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奇特的經歷(3)
- 百萬英鎊(譯文名著精選)
- (美)馬克·吐溫
- 4985字
- 2018-04-27 16:31:00
新下達的命令強制執行,要求MMMM明晨三時成為FFFFF。將有二百人員分為若干小股,或搭乘火車,或以其他方式,從各路準時到達指定地點。今天由我掌管分發信號。眼看將馬到成功,雖說準是走漏了什么消息,因為這里加派哨兵,雙人值崗;兩個頭兒昨晚又親自查夜幾次。WW今天從南方來到,將接受秘密命令——采取另一方式。你們六人都必須在準上午六時到達166號。你們會在那兒找到B. B. ,他自會給你們詳細的指示。口令和上回使用的相同——只是程序給倒過來了:第一個音節移到了末尾,末一個音節移到了最前面。記住:XXXX。不能忘了。要振作精神;但等明天旭日東升,你們就是英雄了;你們的名聲將萬世傳頌;你們將會給歷史添上不朽的一頁。阿門。
“雷公和戰神!”韋伯說道,“看這景況,咱們掉在水里火里啦!”
我說毫無疑問眼前的形勢開始顯得極端的嚴重。我又說道:
“顯而易見,他們正在發動一場你死我活的拼搏。他們定在今晚開始發動——這也是明顯的。這一行動的確切的性質——我是說它的態度——卻隱藏在令人莫名其妙的一連串M、F里;不過他們的意圖和目標,我的判斷是,要偷襲和奪取要塞。如今我們必須采取迅速又果斷的行動。我認為我們繼續采用暗中監視威克魯的手段已毫無作用了。我們必須弄明白,越快越好,‘166號’究竟在哪里,好在凌晨二點,我們好對那一伙匪幫突然襲擊。不用問,要獲得這個情報,最簡便的方法莫過于從那個小鬼的嘴里挖出來。不過在我采取重大的步驟之前,必須把事實上報國防部,申請全權處理。”
公文譯成了電報密碼;我審讀了,同意了,電文隨即發出。
我們隨即結束了有關那封信的研究和討論;接著打開了從瘸腿紳士手里搶來的那封信。誰知裝在里面的只有兩張完全空白的便條紙!這無異沖著我們熱切追究的心情澆了一盆冷水;一時之間,只覺得我們的思緒也像那便條紙般一片空白,而且加倍地愚蠢。不過也只是一會兒工夫而已。自然,我們立即想到了“隱形墨水”。我們把紙條湊近火焰,注視著由于受熱而顯現的字跡。可是什么都沒有顯示出來,只除了幾條隱約的、我們辨認不出什么名堂的筆道。
于是把軍醫召來,要他把紙條拿去,用盡他所知道的方法一一試驗,直到試驗有了結果,字跡顯現,就立即向我報告信的內容。這道難關,真是活活地在折磨我們。遲遲沒法解決,叫人好心煩意亂啊——我們原是一心盼望從那封信上獲取有關這陰謀的最重要的機密。
這時候瑞本中士回來了,從他口袋里掏出一根約一英尺來長的雙股繩,打著三個繩結;他提著繩子讓大家瞧。
“我是從前方江邊的炮筒里找到的,”他說。“我把所有的大炮上炮口塞全都拿下了,都仔細檢查了,結果在炮筒里找到的,就這么一段繩子。”
這段繩子那么就是威克魯的“暗號”了,可見得他并沒有把“主子”的命令送錯地方。我命令立即把過去二十四小時內在那座炮臺附近值班的哨兵全都隔離禁閉,非經我的許可,不準與外界有任何交往。
這時國防部長回電來了。電文如下:
臨時取消人身保障法。全城實施軍事戒嚴。下令必要的逮捕。采取果斷迅速的行動。如有情況隨時報告本部。
這一下,我們處于可以放手干的地位了。我派人悄悄地逮捕了那個瘸腿的老先生,又悄悄地把他帶到了要塞;我把他看管起來,不準旁人和他,或他和旁人交談。起初他大吵大嚷了一陣,可是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接著得到報告:有人看到威克魯把什么東西塞給了兩個新兵;待他剛一轉身,那兩個人就被抓去禁閉了。每個人身邊都給搜出一張小紙片,上面用鉛筆寫著這么幾個字樣:
雄鷹第三分隊
記住XXXX
166
遵照上面的指示,我用密碼給部里發了個電報,報告情況的進展,還把上面那個紙片也描述了。
現在我們似乎處于很鞏固的地位了,盡可以無須顧忌,丟開假面具來對付威克魯了。我派人去把他叫來。我同時派人去取回那張用隱形墨水寫的信紙,軍醫又附上一張字條,說是他做了幾種試驗,都無效;不過此外他還有幾種方法,如果需要他繼續出力,他還可以試一下。
一會兒威克魯就進來了。他顯得有些疲乏,也有些焦慮,不過卻是鎮定從容;即使他擔心出了什么事,可在他的臉色上、舉止上,一點也看不出來。我由他在那兒站了一兩分鐘,這才說道,語氣很輕快:
“孩子,你干嗎老是一次次往那個舊馬房去呀?”
