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7章 畫中人

洛遙剝了一個香蕉,咬一口,滿嘴甜糯。

電視屏幕一片海藍色,各種各樣的影子在水底搖曳,古船的桅桿斜斜佇立,還纏繞著海中長而飄逸的帶狀植物。還有人正在艙門里外漂浮移動,似乎找到了什么東西。

電話很掃興,洛遙接起來的時候很沒好氣,可是考慮到對方是孕婦,她還是忍了。

“小白小白,我家高池飛下廚,來吃晚飯吧!”

洛遙扔了手里的香蕉,卻不由得眉開眼笑:“我馬上來?!?

當年的拉贊助事件,直接促成了王敏辰和高池飛這一對,如今開花結果,連結晶都已經在腹中了。幸好革命友誼還在,因為處在一個城市,洛遙老是去她家蹭飯吃。

最后趕到她家的時候,離晚飯時間還有好一會兒。洛遙熟門熟路地和在廚房里忙乎的高池飛打了個招呼,就坐在沙發上,陪著王敏辰一起看電視。說是陪她,可還是搶了遙控:“哎,我在看海底撈寶直播呢!”

據說那是明朝的沉船,曾經見證了海上絲綢之路和鄭和七下西洋時期的繁華和興盛。若是其中攜帶的藝術精品又能重見天日,那真是人類藝術史上的幸事。

王敏辰看了一會兒,站起來:“算了,你慢慢看,我去看看骨頭湯煲好沒有。”

或許是同一畫面出現的時間太長,一直是墨藍的色彩在眼前晃蕩,洛遙眼看著短期內出現珍寶無望,終于還是被香味勾到了廚房門口。

王敏辰的小腹也只是微微凸起而已,站在高池飛身邊,挽著他的肩膀,兩個人說著什么。

雖然油煙機大開著,又隔了門縫,洛遙還是聽見王敏辰說:“男人都是一個樣,一會兒你別再提起了,我想起他就一肚子火?!?

洛遙皺皺眉頭,忽然心里有數,知道她在說誰。她有些難堪,轉過身子想悄悄離開,還是被敏辰看見了。她半張了嘴,輕輕咳嗽一聲:“洛遙……”

高池飛還在易欽工作,前幾天是一個員工內部的聚會,向來出席公司各種活動不帶女伴的展澤誠,這一次卻帶了一個女孩子一起來,一時間也成了鬧得沸沸揚揚的話題。

沒等敏辰開口,洛遙舀了一碗湯,不經意地說:“是何孟欣吧?”接口太順溜,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只是不知道這個名字怎么跳到腦海里來的。

高池飛有些吃驚:“你怎么知道的?”

骨頭湯可真好喝,和甘筍、木耳一道燉著,一點都不膩,色澤又是極漂亮的淡黃色。洛遙喝了半碗,意猶未盡。思維極緩極緩地轉了轉,才想起來:“哦,她啊,我以前見過照片的?!?

當時自己一見,頓時大呼小叫:“好漂亮??!這是誰?”

那張照片是在跑馬場,她挽著展澤誠的手,笑得仿佛初生的太陽花。何孟欣有著那種極立體的五官,即便是照片,還是有一種帶著英氣的美麗,足以叫人覺得驚艷。另外,除了俊男美女,還有那匹黑色的駿馬,亦是神氣得如同主人一樣。

當時展澤誠說:“我妹妹?!?

她有些懷疑:“親妹妹?怎么不像?”

他隨意地轉開了話題:“我那時候才十八歲,在英國?!彼龥]空去糾結他以前的事,就“哦”了一聲,繼續往下翻,這才發現,他們的合影還真是不少。轉頭看看他,倒是一臉坦然,有時候還指著某張對她說趣事,愜意自如的樣子,由不得她不信。

洛遙笑了笑:“哎呀,別問了,好歹我以前和他那么熟。”

只有在王敏辰和高池飛面前,自己可以肆無忌憚地說出那些話。反正他們見證了自己最糟糕的那段經歷,別的事和這個相比,也就小巫見大巫了。

那次自己被送到醫院,王敏辰在走廊上對著展澤誠大吼:“她自殺了,你樂意了?你達到目的了?”

