平交易”的思想而鄙視官吏們的偽善,務實家風在晚清變局中悄然勃興。從19世紀后半葉開始,隨著西方經濟文化的滲入與侵蝕,我國傳統(tǒng)經濟結構及社會結構逐漸解體,工業(yè)文明及與之相適應的現代化精神也隨之興起,受自由、平等、理性、法治等精神浸染的傳統(tǒng)家風也隨之發(fā)生嬗變。新中國成立后,家庭中的封建等級關系被徹底炸碎,反映和維護這種關系的那部分傳統(tǒng)家風已經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家庭成員之間平等相處之風日益興盛,尊老愛幼、誠實守信、民主和諧的社會主義新家風逐步形成。參見周春輝《論家風的文化傳承與歷史嬗變》,《中州學刊》2014年第8期。

6.現代家風

首先,現代家風的最核心價值就是“愛”,即家庭成員要將“愛”視為第一相處準則。愛,首先是關心、體貼,老一代要關心下一代,下一代要關心老一代;同輩之間相互關心、愛護、體恤。父輩、祖父輩愛護子輩、孫輩似乎不成多大問題,但子輩、孫輩對待父輩、祖父輩的態(tài)度卻是一個問題。今天,在獨子化、少子化年代,往往存在著溺愛問題。什么是溺愛,有兩個標準:一是愛超過了孩子所需;二是愛沒有了原則。愛往往表現為給予,但并非越多越好,多了就是營養(yǎng)過剩。比如,有的家長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味地滿足孩子,不讓孩子受罪。這表面上看是愛,其實是溺愛。溺愛雖然不是害,但是起到了“害”的作用。沒有原則的愛是可怕的,有的家長對孩子物質上無限制滿足,精神上沒有要求,甚至把精神上的要求視為愛的敵人,這就是大問題。愛,是給予,但更是要求,寬嚴相濟是愛的藝術性所在。所以,愛非常重要,要讓孩子學會愛,后者相對于前者更重要。愛是相互的,愛要有度,核心是如何用合理的方式表達愛,學會愛,讓“愛”成為現代家風建設的主旋律。愛的教育,是讓子女在愛的心靈主導下選擇做人、做事的立場。當然,下一代對上一代的愛也要有原則、有立場。其次,“和”應該成為現代家風建設的主旋律。“和”,包括和諧、和睦、和順、和愛等意思。家庭是個小宇宙,家和萬事興,沒有和,家庭的一切都不復存在;沒有和,維系著家庭生命的線就會斷開。家庭中怎樣致“和”?集權、一言堂,強壓大家服從,只能達到表面的“和”,不是真正的和。但如果家長沒有一點兒權威,想達到和,估計可能性也不大,因為適度的家庭權威是家庭致“和”的必要條件。過去的家庭很大,家長必須保持一定的權力、權威,必須嚴守綱常倫理、強化家法族規(guī),沒有這些制度性保證與權威力量的支持,封建大家庭很難維持,家庭的有序運轉幾乎不可能。所以,“和”,應該是建立在一定權威下的“和”,而不是一盤散沙、七嘴八舌。盡管今天家庭結構簡單了,父母依然要保持一定的權威性。事實證明,權威型家庭子女成功概率更大。另外,“和”,更應該建立在家庭成員之間一定的民主和相互關懷之上。沒有民主,缺少愛,只講家庭共同利益不講個人利益,“和”也是虛偽的。再次,“孝”仍然是家庭“第一大德”,雖然“孝”字里面的經濟贍養(yǎng)功能現代已經沒有那么重要了,但“孝”依然是中國人的寶貴遺產,無論在什么年代加以提倡估計都不為過,但不是那種愚忠、愚孝。其實,古代正統(tǒng)儒家思想中也不主張愚忠、愚孝的。今天依然要大力提倡孝道,當然,要從正統(tǒng)的傳統(tǒng)思想中提取孝的觀念,比如《孝經》中提倡的當父母意見不正確時要“爭”;再如,《大學》中把孝作為德的一種并指出了道德的相互性——“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朋友交,止于信”。我們還要強調父子之間的道德主體是父親,《論語》所說的“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還就是這個道理。只有這樣才能正確理解孝,才能建立真正的孝道。第四,”,就是順序、秩序,還包括一定的等級性。家庭沒有秩序,家風建設無從談起。家庭成員之間確實主要是親情關系、權利平等關系,但有沒有優(yōu)先權呢?比如,長輩在作出決策、發(fā)表意見中應該具有優(yōu)先權,因為無論是從保證決策的正確性,還是保證家庭高效運轉角度來看,優(yōu)先發(fā)表意見或者意見的優(yōu)先地位總是不會被忽視的。在家庭生活中,家庭成員的“序”及“排序”的意義就在這里。在家庭成員中,爺爺奶奶應該被尊重,因為他們具備年輕人尚不具備的知識與經驗,在指導下一代成長過程中具有指導性、權威性,尊重長輩就是尊重知識經驗,它是家風建設的重要性所在。反過來,未成年人也有優(yōu)先權,那就是:在成長方面,應該優(yōu)先受保護。在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中有一個原則——“兒童利益最大化”。如果家長失去了權威,在決策方面沒有優(yōu)先權,又如何能保證兒童利益的最大化、最優(yōu)化呢?年長者與年輕一代各有自己的優(yōu)勢。在智育方面,年輕人視野開闊,思維活躍,創(chuàng)造性強,敢于突破陳規(guī)陋習,但經驗明顯不足;而年長者經驗豐富,知識比較扎實,思維周密,但有時候會有點兒保守。因此,倡導年輕人與老年人之間優(yōu)勢互補,倡導相互學習的風氣至關重要。第五是”。當代社會是法治社會,但仍然有一些家長不注重法,沒有法律意識,把孩子視為自己的私物,以為養(yǎng)老的事、孩子的事、妻子(丈夫)的事都是自己的事,別人無權干預。這是不良家風的禍根之一。法的內涵豐富,本質上是權威性和公平、公正性。也就是說,法是底線,是剛性要求,誰都不能違背;家長在法律面前與孩子是平等的,沒有特權。家長之所以能夠成為家長,因為他一定是家庭規(guī)范和社會規(guī)范的帶頭執(zhí)行者。這就是前面提到的責任主體。當然,講“法”,是在講“情”與“德”基礎上說的。“情”還是家庭第一調節(jié)系統(tǒng),情就是愛;接下來是“德”和“法”。“法”是保證,是底線;“德”是關鍵,是常規(guī);“情”是靈魂。講情,重義,守法,是家庭生活與家風建設的根本任務。總之,現代家庭仍然應該是一個人精神發(fā)育之根、道德成長之根、心靈歸宿之根。這就是我們需要的家風。參見洪明《家風建設是全社會的系統(tǒng)工程——訪龍新寶》,《少年兒童》2014年第8期。

(二)家風文化內涵豐富

首先,“家風”是文化的概念,家風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元素。中國歷史家國同構的結構模式演繹了中國人的家國情懷。中國向來有尊崇祖先、孝順長輩的傳統(tǒng),中國更有重視德行教化、自覺擔當的家長。“家文化”、“家庭的文化”都深深地打下了中國特色的烙印。家風就是國風民風。家風是家庭凝聚力的來源,所有家庭成員擁有共同的價值觀、人生觀,共同信守一系列生活原則與處世哲學,家庭才能成為一個共同體。有了這樣一個共同的東西,家庭才能共同應對外部世界的沖突,有效化解家庭的內部矛盾。一旦家庭成員中出現不符合公認的家庭行為規(guī)范、價值觀念與處事原則的言行,家庭內部其他成員就會群起而攻之,家庭的基本和諧由此得以保證。的確,家風的特征在鄉(xiāng)村社會、大家庭中表現得十分生動,而在現代城市家庭中卻不那么明顯。但是,只要一個組織存在,就會有這個組織的文化,特別是這個組織如果有歷史的厚重,有傳統(tǒng)的積淀,就更是如此。作為家庭的文化,家風是附麗于家庭而存在的,只要有家庭,就會有家風。家風并不會因為農村的城市化、大家族被小家庭取代而喪失,或者說,隨著歷史的演進,社會情勢的變化,家風的具體內容肯定會有變化,但家風仍然會存在。極端地說,沒有家風,本質上也是一種家風。在社會結構和家庭結構都發(fā)生了革命性變革的當今社會,人們感嘆家風的蕩然無存,其實是指家庭所秉持的“只耕田,只讀書,自然富貴;不欠債,不健訟,何等安寧”這樣一些古典原則的式微,是指“耕讀兩途,讀可榮身耕可富;勤儉二字,勤能創(chuàng)業(yè)儉能盈”這樣一些傳統(tǒng)內容的淪落,是“志欲光前,唯是詩書教子;心存裕后,莫如勤儉傳家”這樣一些舊時理念的散淡,而不是家風本身的消逝。進入近代,隨著西方經濟文化的滲入,工業(yè)文明帶來的現代精神的發(fā)展,人們在理解、取向和取舍傳統(tǒng)家風中的“直”、“悌”、“誠”、“謹”、“謙”等德目上雖然有所變化,但傳統(tǒng)家風仍頑強地堅持著儒家道德價值的基本內核,并在中國歷史發(fā)展中保留著持續(xù)的影響。中國傳統(tǒng)家風文化既是傳統(tǒng)社會發(fā)展的積淀和折射,也是構建現代家風的重要底色。

