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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資本時代(3)

方玉斌只輕點了一下頭,沒再吱聲。戚羽的這番道理,他不是沒想過。剛來公司那會兒,方玉斌也把姿態放得很低。一段時間之后卻發現,哪怕處處謹慎小心,外人對你的好感卻并未增加。在榮鼎,科班生、名校海歸如過江之鯽,人家打心眼里瞧不上方玉斌這種野路子,尤其見方玉斌得到袁瑞朗的重用,外人更是妒火中燒。

既然你們無論如何都瞧不起我,老子也沒必要高看你們一眼!工作上取得出色業績之后,方玉斌的性格發生了變化。在他看來,當個渾身帶刺的刺猬,總好過盡人可欺的小白鼠。刺猬縱然招人恨,可做個小白鼠,也沒見討到誰的喜歡。

見方玉斌不說話,戚羽嘆了口氣:“你什么時候把自負的毛病改了,我就阿彌陀佛了。要不然,遲早會吃大虧。”

“改,改,改。”方玉斌一邊答應,一邊岔開話題,“上周我一直忙著新書出版的事,周末又加班弄公司里的材料,沒好好陪你。你周末去哪兒了?”

戚羽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新書的銷量怎么樣?能賺多少錢?”

方玉斌說:“這種專業性書籍不是言情小說,只是小眾讀物。靠它在圈子里賺點影響力還成,錢嘛,真沒多少。”

戚羽嘟起小嘴:“你不問我周末在干嗎?我去看房子去了。可要是沒錢,拿什么買房子?”

在上海打拼多年,方玉斌只按揭了一套30多平方米的單身公寓。這樣的房子,拿來結婚的確寒磣了些。戚羽說過,辦公室戀情是不可能長期維持下去的。只要獲得一定保障,她就與方玉斌結婚并辭職離開公司。而所謂保障,便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

平心而論,在上海這種地方,再加上戚羽的條件,這個要求并不算過分。只可惜如今的方玉斌,卻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方玉斌當上副總監的時間還很短。去年給老家的父母買房,自己又添置了一臺十多萬的轎車,手里再沒多少存款。

每當戚羽提到房子的事情,方玉斌心中總會充滿苦澀。上海居,大不易!當初孤身一人闖蕩上海,心中滿是“世界那么大”的好奇心。為了這份理想,他甘愿忍受中午揚州炒飯,晚上康師傅泡面,早餐直接喝西北風的日子。甚至因為拖欠房租,還被房東掃地出門過。后來工作走上正軌,終于不必為房租發愁,但結婚成家的壓力,又仿佛一座大山壓在頭頂,讓他喘不過氣。

開著十多萬的小汽車行駛在國際大都會的寬闊馬路上,看著迎面駛來的百萬級豪車,或者自己腳步匆匆時,看見從高檔小區走出的男女,一身珠光寶氣,神色悠閑地遛狗,每到這時,方玉斌心中總會涌起深深的惆悵——從大學畢業到現在,十年時間自己幾乎是拿命在拼,可真要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讓自己以及未來的家人過上有尊嚴的生活,卻又是那般艱難!

見方玉斌愁眉不展,戚羽抱怨道:“你們這些人,一出口就是幾千萬上億的大生意,可輪到自己就傻眼了。”

方玉斌說:“你在公司上班,還不知道我們是怎么回事?大生意都是替公司在談,錢又不會到自家口袋。你在財務部,每年經手的資金得有好幾億吧,可一分一厘也存不到自己戶頭上。煤礦工人每天挖那么多煤,也不能自個兒拖出去賣呀。”

“討厭。”戚羽踢了方玉斌一腳,“你把我當煤炭工人呀?”

方玉斌強裝出嬉皮笑臉:“咱不是苦中作樂,講個笑話嗎?”

戚羽也笑了:“好啦好啦,本姑娘就是栽在你這油嘴滑舌上頭。”停頓了一下,戚羽又說:“你喜歡強顏歡笑是你的事,買房子的錢到底從哪兒湊?”

因為這個問題,方玉斌不知輾轉反側了多少晚上。此刻,他只能把對戚羽說過無數次的話又重復一遍:“買房子的錢,暫時還湊不齊。不過從長遠來看,這點錢對我也不算太大壓力。你看我現在已經是副總監,應該很快能當上總監,到時年薪還會漲。等個一兩年,絕對能拿出首付款。”

“算了,談錢傷感情,談感情又傷錢。買房的錢,看來指望不上你了,還得我去找門道。”戚羽說。

“你有什么門道?”方玉斌問。

戚羽眨了眨眼睛:“到時你自然會知道。”

3 企業大了,就成了官場

袁瑞朗抬腕看了下手表,面露不悅之色。方玉斌臉上寫滿焦急,不停地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過去一個月,方玉斌與何兆偉的溝通十分順暢。何兆偉提交的商業計劃書,也獲得了袁瑞朗的贊許。按照計劃,今天將進行整個投資過程中最重要的環節——現場說明會。榮鼎資本上海公司高層與外聘的業界專家齊聚一堂,聽取何兆偉對于項目的分析介紹。

