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府 七首

樂府，最初指古代音樂官署。據《漢書·禮樂志》記載，漢武帝開始建立樂府，掌管朝會宴饗、道路游行時所用的音樂，兼采集民間詩歌和樂曲。樂府作為一種詩體，最初就是指樂府官署所采集、創作的樂歌。后來魏晉至唐代可以入樂的詩歌和后人仿效樂府古題的作品也稱為“樂府詩”，簡稱“樂府”。宋元以后的詞、散曲和劇曲，因配合音樂，有時也稱樂府。因此，樂府詩是古體詩中依據其源流及與音樂的關系所劃分出的一種類別。其字數、句數和格律都沒有嚴格的要求。五言古詩與五古樂府，雖然在發生學上別有系統，但二者在句式和字數上有類似之處，即都要求每句五個字，句數長短不拘。而按照樂府曲調來說，五古樂府既有沿用樂府舊題寫時事以抒發自己情感的，也有模仿民歌以寫男女戀情的，還有“悲如蛩螀”（姜夔《白石道人詩說》）的吟體。

塞上曲[1]

王昌齡

蟬鳴空桑林[2]，八月蕭關道[3]。

出塞復入塞[4]，處處黃蘆草。

從來幽并客[5]，皆向沙場老[6]。

莫學游俠兒[7]，矜夸紫騮好[8]。

注釋

[1] 塞上曲：為唐新樂府辭，出自漢樂府《出塞》、《入塞》，屬橫吹曲辭。此題一作“塞下曲”。

[2] 空桑林：指秋天桑林葉落，變得空疏。

[3] 蕭關：在今寧夏固原縣東南。

[4] “出塞復入塞”另本作“出塞入塞寒”。——編者注

[5] 幽并（bīnɡ）客：幽州和并州的人。幽、并二州在今河北、山西和陜西一部分，此概指燕趙之地。

[6] “皆向沙場老”另本作“皆共塵沙老”。——編者注

[7] 游俠兒：指以勇武馳騁天下的人。

[8] 紫騮：古駿馬名，此指駿馬。

塞下曲[1]

王昌齡

飲馬渡秋水[2]，水寒風似刀。

平沙日未沒，黯黯見臨洮[3]。

昔日長城戰[4]，咸言意氣高。

黃塵足今古[5]，白骨亂蓬蒿[6]。

注釋

[1] 塞下曲：唐新樂府辭，屬橫吹曲辭。

[2] “渡”另本作“度”。——編者注

[3] 黯黯：昏暗模糊的樣子。臨洮：在今甘肅省岷縣，唐時為邊防要地，古長城西邊的起點。

[4] 長城戰：指開元二年（七一四）唐軍在臨洮和吐蕃的戰爭。

[5] 足：充滿。

[6] 蓬蒿：散亂生長的野草。

關山月[1]

李白

明月出天山[2]，蒼茫云海間。

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3]。

漢下白登道[4]，胡窺青海灣[5]。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色[6]，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7]，嘆息未應閑。

注釋

[1] 關山月：古樂府名。

[2] 天山：此指甘肅境內祁連山。

[3] 玉門關：故址在今甘肅省敦煌西，為唐時邊關，是通西域的關塞要道。

[4] 漢：指漢朝。下：出兵。白登：白登山，在今山西大同市東。據《漢書》記載，漢高祖親征匈奴，曾被困于白登山。

[5] 胡：此指吐蕃。青海灣：指青海湖，在今青海西寧附近。

[6] “色”另本作“邑”。——編者注

[7] 高樓：指住在高樓中的邊塞將士的妻子。

子夜吳歌[1]

李白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2]。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3]。

