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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 金桃基金
  • 黃恒
  • 5034字
  • 2018-04-25 08:43:10

3.聽說老人是九龍觀過去的道士……

10月4日。這天天公不作美,早晨下起了蒙蒙細雨。袁非要老麥桿預測一下天氣,老麥桿看看天說就是早晨有點雨,弄不好中午還有太陽呢,進山應該沒問題。

袁非說:“我就信你一次。”

老麥桿說:“沒問題,山里呆久了,這種晨雨經常見到。”

“能夠總結經驗的人都有前途。”袁非昨天跟他結賬以后,對他有了看法。這半個月帳篷出租率不說100%,也應該在90%以上,可他說只有70%,其中20%的利潤自然是進了個人的腰包。

袁非問什么時候出發?郝東說:“小雨沒關系,我們有幾把傘,只要老的跟小的別淋濕頭發就行。”

袁非擔心路滑容易摔交。他說:“走慢點可以的,他們都是勞動人民出身。”

袁非點點頭說:“好,吃過飯就出發。”

綿延的山道上,十八個人稀稀拉拉地行走著,晃眼看去有好長一串。袁非走在頭里,后面跟著小磬平,麥靈跟趙靜美落在了后頭,她們都不好意思跟小姑娘爭。袁非其實也是好幾個月沒走這條路了,他早晨的擔心成了多余,現在稍微有點坡度的地方都鋪上了石板。一行人行動雖然緩慢,十點鐘以前還是安全地來到了野豬嶺。

開發公司在原始森林邊搭了一條十來米長的游廊,袁非叫大伙在這兒休息一下。郝東坐在老婆身邊,他拍拍木條凳舒心地說:“這二十塊錢還是交得不冤枉。”

郝東的老婆扯扯他的衣袖,小聲說,別整天嘴里都嚷著錢,別人聽到會有想法的。她說過這話發現袁非跟女兒就站在身邊,覺得話里有些不得體,對袁非笑笑想再說點什么。這時,郝東先開了口,他對袁非說:“女人就是女人,誰會有這多想法。”

郝東的老婆年輕時長得肯定也不賴,現在三十五六了,又有生活的壓迫,臉上還沒現多少風霜,眼睛也依然明亮。袁非不好說什么,只是對小磬平說:“你說你媽媽漂亮嗎?”

小磬平說:“我媽媽當然漂亮咯,爸爸也漂亮。”

“爸爸應該說英俊,氣宇軒昂。”

“不就是漂亮嗎,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小磬平嘟著小嘴說。

“對,英俊也是漂亮,氣宇軒昂也是漂亮,你是小公主,你說了算。”袁非順著她說。

“這還差不多,我是小公主,你們都得聽我的。”小磬平昂起了頭。

不久,雨停了,袁非招呼大家進了原始森林。這里跟兩年前有了很大的變化,袁非已經找不到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了。不過,小孩子們還是有點害怕,小磬平就是緊緊地抓住袁非的手,眼睛驚恐地東張西望,一只小鳥也會把她嚇得一哆嗦。

袁非叫她不要怕,他說自己有武功,一兩只老虎還能對付。小磬平笑他吹牛不打草稿。袁非說:“我雖然吹牛,動機卻是讓你不要害怕。”

“謝謝叔叔。”小磬平小聲地說。袁非看看臉紅得像蘋果的小姑娘,覺得她真是乖巧漂亮。

袁非只花一個小時就把隊伍帶出了原始森林,這塊叢林出口還是在昔日的那段小溪邊上,只是上次跟林琳纏綿的地方建起了一家簡陋的飯館。他望著全木結構的飯館發呆,腦海里浮現出兩年前的情景,那時候是多幸福跟快樂呀,想到這兒不禁長嘆一聲。

趙靜美問他嘆什么氣,是為這兒的環境感到可惜?袁非說:“這就是開發的代價,沒必要去嘆息。”

“那你是為啥,剛才的嘆息很揪心呢。”