昨天一整天,方玉斌都與何兆偉泡在一起,兩人甚至模擬了一遍說明會的流程。方玉斌根據自身經驗,梳理出投資人最喜歡問的十幾個問題。何兆偉在回答中有任何不到位的地方,方玉斌會立刻指出來,兩人再推敲、修正。

會議室墻壁上的時鐘指向下午3點10分,離原先預計的投資會開始時間已過去10分鐘,何兆偉還是沒有現身,手機也關機。方玉斌急得直跺腳。

公司財務部部長孟薇,素來是個不大好相處的女人。今天,她第一個開炮:“方總監,你聯系的這家光迅科技也太不靠譜了吧!說明會這么大的事也能遲到。像這種企業,別人怎么敢投錢進去?”

換作平時,方玉斌早把孟薇頂回去了,今日自知理虧,只好漲紅著臉不吭聲。公司副總林勝峰出來打圓場:“任誰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吧,應該是遇到了什么突發狀況。”

“我們再等等吧。”公司常務副總燕飛說道。身為上海公司二把手,燕飛的年紀不過36歲。他也是榮鼎資本最年輕的分公司副總,被視為集團公司的未來之星。

燕飛畢業于名牌大學,進入榮鼎后長期擔任總裁費云鵬的秘書。去年,他空降上海公司,接下常務副總一職。

榮鼎資本的股權結構在中國企業界算得上異類,其出資股東中,有力可擎天的央企巨無霸,有深孚眾望的民企教父,還有來自大洋彼岸的世界500強企業。因此,外人很難界定,榮鼎資本到底是一家什么性質的企業。它不是純粹的國企、私企或外企,卻又兼具這些企業的特征。

有句話叫作: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企業大了,就成了官場。這句話用在榮鼎身上再合適不過!就拿上海公司來說,袁瑞朗、燕飛分坐頭兩把交椅,袁瑞朗是總公司董事長丁一夫的愛將,燕飛又當過費云鵬的秘書。這幾乎注定了,袁、燕二人的關系十分微妙。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轉眼就到了3點半。林勝峰是公司里的老好人,他還是笑瞇瞇地捧著材料,看不出有任何情緒。燕飛的臉色頗為僵硬,他似乎想訓方玉斌幾句,最后又克制住了——這場說明會是袁瑞朗拍板決定的,倘若自己此時開口,袁瑞朗是否覺得有人趁機發難,指桑罵槐?

“何兆偉的手機還是打不通?”袁瑞朗厲聲問道。

“他的手機始終關機。”自知把事情辦砸了的方玉斌一臉愧疚。

“不等了,散會!”袁瑞朗一拍桌子,起身離席。

燕飛也站了起來,他走到方玉斌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才入行的菜鳥,不應該犯這種低級錯誤。我也不多說什么,好好吸取教訓吧。”

回到辦公室,方玉斌的心情十分郁悶。一場精心準備的投資說明會,最后竟是這般結局!何兆偉呀何兆偉,你也忒不靠譜了!

方玉斌拿起手機,又是一通狂撥,何兆偉的手機依舊關機。實在不甘心的他,沖出辦公室,駕著速騰轎車奔向何兆偉的公司。

還沒到下班時間,何兆偉的公司卻是大門緊閉。從玻璃門瞧進去,里面的文件亂七八糟,辦公桌上的電腦明顯被人挪動過。方玉斌愈發疑惑,他去到隔壁的寫字間,問:“旁邊公司的人去哪兒了?”

“你說隔壁的軟件公司呀,”一名女文員說,“中午的時候,來了一幫警察,在里面搜東西,好像還抓了幾個人。到了下午,里面的人全走光了。”

方玉斌大吃一驚:“他們犯什么事了?”

文員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方玉斌焦急萬分,原本想著給何兆偉的老婆打電話,看能否問出個究竟,但轉念一想,人家現在是孕婦,最好別知道這事。

方玉斌只好開著車在街上瞎轉,直到晚上7點后,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掏出一看,是何兆偉打來的。他趕緊接手機:“出了什么事,你現在在哪兒?”

何兆偉的語氣沮喪:“我剛從公安局出來。今天這事,是有人存心使壞。”

“我馬上趕過來,咱們見面再說。”方玉斌一踩油門,汽車猛然加速。

站在公安局門口的何兆偉,穿著一件熨得筆挺的深色西裝,沒打領帶,頭發也有些凌亂。上午兩人通過電話,何兆偉告訴方玉斌,自己為了這場說明會,專門去買了一件西裝,還去吹了個發型。看來何兆偉正是穿著這套西裝準備出門時,被警察帶走的。一個下午的審訊,他沒少撓頭發,所以西裝筆挺依舊,發型卻亂了套。

坐上汽車后,方玉斌問道:“你一個做軟件的,怎么會惹上公安局?”

