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白了孟小六一眼道:“你樂什么樂,沒見過美女啊?”
孟小六依然樂呵著回答道:“我不是沒見過美女,而是沒見過騙完錢還敢招搖過市的美女。你老公心火熱,暈倒了,你那管家老汪找到了嗎?”
女人的眼皮微微一抖,卻依舊面不改色的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這個姑娘反正我是要了。小妹,我給你錢,你跟我走吧。”
“那可不行。”孟小六站起身來說道。
女人柳眉倒立對孟小六嗤之以鼻:“呦,您一大男人買一個小姑娘干啥,肯定是沒安好心啊。小妹,你可別上當啊。”
孟小六不怒反笑:“我還真是長見識了,你這賊喊捉賊的本事真是了得。要是換個旁人,也就罷了,你說你就是一個騙子,也不怕被人認出來。堂而皇之的出來不說,還倒打一耙,你以為你是豬八戒啊。”
女人還想說什么,卻見孟小六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前天大街上說自己男人暈倒,結果騙人的那個女的是不是她啊?大家都來看看嘍。”
人都愛湊熱鬧,本來這里就聚了不少人了,如今被孟小六一喊,更多的人涌了上來。孟小六冷哼道:“誰知道你安沒安好心,回頭再把這姑娘轉賣了,那我可不依。”
付尚云一語不發抱著膀子在一旁看熱鬧,顯然孟小六占了上風掌握了所有的主動,這小子倒真有一套。
有一老嫗蹣跚而來站在人群中同樣圍觀,那女人本來抱著膀子跟孟小六唇槍舌劍,不經意掃到那老嫗頓時一改正色,閉嘴不語了。
孟小六并沒發現,洋洋得意道:“怎么樣,理虧了吧,話都說不出來了。呵,怎么臉還綠了,苦膽破了吧您。”
付尚云定睛觀瞧那個老嫗,頓時也認出了她來,不過那老嫗可不認識付尚云。付尚云抱拳拱手低語道:“姥姥。”
那老嫗瞥了付尚云一眼,換了副和藹的樣子問道:“哪家的小兄弟啊?”
“虎蜂座下。”
“怪不得認識我,你知道我們的規矩。給那個小兄弟說一聲,讓我們把人領走吧。”
付尚云笑道:“我可管不著他,您得去找馬頭。”
老嫗一愣隨即道:“馬家的小老大?”
“正是。”
付尚云走過去在孟小六耳邊低語了幾句,小六疑神疑鬼的看著老嫗,最終點了點頭,然后對那個賣身葬父的丫頭說道:“姑娘,跟著我們一起去,不要害怕,剛才這大姐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壞人。”
那女騙子啐了一口道:“誰是你大姐,少攀關系。”
一眾人來到了附近的一個飯莊,上了樓進入包間,屋里坐著七八個女人,其中有個也和那老嫗差不多大的老太太,但坐在上座為首的則是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那女人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韻味和歲月感,讓孟小六都心生仰慕和親近之意,感覺這女人就好似廟里觀音菩薩一樣,神圣端莊到讓人不由得想俯首帖耳。
這不,本來還滿懷戒備的孟小六,此刻早就不氣鼓鼓的了,換了一副恭敬卻略帶拘謹的樣子。剩下的女子或嫵媚或文雅各有千秋,就算長得不漂亮也頗有氣質。老嫗在那中年女人耳邊低語幾句后,中年女人便說道:“你就是馬老爺子要收的那個小徒弟吧。”
“小子孟小六,見過陳閣主。”孟小六拱手抱拳道。