其實后來自己向她解釋了無數遍:“我真不是自殺,我干嗎為他自殺?”可是敏辰總是不信,嘆口氣安撫她:“好了啦,我知道你不是自殺?!?

擺明了還是不信她的話,即便有醫生證明也沒用。洛遙后來無數次悵然地想,也好,就當自己為情所困。這個“真相”,比別的都要好。有些秘密,就適合在僅有的幾個人之間,慢慢腐爛……即便腐蝕出了再也消不去的傷口。

吃飽喝足,兩個人關了房門,端了一盆水果色拉,像是年輕的女學生一樣,躲在房間里聊天。

王敏辰很警覺地問她:“我看到新聞了……展澤誠去了你們博物館,和你有關系嗎?”她不過是依照常識進行推斷罷了,卻意料之外地看見洛遙臉色變白,于是又問她:“真見面了?”

豈止是見面。

她該不該告訴老朋友,展澤誠出現在她的世界里,逼著她,回到過去。

最后不知道為什么,只說了句:“嗯,見面也沒什么啊,就是工作關系?!?

任是誰,經過了那樣一段戀情,曾是花好月圓,曾是珠玉滿地,卻又在剎那間分崩離析,總會對愛情有了恐懼吧?

王敏辰握了握她的手:“沒事就好?!?

有人敲了敲門,高池飛探頭進來:“要不要銀耳羹?”

難得見到一個男人,做到了高層主管的位置還這么戀家。洛遙接過一碗,微笑:“謝謝師兄?!彼潙俚匾艘豢冢叧赃呎f:“我吃完就走,不打攪你們二人世界。”

敏辰堅持讓高池飛送洛遙回家。高池飛取了車出來,洛遙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深藍的天空,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

“洛遙,我認識好幾個人,條件都不錯,下次給你介紹?!?

洛遙不說話,只是笑著點頭。

高池飛打了個轉彎,側過臉笑她:“你就敷衍我吧,真讓你出來時,就各種理由推掉。上次是加班,上上次是什么?應酬嗎?”

“真不愧是搞財務的,這么小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的表情卻嚴肅起來:“我是認真的。他們都不是易欽的,不用擔心。”

路燈一盞盞地掠過,仿佛小時候繞著床邊的螢火蟲。她想數清楚,可是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很多時候,男人比女人理智得多,也成熟得多。高池飛看看師妹的表情,忽然不忍心說下去了。因為即便是以一個男人的眼光,展澤誠也確實出色到讓人生出“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感覺。

氣氛沉默下來,高池飛輕輕咳嗽一聲,開了電臺。

“據悉,此次易欽集團成立的愛心基金……”

沒頭沒尾的一條新聞,卻仿佛是無形的電流,激得洛遙條件反射地去換臺。

滋滋的噪音,洛遙靜靜地轉開眸子。高池飛沒說什么,只是調到了音樂頻道,音樂是可愛的童聲,不知是哪國語言唱的,輕巧如同銀鈴。

媒體的力量太強大,有時候她看見報紙雜志上的那個男人,總會覺得那是在虛幻的鏡子里,而里邊的展澤誠那么不真實,常常會恍惚:那真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嗎?他總是風度翩翩、卓爾不凡,慈善基金、文物捐贈、文化保護,似乎愈發愿意做善事了。

可是只有洛遙知道,那不是他的全部。若是那些所謂的“慈善”和他的集團、他的家族有了沖突,他只須輕輕一皺眉,所有的粉飾和光環就會頓時化為齏粉,在指間簌簌地飄落,比雪花還易融化,比紙片還不值錢。

所以,人不可貌相。

彼時他們初見,洛遙又怎能想到,那么親切又英俊的年輕男人,有一天就這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毀了自己的一切。

她支起了下巴想,他們初識……是什么時候?是導師向出版社申請了寺廟楹聯收集的項目那會兒吧?