他回答時不慌不忙,十分單純:
“呃,我說不上來,長官;沒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能說我喜歡清靜吧,去那兒很樂意。”
“去那兒解悶,是嗎?”
“是呀,長官,”他回答道,仍然像方才那樣:天真無邪。
“你去那兒光是為了解悶?”
“是呀,長官,”他說道,抬起他那雙柔和的大眼睛,透露出稚氣的惶惑。
“你能說得準嗎?”
“是呀,長官,沒錯。”
停頓了一會,我說道:
“威克魯,你怎么老愛寫個不停呀?”
“我?我并沒寫個不停呀,長官。”
“你不是這樣嗎?”
“不是這樣,長官。噢,要是你指的是涂抹,那我確是隨意涂抹了幾次,好玩罷了。”
“您亂涂是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長官——把它們丟掉罷了。”
“從沒寄給誰嗎?”
“從沒有,長官。”
我突然把那封寫給“上校”的信直伸到他面前,他稍稍吃了一驚,馬上又鎮靜下來。他的臉上隱隱泛起了一陣紅云。
“那么你怎么會把這張涂抹的東西往外寄呢?”
“我決——決沒有安什么壞心眼兒,長官!”
“決沒安壞心眼兒!你把要塞的軍備和軍事情況都泄露了,還沒安壞心眼兒嗎?”
他低下了頭,不吭聲。
“得啦,說真話吧,別再撒謊啦。這封信是寫給誰的?”
到這會兒,他顯示出內心的痛苦了;可是很快又振作起來,回答道,語調是那么的懇切:
“我愿意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你,長官——全部的真相。這封信根本沒打算要寫給誰。我只是寫著玩罷了。現在我明白了,我做錯了,我干了蠢事;可這只是我犯下的唯一的一次錯誤;長官,我以人格擔保。”
“啊,聽了這話我很高興。寫這樣的信太危險了。我希望你能肯定你就只寫過這么一封信吧?”
“是啊,長官,完全可以肯定。”
他那閉著眼睛說瞎話的能耐,真把人呆住了。他吐出那句謊話時,那一臉誠懇的神情誰也比不上。我忍耐片刻,直到把怒氣按下去之后,這才說道:
“威克魯,你好好回想一下,我打算調查兩三件小事,你看能不能給我一些幫助。”
“我一定盡我的力,長官。”
“那么我首先要問的是——那個‘主人’是誰?”
他情不自禁、驚慌地向我們臉上瞟了一眼,不過僅此而已。他隨即又鎮定下來,平靜地回答道:
“我不知道,長官。”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能肯定你并不知道嗎?”
他竭力想把他的眼睛對抗我的目光,可是那壓力實在太大了,他的下巴逐漸向胸部沉下去,說不出一句話;他站在那兒神經質地摸弄著一顆紐扣,那種模樣不由得叫人產生了憐憫,雖說他的行為太可惡了。我隨即打破了這沉默,又提出一個問題:
“‘神圣同盟’又是些什么人?”
看得出,他的身子在搖晃,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擺出了一個手勢,在我看來這無異是一個絕望的人兒在乞求他人的憐憫。可是他一言不發。他繼續站在那兒,垂著頭,盯著地面。我們則坐在那兒,盯著他看,等待他開口說話;只見大顆粒的淚珠順著他的雙頰滾滾地流下來。可是他始終不開一聲口。過了一會兒我說道:
“你非回答我不可,孩子,你定要跟我說實話。‘神圣同盟’是哪些人?”
他不出聲地哭泣了。我當即說道,語氣有些嚴厲:
“回答我的問題!”
他極力要控制自己的喉音,然后求饒似地望著我,勉強地一邊哭泣一邊說道:
“噢,可憐可憐我吧,長官!我回答不了這問題,因為我不知道呀。”
“什么!”
“可不,長官,我這是說的實話呀,直到這會兒,我還從沒聽說過什么‘神圣同盟’。憑我的榮譽起誓,長官,實情就是這么一回事。”
“老天爺!瞧瞧你這第二封信吧——就在這兒,你瞧見了這幾個字嗎:‘神圣同盟’?現在你又有什么話好說?”
他抬起頭瞪著眼直瞧我的臉,一副受了委屈的神情,仿佛他遭到了天大的冤枉,于是激動地說道:
“這可是惡毒的玩笑呀,長官;他們怎么能這樣坑害我呀?我總是盡心盡力只想好好做人,而且從來也沒傷害過什么人呀!有人假冒了我的筆跡;這紙條上沒有一行是我寫的;我以前從沒有見過這封信!”
“噢,你這壞得沒法說的扯謊者!瞧,這個,你又有什么好說的?”我從口袋里掏出那用隱形墨水寫成的信紙直送到他眼皮底下。
他的臉變成了死白——就像一張死人的臉。他頓時站不穩了,有些兒搖晃,伸手去扶著墻,才把身子撐住。過了一會兒他問道,那聲音輕微得簡直聽不清:
“這信——你讀過了嗎?”