何日平胡虜[4]，良人罷遠征[5]。

注釋

[1] 子夜吳歌：古樂府名。相傳是東晉一位名叫子夜的女子所作，因起于吳地，故名。李白此題下有四首，分詠春夏秋冬。此為第三首《秋歌》。

[2] 搗衣：深秋時，家家少婦搗衣，準備冬衣，同時寄托對遠戍邊關丈夫的思念。

[3] 玉關情：指對玉門關外戍邊丈夫的思念之情。

[4] 胡虜：此指匈奴。

[5] 良人：古時妻子對丈夫的尊稱。

長干行[1]

李白

妾發初覆額[2]，折花門前劇[3]。

郎騎竹馬來[4]，繞床弄青梅[5]。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6]。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7]，愿同塵與灰[8]。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臺[9]。

十六君遠行，瞿塘滟堆[10]。

五月不可觸[11]，猿聲天上哀[12]。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來[13]，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14]，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15]，直至長風沙[16]。

注釋

[1] 長干行：樂府《雜曲歌辭》舊題，本為江南一帶民歌，內容多寫男女戀情。長干，地名，古時建康（今江蘇南京市）有長干里，處秦淮河南岸，地近長江。

[2] 妾：古代婦女自稱。

[3] 劇：游戲。

[4] 郎：古代妻子對丈夫的稱呼。竹馬：兒童游戲時，把竹竿當馬騎，即稱竹馬。

[5] 床：井欄桿。弄：玩。

[6] 羞顏：害羞的容顏。

[7] 展眉：指懂得人事，不再害羞，眉頭舒展。

[8] “愿同”句：意謂愿與丈夫同生共死。

[9] “常存”二句：表達對夫妻情愛的堅信不疑。抱柱信，典出《莊子·盜跖》，相傳古代有男子尾生和一女子約會于橋下，女子未來，但潮水已至，尾生堅持不去，抱橋柱被水淹死。此后用來比喻信守諾言、忠貞不二。望夫臺，古時傳說有丈夫久出不歸，妻子在臺上眺望，久而成石，此臺稱望夫臺。

[10] 瞿塘：瞿塘峽，長江三峽之一，在今重慶市奉節縣。滟滪堆：瞿塘峽口的一塊大礁石。

[11] “五月”句：指船只不要誤觸江中礁石。陰歷五月江水上漲，滟滪堆被江水淹沒，往來船只極易觸礁。

[12] “猿聲”句：瞿塘峽兩岸，高山聳立，山中群猿啼聲凄厲，船行其間，聞猿嘯之聲似在天上。

[13] “八月蝴蝶來”另本作“八月蝴蝶黃”。——編者注

[14] 下三巴：指丈夫離開三巴順流而下。三巴，巴郡、巴東、巴西統稱三巴，地處今重慶市東部。

[15] 不道遠：不嫌遠。

[16] 長風沙：地名，在今安徽省安慶東長江邊，地險水急。

孟郊

人物簡介

孟郊（七五一至八一四），字東野，湖州武康（今浙江德清）人，郡望平昌（今山東安丘）。元和九年（八一四）暴疾卒。孟郊生性孤直，不諧世媚俗，一生窮困潦倒，卻刻意吟詩，到了“劌目心，刃迎縷解，鉤章棘句，掐擢胄賢”（韓愈《貞曜先生墓志銘》）的地步。

他的詩“蹇澀窮僻，琢削不假，真苦吟而成”（魏泰《臨漢隱居詩話》），蘇軾將他與賈島并稱為“郊寒島瘦”（《祭柳子玉文》）。傳有《孟東野詩集》十卷，《全唐詩》編其詩十卷。

列女操[1]

梧桐相待老[2]，鴛鴦會雙死[3]。

貞婦貴殉夫，舍生亦如此。

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注釋

[1] 列女操：古樂府《琴曲》歌辭舊題。列，同烈。操，琴曲中的一種體裁。

[2] 梧桐：樹名，據說梧為雄樹，桐為雌樹，并立而生，相伴到老。

[3] 會：終當。

游子吟[1]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

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注釋

[1] 吟：詩體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