那一天,她騎著自行車,從市區出發,一直騎一直騎,直到西山。

西山就兩座寺廟,她和老師來過兩次。

整座山仿佛是剛剛睡醒,伸個懶腰之后,褪去了冬的深沉。四處都是朦朧鮮嫩的綠色。因為是踏青,所以并沒有什么目的,她順著山路盤旋而上,若是覺得累了,就推著車,一低頭就會看見松鼠在叢林間鉆過,那大大卷卷的尾巴仿佛是松軟的毛毯。這個時候野花未開,而她的棒球帽卻是最鮮亮的紅色。山間點綴的色彩映在她的身上,人在畫中,宛如風景。

其實到了半山腰的時候就開始口渴,她記得自己和老師一起來那次,就是在那間小廟中喝茶。那是一間一師一徒的小廟宇,少有人去關注。小廟的后院就是菜園,山上的溪流涓涓而下,自給自足,宛如世外桃源,又像是王摩詰的詩,隔了千年,此刻歷歷在目。

從山路的一側蜿蜒行進到山的深處,路不難走,陽光透過層層陰翳落下來,早就沒剩下幾許,也就將輕輕的燥熱一并帶去,只剩下如水瀉般的清涼。洛遙推了車,一把摘下帽子,走過的短短一段路,已經看得見樹蔭掩映下的廟宇。

只是今天外邊停了一輛車,帶了幾分現代化的氣息在,有光線落在后視鏡上,又折射回來,不規則的光斑落在青石板上,有一種奇異的光亮和溫暖。她就將車放在了槐樹邊,跑上去敲門,討一口水喝。

開門的依舊是那個瘦瘦的小徒弟,洛遙快活地說:“小師傅,我來討碗水喝。”

他的身后,有個年輕男人輕輕地笑了起來,她便踮起腳尖去看是誰。

那個年輕人有著漂亮至極的眼神,似是山上小澗里的溪水,雖是盛夏,卻依然有冰涼徹骨的清澈。他隨意地坐在院里的那個石凳上,微揚了下巴,清俊奪目。仿佛是顧愷之古畫中走來的人,只因行云流水地畫下來,才會如此巧奪天工。

洛遙后來問過他:“那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為什么要笑?”展澤誠的記憶力出奇地好,他眸子里的清光漸漸聚攏在一處,說:“小師傅,我來討碗水喝——你不覺得,那很像是《西游記》里的化緣嗎?”

連洛遙自己都忍俊不禁起來。那個時候,她就坐在他的對面,然后小師傅捧了一個大瓷碗出來,濃濃的、褐色的茶汁,有粗糙的清洌。她捧起來,“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碗,才發現那個人一直在看著自己,似乎覺得有趣。

那么好看的男人??!白洛遙再坦然再無畏,也覺得不自在,于是放下了碗,大方地說:“你好。”

他的手邊也是一碗濃茶,只是看起來一動沒動,洛遙又小口地喝了半碗,才聽見他說:“喝太濃的茶不好?!?

那個粗碗已經見底,只剩些渣子落在底部,小姑娘托了下巴,好奇地打量他:“禪茶一味啊,濃點才好,很多坐禪的人都會喝的,不然會瞌睡?!?

她的肌膚在金色的陽光下泛著淺淺的光澤,因為熱,臉頰上泛著紅暈,仿佛淡粉的云霞,那一瞬有一種可愛的純真撲面而來。展澤誠忍不住順著她的語氣問了一句:“你小小年紀,還會坐禪?”

洛遙有些赧然地笑笑:“沒有,我老是靜不下心來,坐禪要睜著眼,我就亂七八糟地想別的東西?!蹦莻€表情真是可愛,仿佛是小兔子,又像不好好做作業的學生,里里外外都透著清澈。

就這么坐著,小師傅忽然打斷了兩人的說話:“師父說請您進去?!?