其次,從縱向上來看,家風具有傳承性和時代性一方面,家風具有傳承性。“家風”應該是一個家庭或一個家族長期以來形成的、相因成習的、為所有成員共同認可、一致遵從的做人做事的準則、理念、規(guī)矩、方式,且因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實踐而得以傳承,從而成為某個家庭或家族的傳統(tǒng)。傳統(tǒng)作為人類代代相傳的行事方式,是從過去延傳到現在的事物。沒有經過較長時間的過濾和沉淀,就形成不了傳統(tǒng)。在《論傳統(tǒng)》的作者希爾斯看來,“它至少要持續(xù)三代人——無論長短——才能成為傳統(tǒng)”。盡管世代本身的長短不一,但“信仰或行動范型要成為傳統(tǒng),至少需要三代人的兩次延傳”[美] E.希爾斯:《論傳統(tǒng)》,傅鏗、呂樂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0頁。。家風作為特定家庭的傳統(tǒng),也是該家庭長時期歷史汰選、傳統(tǒng)沉淀的結果,是一輩又一輩先人生活的結晶。在庾信的《哀江南潘岳像賦序》中,有“潘岳之文采,始述家風;陸機之辭賦,先陳世德”的說法。這里,“家風”與“世德”共舉,足見家風有別于時尚,而與“世”即很多年代、好幾輩子緊密關聯。在時間上持續(xù)的短暫性是時尚的特征,而家風則是歷經延傳而持久存在,或者在子孫后代身上一再出現的東西。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歷史文獻中提及家風一詞,往往蘊藏有對傳統(tǒng)的繼承意義。例如,“齊有人焉,于斯為盛。其余文雅儒素,各稟家風。箕裘不墜,亦云美矣”(《南史》卷二十二)。這里的“稟”字,就生動地傳達了下對上、后對前的承繼接受。至于比比皆是的“不墜家風”、“世守家風”、“克紹家風”、“世其家風”以及“家風克嗣”等,無不體現了這一特點。參見徐梓《家風的意蘊》,《尋根》2014年第3期。另一方面,家風具有時代性。作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傳統(tǒng)家風,是中國傳統(tǒng)農業(yè)社會家族、家庭的風尚習俗。儒家道德規(guī)范是傳統(tǒng)家風的價值取向,耕讀傳家是傳統(tǒng)家風的基本范式。“家教”、“家學”是傳統(tǒng)家風的傳承方式。“家規(guī)”、“家法”、“家訓”是傳統(tǒng)家風的符號標志。經過歷史的嬗變,現代家風必將在傳統(tǒng)家風的濃厚底色上畫出新的畫面、作出新的詮釋、注入新的元素。家風不僅是樸實的傳統(tǒng)沉淀,也蘊含豐富的時代特征。比如和諧、孝道、大愛、有序、法治精神都應該成為現代家風的基本內容。傳統(tǒng)家風講求親情、重視人倫、注重文化知識,其蘊含的人倫觀、自然觀、生命觀等是塑造新時期“家風”的寶貴思想資源。在新的歷史時期和新的生存環(huán)境下,應該從傳統(tǒng)家風中挖掘、吸收有價值的內容,按照構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要求賦予其新的時代內涵。在今天,“孝敬父母”就是社會公德——孝敬父母是所有價值觀中最大的交集之一,這其實是社會公德的一種體現;“正直守法”對應法治社會——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法治經濟,政府要依法行政,百姓應正直守法;“厚道誠信”對應信用社會——市場經濟強調信用,我國正在努力構建信用社會;“不怕吃虧”對應調整利益格局——市場經濟背景下,要調整好利益格局,既堅持自己合理的利益訴求,又能夠關照到他人的需求,在這個過程中難免吃虧,不怕吃虧才能最終讓大家都不吃虧,一起過上更好的日子;“勤儉持家”對應艱苦奮斗——國家發(fā)展得越好越不能忘記艱苦奮斗,具體到家庭層面也是如此,這同樣是一個時代命題。

再次,從橫向上來看,家風具有多樣性和層次性。傳統(tǒng)家庭雖然不同程度上都受到儒家文化的熏染和影響,但由于其社會地位、家學傳承、生存條件、文化氛圍等方面的差異,每個家庭的家風也會存在一定的差異。帝王祖制、士大夫家訓家書、普通百姓的家規(guī)家教雖然都傳承著相同的價值觀念,但在實踐性上還是有所差異,因而也就有了“好家風”與“壞家風”之別。家風有別于家庭世代相傳的道德準則和處世方法,它是一個家庭的性格特征。它一旦形成,也就成為教化的資源,對家族子弟具有熏染影響、沾溉浸濡的意義,但家風是一種不必刻意教誡或傳授,僅僅通過耳濡目染就能獲得的精神氣質,具有“潤物細無聲”的意義。家風作為家庭的文化和傳統(tǒng),表現的也是一個家庭的氣質和風習,反映出一個家庭有別于其他家庭的不同之處。有的家風可能是勤奮儉樸、為人忠厚、待人有禮;也有的家風可能是狡詐刻薄、游蕩為非、兇橫勢利。如同一所學校、班級有學風、班風一樣,學風、班風有好壞之分,高下之別,家風同樣也有優(yōu)秀的不良的,只有那些醇正的好家風才能稱得上是傳家寶。正因為如此,對家風、門風或稱譽或貶損,也就并存于歷史文獻中。如《魏書》卷三十八說:“刁氏世有榮祿,而門風不甚修潔,為時所鄙。”卷四十七說:“及道將卒后,家風衰損,子孫多非法,帷薄混穢,為論者所鄙。” 《隋書》卷四十九也說:“子實不才,崇基不構,干紀犯義,以墜家風,惜哉!”可見,即便是在傳統(tǒng)社會,被視為傳家久、繼世長的,也只有耕讀、忠厚、清廉這樣一些美好的品質。參見徐梓《家風的意蘊》,《尋根》2014年第3期。因此,家風是經由長期教化后的結果,表現家庭的性格特質,具有多樣性和層次性。