何兆偉情緒激動:“這是競爭對手的下三爛手段。他們栽贓我盜用技術,侵犯了知識產權,還去公安局報案。”

方玉斌遞上一瓶礦泉水:“別激動,慢慢說。”

何兆偉喝了一口水,將滿腹的委屈傾訴出來——一家叫作火石科技的互聯網企業,之前已研發出一款類似軟件。不過,在何兆偉看來,火石的軟件漏洞很多,遠不如自己設計的新軟件。近來,更有不少用戶吐槽火石的東西不好用,轉而使用新軟件。為了把競爭對手扼殺在搖籃中,火石科技向公安局報案,說何兆偉剽竊了技術。

“人家的軟件先上線,你是不是抄了他們的東西?”方玉斌問。

“他們的軟件先上線,對于我的研發的確有幫助,但這跟抄襲不是一回事。”何兆偉說,“原子彈問世后,美國科學界曾爆發過一場激烈爭論——能否在原子彈的基礎上再進一步,制造出威力更大的氫彈?可是,當美國人造出氫彈之后,其他國家自然不必在這個議題上浪費時間,只需要去思考如何研制氫彈。你說這些節約了時間的后來者,能算抄襲嗎?”

“公安局的人怎么說?”方玉斌覺得同何兆偉這種理工男說話真是費勁,一個簡單的問題,他能給你衍生出一大段話。自己索性單刀直入,直奔主題。

何兆偉說:“公安局只是詢問情況,沒有表態。既然一個下午就把我放了出來,估計沒多大事。”

方玉斌又問:“怎么你被帶走后,公司里的人全跑光了?”

何兆偉搖著頭:“下午我不在公司,不知道里面的狀況。”他接著說:“火石科技太可惡了,聽說除了去公安局報案,他們還寫了新聞稿,刊登在十幾家媒體上,污蔑我剽竊技術。”

“你也別著急。”方玉斌寬慰道,“今晚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我沒什么事,上午過來陪你。”

第二天一早,方玉斌沒去榮鼎上班,直接去了何兆偉的公司。趁著昨天晚上的時間,他還了解了一下火石科技的狀況。這家來自杭州的科技公司,近年來的發展勢頭十分迅猛,不僅完成多輪募資,還引入一家總部同樣位于杭州的國內互聯網巨頭作為戰略合作者。火石科技目前已啟動赴美上市,公司CEO葉云來對外表示,有信心在一年內登陸納斯達克。

走進公司,只見三個年輕人在收拾房間里的文件、電腦。方玉斌問:“何總來了沒有?”一名年輕人指了指里面:“老板在屋里。”

何兆偉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耷拉著腦袋,神情比昨天更差。方玉斌問:“怎么了?已經從公安局里平安出來了,干嗎還這么沮喪?”

何兆偉幾乎帶著哭腔:“你看見外面的三個小伙子了嗎?如今公司就剩這三個人了,我已經成了光桿司令。”

“出了什么事?昨天不還有二十幾號人嗎?”方玉斌頗為詫異。

何兆偉說:“全被火石用高薪挖走了。今天我打了一通電話,只有兩個人愿意回來,其他人都鐵了心要去火石設在上海的研發中心。”

方玉斌不禁為何兆偉的境遇擔憂,他又想起了袁瑞朗當初的話。袁瑞朗說何兆偉不夠大氣,身邊留不住人才。這個評價看來恰如其分。

方玉斌拉把椅子坐下:“人都走空了,你的那款軟件估計得停擺吧?”

何兆偉說:“后臺維護的人沒了,軟件運行肯定會受影響。不過也就耽擱幾天,很快便能恢復。”

方玉斌將信將疑:“沒吹牛吧?”

何兆偉的聲音逐漸大起來:“軟件是我設計的,核心數據都存在我腦子里。公司真正的核心技術人員,就我一個人,其他人不過是做輔助工作。招幾個技術能力一般的程序員,培訓一陣子就能上崗,誤不了大事。”停頓一下,他接著說:“火石卻把我手下那幫家伙當寶貝,挖過去給雙倍薪水。很快他們就會發覺,做了賠本買賣。”

方玉斌說:“你能重新振作就好。”

何兆偉說:“此時此刻,我最需要的就是資金。只要有錢,這款軟件一定會大火。之前說的投資還有戲嗎?”

“估計是不行了。”方玉斌搖著頭說,“昨天的投資說明會你爽約了,甭管是什么原因,總之我們老板憋著一肚子火。另外,你的公司吃上了官司,員工也被挖空,誰還敢投錢進來?”

何兆偉雙手撓著頭發,懊惱不已:“沒有錢,就這么眼睜睜看著被火石擊垮,我實在不甘心。”

辦公室里陷入沉寂。隔了幾分鐘,何兆偉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剛聽了幾句,便爆出粗口,隨后氣沖沖地掛斷電話。方玉斌問:“誰呀,你這么大火?”

何兆偉氣憤地說:“一個記者。從昨晚到今天,我接到十幾通這種電話。記者收了火石的錢,一開口就不懷好意,老想著從我嘴里套出話。”

方玉斌點上一支煙:“為了整垮你,火石科技可下了血本。發動媒體戰,高薪挖員工,哪一樣都得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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