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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狼血印 萬里江山不及她(2)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面對一無所知的蕭祁,虞珂可謂毫無辦法,便向阿籮打探:“主上平時喜歡做什么?”

阿籮偏頭想了一陣兒,掰著指頭數道:“騎馬、射箭。”

想起往昔御史府中的那個書呆子,虞珂嘴角莫名含了一點笑意。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卻是這般迥異的性格。

不想這無意間揚起的笑容被阿籮看在眼里,惹來了“咯咯咯”的笑聲。

虞珂不解:“你笑什么?”

阿籮掩唇,壓低了聲音調笑道:“提到主上,姑娘便滿臉笑意,莫不是……其實這也沒什么,在番邦,若是姑娘愛慕一位公子,是一定要當面告訴他的。更何況主上英明神勇,相貌又長得極好,王城中沒有哪個姑娘不愛慕的……”

“阿籮,”話未說完已被虞珂淡淡地打斷,“我渴了,倒一杯茶來吧。”

幸好那書呆子生在大燕,并沒有生在這民風頗為開放的番邦。若是真有女子擲果盈車,她是必定不能容忍的。

日影淡淡,斑駁了一地思念。相念不能相見,相見不能相知,確是一件可悲之事。

先不說能否找到蕭祁的心愛之物,如今就連見他一面都難上加難。噬人的風暴中,輕聲安撫她的人似乎一夜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冷冰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本就是有所圖,如果不是刻意接近蕭祁,又怎么會知道他是否有狼血印。而蕭祁作為番邦的王,整個大漠都是他的,對一個女子喜愛到底算不上是什么大事情。

只是蕭祁忽冷忽熱的態度,很難判斷他對她究竟存著什么心思。

日落月升,這一日淌過的不是虞珂的年歲,而是書生將要殆盡的性命。虞珂費盡心思,卻仍然不知該如何同蕭祁親近。風月這檔事,雖有書生的先例,可二人向來相敬如賓,從未有過主動接近誰的經歷。她知道這事急不得,可又不得不急。

她想起母親從前常同她說,心神不寧時,作畫和寫字最是能凝神靜氣。

不知是為了打發時間,還是純粹無事可做。

她在花園中找了個最適宜作畫的景,提起筆卻又心思缺缺。這些景從前經常在各府的后園中見到,無非是這個愛山一些,那個愛水一些,其實并無多少差別。

驀地就想起初來乍到時幾乎讓她陷入絕望的風景。

她寥寥幾筆便勾出那日大漠的風沙,未曾留意墜著落花的小徑現出半片玄色衣角,是蕭祁。

他走到她面前,露出了然的笑意:“喜歡這里?這倒是你們中原的風格,半年才做出這么一個……”話卻在轉到她身后時堪堪停住。

眼前分明是綠柳扶風,半池睡蓮懶洋洋趴在塘中,將湖心的假山掩得影影綽綽。

王都中沒有比這里再好的風景,而蕭祁看到的卻是那日大漠風沙,幾個沙坡若隱若現,巨大的石陣上的繁復浮雕與那日分毫不差。

許是畫得盡興,虞珂只是略略斜睨他一眼,手中筆觸卻未停。一筆一筆,染盡風情。

須臾,畫畢。

園中偶有風過,卷起一地殘花。

蕭祁似乎很是驚訝:“你會作畫?”

想來番邦驍勇善戰,以武力平定天下,可在文學造詣上就不敢恭維。虞珂的眼尾稍稍挑高,是得意的模樣:“略通一二。”

他似乎很有興趣,指著畫上的石陣:“這些花紋,你都記得?”

虞珂偏了偏頭:“記得。”

她雖談不上過目不忘,但自幼記性極佳。她年幼時還未出落成大家閨秀,性子有些頑劣。某日教書先生為了懲罰她,故意讓她只讀三遍就背出《女訓》,結果大感吃驚。

蕭祁又命人取來一幅畫卷,拂袖在她身邊坐下,命侍從斟了杯茶:“半炷香的時間,默下來。”

似乎是某處的地圖。虞珂一時不大明白,只得依言默下。

對著日光,他抖了抖仍未干透的地圖,一城一隅分毫不差。

他眼角微挑,似笑非笑地問她:“畫得倒好。這是從哪里學來的本事?”