又次,家風的內涵和外延。(1)家風與家規(guī)。家風不同于家規(guī)。雖然這兩個概念都與家庭教育相關,但它們有著本質的差異。家規(guī)是家庭或家族中的規(guī)矩,是家人所必須遵守的規(guī)范或法度,是父祖長輩為后代子孫所制定的立身處世、居家治生的原則和教條,它是借助尊長的權威,加之于子孫族眾的又一重道德約束,有的甚至具有法律效力。它有家訓、家誡、家規(guī)、家儀、家教、家法、家約、家矩、家則、家政、家制等名義,有敬祖宗、睦宗族、教子孫、慎婚嫁、務本業(yè)、勵勤奮、尚節(jié)儉等多方面的內容,是行于口頭、針對性強的具體教誡,是見諸家書、目的明確的諄諄訓誨,是載諸家譜、可供諷誦的文本。通俗地說,我們可以把家規(guī)看作是教化家人的教科書,而家風則是經由長期教化后的結果。(2)家風與家訓。家訓可以有多種分類,如根據其表現形式,可以分為教誡活動的家訓和文獻形式的家訓兩種;根據內容,可以分為針對一人一事、起因明確、內容具體、結果也很顯豁的非規(guī)范性家訓,以及針對整個人生、涉及方方面面的規(guī)范性家訓。有的家訓,著重于家庭子弟的道德修養(yǎng),教授為人處世要法;而有的家訓,集中于居家治生,以至于祠堂、義莊、學塾等的管理規(guī)條。家訓或鴻篇巨制或片紙短章,都是古人家庭教育的思想結晶。但無論如何,相對于家風,家訓一個總的特點是有形的,是可視可見的。家訓主要有幾種形式:其一,比較完整、系統(tǒng)的家訓專著。這類家訓記載了父母或其他長輩對子女或其他晚輩的訓誡,有個人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有他人的優(yōu)秀事跡或成敗的教訓,內容廣泛比較系統(tǒng),如顏之推的《顏氏家訓》。其二,列出讓子女共同遵守的家規(guī)家條,如鄭濤的《鄭氏規(guī)范》、趙鼎的《家訓筆錄》等。其三,以家書的形式對子女進行教育,大都親切自然、娓娓道來。如鄭燮的《十六通家書》、《紀曉嵐家書》、《曾國藩家書》等。其四,以詩歌、格言、警句、隨筆的形式出現,生動活潑不拘一格。如東方朔的《誡子詩》、陶淵明的《責子詩》,影響最大的當推朱柏廬的《治家格言》。總的來看,家訓是古人家庭教育的瑰寶。盡管家訓出自不同歷史時期的不同作者之手,不同的家訓也會有不同的針對性,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家訓都凝聚著作者豐富而深刻的人生經驗、對社會現實的客觀存在評價、對人生目標孜孜不倦的追求,并且折射出父母望子成龍的殷切期待、對家庭幸福生活的渴望、對社會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的關注,以及為國家民族貢獻才能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歷史上許多人正是通過家訓懂得了如何做人、如何處世、如何治家、如何報國的;懂得了如何通過學習,明白事理,增加見識。許多受過良好家訓教育的人,后來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材,對社會的穩(wěn)定、繁榮和進步,作出了積極貢獻。例如,司馬遷遵循父親司馬談的遺志,忍辱負重,完成了不朽歷史巨著《史記》。清代大學生張廷玉聰明練達文思敏捷,其仕途和學業(yè)上的成就,與領會并實踐其父張英的家訓著作《聰訓齋語》、《恒產瑣言》不無關系。因此,家訓可以說是我國古代家庭教育的一塊瑰寶。(3)家風與家書。家書是記錄、表達家訓的一種方式,較之單一的家規(guī),其涉及的內容更廣泛,敘述的語言就是寫信而不是立規(guī)矩,較之詩歌格言之類更是娓娓道來的書面語。因此,家書、家訓并不嚴格區(qū)分,研究家書也是研究其中記載的家訓內容,很多時候,人們就是把這種書面流傳下來的家訓直接作為家書看待。例如在童亮編著的《讀家書懂人生》一書中,直接將《顏氏家訓》、 《朱子家訓》、《曾國藩家書》作為三大家書經典來看待。書中寫道,《顏氏家訓》問世千年有余而長盛不衰,無愧于“古今家訓之祖”的美譽;《朱子家訓》將中國傳統(tǒng)的“孝悌”、“勤儉”、“讀書”、“積德”的美德注入其中,堪稱獨步;《曾國藩家書》更是儒、道、法思想之集大成,是傳奇人物曾國藩一生主要活動和其政治、治家、治學之道的生動反映。這些家書可以說是長者對后生的直白,無不道出人生的種種滄桑,提煉出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是人生智慧的總結。在這里,很顯然,家書是家訓的載體,家訓是家書所呈現的內容,家書是家訓的表現形式。

(三)家風內涵的幾個理解緯度

我國倫理學大師羅國杰這樣解釋家風的概念:“所謂 ‘家風’,一般是指一種由父母(或祖輩)提倡并能身體力行和言傳身教,用以約束和規(guī)范家庭成員的風尚和作風。家風是一個家庭長期培育形成的一種文化和道德氛圍,有一種強大的感染力量,是家庭倫理和家庭美德的集中體現。‘家風’一經形成,就能不斷地繼承發(fā)展,并有著日積月累、潛移默化、前后相繼、陶冶家庭成員品行的作用。正如社會風氣是社會道德水平的一個重要體現一樣,家風是家庭成員道德水平的集中體現。家風作為一種精神力量,它既能在思想道德上約束其成員,又能促使家庭成員在一種文明、和諧、健康、向上的氛圍中不斷發(fā)展。”羅國杰:《論家風》,《中國火炬》2000年第3期。結合我們的綜合研究,著眼于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借鑒,我們認為,應從以下幾個緯度解讀家風內涵。

1.“家風”——中華文化的家國情懷

我國傳統(tǒng)家風的主要內容。我國傳統(tǒng)家風以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為指導、以修身齊家為核心,倡導家庭成員修身正心、安分守己,家庭成員間有嚴格的尊卑貴賤,尊崇父慈子孝、兄仁弟悌和夫唱婦隨的基本準則。對于我國傳統(tǒng)家風的內容,我國國學大師錢穆先生曾針對魏晉南北朝家教指出:“門第傳統(tǒng)共同理想,所期望于門第中人,上至賢父兄,下至佳子弟,不外兩大要目:一是希望其能具孝友之內行,一則希望其能有經籍文史學業(yè)之修養(yǎng)。此兩種希望,并合成為當時之家教。其前一項之表現,則成為家風;后一項之表現,則成為家學。”首先是修身。我國傳統(tǒng)家風中非常注重修身,要求家庭成員從小事做起,從自身做起。在高層次上則要求家庭成員尊崇“立德、立功、立言”這三個原則。唐代的李襲譽對子女的教育便謹遵這三個原則,他曾賑助宗親,樹立了崇高的德望,這是立德;發(fā)展農業(yè),這是立功;著書立說,傳于后世,這是立言。他以身示范,注重培養(yǎng)子孫的謀生能力。我國傳統(tǒng)的家族、家庭都強調嚴格教子,讓他們飽讀儒經,嚴格按照我國傳統(tǒng)的倫理道德立身處世、待人接物。我國傳統(tǒng)家風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對長幼、上下、尊卑貴賤的區(qū)分,不得以下犯上、沖撞長輩也就成了其中最基本的要求。在學業(yè)上,我國傳統(tǒng)家風中尤其重視家庭成員對儒家經典的學習,培養(yǎng)家庭成員好讀書的好習慣。在自身發(fā)展上,我國傳統(tǒng)的家風中尤其重視立志,認為人的一生中立志對其成長極為重要,如果人不立志,人生就會沒有目標,就會渾渾噩噩,碌碌無為。其次是齊家。齊家是對整個家庭的管理,要求家庭成員和睦友好,勤儉清廉,遵守家規(guī)等。齊家包含的內容很多,其中的要求構成了我國傳統(tǒng)家風的主要內容。在家庭事務上,傳統(tǒng)家庭的習俗是由家長(家庭或家族中較為年長有一定威望的男性)一人做主,他決定著家庭事務中的共同事務,如祭祀、修宗廟、修族譜等。在家族的傳承和維護上,傳統(tǒng)的家風要求家庭成員的意愿要服從整個家族的利益和需要,婚姻完全由家長包辦;在士農工商中,推崇士與農,輕工商。在家產分配上實行共財的家風,雖在家長去世后家庭會由諸子分割家產,但是我國古代家風倡導世代同居共財。在家庭的消費上,提倡節(jié)約簡樸之風。在家族與外界交往上,我國傳統(tǒng)的家族間的交往很少超出本鄉(xiāng)或本村的范圍,在交往中信奉以誠相待、和睦相鄰的傳統(tǒng)民風。在傳統(tǒng)的禮儀活動方面,家庭成員遇到出生滿月、婚喪嫁娶、壽辰、科舉、傷病等事都要舉行相應的禮儀活動,以示慶賀紀念或哀悼慰問。再次是治國。我國傳統(tǒng)家風中對于治國的要求主要針對官宦之家,為官教育也是我國古代家教的重要內容之一。在公務處理上,要秉公處理以正道決斷,不應徇私枉法。在自身能力上,要求要勤學修身,提高自己的處事能力。在官員選拔上,要以德才為標準,用人為賢,而非用人唯親。在日常生活中,要以身作則,勤儉廉潔。我國傳統(tǒng)家風對家庭成員的各個方面都有著具體的要求,這些要求使得家庭和睦、民風淳樸、社會和諧,這在當時有著很大的積極作用。參見鄭運佳《傳統(tǒng)家風的內涵與現代意義》,《山東農業(yè)工程學院學報》2014年第5期。