展澤誠站起來,整個人挺拔如同水杉,連那西褲都是筆挺的,沖洛遙點點頭,就進去了。

她難得見到老居士愿意會客的,于是有些好奇:“他是誰呀?”

小師傅有些局促地說:“我不認識。”

她也不急著走,一個人坐著,用手當扇子,不輕不重地扇著風。春天的山里竟然有蟲子的鳴叫聲,并不急促,宛轉幾聲,宛如天籟。

老居士一身灰白色的布衣裳,和年輕男人并肩走出來,低聲說著什么。他一抬眼看見洛遙坐著,花白的眉毛一抬,微笑:“你什么時候來的?”

洛遙站起來,極有禮貌:“老師父,我就坐了一會兒。”

他點點頭,深如古潭的眸子沒有一絲波瀾:“你的老師身體還好嗎?”說完這句,卻側過臉看了一眼展澤誠,似乎記起了什么,眉宇間輕輕一折。

她忙說了句“很好”,本就是來討口茶喝的,也到了該走的時候,卻又被老人喊住了:“你跟我來?!?

他沒再理會展澤誠,卻攜著她走向后屋。展澤誠站在門檻邊上,看著她擦身而過,微一低頭,可以看見她白皙的頸上柔軟卷起的發絲。一老一少,背影遠去,竟然說不出地和諧。他大步走到院中,那碗茶水還未被收去,已經涼了下來。于是低頭喝了一口,有一種很沖的苦澀,直往腦門而去,可是細細回味,卻又有綿長的甜意。

老居士遞給洛遙一個黑色的罐子,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只是一個鐵盒子。

觸手冰涼,那個鐵皮罐子,仿佛剛從冰箱里拿出來一般。洛遙好奇地看了一眼,問了句:“這是什么?”

老頭想了想,眼角溝壑縱橫,有歲月劃過的深深刻痕:“凍頂烏龍。山上沒有冷藏的地方,你拿去給你老師喝吧。”又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撥動那串念珠,“去吧?!?

他指間的念珠是極長的一串,從胸口一直垂到了腰間,流蘇上還綴著一粒大的黑色珠子,像是貓的眼睛,瑩亮如玉,迥異于其余的木質珠子。

白洛遙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她想起老師對自己說:“其實他并沒有受戒,算是居士。如果在古代,大概也算是高人隱士了。”

深褐色的窗欞仿佛有著靈性,將陽光巧妙地分割,又打在老人身上,有一種積淀下的智慧和通融。心中莫名有些歡喜和激動,仿佛自己見到了平安和喜樂——而這些,她在書里讀到了很多很多,直到現在,才隱隱有感悟。

院子里只有沙沙的掃地聲,石桌上還有兩只大碗,小師傅在院子一角揚起灰塵,見她要走了,忙說:“再見。”

洛遙沖他擺擺手,推開大門。

展澤誠還沒走,就倚在樹邊,回頭看見她,隨意地笑笑:“下山嗎?”

洛遙扶起自行車,沖他揚起一個笑臉:“是呀?!?

那輛車是他的,他說:“自行車下山太危險,我帶你下去?!?

山路是真的陡,下沖的勢頭有時候完全不能控制,洛遙本來是打算推車下去的,被他這么說,又沒法拒絕好意,只能躊躇著抿了抿唇,半晌才說:“啊?”

他不動聲色地說:“啊什么?”

是呀,她“啊”什么呢?

車子被他放在后備廂里,洛遙坐進車里問他:“你來這里干什么?”

他看著前方,專心致志地開車:“送些茶葉來?!?

白洛遙燙手一樣地打開背包,愣愣地問他:“不是這個吧?”