在我還沒來得及從嘴里吐出誘哄他的“看了”,我們的臉兒準是已把真情實況泄露出來了——從孩子的那雙眼睛里,我看得很清楚,他的勇氣又恢復了。我等待著他,看他有什么話要說,可是他一聲不吭。最后我說了:
“好吧,這信里泄露了機密,你對此有什么好說的?”
他不慌不忙,鎮靜地回答道:
“不想說什么,除了這一點:這信完全沒有作惡的用意,是清白無辜的,對誰也不會傷害的。”
這下子我被逼到了一個死角,他的自我表白我可沒法反駁。我不知道該怎么審問下去。還好,我忽然有了個主意,救了我的急,我說道:
“你當真對于那個‘主子’和‘神圣同盟’什么都不知道嗎?你沒有寫過,你說是假造的信嗎?”
“是的,長官——當真。”
我慢慢地抽出那根打著結子的雙股麻繩,把它舉了起來,一句話都不說。他瞪著它瞧,若無其事,接著又瞧著我,仿佛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忍耐已到了極限。不過我硬是把火氣壓了下去,用平常的語氣說道:
“威克魯,你瞧見了這個嗎?”
“瞧見了,長官。”
“這是什么東西?”
“好像是一條繩子吧。”
“好像?這明明是一條繩子呀。你認得它嗎?”
“不認得,長官,”他回答,那聲氣再沒有這么平靜。
他那種冷靜的神情,你簡直想不到,真是到了家!我停頓了幾秒鐘,為了好給我準備要說的話加重分量;于是我站起身來,把我的手放在他肩頭,說道,語氣很嚴肅:
“這對你可沒有好處啊,可憐的孩子,那是混不過去的。給‘主子’的這個暗號;這條打結的繩子,在江邊前沿的一座大炮里找到的——”
“在大炮里找到!哎喲,不,不,不,不對!別說是在大炮里吧,該是在炮塞子的一條隙縫里!——應該是在隙縫里呀!”
他一下子雙膝跪倒,雙手緊握,仰起一張臉來,臉色灰白,嚇得沒命,那光景好不可憐。
“不,是在大炮里找到的。”
“哎喲,出了什么岔子啦!老天爺,我完蛋啦!”他頓時跳了起來,東竄西闖,一次次閃避伸過來想抓住他的那些手,拼命想逃出這場所。可逃跑,卻是休想了。于是他又雙膝跪下,撲倒在地,放聲大哭,緊抱住我的腿;他就這么纏住我,苦苦哀求:
“噢,可憐可憐我吧!噢,你寬宏大量吧!別把我交出去吧;他們不會讓我多活一分鐘的呀!保護我,救救我吧!我決定一切都招供了!”
我們好不容易使他平靜下來,緩和了他的驚慌,讓他的情緒多少恢復了正常。我這才開始盤問他,他回答時低聲下氣,雙眼下垂,不時用手背擦去他那滾滾而下的淚水。
“那么說,你是出于本性要做一個叛徒了?”
“是的,長官。”
“又充當了一名間諜?”
“是的,長官。”
“一直按照外面來的明確指示在行動嗎?”
“是的,長官。”
“是心甘情愿嗎?”
“是的,長官。”
“也許干得好不起勁吧?”
“是的,長官;想不認賬沒什么用。南方是我的家鄉;我的心在南方,而且全都交給了南方的事業。”
“那么你向我訴說的你的遭難,你一家人遭受的迫害,全都是為了達到一個目的而編造出來的了?”
“他們——是他們教給我那么說的,長官。”
“那么你是存心要出賣、消滅那些可憐你、收留你的人們了。你可明白你有多卑鄙啊——你這個不識好歹、善惡不分的可憐蟲!”
他不回答,只是哭泣。
“好吧,這個不多談了。講正經的吧。那個‘上校’是誰?他在哪兒?”
他哭得好苦,只是哀求別硬逼著他交代吧;說是一旦他招認了,他這條命就不保了。我就威脅他,要把他關進黑牢房,禁閉起來,如果他不肯吐露真情實況。同時又向他保證,只消他把藏在心中的機密毫無保留地全吐露了,就會保護他,不讓他受到絲毫傷害。
他緊閉著嘴,什么回答也沒有,擺出一副倔強的姿態,叫你拿他沒辦法。最后我挾著他去受禁閉,他才只往黑牢房瞥了一眼,立即改變了主意。他號啕大哭了,苦苦哀求,聲明他愿意把一切全都交代。
于是我又把他帶回來。他說出了那“上校”的名字,仔細地把他形容了一番;說是在城里主要的旅館里可以找到他,穿的是平民的服裝。我還得再威脅他一番,他這才把“主子”的名字說出來,又形容了他的外貌等等,又說是可以在紐約龐德街15號找到他,對外界的姓名是R·F·蓋羅德。
我發了一份電報給這大都會的警察局長,把蓋羅德的姓名、特征告訴了他,要求逮捕這個人,把他扣壓起來,等待我派人去提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