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一個正處于大好年華的女子,從北京大學病退時會是什么樣的心情。彷徨之后伴隨充和的是近乎絕望。
預備再寫上一個暑假的“病余隨筆”,以后便不想再繼續寫了。記得一位朋友說:“如果你的病能維持原態,還可挨上七八年,如果有個小變更就難保了。”他又不是醫生,可是我有幾分相信他。若寫上七八年的“病余隨筆”,那真可觀了,但是有時雖病卻不余,則筆也無從隨了。
1936年,張充和學業遇阻。她突然開始往回看,回到合肥的幼年時光,看看自己有點陌生卻逐漸清晰的一路。這一年的夏天,張家大弟張宗和從清華大學畢業,當很多同學忙著找事做的時候,宗和卻想找個地方去避暑。宗和并非因為家境優越而安于享樂,主要是父親催他回家到樂益女中任教。宗和總覺得在自家工作臉上無光,想出去自己闖一闖。
暑假前,宗和即與在家的四姐通信,說準備去海濱城市青島走走看看。那里,曾經是三姐與沈從文的浪漫之地,也是不少學人、曲友的聚集地。在家養病的四姐也在尋找一處安靜的棲息地,于是一拍即合。
宗和通過同學找到了青島的一幢海濱別墅,并邀到了另外一位同學前往。他從北平乘坐火車到濟南再轉青島,充和則取道上海乘船前往青島。充和來之前還做了一點“功課”,聽說恩師沈傳芷先生正在青島,就尋到了他的電話、地址。說來有緣,這年春,沈傳芷隨“仙霓社”流轉演出于杭、嘉、湖一帶水路碼頭,后攜同人一起離班赴青島青光曲社授曲。姐弟倆相逢后即聯絡昔日的恩師沈傳芷。很快,曲人團聚,濟濟一堂,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