家國同構。所謂家國同構是指家庭、家族和國家在組織機構方面具有一致性和共同性。家庭的建構與國家的建構原理相同,意義相近。“家”成為“國”的原型、母體與基礎,“國”建立在“家”的基礎上并成為“家”的擴充與放大。國家,國家,國就是家,家就是國,國家相連,家國不分,對待國家講究忠誠,對待家庭講究孝道,家庭成為社會的基本組織形式和國家的最小單元,而國家則如同一個大家庭。誠如黑格爾所說,中國純粹建筑在一種“道德的結合上”,“國家的特性便是客觀的家庭孝敬。中國人把自己看作是屬于他們家庭的,而同時又是國家的兒女”。“家國同構”以血緣關系為基礎,定位在以家為本,家國一體的整體結構上,強調個人、家庭、國家有機的結合性,倡導公忠為國、愛民愛國、以身許國,強調個人要秉公去私,以公克私,崇德重義,修身為本。反映在國家、社會的層面上,表現出對德政、德治與德教為主的訴求;反映在個體層面上,則強調個體修身為本和對理想道德人格的追求。其結果是構成了以倫理道德維系社會穩(wěn)定的差序格局。國家是家族的擴大。君王就是“大族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周代的宗法制度,從上層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領域,初步奠定了中國傳統(tǒng)社會“家國一體”或“家國同構”的大格局。春秋時期,孔子的孝悌思想則從親情倫理道德的角度為其打下了堅實的民間基礎。漢代董仲舒用“天人感應”、“君權神授”的幌子,又把人道和王道糅合在一起,構建了一套“天不變,道亦不變”的綱常規(guī)范,大大地強化了宗法制度的合理性和道德權威性。幾千年來,直到辛亥革命以前,忠和孝一直是中國封建文化的兩大精神支柱。在多民族封建集權的格局下,忠孝既是哲學、倫理準則,又是宗教、信仰準則;既是思想保證,又是組織保證。忠是對一國的最高統(tǒng)治者的服從原則,孝是一家一戶小農經濟下對家長絕對權力的服從原則。在家庭或家族中,父親是核心,在國家中,君王是核心,在道德生活方面則特別強調忠孝一體,適應與家庭倫理的孝同樣適用于治理國家,教忠教孝成為歷代統(tǒng)治階級治國平天下的不二法門。自古以“忠”、“孝”為尊。忠于國家,忠于明主,不做有損其利益的任何事。孝順父母,珍惜親情,方可做謙謙君子,磊落男兒。漢代以孝治天下,皇帝的謚號都有一“孝”字,如“孝文”、“孝武”、“孝景”等。趙宋以降直到明清,不斷加強中央政府權力,忠的地位逐漸高于孝。當國家需要臣子在忠孝兩者選取其一時,“移孝作忠”被認為合理,并得到鼓勵。國君代表國家,君主即國家。忠君與愛國混而為一。移孝作忠,即是將家庭倫理的孝道引入政治生活領域,因此,不忠君、不敬官,都成了不孝的行為。父子關系與君臣關系具有同構的性質,適用于齊家的倫理道德同樣適用于治國平天下,這就使家族制度成為政治統(tǒng)治的手段,使血緣倫理與政治倫理合二為一。宗法原則、孝悌思想和綱常觀念,像一組牢不可破的遺傳密碼一樣,成為中國超穩(wěn)定的社會政治結構的遺傳基因,無論怎樣改朝換代,它的功能始終歷久彌新。

家國情懷。傳統(tǒng)社會家國同構的社會結構使得血緣家庭承載了社會絕大部分的功能。其中的一個重要功能即是:家庭對儒家道德文化的傳播功能,最終形成儒家文化和血緣家庭相互交融、相互影響的格局。儒家文化中所強調的社會秩序和規(guī)范主要通過血緣家庭的道德教育和倫理教化來執(zhí)行,血緣家庭是儒家道德文化傳播和道德教育的主要路徑,同時,儒家文化的道德規(guī)范和秩序也構成血緣家庭中教育的主要內容。這樣最終形成了“家國同構”的道德教育模式。參見刁龍《試論血緣家庭變化對道德教育的影響》,《學習與實踐》2011年第12期。

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儒家文化成為官方和民間共同信奉與遵守的意識形態(tài),國就是一個擴大了的家,家中的孝子就是國家的忠臣。《論語》有言,“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其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大學》中也說,“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國家的精神命脈系于家庭之中,培養(yǎng)一個好的家庭成員成為頭等國家大事,家庭教育成為安邦定國的必經途徑。最早論述家庭的經典是源于上古時期的被稱為“群經之首”的《易經》。《易經》中有一個專門講述如何治家的卦,叫“家人卦”,其卦象是風在上,火在下,意喻著風借火勢,火借風威,即“家和萬事興”。先秦時期孟子在《大學》中提出齊家治國的邏輯:“所謂治國必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國。”自此,家國情懷成為中國人永遠的精神歸宿。中華文化以儒家思想為主流,儒家倫理的核心是家庭倫理,家庭是形成社會凝聚力的重要組織,是社會群體網絡發(fā)展的起點和環(huán)節(jié),是維系整個社會的重要政治和文化力量。孔子主張對全體民眾進行道德和禮儀教育:“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家庭教育培養(yǎng)的就是有道德、有禮儀、有學問的社會成員,他們在家庭內部能處理好父子、兄弟、夫婦的關系,在家庭外部也能協調好朋友、君臣的關系;他們遵守社會流動的規(guī)則,進則進入廟堂治國平天下,退則回歸家族安分守業(yè),并將向上流動的希望寄托于下一代,所以社會呈現出平和、進取、祥和、有序的文明精神和流動秩序。孝悌忠信、禮義廉恥、仁愛和平等為核心的共同道德規(guī)范成為全體人民普遍奉行的價值觀,形成了全社會判斷是非善惡美丑的統(tǒng)一標準,維持了中國各地文化及思想的純正和向心力。家風追求的是實現個體對家族和國家的貢獻,“修身、齊學、治國、平天下”是中國讀書人的大情懷與大歸皈,從而實現了小我與大公的統(tǒng)一。

家風家訓與家國情懷。中國歷代家訓中談得最多的就是傳統(tǒng)的人倫關系以及相應的道德規(guī)范。在各種人倫道德中,家訓特別重視“孝悌”,可謂是“首孝悌”。善事父母為孝,善待兄弟為悌。孝悌是人之本,不孝不悌,便不成人。一孝立,萬善從。將這種美德推廣開去,延伸到社會,便是孟子所贊美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崇高道德精神。因此,家庭人倫關系是社會人際關系的基礎,孝悌行為的意義不限于家庭本身,由對家庭親人的孝悌,上升到對國家、民族的忠義,這是為人處世的最高道德境界,是為國家為民族利益而不惜犧牲個人利益及生命的愛國主義傳統(tǒng)。古人認為,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門。不可想象,一個不孝子孫會是忠于社稷的官員。只有為國家作出貢獻立身揚名光宗耀祖者,才是真正的孝子。家就是國,國就是家,真正的家國情懷。

中華民族歷幾千年而血脈不斷文明不墜,自有我們全社會共同尊崇的價值基礎。這個價值基礎是以儒家道德信仰為核心的傳統(tǒng)文化。我們民族的信仰系統(tǒng)不是仰仗宗教,而是仰仗對自身傳統(tǒng)道德的尊崇和修習。中華文化在個人與家族、家族與國家的相互關系中表現出來的獨特模式,是在漫長的歷史積淀過程中形成的文化傳統(tǒng),是以個人的忘我奉獻和敢于犧牲為核心的行為操守和思想認識升華而成的人文精神,也是歷經幾千年,中華民族始終能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的文明基因。這樣一種特殊的文化類型,跟西方文化所秉持的個人主義有著本質上的區(qū)別。西方文化最為重要的特征就是個人主義,作為西方文化的基本信條,個人主義把追求個人利益和個人自主作為根本的價值觀念體系,幾乎把它作為具有神圣的普遍意義來看待,并因此成為人性判斷的基本依據,成為人生態(tài)度和生活方式的行為指南,成為確立社會秩序、財產制度和政治哲學的基本原則。