一時得意便忘了從前三言兩語胡謅的身世。興許是一個謊話需要用無數謊話去圓,她幾乎脫口而出:“家父生前曾靠販畫為生。”

他不再細問,順著她的裙裾望下去:“腳傷好了?”

她的眸中陡現失望,半晌,喃喃道:“傷好了,就該離開了?”

他沉吟片刻,微微傾身望著她:“在大漠不會騎馬,就算是廢人了。只可惜,我從不養廢人。”

腳傷總要月余才可康復,想來番邦活在馬背上,傷藥也要好些。虞珂十余日已經可以下床,第一件事是去馬廄里牽一匹馬。

留下總該有個名頭,虞珂名不正言不順,美人計之類又太違背初衷。那日蕭祁的話像粗鈍的針,一下一下刺在她的心口。學會騎馬,總歸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真正要命的是,虞珂怕馬。

宮內西北角便有馬場,木柵欄圍出見方的形狀,馬廄中十余匹馬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其中一匹最是顯眼,似乎是蕭祁的坐騎。那日并未來得及細看,近處看了確實長得好,通體黑亮,唯有四蹄雪白。

她伸手去撫它的鬃毛,卻被阿籮驀然出聲喝住:“姑娘,那馬動不得。”

虞珂不解地回頭:“為何動不得?”

阿籮急道:“這馬認生,不是主上,誰都騎不得的。”

虞珂意興闌珊地收回手,四下張望,卻不見半個騎師的影子,想請人來教她都無跡可尋。她有些灰心,想將馬牽出來,望遍了馬廄也未尋得一匹溫順的。

最終還是阿籮牽出一匹馬,捂著嘴低笑道:“我來教姑娘吧,在番邦,沒有哪個女子是不會騎馬的。”

兩個時辰后,虞珂才獨自一人坐上馬背。她顫顫巍巍地拉住韁繩,胯下的馬不耐煩地晃了晃頭,嚇得她將手拽得更緊。

那日蕭祁的話蕩在耳邊,是嘲笑她不會騎馬。像是不甘心一般,她定了定神,終是駕著馬慢悠悠地跑起來。

從不敢上馬到游刃有余,只用了三日。

最難的部分已經學會,后面的時日該是平穩安定,卻忘記患事向來分兩種,天災、人禍。

雖然她跟蕭祁并無實質性的進展,可宮人卻不這樣以為。她們覺得,虞珂只要在宮中一日,就隨時能同她們的君王發生些什么。

只是早晚的問題。

若說如何解決,讓她消失,或許是最好的方法。

虞珂平日不出宮門,飲食起居又由阿籮親自操持,自是無從下手。今日確是個大好的時機。

不知哪里來的炮仗就炸開在距馬尾不足三步的地方。馬兒受驚,踢倒了阿籮,踢翻了柵欄,一路橫沖直撞向宮門處奔去。

虞珂幾乎要被甩下馬背,只好牢牢拉緊韁繩。只是攥得越緊,馬兒吃痛跑得越快。慌亂之中,她想著,救下書生已是不能了,也許還要賠上自己的命。

身死異鄉,該是個多么悲涼的下場。

似乎有馬蹄聲逼近,她還來不及回頭,先是聽到那道沉穩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伏低身體!”

有人影追上來,與她并肩前行。

余光瞥見熟悉的眉眼,她像是松了口氣:“你終于來了。”

風極快地擦著面頰,耳畔又傳來那人的喊聲:“我數過三,你松開韁繩。”見她不答,又厲聲道,“聽到沒有!”

她已不能思考,只能茫然照做。

兩匹駿馬飛奔而走,空曠無人的宮道,她被蕭祁牢牢抱在懷中。在地上打了兩個滾之后,他剛好壓在她身上,卻不起身,只冷聲問她:“不會騎馬便不會,逞強做什么?”