“我想起了過去跟老婆在這兒逮小兔子的情景。那天他們都去叢林里打獵了,就剩我們倆。林琳發現兩只小兔子從林子邊上跑出來,我們從兩邊包抄上去,很容易就逮到一只。”

“你們把它怎樣了呢?”小磬平擔心地問。

“我們后來把它給放了。”袁非本來想如實說是它自己逃了,可話到嘴邊卻變了樣。

“放了就對頭噻,你們真是好人。”小磬平點點頭說。

這時已經是中午,太陽果然像老麥桿說的那樣露出臉來。袁非看小姑娘頭上汗津津的,就叫她把絨毛衣脫了。小磬平猶豫一下,羞赧著臉沒有動作。袁非問她是不是怕肩上的傷疤?小磬平紅著臉艱難地點了點頭。

袁非看著小姑娘的臉,心里涌起一陣波瀾,他摸著小磬平的頭說:“不要怕,你爸爸很快就會送你去醫院做手術。”

小磬平說:“爸爸的錢還沒存夠呢,他說還要等幾年。”

袁非說:“用不了那么久,幾個月以后就可以了。”

“真的嗎?”小姑娘的眼里頓時放出光彩。

“不騙你,叔叔說話算數。”

“你怎么知道呢?”小磬平不解地問。

袁非說:“我可以幫你爸爸找錢,很快就可以賺到五萬塊。”

這下輪到麥靈的眼里放光了,她抓住袁非的手臂:“你真的要出山幫她父親。”

袁非說:“舉手之勞,你馬上把名片給郝哥,要他節后到元融公司來。”

“郝哥,郝哥。”麥靈大是興奮,忍不住大聲喊起來。郝東過來問她叫這么大聲,有啥事?麥靈把自己的名片遞了一張給他,激動地說:“袁非要你節后去公司,他要幫你賺錢。”

郝東看著麥靈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疑惑地望著袁非。袁非說:“你回金江就到我們公司坐坐吧。”

趙靜美也明白了這究竟是咋回事,她跟麥靈伸出手臂痛快地擊了一掌,大呼小叫著一起在袁非臉上親了一口,然后圍著他興奮得轉了好幾圈。她們的這些動作更是把郝東弄得莫名其妙,他看看女兒,女兒也正睜著一雙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著這些瘋子。

袁非問發什么瘋?麥靈說:“我才沒發瘋呢,我是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袁非說:“你們別這么夸張好不好,周圍的人都看著吶。”

趙靜美說:“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

麥靈說:“今天中午真該好好的喝上一杯。”

袁非說:“你還不快去把位子定下來。”

“得令。”麥靈歡快地把趙靜美拉走了。郝東說:“她們看來是非常希望你幫我賺錢啰,怎么會呢?”

袁非說:“這倆丫頭跟來山里,就是要我下山幫著做股票,她們才不關心幫誰賺錢呢。”

“原來你們都是做股票的,我過去也開得有股票賬戶,九七跟九八還做過兩年,只是沒賺啥錢。”

“你也是股民,這樣最好,回去我教你做股票。”

“股票市場好像不景氣,賺錢怕沒那么容易。”

“沒關系,有我就肯定讓你賺錢。”

“你是不是有內部消息,跟那些做莊的有來往呀?”

“這些事回去再說,現在去吃飯吧。”袁非拍拍郝東的肩。

“我們帶得有吃的,我想……就不去了。”郝東為難地說。

“沒關系,今天她們請客。”袁非拉著郝東,招呼大家一起進了飯館,找到各自的位子坐下來。麥靈說:“這兒的酒好貴,普通的啤酒要十五塊錢一瓶。”

袁非皺著眉頭說:“是貴,我在九龍觀才賣八塊。”

麥靈說:“侯峰他們賣五塊,照這種算法,這兒最多也就十二塊錢一瓶。”

趙靜美過來說:“我跟老板已經談好,十瓶以上算十二塊錢。”

麥靈說,這還差不多,就要十瓶。郝東的父親搖搖頭說:“十二塊喝瓶啤酒,太貴了。”

郝東說:“不是十二塊,是十五塊。”

歐師傅說:“我不喝,這么貴喝到肚子里不舒服。”

郝東的父親也說不喝。郝東跟袁非說:“那就不要那么多吧。”

趙靜美說不行,今天都要喝,這是我們的喜酒。歐師傅說:“什么喜酒,你們哪個要結婚?”