很顯然,中華文化家國共同體的形成與家風的作用是不可分的。在家庭中,生動具象的日常語言作為家庭成員交往的中介與載體,其內容和形式時時刻刻都在繼承、投射和演化著社會秩序,成為文化儒化的最基本和最重要的機制。書籍、戲劇等媒介的存在與發(fā)展使社會道德、規(guī)范、習俗、契約等各種社會秩序得到標準化和規(guī)模化的延續(xù)和傳播,對于社會的穩(wěn)定、思想的統(tǒng)一和文化的繁榮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有人曾做過這樣的調查:隨意抽取清代14省30份宗譜,在其456條族規(guī)中,有關報效國家的內容就有54條。參見胡發(fā)貴《儒家文化與愛國傳統(tǒng)》,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8年版,第37頁。從“家風”、“家規(guī)”、“家法”、“家訓”、“家約”、“家范”、“家教”、“家學”、“家禮”、“家俗”、“家聲”、“家術”、“家道”、“家傳”、“家業(yè)”、“家底”、“家運”、“家語”、“家祭”這些詞可以看出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的家庭情結。家風:又稱門風,是一個家庭或家族長期以來形成的能影響家庭成員精神、品德及行為的一種傳統(tǒng)風尚和德行傳承。家規(guī):是一個家庭所定的行為規(guī)范。一般是由一個家族遺傳下來的教育后代子孫的準則。家法:家長統(tǒng)治、管教本家或本族人的指令,調整家族或家庭內部成員人身以及財產關系的一種規(guī)范。家訓:又稱家誡、家誥,指家長對子孫立身處世、持家治業(yè)的教誨。又指某一家庭流傳后世以作訓誡之書。如《顏氏家訓》、《朱子家訓》等。家教:家長對子女進行的道德、禮節(jié)方面的教育。在家庭教育中力主社會核心價值觀,把儒學道德信仰作為家庭教育的價值取向并全方位實施,傳統(tǒng)家風中蘊含著深厚的“家國情懷”。

2.“家風”——傳統(tǒng)道德的家庭踐履

《學記》中說:“發(fā)慮憲,求善良,足以讠叟聞,不足以動眾;就賢體遠,足以動眾,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意思是執(zhí)政者發(fā)布政令以求得社會良善風氣的形成,這樣的做法雖能取得小名聲,但還不能觸動眾人;執(zhí)政者親近賢良之人、體恤偏遠之人,這樣的做法雖能感動眾人,但還不能教化全體民眾。執(zhí)政者如果要所有民眾都受到教化以形成良好的民俗,只有通過教育這條渠道。可見,早在戰(zhàn)國時代,社會精英們就發(fā)現了這樣的規(guī)則,即:從上而下的道德說教和道德感化的作用是極其有限的,只能在一小部分人身上起作用,而真正普及性的教化應體現于老百姓真實具體的“俗事”之中,只有在每個老百姓身上發(fā)生的自下而上的改變才是真正長治久安的、不可逆轉的改變。家風、家訓、家規(guī)極為有效地促進了社會精英對儒家思想的宣傳從宏觀領域向微觀領域的深入。從具體的人、具體的家庭的實際出發(fā),從他們最基本的需求和意識出發(fā)開展教育,真正地做到“化民成俗”。家風是個體在社會生活中的經驗總結,用以勸導和制約本家本族成員的思想意識和行為規(guī)范。例如,成書于隋代的《顏氏家訓》,就是中國流傳最廣的家訓之一,全書共7卷20篇:《序致》、《教子》、《兄弟》、《后娶》、《治家》、《風操》、《慕賢》、《勉學》、《文章》、《名實》、《涉務》、《省事》、《止足》、《誡兵》、《養(yǎng)生》、《歸心》、《書證》、《音辭》、《雜藝》、《終制》,全面涉及當時當地人們的生活方式,如修身、治家、處事、為學、閑暇、宗教、書畫等,內容之廣、之雜、之細,令人嘆為觀止。在不同歷史時期,人們創(chuàng)造出簡潔、通俗、真實可信的家風家訓,個性化、平民化的家風在各個階層得以廣泛延伸與重構,自此,家風成為中國人修身、齊家、治國安邦的重要途徑。我們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管窺古人的家庭道德踐履:

第一,言傳身教。古人尚“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認為“齊家”是走向平治天下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也是走向政治參與的基礎和前提。先人以為,一個人若齊不了家,那就根本談不上“治國、平天下”,“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國”(《大學》)。要實現“平治天下”的政治宏愿,則必須先“齊家”,然后才能“治國、平天下”。家庭的這一重要政治、教育功能,也使家風的端正和家教的實施有了重大的現實價值。中國古人不僅把家教當作育子成人的一種方法,而且還上升到立身為人、興國安邦的高度。家庭是家族開展教育的起點,許多大的家族組織,承擔著對本家族成員的社會保障功能:有祠堂、族產、義莊、義塾等。家族成員之間通過禮儀性的活動取得聯系,同時也接受家族的集體約束。在這一層面,家風家訓好比家族“綱領”,指導和規(guī)范著每一位家族成員的生活和行為。從現有文獻來看,殷周之時,家訓的形式和內容均與后世相近,《尚書》、《周易》、《詩經》中的有關家訓的篇章內容已經相當全面。如《尚書·酒誥》中周武王教誡其弟康叔戒酒以及他們的后代子孫時,引述他們父親文王的話說:“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愛,厥心臧。聰聽祖考之彝訓,越小大德。小子惟一。”這段話透露的信息說明,周初時候,家教家訓已經是一種普遍的自覺行為。百姓常常訓導其子孫,要懂得愛護土地和財物;子孫也常用心聽從祖輩的教導,而把小的德行和大的德行一樣看待。從漢代開始,一些有遠見卓識的帝王、官紳、士人為了家庭、家族的長遠和根本利益,“業(yè)以整齊門內,提撕子孫”(《顏氏家訓·序致第一》),興家立業(yè)、光宗耀祖,在把生產生活的技巧和能力傳給后代的同時,重點把當時的社會規(guī)范、價值信念傳授給后代,特別是漢以后儒家的孝悌、仁愛、誠信、忠義、禮讓、敬畏、勤謹、自強、寬容、和諧等成為傳統(tǒng)中國社會主流價值觀,也成為家訓家誡的主要內容。

傳統(tǒng)家教不但重視言傳更注重家長身體力行的身教。清乾隆時進士汪輝祖在其《雙節(jié)堂庸訓》中說:“賢子孫,良不易也。即欲為賢祖父,亦談何容易!創(chuàng)業(yè)成家者,因非勞心劬力不可,即承先人余蔭,小不勤飭,斷不能守成善后。生之而無以為養(yǎng),無以為教,便孤祖父之名。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子孫雖不敢顯言,未嘗不敢腹誹。無論居何等地位,一言一動,要想作子孫榜樣,自然不致放縱。”長輩務必做好子孫榜樣,正后先正己,言之鑿鑿,感人至深。有些父母教育子女,絲毫不顧自己的言行,甚至言而無信,欺瞞子女。殊不知,這很容易誤導子女,以為欺瞞、不講信用都是平常事,不會帶來惡果,于是,在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脅的時候,也毫不顧忌地食言、欺騙。正如曾子所說:“嬰兒非與戲也。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有學者,聽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而不信其母,非所以成教也。”陳秉才:《韓非子》,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174頁。其意是說,小孩子還不懂得道理,是照著父母的言行來學習的,聽從父母的教導。現在你欺騙他,這就是教孩子騙人。當媽媽的欺騙孩子,孩子就會不相信他的媽媽,這不是教育好孩子的方法。所以,元代的鄭太和就告誡為人父母者:“當以至誠待下,一言不可妄發(fā),一行不可妄為,庶合古人以身教之之意。”鄭太和:《鄭氏規(guī)范》,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5頁。所以,做父母的教育子女,要隨時隨地把身教與言教結合起來,以身作則,才能使子女健康成長。德育歷來是中國古代家庭教育的主要內容,并由此逐漸形成“遺子以財,莫若以德”的德教之風。古代家教中的修德是多方面的,要知孝悌,懂禮儀,守法度,遵常倫。論其根本,當屬勤勞和節(jié)儉教育。《顏氏家訓·治家篇》中說:“生民之本,要當稼穡而食,桑麻以衣。”卜憲群:《顏氏家訓》,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年版,第39頁。其意是說,教養(yǎng)孩子的根本,應該是親自耕種、收獲而得食,親自種桑麻、學織布而得衣。勞動是人類生存的基礎,治家亦應以勤勞為本。自耕自給的小農生活固然不足取,但它卻讓人從汗水中品嘗到人生的真諦。無論生長在怎樣的環(huán)境中,以什么方式生存,勤勞都應是教子的必不可少的內容。朱柏廬的《朱子治家格言》中講到:“勤于儉,治生之道也。不勤,則寡入;不儉,則妄費。寡入則財匱。財匱,則茍取。”(清)朱伯廬:《朱子治家格言》,青島出版社2005年版,第26頁。春秋時期魯國大夫御孫說過:儉是基礎性的根本美德,而奢侈則是最大的惡。司馬光對御孫的這一思想極為欣賞,并著意作了引申發(fā)揮:“儉則寡欲。君子寡欲,則不役于物,可以直道而行;小人寡欲,則能謹身、節(jié)用、遠罪、豐家。故曰:儉,德之共也。侈則多欲,君子多欲,則貪慕富貴,枉道速禍;小人多欲,則多求妄用,敗家喪身。是以居官必賄,居鄉(xiāng)必盜。故曰:侈,惡之大也。”司馬光:《訓儉示康》,西泠印社出版社2008年版,第18頁。所以,勤和儉對于修德的意義,這里是揭示得非常清楚的。孔子曰:“謹身節(jié)用,以養(yǎng)父母。”喻岳衡:《孝經·二十四孝圖》,岳麓出版社2006年版,第8頁。可知孝悌之道,禮儀之高,唯治生者能之,奈何不唯勤儉之為尚也。