虞珂慢慢回過神來。她自幼便被夸贊聰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是太史府的小姐,長得也是極好,自是沒受過這等委屈。

她眼眶發紅,卻死死咬著嘴唇不讓淚落下來,兀自強硬道:“我能學會的。”

他眸色凝重地看著她,許久,抬手將她微亂的鬢發別至耳后:“學不會也沒關系,以后無論去哪里,我都帶著你。”

兩道宮墻似乎隔出一片天際,盡頭是支離破碎的流云,偶有飛鳥掠過,帶出幾聲啼鳴。

她眼波微動,終是點了點頭。

且不論蕭祁所言只是為了安撫她,還是確有這樁心思。但凡說出這樣的話,說明他對她總歸不是毫無感情。

只是在這件事之后,她總算安穩地住下來,可狼血印仍然毫無消息。她原以為,能御狼軍該是尋常人日日掛在嘴邊贊揚的事,可連一個人都未曾提起過。若不是他的容貌,她甚至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

漫無目的地尋找終歸沒什么頭緒,此事毫無進展也在情理之中。日月既往,再不可重新來過。

十月十四,宜祈福,忌出行。恰逢邊陲大將軍六十歲壽辰。

蕭祁派遣宮女來傳話的時候,虞珂仍在讀著阿籮替她尋來的坊間秘聞。據載,蕭祁三歲時母妃薨逝,十歲登基,十四歲已御駕親征。當讀到他十六歲長兄叛變,他帶兵圍剿,肩上生生挨了一箭時,心口像被誰緊緊捏住,連呼吸都不能。

秘聞既是出自坊間,少不得載一些帝王將相的風流情事。眼風才掃過“蕭涵郡主”四個字時,一抬眼卻看到宮女淡淡然站在她身前。她攏了攏衣袖,狀似不經意將書頁攏上。

宮女視若無睹一般,只是請她即刻更衣,申時與蕭祁同去赴宴,末了補充:“主上吩咐,請姑娘務必著綠衫。”

天家禮儀,宴席陪同除非皇后,不若便是極得寵的妃子,再不濟便是郡主之類,從未聽過要一民間女子陪同的。她有些忐忑地將衣衫換上,一時弄不大明白蕭祁的意圖。思慮之間已站在銅鏡前,卻又覺得太過樸素,不知會不會太不體面。

鏡中映出素衣淡妝的女子,靈動雙眸,如月彎眉。眉心卻不知為何染上愁容,她愣了愣,抬起手一點一點將它撫平。

鏡像旁不知何時多了道人影,倚在門邊望向她。

待她看到時亦回了一笑,微微垂眼遮住那一絲羞怯。

阿籮正往她頭上簪碧玉的步搖,泠泠玉墜輕輕搖晃,將她映得越發傾城。

蕭祁含著笑,緩步走過來,彎腰覆在她耳畔,輕聲道:“我只是缺個隨侍宮女,你打扮成這樣……”

世間最窘迫的事情,莫過于自作多情。

虞珂愣了愣,忙手忙腳亂地將頭上的珠翠摘掉,臉頰燒得通紅。再抬頭時分明看到蕭祁眼中隱有笑意,她懊惱地瞪他一眼,不再言語。

日影西斜,將王城染上一層華彩。因蕭祁專挑了僻靜的路來走,街道上并無多少行人。二人共乘一騎似乎已成習慣,虞珂已全無半分不自在,只斂眸想著心事。

本該如和風煦煦般淡薄的景,卻驀地被一聲婉轉輕喚打斷:“這位公子,留步。”

蕭祁勒馬,客氣詢問:“何事?”

容色艷麗的美人仰頭定定望著蕭祁,柔弱無骨的一雙手捧上一個荷包,全然不顧虞珂仍與他共乘一騎,嗓音魅得入骨:“公子若不嫌棄,還請收下奴的一片心意。”

美人眼中的愛慕之情虞珂看得清楚,大概在番邦送荷包同中原拋繡球是一回事,看上誰家的公子,這便是定情信物了。

看來阿籮口中這里的女子行事開放所言非虛,只是如今她卻像是個擺設,著實令人不大舒服。

蕭祁嘴角浮起莫名笑意,將她往懷中攏了攏,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你說,收還是不收?”

