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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教皇和國王——一國兩主

從公元400年延續到1500年的中世紀,并不是以同一的、穩定的社會制度作為特征的。地理上也可以有巨大差異。但我們還是可以籠統地說,中世紀主要的治理制度是各種形式的封建制度。所謂封建制度,指的是這樣一個社會,其中國王(或皇帝)和貴族之間的關系是以一種相互達成契約的形式而出現的,根據這種契約,國王授予貴族(他的封臣)以封地,而貴族則反過來保證向國王提供武力支持和賦稅。在封臣和農民之間也有一種契約,根據這種契約,封臣要保護他封地上的人民,而人民則反過來向封臣提供其部分收獲。

這種封建制度下形成的王國可強可弱。但在公元1000年前后,總的趨勢是逐步加強國家的勢力,盡管國王和他的封臣之間的力量平衡是可以轉換的。但到了中世紀末,多數情況下占據優勢的是國王:結果出現的是一些集權的國家;到了17世紀,這些國家中所有的法律權力都集中在國王手中,國王變成了絕對君主。

基督教成為主導宗教以后,出現了一些對中世紀政治生活和政治思想具有根本影響的政治變化。兩個權威,世俗的和教會的,彼此交織在一起。從4世紀到中世紀末,這兩個權威逐漸發展,它們之間的關系變動不定。在下文我們將不討論這個歷史發展的各個階段,而僅僅在與這兩個互相競爭的權威的歷史比較的聯系中討論一些理論要點。

我們說過,在從希臘城邦向希臘化-羅馬帝國過渡的時期中,出現了個人(殊相)和國家/法律(共相)之間的一種二分;在共相中,則出現了自然法和現行的帝國法律之間的二分。后一種二分可以被詮釋為對現行法律進行辯護的一種努力。根據一種通常的觀點,為了對一個道德規范(N2)進行辯護,我們應該有一個更為根本的規范(N1),用作引出前一規范(N2)的邏輯演繹的前提:

因而,為了辯護主張普遍有效性的現行法律(N2),我們可以訴諸一條絕對的法律(N1),它處于那些現行法律之外,而后者則是它的一個表達。這樣一來,自然法就可以為現行羅馬法律進行辯護了。但這種辯護是一把雙刃劍,因為自然法也可以被用來抨擊現行法律。聲稱自己是自然法之正當詮釋者的人們,可以譴責現行法律是對自然法的違反。換句話說,重要的問題是:誰是自然法的合法詮釋者?“自然法”這個術語,在這里當然是在哲學的意義、而不是在科學的意義上使用的。(之所以做這個說明,是因為“natural law”也可以譯成“自然規律”。——譯者)

只要羅馬皇帝們擁有所有權力,包括詮釋自然法的權力,一切都不成問題。但當這些統治者們承認基督教會是自然法的詮釋者時,一個重大變化發生了。皇帝不是維持自己的人格神圣性,因而也不是維持其詮釋法律的權利,而居然把這種詮釋委托給另一個權威,教皇和教會。只要教會與國家相安無事,從國家的角度來說,情況就還差強人意。但恰恰是因為教會——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建制——被授權對基本的倫理問題和宗教問題進行裁決,才造成了教會權力和世俗權力之間潛在沖突的局面。

這樣一來,說教會是屈從于國家的這種看法,就必須加以修正了。既然教會是獲得授權的倫理詮釋者和宗教詮釋者,人民就有了某個論壇對世俗統治者進行一種合法的批判。對于歐洲的自由觀念來說,這可能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誠然,教會更多的是教人要服從世俗統治者。畢竟這是明文寫著的:“在上有權柄者,人人當順服他,因為沒有權柄不是出于神的。凡掌權的都是神所命的。所以抗拒掌權的就是抗拒神的命;抗拒的必自取刑罰。”(《羅馬書》13∶1—2)這種要人們服從當時統治者的勸訓,可以看作是早期基督徒解決其面臨的一個策略的(以及神學的)兩難的方案。他們是否應該避開有關社會的問題,而把他們所有的信任都交付給來世?如果這樣,基督教就會很容易發展出一些無政府主義的特征,導致與統治者的沖突。或者說,基督徒應該支持一種妥協,也就是說教會在神靈事務上是自主的,而在世俗事務上則是恭順的?在杰拉西烏斯(Gelasius)有關兩種權力(或權威)的教義中,我們看到的是后一種策略。中世紀國家與教會的共存,就是以這種教義作為基礎的。

但是,教會要人服從世俗統治者的這種訴求,是具有雙重含義的,因為教會如果發現世俗權威不符合倫理標準和宗教標準,是可以撤銷這種訴求的。重要的是,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權威力量,教會時常擁有為這樣的制裁所需要的政治權力。從理論上講,國家和教會是要彼此合作的。但既然它們是擁有同一批臣民的相對獨立的權威力量,人民有時很難對教皇和皇帝兩邊討好,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效忠就無法統一。而且,從實際上來說,要把世俗權力和教會權力截然分開,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是那些具有神靈權力的人,也得有一些經濟實力作為其使命的基礎才行。他們必須擁有一定數量的世俗權力。而那些執掌世俗權力的人們,也必須擁有某些神靈權威。

基督教成了一個由兩大權威——國家(regnum)和教會(sacerdotium)——所統治的社會中的主導宗教。每個社會成員都臣服于這兩個權威,并保持雙重效忠。但是這兩個權威之間的關系,卻充滿著沖突。教皇杰拉西烏斯一世(5世紀末)面對拜占庭帝國的對抗而捍衛他的地位,因此,當他宣布兩個權力(potestates)都是上帝的權力、因而都是同等合法的時候,他實際上是在捍衛教會。這兩個權威力量還被認為具有不同的任務:教會的任務是有關靈魂的,國家的任務是有關塵世的。而且這兩個權力還應該相互幫助對方。在公元800—900年間,教會和國家兩方面的代表都接受此說。但是此說一致被證明更多只是理論上的,而不是實際上的。對這種雙“劍”說,可以作各種詮釋。這個學說原來是這樣的模糊不清,我們很難因此而責怪杰拉西烏斯。這種含糊性的根源在于當時的實際情況,這種情況是沒有任何學說可以改變得了的,即使那個學說的目的是要通過回答神靈權力和世俗權力的界限應該落在何處,而使得兩者的并存成為可能,并使這種并存具有合法性。

施行圣禮、宣示福音是有關靈魂的任務。但這些神靈活動的前提是有某種權利去支配財產,比方說修道院和教堂。也就是說,神靈權力必須擁有一定規模的世俗權力。另一方面,從事世俗政治,是根據某些價值而進行活動。如果神靈權力包括了支配道德和價值的權威,那么介入世俗政治而不干預神靈領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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