第二,自幼施教。首先,教子須早,少小不教,養(yǎng)成其惡。教育孩子同培育樹苗一樣,要自幼加以扶持和引導,使他們向著正確的方面發(fā)展。這也是我國古代家教理論中的一個明顯傾向,即十分重視胎教和學前教育。《三字經·訓古》在提到胎教時告誡人們:孕婦“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不出亂言,不食邪味,嘗行忠孝友愛慈良之事,往往生子聰明,才智賢德過人”王應麟:《三字經·訓詁》,中國書店出版社1991年版,第67頁。。早在公元前一世紀,劉向在《胎教論》中便認識到胎兒會感應到母體內外的一些刺激,指出,產前孕婦身心衛(wèi)生對胎兒的發(fā)育有著十分重要的生理影響。南北朝教育家顏之推指出:“古者圣王有胎教之法,懷子三月,出居別宮,目不斜視,耳不妄聽,音聲滋味,以禮節(jié)之。”卜憲群:《顏氏家訓》,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年版,第22頁。未出生進行胎教,不懂事時要適當勸誘,懂事之后則要用家長的威嚴和慈愛,使孩子在飲食行為和道德作風等方面都養(yǎng)成一個好習慣。據司馬光《訓子孫文》所記,一般是小孩一出生,就要開始慎擇乳母,“必擇良家婦人,稍溫謹者”;小孩能吃飯時,就教他用右手;小孩能說話時,則教他說自己的名字及一般的問候語;更大一點時,懂些道理時,就教他如何恭敬長輩,“有不識尊卑長幼者,則嚴訶禁之”。

其次是禮儀。中國古人認為“道德仁義,非禮不成”也。即只有利用禮儀規(guī)范才能有效地約束子女的自然行為,這在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禮儀得以產生的根源,如孔子說:“夫禮,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故而,中國古人非常強調對子女的禮儀教化,其內容涉及生活的各個方面。例如:“六年,教之數與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年,出入門戶,及即席飲食,必后長者,始教之讓。九年,教之數日。十年,出就外傳,居宿于外,學書記,衣不帛襦褲,禮師初,朝夕學幼儀,請肄簡、諒。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學射、御。二十而冠,始學禮,可以衣裘帛,舞《大夏》,孝弟,博學,不教,內而不出。”即是說,6歲的時候,教孩子識數和辨認方向。7歲的時候,男孩和女孩不同席而坐,不在一起吃飯。8歲的時候,教孩子出門、進門,以及就席吃飯,必須讓長者在先而自己在后,開始教他們學會謙讓。9歲的時候,教他們計算日期。10歲的時候,就要讓男孩出外求學,住宿在外,學習寫字和記事,不穿帛制的衣褲,遵循當初在家時學習的謙讓之禮,每天都學習初級的禮儀,所向老師請教學習的,貴在簡要而誠實。13歲,學習音樂,誦讀詩篇,學習《勺》舞。到成童時候,學習《象》舞,并學習射箭、駕車。20歲舉行冠禮,開始學習禮,可以穿皮和帛制的衣服,學習《大夏》舞,努力學習和實行孝敬老人和順從長輩的道理,廣博地學習而不可為師教人。可見,中國古人非常強調對子女的禮儀教養(yǎng),內容涉及生活中的各個方面,且非常具體。而這樣做的目的,是希望能從實踐活動中逐漸培養(yǎng)出子女自由自覺的道德主體意識,如朱熹說:“蓋古人之教,自其孩幼而教之以孝悌誠敬之實,及其少長而博之以詩書禮樂之文,皆所以使之即夫一事一物之間,各有以知其義理之所在,而致涵養(yǎng)踐履之功也。……是必至于舉天地萬物之理而一以貫之,然后為知之至,而所謂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者,至是而無所不盡其道焉。”(朱熹:《朱子文集大全》卷二十四,四部叢刊本)就是說,父母對子女的禮儀教化就是要從這種實踐活動中超拔出一種道德意識,從而使子女的道德行為由外在的強制轉變成內在的自由自覺。楊明偉:《德性培養(yǎng),中國傳統(tǒng)家教的主要內容》,《教學與管理》2009年第2期。

家訓家誡主要是對家中后代自小進行訓誡,為便于幼兒和文化水平不高的家庭成員易于理解和接受,古人家訓家誡基本上采取生活化、通俗化、可實踐的語言,以增進親子、兄弟姊妹、宗親鄉(xiāng)鄰之間情感交流,在人倫日用中潛移默化地培育起與核心價值觀相一致的價值觀念和行為習慣。西晉羊祜在《誡子書》中回憶自己從小所受家教:“吾少受先君之教,能言之年,便召以典文,年九歲,便誨以《詩》《書》。”告誡子弟:“恭為德首,慎為行基,愿汝等言則忠信,行則篤敬。無口許人以財,無傳不經之談,無聽毀譽之語,聞人之過,耳可得受,口不得宣,思而后動。”南宋朱熹也說:“我先人常訓子弟云:男子有三緊,謂頭緊、腰緊、腳緊。頭謂頭巾,未冠者總髻,腰謂以帶束腰,腳謂鞋襪。此三者皆要緊束,不可寬慢。寬慢則身體放肆不端嚴,為人所輕賤矣。”就是從衣服冠履、行走坐臥、視聽言動等細小之事做起,從小養(yǎng)成端正、嚴謹的形體、形態(tài)、習慣并內化為一種意識觀念,奠定文明守禮、恭謹誠信的德行基礎,成就積善之家百年不墜的名門望族。