再有十天半個月的拜師禮就開始了,馬云沒少給小六普及四大門和一些江湖大幫派的事情,免得到時候出丑或禮數欠缺。剛才付尚云就聽老嫗說了,是燕巢的閣主親自駕到了,不然小六也不會就此妥協。那么眼前的這人不消說,小六就應該了解其身份了。
蜂麻燕雀四大門的頭腦,分別是馬家的馬頭馬如龍,蜂門蜂王陸德安,燕巢鳳鳴閣閣主陳璐,缺門大全吳克用。原本燕巢叫做鳳巢,里面清一色的都是女騙子,可后來容易讓人聽岔了,覺得和蜂門差不多,于是就改成了燕巢。燕巢的首腦主持的是鳳鳴閣,故此叫做閣主,除了鳳鳴閣下面還有一些館、居、樓之類的。
馬家之所以強大除了歷史積淀和自身本事外,各地的大師和高官幕僚不少也是馬家的人。燕巢也是人數不多,只不過幾百人而已,但不少青樓妓院都是燕巢經營的,自從陳璐上臺后青樓妓院也開的少了,但高官商賈的姨太太倒不少是燕巢出來的。這枕邊風一吹,有時候比什么大師幕僚說話都管用。人們都說陳閣主經營有道,生生把一個燕子窩窯子洞變成了上流圈子的交際花。
陳璐說道:“果然是個機靈的小子,本想拜師禮上再見你,沒想到咱們卻在這兒巧遇了。這位兄弟是……”
“在下付尚云,現在虎蜂座下效力,見過陳閣主。”付尚云拱手抱拳道。
陳璐點點頭:“好,既然都是四大門中的人,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剛才我們在樓上看到了這個姑娘賣身葬父,我們鳳鳴閣有規矩,若遇落難之女必出手助之。大家都是女人,本就柔弱,自然要互相幫助。如今我看到了,孟小兄弟不會讓我有違祖訓吧?再說你在馬家學藝,吃穿用度都有馬家人伺候,你若把她帶走也不太方便不是?”
孟小六點頭道:“我本來也只是行個好事,只是這位大姐……”孟小六恰巧看到那個女人,卻見女人滿臉惶恐,好似十分害怕小六講出與她的爭執的起因。
小六的腦子多快啊,稍微一轉便明白是咋回事了。你想啊,來人家馬家地頭上做客,還施展騙術在洛陽賣弄,說出去只怕這女人免不了挨頓責罵。于是孟小六話鋒一轉道:“后來見這位大姐身上略有江湖氣,我就沒想好事,以為要把這姑娘給賣了,其實我若是早知道她是鳳鳴閣的人,我早就不爭了。”
陳璐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而對那個姑娘說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從一進來到現在,眾人談論的話那姑娘是一句也沒聽懂,此刻慌張萬分只知道往孟小六身后躲。她就覺得孟小六像個好人十分可靠,別人都信不過,畢竟剛才他是第一個給自己錢的人,還擔心別人害自己。
難不成這些人就是傳說中的鴇母,要把自己賣入窯子?可她們穿戴的富貴,談吐氣度也不俗,看起來并不像別人口中的老鴇子與龜公,那么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呢?他們說的鳳鳴閣、馬家是干啥的?虎蜂、馬老爺子又是誰?
陳璐好似看穿了那女孩兒的心思,笑道:“你這姑娘就是太聰明了,想得太多,反而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說說你在大街上就是為了賣身葬父,卻又怕遇到壞人,于是便故意把臉涂黑,并黏上了個黑痦子,裝作很丑的樣子。聰明倒是聰明了,可卻有違了事情的本質,起碼賣不出去自己拿不來錢了,是吧?”