他踩了剎車,看著白皙手掌上的那罐茶葉。

凍頂烏龍,父親最愛的茶,自家種的,冬天采,冬天制,冰凍保存,喝前數個小時才拿出來醒一醒,味道才能出來,泡十多回都不會失味。

洛遙看他的神色,有些好奇地問:“這是好茶嗎?”

展澤誠想了想才說:“我是幫別人帶來的,看樣子他和你的老師關系很不錯。”

洛遙“嗯”了一聲,一臉崇敬:“不愧是大師,在他眼里,最高檔的茶和最粗劣的茶應該沒有差別吧?”

展澤誠有意識地放慢了車速,忽然覺得這個丫頭講話的聲音真是悅耳動聽。

最后是在不到學校的那個轉角處放下她的。展澤誠又替她拿下那輛自行車,看著她輕盈地跨上車,趁著紅燈還沒亮,飛快地走了。他坐在車里等著紅燈,看見面前行人如流水,紛紛擾擾地在人行道上蹚過,忽然有些小小的后悔:為什么剛才不留她吃個晚飯呢?

幸好彼此還留下了電話,雖然只相識了半天,也總不至于是萍水相逢。

喻老師住的地方就是學校的教職工宿舍區,她是單身,住著兩居室,也就是四五十平米的樣子。很老式的房子了,鐵門上還拉著一塊藍白底的粗布,是最家常的模樣。洛遙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才聽見里面的動靜。

她一直覺得老師很奇怪,她總是不愛開燈的,哪怕此刻天色近晚,屋里依然是暗蒙蒙的,一盞小燈都沒有,只是有一種很清新的味道撲鼻而來。有次她也是這個時候過來,發現老師就坐在窗臺下看書,光線昏暗,于是忍不住問:“您這樣看得清楚嗎?”后來喻老師才說:“我不習慣被燈光照著?!?

呵,她的老師總有些古怪脾氣。

洛遙拿出了那盒茶葉,喻老師愣了愣,沒接,卻轉過頭去開日光燈。找了一會兒,“啪”的一聲,燈亮了,她才伸手接過,又起身去放進冰箱里。

往常老師總是會和她說笑很久,可今天她的神色有些淡淡的,只問她:“你今天去西山了?”

洛遙點頭:“我一個人去踏青玩。”又說,“老師,原來你知道是什么茶啊?凍頂烏龍,山上的老師父也說要冷藏的,他讓我帶來給你喝?!?

奇怪的是,喻老師什么都沒問。清亮的燈光如水,其實喻老師的年紀并不算大,談吐間總是如輕云拂月,常常是那份優雅壓過了美麗,叫人驚嘆歲月和智慧的力量。白洛遙看見老師眼角淡淡的魚尾紋,依稀泄露著女人年齡的秘密,忽然有些艷羨這樣的從容。她聽見老師對自己說:“知道了。你吃飯了沒有?和我一起吃吧?”

洛遙忙站起來:“不了不了,我還要回去洗澡。老師再見?!?

回到宿舍洗完澡出來,宿舍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手機上倒有幾個未接來電。

接了電話才知道,展澤誠還在老地方等著,洛遙大驚:“你還沒走?”

他很平靜地說:“迷路了。”

白洛遙只覺得對方這個玩笑可真不好笑,可是嘴角還是忍不住微微彎起來,于是出門去找他。

主站蜘蛛池模板: 札达县| 兴山县| 武山县| 青冈县| 太和县| 竹北市| 凤庆县| 广昌县| 海盐县| 江阴市| 遵义县| 延庆县| 仙居县| 河东区| 珲春市| 张北县| 内丘县| 南安市| 化州市| 通海县| 安徽省| 比如县| 陈巴尔虎旗| 界首市| 隆尧县| 汝城县| 嘉鱼县| 五大连池市| 高州市| 河西区| 四川省| 咸阳市| 于都县| 南涧| 邹城市| 南江县| 乌兰察布市| 新安县| 甘孜县| 宜宾县| 青冈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