繡著鴛鴦的鵝黃荷包,本是溫暖的顏色,此時卻萬分刺眼。她望著女子嬌羞的神色,頭也未回,聲音聽不出情緒:“虞珂只是小小婢女,又哪能替主上出主意?”

蕭祁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點頭道:“也對。我若不收,豈不是當街給她難堪?”

“你——”虞珂回頭狠狠瞪他一眼,眸光卻在觸到那熟悉的眉眼時堪堪頓住。

書生蒼白的病容在她眼前閃過,讓她驀地一顫,心中像是有把火在燒,她冷聲道:“放我下來。”

他的笑容僵在嘴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哦?不愿與我同乘,是要走到將軍府嗎?”

她淡然垂眼:“虞珂只是不想打擾公子同小姐的好事。”

好歹這幾日的騎術沒有白學,虞珂下馬倒是下得利落。

長街漫漫,她像是真不怕遠,獨自一人幽幽走過荒涼街景。

蕭祁眸色暗沉,看著她的背影,一抖韁繩飛馳離去。

唯有那不明所以的美人,連荷包都忘記收回去,怔怔地看著一人一馬,一急一緩漸漸遠去。

對于如何同蕭祁相處,這本身就難以抉擇。不接近蕭祁就沒有辦法得知他是否有狼血印,可接近了他又男女授受不親。可在虞珂兩難之間,又有其他女子愿意同他親近。雖目的不同,但不知為何,她心中總是厭煩。

若說蕭祁是亦正亦邪,許是在他身邊待久了,連她的性子也越發摸不透。

所幸將軍府離得不遠,待她到了設宴的花園,宴會早已開席。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席間多了一個小小婢女,直到站到他身后,蕭祁也只側目瞥她一眼,眸色不冷不熱,就著手邊的酒盅又飲了一杯。

這方舞姬才跳罷,那方絲竹聲起,是要進獻壽禮。玄衣的君王放下酒盞,閑話家常般:“不巧得很,今日沒帶賀禮。可總得送些什么,不如就——”他眼風淡淡掃過各懷心思的朝臣,最終落在正垂眸晃神的虞珂身上。

她茫然抬頭,在看清眾人各異的目光時,心猛地一沉。

聽聞君王會送自己的嬪妃給大臣示好,雖然并不理解把自己的女人送給別人究竟算是什么好事,但乃是無上的殊榮。虞珂雖無名無分,但在他人眼中,早就是蕭祁的人。

該如何是好。

自從踏入這里開始,一切都變成未知,甚至無法預料。像穿成線的珍珠忽然斷裂,散珠脫離掌控,丁零墜地不知會溜去哪個方向。

她僵在原地,連動一下也不能。

原本喜悅的調子漸漸停歇,唯有琵琶輕響,輾轉彈唱。

蕭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戲謔,是在同她說話:“愣著做什么,我只是讓你畫一幅祝壽圖,該不是因著方才那位姑娘,連畫也不愿意畫了吧?”

早有小廝呈上筆墨,鋪遍花海的空地,虞珂一人獨坐。

蕭祁早就囑咐,仙鶴、壽桃一類太過俗氣,該畫些有新意的。她的思緒微微飄遠,想起大將軍年輕時的風姿她早在書中讀過,畫起來也是毫不費力。

高位上蕭祁撐腮而坐,手中的酒卻是不間斷。間或還同身旁的大人閑談兩句,目光卻始終落在她身上。

推杯換盞之際,已有小廝取了她作完的畫拿去裝裱。擱了筆,虞珂又回到蕭祁身后,仍是淡漠的神色。

蕭祁卻回眸望著她,雙眼迷離:“還在生氣?”

她明知故問:“為何生氣?”

虞珂瞧著他,倒像是醉了。

宴席上年輕些的仍在把酒言歡,倒是作為主家的老將軍不勝酒力要先行歇息。

臨行前,將軍遣了婢女帶蕭祁去客房醒酒,蕭祁站起來,人卻向身后靠了過去,微微俯身貼近她。彼此呼吸可聞,她甚至能聞到清淡的酒香。神思有片刻的恍惚,卻聽他說道:“不必,我只用她侍候。”

席間都是明眼人,此話一出便知其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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