“她要結婚,跟他。”趙靜美指指麥靈,然后又指指袁非。

麥靈看著袁非,喜滋滋的坐著一言不發。袁非跟兩個老人解釋說:“喜酒并不一定就要有人結婚,有喜事喝酒也叫喜酒。”

歐師傅點點頭說:“有道理,這樣我跟老郝喝一瓶吧,意思意思。”

袁非張張嘴還想說什么,最后把話咽了回去。這兒的飯菜也不便宜,麥靈幾乎就把飯館的菜給叫光了。錢晨跟她交代過,只要能把袁非騙下山,錢不是問題,她今天叫的菜全部由元融公司報銷。

冷盤上桌以后,麥靈叫老板把啤酒開了。這兒的老板認識袁非,親自過來給他倒上一杯酒,說:“袁老板,歡迎大駕光臨,飯菜我給你打八折。”

袁非并不認識他,只好含糊地說:“謝謝你了。”

店老板說:“袁老板別跟我們小老百姓客氣,在九龍山請你關照的地方還很多。”

“你要他關照就該打六折,你這兒的東西也忒貴,比金江大飯店還貴。”麥靈說。

“好,只要小姐開了金口,就打六折。”

“不必,六折太低,還是維持八折吧。”袁非說。

“我的憨豆老板,別人都說六折,你怎么還……”麥靈瞪著白眼坐了下來。

郝東問,在這兒開館子肯定很賺錢吧?袁非說:“那是,進原始森林的人大都要在這兒吃飯。”

郝東說:“不錯,時間上很合適。”

袁非問他,你也打算來這兒開館子?郝東說:“想歸想吧,這兒沒有門路肯定不行。”

袁非說:“暫時只批了一家,主要也是考慮到環保。”

麥靈說:“好了,幾位大哥,別說廢話了,開始喝酒吧。”

“來,為今天的相識干杯。”袁非跟郝東碰了杯,看著他一飲而盡。

一群人酒足飯飽回到九龍觀已經是四點鐘。袁非依然走在頭里,他轉過墻角就看見有位老人站在大門口,像在等什么人。老人身邊還有個斯斯文文,穿名牌戴眼鏡的年輕人。

袁非很有些奇怪,問年輕人在等什么?年輕人說:“你大概就是這兒的老板吧?”

袁非點了點頭。年輕人說:“我父親過去是這兒的道士,文革時期被紅衛兵趕下了山,父親已經八十歲,今天要給你添麻煩了。”

袁非聽說這位鶴發童顏的老人是九龍觀過去的道士,不由得一把握住了老人的手。他激動地說:“歡迎您老回來,快進去坐。”

老人也有些激動,顫顫巍巍地說:“你就是袁非吧,聽說你是自掏腰包修復的道觀。”

袁非不好意思地笑道:“說來慚愧,我開始只是想住幾年,道觀修復較簡單。”

老人說:“我還沒進去,只是在外邊看了看,修繕得非常好。”

袁非拉著老人的手,我們進去說吧。老人說:“我過去是這兒的觀主,但有幾十年不在,已經算不得這兒的人了,希望作為一個掛單的道士身份進去。”

袁非思量一下說:“那就勞駕您老等等。”

老人拉住袁非的手,眼里噙滿了淚水,他說:“我不是一個好道士,我連過去的鞋帽都給弄丟了,只準備了道服跟巾冠,觀主讓我進去否?”

