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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我認識了一個索馬里海盜(6)

他的臉幾乎要貼著我的臉,凝視著我,“我愛你?!彼穆曇粲忠淮芜煅剩拔姨ε略俅慰床坏侥懔耍ε铝恕!蔽业氖种冈谒樕袭嬛?,“我不是在這兒嘛。”那種愧疚感又一次冒了出來,“對不起。”他搖搖頭說:“不,是我對不起?!蔽倚α诵φf:“好,扯平了。”他又一次說:“真的,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原因?!彼f得很鄭重,“你不愿見我的原因?!蔽覜]有說話,他側躺下來,眼睛看著天花板:“夏文俊說你那次去商場找過我,是吧?”我點點頭,這件事我差不多快忘了?!班?,其實那時候我有女朋友。”他說完這句,側過頭來看我,我沒有說話,“她叫鐘芳,原來是我們商場的促銷員,認識你的時候,我們談了一年多了。后來她被公司派到寧城下面的郊區去了。認識你的時候,我跟她之間感情上出了點兒問題。她在那里認識了其他的男人,聽別人說走得還挺近,這讓我很生氣?!薄八阅阏伊宋沂菃??”我問他。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我說:“生氣倒談不上?!彼謫枺骸澳阏娌簧鷼饬??我已經跟她分手了。她……”我“噓”了一聲,“好,別說了。我不想聽這些事情?!彼f好。月光從桌上一點點沿著墻角移到了墻上,空氣中的涼意越來越深,窗子沒有關緊,風刮來時咔嗒咔嗒地響。

(六)

第二天早上我送他去長途車站,排到他買票,他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沒有錢,又在褲子的口袋里掏了半天,售票員等得不耐煩了,問他要不要買,他紅著臉說:“等一等,不好意思。”我拿出兩百塊給他,他推卻了一番,我直接把錢給了售票員:“兩張到寧城的?!蔽乙矝]想到自己會再次去寧城,出了寧城長途客運站,去了他的住處,他讓我在那里休息,他要馬上趕到醫院去跟他姐姐換班。我說我也去吧,他說那地方我不去也罷,我想想自己都沒有見過他家人,貿然去是不太好,便不再堅持了。房間里亂得跟豬窩似的,他走后,我狠狠地收拾了一回,但是沒有去掃床底。他的臟衣服我拿到衛生間手洗了一遍,放在出租屋共用的陽臺上曬。他的多肉植物擱在窗沿上,居然還沒死,葉片上蒙了一層灰。再去收拾他的桌子,把書碼起來,其他的零碎都放在抽屜里。打開第二個抽屜時,里面塞了一大捧仿真塑料玫瑰花,還有一個花瓶,不知道是他的,還是以前的房客留下的。我把塑料玫瑰和花瓶都洗干凈了,放在外面曬干后,又拿回來放在電腦桌上,整個房間看起來總算有了些生活的色彩。

把垃圾拿到樓下去扔了,再次回來時,廚房里多了個女人,我以為是這兒的其他房客,沒有去理會。那女人看見我,便走了出來,“你好,你是沈亮的朋友吧?”她看樣子三十來歲,個子小小的,面容憔悴,但臉上還是笑盈盈的,見我點頭,便說自己是沈亮的姐姐,叫沈靜。我一邊忙著跟她寒暄,一邊心里怪他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連個準備都沒有。她讓我叫她靜姐,見我把房間收拾了,衣服也都洗好晾曬了,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你做得比我這個當姐姐的好多了。每天忙著照顧我爸,我都沒有時間幫他收拾?!蔽乙娝鄞林兀劬餄M是血絲,便讓她趕緊到床上休息一下。她說:“這怎么行,我不困?!蔽覉猿肿屗挥X,反正我對寧城熟,出去逛逛好了。她連連說抱歉,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我把門輕輕地關上,下樓走到街上去。一年不見,感覺寧城變化真大,原來的梧桐樹都給砍掉了,換上了香樟樹,街道也拓寬了,昔日那些小店鋪也被大賣場所取代。過寧河橋,到寧城廣場,昔日周遭的矮樓也被新蓋起的玻璃大廈取代。馬上要建地鐵了,到處是建筑工地。那個我熟悉的寧城消失了,逛街的心情也沒有了。本來打算回去的,想想自己又沒有鑰匙,也不忍心吵醒靜姐,看公交站臺有到寧城人民醫院的公交車,便坐了上去。我不知道他爸爸的病房在幾樓,拎著從附近商場買來的水果,問好了路找過去。五樓重癥監護室,沿著一排病床看過去,躺在床上的病人、坐在床邊護理的家人,還有穿著粉紅色護士服的醫護人員,到了窗邊的床位,我看到了他,還有他的爸爸。我聽他說過他爸爸是胃癌,已經到了晚期,現在看到了他爸爸本人,已經消瘦得不成人形,臉上無肉,都能看到頭骨的大致輪廓,嘴巴張開,牙齒都掉光了,人已經睡了,而他也趴在床邊打盹。我把水果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看來他爸爸是吃不了了,我都忘了這一點。我轉身的時候,他已經醒了,待要說話,我搖搖頭讓他別說,免得吵醒了他爸爸。