陳璐說話的聲音很溫和,讓人聽了不由得就信服,果不其然那女孩兒頓時放松了不少,聽到有理有據的談話也是認真思索隨即點了點頭。陳璐道:“這樣,你跟著這個姐姐下去梳洗一下,然后再回來。”
女孩兒略有擔憂的看了看孟小六,孟小六悟出了女孩兒眼中的意思,笑道:“我不走。”
女孩兒還是有些遲疑,孟小六又做了一遍承諾,她這才跟著陳璐身邊的一個女人下去了。
待女孩兒走了陳璐才道:“孟小兄弟,你放心就是,這姑娘進入鳳鳴閣,我絕不會逼良為娼的。實際上這些年除了飄香館和紅袖坊之外,我們家的姑娘已經很少進入煙花行了。這個姑娘能與我碰到也是緣分,而且看起來倒是個聰明伶俐的妮子。我的意思是我先帶回去夾磨一些時日,若是真像是那么回事,我便收她為徒。到時候也弄個拜師儀式,孟小兄弟可要來賞光啊。”
“敢不從命,一切陳閣主決定就好,小六無不稱諾。”孟小六道。
幾人聊了一陣,剛才那個領人出去的女人就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人。孟小六徹底傻眼了,眼前這哪里還是那個丑姑娘,分明是仙女下凡啊。雖然略顯質樸未經雕琢,整個人十分稚嫩,可就是美得不可方物。
不光孟小六看傻了,就連陳璐也有些懵了,過了半晌才緩過來道:“你扮丑倒也有情可原,沒想到竟然是個美若天仙的女子。”
女孩兒叫藍若依,山東莒縣藍家村人,跟著父母來洛陽做小買賣。后來因為母親姿色出眾被一惡少瞧上,便霸王硬上弓的奸污了她。藍母覺得屈辱便上了吊,藍父告官不成,惡少使了錢還把藍父給弄了進去。這種事兒在如今這個貪腐骯臟的世道上屢見不鮮,孟小六如此,牛壯如此,藍若依也是如此。
藍若依見父親被抓后便東躲西藏,耗盡家財的想要把父親撈出來,也實在是難為了這個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的姑娘,后來的事情便如她賣身時所說的那般了。
經過小六的解釋和陳璐耐心敘說,藍若依也是走投無路了,便當機立斷決定跟著燕巢的人走。眾人又話了幾句,孟小六便告辭了,陳璐讓那個最初與小六相遇的女騙子和藍若依送送他們。
小六剛一走,一個老嫗就忍不住說道:“閣主啊,您是不是對這個孟小六太客氣了,您畢竟是鳳鳴閣的閣主。”
陳璐笑了笑道:“姥姥,您這話說的可不對。老閣主和馬頭平輩,孟小六被認作是馬頭的弟子后就和我平輩了,客氣一些也是應該的。再說,現在馬家找那個什么姜康,聽北京八大胡同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好像就和這個孟小六有關。而江湖上也有一些風言風語道,蜂家的龍虎犬三蜂也在找姜康。
前幾天馬家掌燈使馬云被得意門的人刺殺,就有孟小六在馬云身旁。而如今,孟小六這么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又如此年輕竟然讓馬頭收為關門弟子,這就一下子把孟小六給烘了起來。
剛才我一見此人,雖然聰明但也不是絕頂聰明,可所有的事情都與他有關。這么說或許他不是事件的中心,卻也一定是后面可能會發生的事情的矛盾點。
我愈是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愈是要處處提防,看罷,接下來肯定會有大事發生。這個孟小六就是切入點,依照現在的局勢判斷,與之交好也應該沒錯。”
“閣主高見。”眾人紛紛稱贊道。
出了酒樓,那個女騙子很真誠地說道:“今天你沒揭穿我,實在是謝了。我叫何舒潔,今后有用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這不算啥,對了,妹子。”孟小六轉而對藍若依道:“你也知道了,我叫孟小六,你在這邊跟著陳閣主我也放心了。若是有事,盡可來馬家找我,咱們相遇就是緣分,對吧?”
何舒潔嗤之以鼻道:“切,我剛高看你兩眼,沒想到這臭男人本性就露出來了。你莫要學了那天那個公子,就因為在人群里多看了我幾眼,然后就被我迷暈了。”
“你還好意思說,唉,那天可是我把衣服脫下來給人家披上的。不過倒也交了個好朋友,還臭男人,人家吳立時可沒記恨您,還緊著說不讓……”孟小六話沒說完,就見何舒潔臉色一變問道:“你說他叫什么?”
“吳立時啊,怎么了?”
何舒潔臉色大變,與之匆匆告別帶著藍若依回了酒樓。孟小六不解的撓著頭問道:“付大哥,這個吳立時很有名嗎?”
“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