第三,家族傳承。家風實際上是一種經過歷史積累而形成的精神尺度。家風的凝聚,常體現在一些祠堂的堂號上。每個家族往往選取本族中最杰出祖先的事跡,作為本族祠堂的堂號——如弘農楊氏家族的“四知堂”,江都卞氏家族的“忠貞堂”等。不少家族的行第譜本身也是家風的凝聚,如義門陳氏家族的行第譜“三恪封虞后,良家重海邦”就表明該族陳姓出自虞舜,為名門望族。家風還是家族的共識性的道德觀念。無錫《錦樹堂錢氏宗譜》所記載錢氏《家訓》,可以概括為“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八字。無論是堂號,還是行第譜,都凝聚著古人對杰出祖先的崇拜,凝聚著家族成員們對后代的美好期望。即便是不識字的族人,對家族的堂號和行第譜也可以爛熟于心,可謂用心良苦。《禮記·大學》所列“八條目”:格物、致知、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前四者是為修身作準備,雖未必人人都能治國、平天下,而修身、齊家卻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踐行家風,實踐德行,即為實現人的志業(yè)而作的起碼的準備,古人說“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門”正源于此。在傳統(tǒng)社會,家風往往是儒家核心價值觀念的具體展開,因族群的生活環(huán)境及文化傳統(tǒng)不同,側重點會略有不同,但無外乎是教人向善、積極進取、勤勞節(jié)儉。在每一個具體的家族中,家風不僅僅是道德教化的口號,還是家族精神的體現,通過代代家族成員具體的行為踐行和傳承。有的歷史人物,可能和這個家族并無直接的血緣關系,但是因為相同的姓氏,往往也被說成是本族的祖先。用祖先的榮耀和事跡,增強自身的榮譽感和尊嚴感,凝聚所有的家族成員,使他們對姓氏家族本身產生認同。如地處浙江省浦江縣鄭宅鎮(zhèn)的“江南第一家”,也稱“鄭氏義門”的鄭氏家族,歷經宋、元、明三代300多年,同灶共食,人口最多達3000多人。元武宗旌表為“孝義門”;明朱元璋賜以“江南第一家”,御書“孝義家”賜之。之所以成為名留史冊的名家,受到統(tǒng)治者的賜封旌表,因其以《鄭氏規(guī)范》立家,全體家人遵循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儒家倫理,以孝義立身、禮廉治家。再以《顏氏家訓》為例,其在家庭倫理的闡述上系統(tǒng)豐富,非前朝所能比擬。書中要求子女要熟讀儒家經典,做到通人倫之道而盡人倫之孝,即需“明《六經》之旨,涉百家之書”(《顏氏家訓·勉學》)。還要求重名實,守節(jié)操,就是要求子女以自己的實力和名節(jié)為家庭爭光,顏之推告誡子女要做到名實相符,若名實不符、表里不一、言行相違則會使自己和家庭蒙羞。顏之推雖然也告誡子女要養(yǎng)生惜生,但絕不可茍生,因為操守比生命更加重要,“行誠孝而見賊,履仁義而得罪,喪生以全家,泯軀而濟國,君子不咎也”(《顏氏家訓·養(yǎng)生》)。另外,《顏氏家訓》還把經世致用、成為國家之棟梁作為培養(yǎng)子女的目標。參見周俊武《論中國傳統(tǒng)家庭倫理文化的邏輯進路》,《倫理學研究》2012年第6期。顏化后人自覺踐履祖訓,出現了許多飽讀詩書和高風亮節(jié)之人。

3.“家風”——人格成長的綜合力量

第一,家風是核心價值觀的微觀體現,是家庭教育的全盤操練。家庭教育,是學校教育與社會教育的基礎,這種教育貫穿于人的一生,并對人的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形成具有無法替代的作用。而倫理觀和道德觀則體現出家風的外在表現,從一個人的言談舉止以及待人接物的行動中,我們便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家風如何,良好的家風培育出的成員往往文明高雅、心地善良。進一步來說,家庭教育是對人的一生影響最深的一種教育,它直接或者間接地影響著一個人人生目標的實現。而這種目標的實現往往需要一個人付出艱辛的努力,良好的家風可以為一個人的奮斗提供動力,可以使其在困難面前勇往直前,而不良的家風往往會導致一個人為了成功而走歪門邪路。家風是家中的先輩給后人樹立的價值準則,一個人所受到的家庭教育,從他的言談舉止之中便可得以窺見。這種無形的教育具有一種潛移默化的作用,以其獨特的方式影響著每一代人,無論是孩子的心靈與性格還是成年人的思想與意識,都受到了家風這種無形力量的影響。因此,家風是一種最基本、最直接、最經常的教育,它對人的影響是全方位的,從外在表現到內在思維的每個方面都會打上家風的烙印。家風可以說就是家庭的信仰。家風傳遞道德理念、處世法則,即使稚兒在外,也能依家訓不受外界所禍。如果一個人從小就受到良好家風的熏陶,那么在生活、處世上就會有“法”可依,堅守內心。可以說,什么樣的家風就會培育出什么樣的后代。家風,是一種綜合的教育力量,它是集思想、情感、態(tài)度、精神、情趣、生活習慣等多種成分為一體的綜合體。家是每個人成長的第一空間,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烙有家風的印記。作為一種最基本、最直接、最經常的教育,家風對人的影響是全方位的,在日常生活中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的世界觀、人生觀、性格特征、道德素養(yǎng)、為人處世及生活習慣等。樹立端正的家風,傳承優(yōu)秀的家規(guī)、家訓和家風,是對民族文化的弘揚。我們要不忘家風,傳承家風,這樣就會廣結善緣,形成良好的社會風氣,形成積極向上的進取動力,推動社會不斷前進。

第二,家風是人生之基其一,家庭是中國人個體成長最基本的文化原點。這是因為中國文化素有重視家庭教育、家庭責任的傳統(tǒng)。因此,從一個家庭中走出去的孩子雖然說“一娘生九子,連娘十條心”,每個人的個性特征都會有所不同,但那些后天養(yǎng)成的生活習慣、學習方式、待人接物乃至人生理想、道德規(guī)范、審美情趣、政治思想,都會表現出相當強的家族共性。其二,是家庭成員往往就是一個志同道合的戰(zhàn)斗團隊。在父親、兄長的帶領下,子弟們紛紛走向社會,闖蕩世界,大家在工作和生活中互相幫助,互相關心,互相照顧,由此形成了一種以血緣為紐帶的社會團隊。“家”與個人的血緣關系、情感聯系以及由此所產生的文化認同,對于個體走向社會具有加油站的作用,幫助孩子們做好了和他人合作共事的心理準備,并有助于他們集體意識的形成。其三,家庭是每一個游子最溫馨的精神港灣。中國人對于“家”的依戀、思念、感激,可以說是人生最基本的義務和發(fā)自內心的心理需求,因為家庭是個人走向社會的起點,也是個人在社會上拼搏的大后方和根據地。所以,一個中國人,無論走得多遠,他都記掛著“家”,都會尋找機會常回家看看,當然,為自己的家庭增光添彩也是中國人十分普遍的人生愿望,這一思想認識也就很容易成為個人奮斗的一種動力。由于感恩家庭常常是和回報社會會聯系在一起的,為了家庭和家族的興旺,個人會盡最大的努力作出貢獻,有時需要承擔各種犧牲也會在所不惜。這樣的人生軌跡深刻體現了中華文化對于個人與家族、家族與國家的歷史傳統(tǒng)的內在邏輯,也充分展示了中國人對于家庭和國家的獨特認知。

好家風培育出好公民好官員。家風是家庭歷代傳承教育教化的累積結果。我們可以這樣認為,在家庭教育的范疇內,言傳身教歷代傳承,形成了一個大家庭的家風,也是一個家庭的門風,表現在家庭成員的氣質人格上。好家風往往得益于系統(tǒng)的家訓內容、家書流傳。好家風更是實踐的結果,這是家風高于家訓的地方。家訓是教人如何做,而家風是去做、長期做以及作出的結果,是一種軟實力,對家庭成員有潛移默化的影響。“老貓房上睡,一輩傳一輩”,說的就是家風傳承的道理。鳥隨蘭鳳飛騰遠,人伴賢良品格高,要跟有根基的人多交往,對沒根基的人要多加小心。自家人和親戚要與別人結親,首先,要打聽對方家風好不好、有無根基,對家風不好的、沒有根基的,往往不考慮,即使他們當時地位顯赫、威風八面、家藏萬貫,也毫不動心,目的就是要筑牢人生的根基,避免走上邪路。有的人家,因為有根基、家風好,即使暫時受挫,也能很快改變困境。有人曾對一種現象百思不解:怎么搞的,解放前,俺們的日子沒有他家過得好;解放了,翻身了,給他家定了個“壞成分”,也把他家壓下去了,讓他家?guī)资晏Р黄痤^來,但改革開放后,大家地位平等了,人家沒幾年就旺起來了,就連人家的后代也比俺家的有出息!橫豎都比不過人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我們身邊,這樣的例子太多了:許多曾經受過不應有的歧視的人,一旦有了適宜的條件,就能迅速崛起;而那些曾懷著莫名其妙的優(yōu)越感的人,卻把其所謂的優(yōu)勢當成了包袱,難有什么起色,更不會創(chuàng)造什么奇跡。這種現象,確實很耐人尋味。這些年來,被查出的貪官不少,有些人甚至有相當高的級別,官至“地廳”、“省部”甚至更高,如果考察一下他們的家庭和履歷就會發(fā)現:其中許多人出身農家,曾經過過貧寒的生活,小時候也吃了不少苦,有的人甚至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連探親的路費都拿不出,但他們或借助某些外在的優(yōu)勢,或碰到了歷史機遇,或靠自己的勤奮刻苦改變了命運,成為炙手可熱的人物。按說,他們不應該忘本,但他們沒有那樣的境界,沒有上文所說的根基,沒有受到良好的家教,也沒有得到良好家風的熏陶,做人沒有操守,處事沒有原則,行為沒有底線,所以一旦得勢便得意忘形、忘乎所以,也經不起金錢、美色之類的誘惑,把黨和人民賦予的權力當成私人的工具,結果不僅自己身敗名裂,而且給黨和人民造成巨大的損失。有人感嘆:人跟人的差距咋那么大呢?為什么小時候大家都差不多,長大后竟會有天壤之別?是什么決定了一個人的人生追求和走向?根基、家風往往在人們看不見、摸不著時發(fā)揮了作用。一個信念,一個操守,就可以決定一個人一生的命運。如果說家教是人的心靈雞湯的話,那么,家風就是人的安身立命之基。當然,家風的作用不是無限的,更不是決定一切的,正所謂“龍生九子各有所好”,一個家庭的兄弟姐妹所走的人生道路各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但一個家庭如果子女眾多的話,還是可以從多數人身上看出大致的價值取向,而個別人的偏離恰恰說明家風影響的缺失。一個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家庭,很難誕生國家的棟梁之材;一個勤儉持家、耕讀傳家的家庭,也不大可能出現橫行霸道、危害一方的敗類,這也從另一個側面說明家風的重要性。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惡之家必有余殃,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家風,不僅會影響后代,而且會在后代身上得到回報。盡管人類社會已經進入21世紀,價值觀念、生活方式都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是,培植良好的家風、繼承良好的家風、弘揚良好的家風,仍然很重要,并沒有也永遠不會過時。這不僅對個人、對家庭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對反腐倡廉、對社會的文明進步也都有意義。老莊:《家風是人生之基》,《共產黨人》2014年第14期。