趁他爸爸睡覺的間隙,他帶我出來透透氣。說起這病,他說在他看來都是喝酒喝的。他小時候媽媽常被他爸爸打,他和他姐姐也經常挨打。后來他媽媽跑了,他爸爸喝酒喝得更厲害了。現在得了這個病,家里的錢都花光了,四處向親戚朋友借了好多,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上。醫生說他爸爸胃癌已是晚期,頂多有一個月的時間可活了。我們坐在醫院中心花園的長椅上,急救車幾次從我們前面疾馳而去?!暗昧诉@病,我爸就跟個小孩兒似的,經??蕖!彼种心碇桓葜?,怔怔地看著前方,“說我還沒結婚,我姐還沒嫁出去。他死不甘心?!卑肷螞]有說話,我去看他,他的眼睛已經紅了。我握握他的手,他忽然倒在我懷里,我還是不免吃了一驚,有點想往后靠,他說了一句:“謝謝你,你真好?!彼氖置业耐龋稽c點往上挪。我低聲說:“不要這樣?!彼氖譀]有停止動作,“我有點兒想了。”我把他的手拿開,站起來往花壇那邊走去。他從后面跟了過來:“你生氣了?”我沒理他。

回到病房時,他爸爸已經醒了,見他過來便罵:“你娘個屄的去哪兒了,老子都憋死了?!彼皖^不語,從床底下拿出尿桶。我感覺十分尷尬,躲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過來叫我,讓我跟他爸爸見見面。再進來時,他爸爸像是換了個人,臉上滿是笑容,我忙叫了一聲沈叔叔。“不好意思啊,亮亮這小子都不告訴我你來了?!彼职终f,又讓他趕緊把凳子讓給我坐。我說不用了。他爸爸問我家是在哪兒,做什么工作,爸爸媽媽是做什么的,我一一作了回答。“我們家里情況不好,你也看到了。實在是委屈你了。”我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沖我一笑。他爸爸又讓他給我削個蘋果吃,我說真不用了,他爸爸一再堅持,他繞到床這邊來,從我買的蘋果里拿出一只開始削皮。這時靜姐來了,可算是解救了我,還有他。我起身告辭,他爸爸對他說:“你要對她好。聽到沒有?”他說知道了,拉著我的手快快地離開了病房。

一到他的住處,燈還沒開,他就急不可待抱著我,手伸到下面去,我說等等,他已經把我往床上帶。我的頭被上面的床板撞了一下,他也沒停下他的動作,身體壓下來。我推開他,他的頭砰地一下也撞到了上鋪,他捂著頭“呀”的一聲。我從床上下來,把他推到床上,吼問他:“你瘋了吧?”他嘶嘶地小聲呻吟,頭估計被撞疼了,“我真的很想。你跟我爸說話的時候,那時候我就很想?!蔽易诖策叢徽Z。他坐起來,頭靠在我的肩頭,“我打飛機的時候就經常回想我們做愛的樣子?!蔽夷赜幸环N被侮辱的感覺,“別說了!”他沒說話,抬起來頭看我。“太怪了。我真的不太了解你。”我把他的手推開,“有時候我覺得你跟個缺奶的孩子似的,老是在不斷地要要要?!彼ⅠR躺在床上手腳亂舞地撒嬌,“媽媽,我要吃奶!媽媽,你給我嘛?!蔽冶粴庑α耍澳惆侄歼@樣了,你還有這個心情?!彼f:“他對我媽、對我,還有姐,都不好?!?

我打開房間里的燈,陽臺上的衣服讓他起來去收了,他很快就拿了進來。我們一起疊著衣服,他把衣服罩在臉上,狠狠地聞了幾下:“真是好聞!有陽光的味道!”他拿下衣服,回頭沖我咧嘴一笑。這一笑,讓我心里覺得柔軟極了。衣服疊好了,我讓他放到柜子里去。他聽話地照做了,回頭看到電腦桌上的那瓶塑料玫瑰,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問他:“是不是你買的?還是以前房客的?”他說:“我以前在賓館做服務員時從賓館拿回來的?!蔽倚φf:“嗯,我想起一句歌詞:一朵永不凋謝的玫瑰。”他把塑料玫瑰取出一朵來,遞給我:“女王,你就是?!蔽医恿诉^來,又向他砸過去,“又不是真的?!薄澳闶钦娴难?!”他又把花重新插回花瓶。

想著反正我還有二十來天的假,就干脆留下來幫他。他早上七點到下午三點的白班,下班回來換換衣服就去醫院,到了晚上八點,他姐姐過來換他。他爸爸化療了幾次,又是一大筆開銷,我從自己的積蓄里拿出幾萬塊給了他。他爸爸和姐姐,每次看到我都笑盈盈的。我也覺得他們十分親切。他爸爸已經吃不了東西了,只能靠輸入流食維持生命。有時候下班后他睡在床上不肯起來,我就罵他怎么不為他姐姐著想,只顧偷懶。他只好起來,而我自己就去菜市場買些蔬菜和肉。廚房沒有熱水,我就用冷得刺骨的自來水洗菜洗碗,來的時候沒有多帶衣服,來回折騰有些感冒發燒,我也沒有跟他說,我怕他看見我發燒,心疼我不讓我做飯。因為發燒實在是腳發軟,站的力氣都沒有了,所以我一邊手拿鍋鏟一邊蹲在地上休息,聽見他的腳步聲,我馬上站起來繼續燒菜。做好飯,放在保溫盒里,坐公交車帶到醫院去,跟他在醫院的食堂里一起吃晚飯。到了靜姐來換班,我也給她準備好了夜宵。晚上她就睡在那里,她爸爸痛得直叫時,一晚上她不知道要起來多少次。我讓沈亮也跟她姐姐輪換一下,她姐姐白天也上班。他說好,換了幾天受不了,又換回去了。再說他時,他反問我為什么只心疼他姐姐,不心疼他,我氣得沒理他。見我生氣了,他又換了幾天,還是扛不住。靜姐心疼他弟弟,說不用再換了,她自己能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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