袁非說:“我這兒也只有道服跟巾冠,一切從簡。”

老人說:“一切從簡好,你說了算。”

袁非一個人先進去了,麥靈跟趙靜美看著老人在換衣服,感覺有好戲看,也沒急著進去。

一會兒,袁非穿著一件青褐色的大褂,頭上戴著混元巾跟偃月冠出現在門口。麥靈看著他的穿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幾個小孩子也跟著她起哄。袁非并不去理會他們,只是對老人說:“你老進來吧。”

老人穿戴整齊地隨著袁非進了大門,他來到大殿門口,把背包放在一側,然后整理好衣冠,看袁非在左,就抬左腳進門,進門后先向正位祖師行了跪拜三禮,然后說:“給在上頂禮。”

“老修行慈悲,祖師爺收禮,祖師收禮。”袁非答道,隨即對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老人也答了一禮,袁非說:“老修行請坐。”

老人答了“慈悲”兩字就在一旁坐下。他把兩手放在袖內拱置胸前,端端正正地坐在墊子上。袁非又問:“老修行從何山場來?”

老人答道:“您老慈悲,弟子從家里回常住。”

“老修行仙姓?”

“您老慈悲,稱不起仙姓,弟子俗家姓華。”

“您老寶廟何處?”

“弟子是失散的孤雁,今天才有幸得到您的接待。”

“上下怎么稱呼?”

老人欠身回答道:“您老慈悲,弟子是古鶴派三十八代,喚長春。”

“您老度師仙姓,上下怎么稱呼?”

“弟子度師他老人家姓云鶴,稱呼光一云鶴。”

“老修行以前來過常住沒有?”

“來過。”

“祖師道場,常住規矩,老修行回常住來須要背背《功課經》。”

老人欠身回答:“弟子愚笨年邁,經典已經不熟,恐怕有些忘了,請您慈悲,多提少背。”

袁非說:“既然老修行年事已高,這個就免了吧。”

老人欠身說:“謝謝。”

袁非說:“您老今天就住我的房間吧。”

老人再次欠身說:“老修行不敢。”

袁非上前去扶起老人,將他領到房里,請他坐在床頭上。老人說:“難為你還知道這些,你是從何處學來。”

袁非嚴肅地說:“書本上得來。”

“剛才的對話書本上……很難找吧。”

“只要有心,任何事都能辦到。”

“小伙子真有靈氣,九龍觀有福了。”

“您老坐著休息,我還有幾個朋友在外邊,得去招呼一下。”袁非說著就離開了。這時,老人的兒子進來了,他說:“爸,你真要在這里住幾天呀。”

老人招呼兒子坐到他身邊說:“這年輕人有點道行,我想跟他交流一下。”

年輕人說:“別人現在是經營道觀,你住這兒算啥呢?”

老人說:“他如果要錢,我還有幾個錢,我就想在這兒多呆幾天。”

年輕人說:“就怕他不收你的錢。”

“是呀。”老人想想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袁非出來就被圍住了,其中還有不認識的游客。有年輕女孩問,是從何得知這些古老待客方式?袁非說:“多看書就會知道。”

女孩說:“我是金江晚報記者,剛才的對話很有意思,想做一篇訪問。”

麥靈在一旁說:“對不起,袁先生不能被訪問。”

袁非對女孩說:“我不想說什么,今天客人太多,恐怕沒有各位住的地方。”

“我們自己有帳篷,就看可否借貴寶地一用。”

“只要你答應別采訪,我就同意你們在院壩搭帳篷。”

女孩子伸出手說:“我叫鄭秋影,做個朋友吧。”

麥靈嘟起嘴說:“蚯蚓怎么爬到地上來了,還是走開點吧。”

袁非握握鄭秋影的手說:“我們已經是朋友,別跟她一般見識,她中午出血請了客正在不高興。”

麥靈說:“誰請客不高興呀,那是要報銷的。”

袁非沒有理會報銷的事,他指著郝東跟鄭秋影說:“你去采訪他吧,這人帶著一群親朋出來旅游,我都被感動了,肯定有新聞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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