第三,文化傳承的基本鏈條。人是一種文化存在,人類歷史是一種文化的歷史。人類之所以超出其他動物,一是由于有發(fā)達的大腦;二是由于有文化,以及文化對基因發(fā)生的誘變作用。家風是文化在家庭中的體現,是在家庭生活中形成的一種滿足家庭成員可持續(xù)成長與發(fā)展的精神需求,并實際引領這種需求的意識存在。它使家庭成員能從中尋找到精神歸屬感,使家庭文化得以延續(xù)。與眾多文化相同,家風的核心是價值取向,并以價值為焦點向各個方向彌散開來,是常態(tài)家庭重要的文化資源。家庭成員在日常生活中進行代際之間傳播家風就成為家教,對家教進行文字的提煉就成為家訓。所以,家教和家訓都是家庭文化的一種傳播方式,也是在家庭內部發(fā)生的文化過程。同時,“家風”是一個家庭或家族在長期的生活中逐步形成的被家庭、家族成員認可并共同遵循的生活方式、生活習慣、思想作風、審美觀點、價值取向、精神追求等方面的總和,也就是文化教化的結果。“家風”不是物質層面的東西,跟家庭以及家族的貧窮與富有、社會地位高低沒有關系。不論貧窮與富有,也不論社會地位高低、貴賤,都有自己特定的家風。有的家庭、家族的家風用文字記載了下來,即所謂的“家訓”、“家范”,絕大多數家庭、家族的家風則是通過口耳相傳延續(xù)下來。“家風”是精神、文化層面的東西,屬于意識形態(tài)范疇,還可稱為“家庭文化”。作為“文化”現象,“家風”跟生物一樣,是可以“遺傳”的,由上一代傳給下一代,一代一代不間斷地傳遞、延續(xù),逐步形成相對穩(wěn)定的、特定的風俗、習慣、作風。“家風”對于家庭、家族成員發(fā)展和家庭、家族的社會形象意義十分重大。“家風”對家庭成員來說,就好比物理學中的“磁場”,每個成員生活在其中,其思想行為必定會受到“磁力”的制約。人們長期生活在一個特定的家庭,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必然會不知不覺地受到家風的影響和熏陶,其言行舉止,必定要帶有這個家庭家風的特征,自覺不自覺地朝著家庭所希望的方向發(fā)展。特別對家庭中可塑性很強的年幼一代的成長、發(fā)展,家風甚至能夠起到“形塑”的作用。良好的家風可以使家人朝積極的方向發(fā)展,不良的家風會引導家人走向歧路。“家風”好不好,對外,決定著一個家庭樹立什么樣的社會形象,決定能不能獲得積極的社會評價、社會威望和社會的尊重,也就是能不能贏得積極的口碑和廣泛的人脈,預示著家庭、家族未來的興衰,事關重大。家庭不是孤立于社會之外的,家庭和社會生活息息相通。“家風”好不好不單純是家庭的私事,也直接關系到社會風氣的建設。家風好,會對良好社會風氣的形成發(fā)揮積極的作用,而家風不好,會給社會風氣造成污染。

中國古人十分注重“正本”、“慎始”,強調“正其本,萬物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并試圖從男女婚姻對象的選擇上實現這一目標,因為父母本人及其家族的血緣族姓關系、品格操行、胎孕情況這些都是子孫成長發(fā)展之本。在中國數千年家風內容的組成中,“慈幼”是最基礎的部分,簡而言之就是“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的愛護幼兒意識。慈幼在中國古代即實現了由家庭觀念轉變?yōu)樯鐣曀缀蛧抑贫鹊倪^程,中國歷代政府常將慈幼觀念見諸政策和法令,春秋戰(zhàn)國時期甚至將慈幼與王霸基業(yè)密切聯系起來,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于掌。”家風的其他基本組成包括儉樸,強調勤儉為本;自立,如“積財千萬,不如薄技在身”;自律,如“戒多言”、“與善人居”、“慎交游”;立志,如“志不立則智不達”;還有忠厚等。從另一方面來說,家風又是整個社會文化的亞文化,以家庭為紐帶促進個體文化,并使個體的精神世界與外在的既有文化融為一體,培養(yǎng)完美的人格。家風與社會主流文化有所不同,又有積極與消極之分,是整個社會文化譜系的組成成分。在一個良性社會里,政風、學風、民風、家風是相互影響的,端正家風需要全社會共同努力。

我們流淌著祖先的血液,承載著祖先的基因,享有著祖先的姓氏,祖先能成就的德行,我們是否可以重現并延續(xù)下去?每個人必當捫心自問。中國人自古以來就非常注重家庭及家庭教育,中國文明能夠綿延不絕、一以貫之,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家庭觀念的支撐與支持。當我們在背誦、認同、實踐祖上傳下來的家訓時,也就意味著當時家族所規(guī)定的思想和道德有了生命,秩序和文化在民間實現了最可靠的傳承。古往今來,家風就像各種風俗一樣在中國大地得到不斷的傳承。明代鄭板橋所言“咬完幾句有用書,可充飲食;養(yǎng)成數竿新生竹,直似兒孫”便是古代名人志士的持家之道,也為我們現代人在對待家風方面提供了榜樣。放眼現在社會,習家“家風”:勤儉節(jié)約,講情義。毛家“家風”:低調做人、清廉。陳云家風:身教重于言教。由此可見,家風祖訓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退化,相反,作為一種優(yōu)秀的中華民族傳統(tǒng)美德,家風只會歷久彌新,以其強大的生命力指引著后代人前行,為世間提供源源不斷的正能量。家風不僅僅存在于領導者家中,在尋常百姓眼中,家風更是一個家庭必不可少的文化,家風存在于每一個家庭之中,無論富貴與平凡,家風都會以其獨特的力量潛移默化地影響著家中的每一個人。家風正,則民風淳;家風正,則政風清。家風通過一代又一代人的言傳身教,在現代社會積淀、傳承和弘揚,在社會發(fā)揮著示范引領的效用,從而悄無聲息地凝聚起社會的共識和核心價值。今天的中國社會,我們所信仰的那些真善美,所堅守的那些道德,所珍愛的那些傳統(tǒng),所追求的那些理想,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正是這樣不同的、相同的家風共同地組合起來,才構成了今天中國社會中最強大的力量、最珍貴的情感基礎和最堅實的發(fā)展動力。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家訓、家規(guī)、家教、家風是社會風氣和公民道德的源頭。建設一個風清氣正的社會環(huán)境,好家風是無價的傳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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