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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開森控制下的《新聞報》

《新聞報》自1893年2月創刊到1949年5月停刊,歷時56年。初為中外商人合辦,不久為英商丹福士所掌握,1899年轉入美國傳教士福開森之手,1929年由中國資本家購買,抗日戰爭勝利后為國民黨接收,成為CC系的報紙。56年中經歷了好幾個不同的階段,但這家報紙在舊中國(主要是商業界)所留下的廣泛影響和它所具有的某些傳統特色,基本上是在福開森所控制的30年間形成的。

福開森于1886年在美國波士頓大學畢業以后,即來中國傳教,這正是美國利用傳教士大大加強對中國文化侵略的時候。1845年美國來華的傳教士有20個人,1876年增加到210人,到1889年達513人。當時文化侵略的手段,主要是傳教,辦學校,辦報刊和辦所謂慈善事業。19世紀末葉,美國在中國辦的學校、醫院、報刊等大量發展起來。福開森以傳教士的身份來華以后,即積極從事上述一系列的活動。他在南京成立了匯文書院,擔任南洋公學的監督,成立了上海公共租界第一華童學校,歷任“亞洲文會”、華洋義賑會的會長和中國紅十字會的副會長,1899年又接辦了《新聞報》。作為一個傳教士,福開森在中國進行多方面的活動。

福開森辦的《新聞報》一直打著“經濟獨立”“無偏無黨”兩面旗幟?!缎侣剤蟆愤^去在一些人的心目中被看作是單純為了營利、政治上不偏不倚的報紙。事實真是如此嗎?這里讓我們來回顧一下歷史事實。

福開森接辦《新聞報》不到一年,便爆發了義和團反帝愛國運動。福開森等帝國主義分子,當時還缺少足夠的反動宣傳經驗,對中國人民的力量也還缺乏認識,因此,這個時期《新聞報》的宣傳沒有多大掩飾,政治傾向是相當明朗的。這家報紙,從1900年5月份起,即不斷發表誣蔑義和團愛國活動的報道,并且竭力鼓吹對義和團進行鎮壓,嚴厲批評清政府的“妥協”政策。在各帝國主義國家紛紛向中國調兵遣將之際,《新聞報》的評論說:“京畿之團匪,設歸西人剿滅,何難剪厥妖氛”《論中國受制西人》,刊1900年6月3日《新聞報》。,甚至建議清政府雇洋兵來消滅義和團。在帝國主義軍隊侵占天津北京之后,則反復宣傳不抵抗主義。

其后,當帝國主義在北方橫行之際,這家報紙接二連三地發表社論,積極贊助東南各省的所謂“自保運動”。這個運動,不僅反映了帝國主義特別是英美帝國主義分裂中國的陰謀,也表現了李鴻章、劉坤一、張之洞、袁世凱等乘機擴張自己權力的野心。我們知道福開森和這批官僚有著相當親密的關系(曾歷任劉、張、袁等人的顧問),他本人還參與了這個“自保運動”?!缎侣剤蟆穼@個運動所以特別賣力,當然是不足怪的。

義和團運動之后,《新聞報》在宣傳上有了一些變化,這就是對自己的政治傾向有較多的掩飾,較多地采用一些曲折的宣傳手法。該報在1905年反美愛國運動中的表現,使我們開始感到了這種變化。

《新聞報》并沒有敢公開反對反美愛國運動,但是它一開始對這個廣泛開展的運動反應非常冷淡。1904年末到1905年初各地華僑報紙和國內許多報紙紛紛載文揭露和抗議美帝國主義虐待華僑的罪行的時候,該報卻無反應。七八月,有群眾散發傳單,對《新聞報》和美國的關系進行揭露,于是《新聞報》在這一年的8月5日,刊載“嚴禁造謠”的啟事,詭稱該報自1902年6月起,已歸英國人接辦(次年6月,將該報改稱英國公司,在香港注冊,以轉移人民的視線)。在群眾愈來愈大的壓力之下,《新聞報》在表面上不得不采取一種同情運動的態度,但實際上卻使用各種方式對運動進行歪曲和阻撓。方式之一是,應用有聞必錄手法,刊載一些不利于運動的稿件。如1905年6月23日,該報報道了美國駐福建領事致福建總督的一封抵賴殺害華工的罪行并對中國人進行恐嚇的照會,照會內稱:“近聞福州各處匪徒造作謠言,謂某日美殺華工若干,某日美焚華工之業產若干,種種無稽,實足釀庚子之禍……”另一方式是,利用中俄爭端,松懈人民反美斗爭的意志。這期間,該報發表大量反俄文字。

當反美愛國運動已經形成一種不可遏止之勢的時候,《新聞報》則竭力使運動帶上溫和的色彩。該報一方面稱贊當時的抵制美貨運動“能遵守文明辦法,絕無一毫粗暴之舉動?!绷硪环矫鎸Ω鞯孛土野l展的斗爭又憂心忡忡,要求各地人民只能抱定不購美貨的宗旨,“不可別生枝節”,并且恐嚇群眾說,如果行動激烈,將釀成外國干涉的禍患。報紙還主張趕快“乘風收帆”,由兩國政府“持平議結”??梢?,《新聞報》在1905年的反美愛國運動中,雖然采用了多種曲折的宣傳手法,但這并不能掩蓋它鮮明的政治傾向。

在辛亥革命時期,《新聞報》表現出更大的投機性,所謂“無黨無派”的口號,也是從這個時期開始大為宣揚的。

《新聞報》對中國國內政治,一向是反對革命的,主張采取溫和的改良辦法。對資產階級革命派總是持反對態度,對清廷欺騙人民的“預備立憲”曾大加贊頌與宣揚。這樣的報紙,要它擁護武昌革命起義,是不可想象的事。在武昌起義的頭幾天,該報顯然是站在清政府一邊反對革命軍的。它悲痛“亂機四起”的時局,它擔憂新軍和革命黨合作是“如虎傅翼,如膏助薪,則其為息,何堪設想?”《論鄂省之變》,刊1911年10月l3日《新聞報》。但到了10月21日,該報看到人心歸附革命軍和軍心已不為清廷所用的事實,言論的調子也隨著起了變化。幾天前還把革命軍看成是“禍國的亂軍”,現在卻恭維它是受到人民擁戴的仁義之師。隨后攻擊清廷的言論也漸漸多起來。該報宣傳上的這種變化,和帝國主義各國宣布所謂保持“中立”以及革命黨人對帝國主義的妥協態度,有著一定的聯系。該報對革命黨和帝國主義的關系相當注意,曾連續以專電和譯電報道“革黨叛兵并無排外及騷動情事”,說革命黨首領“意在驅逐滿人,并……竭力保護外人及外國租界”。

《新聞報》在以后的宣傳中是不是變得革命了呢?并非如此。在孫中山與袁世凱的斗爭中,它是擁護袁世凱做總統的。宋教仁被刺案發生以后,在全國怒潮之下,該報雖然對袁世凱也有所指責,但不時露出袒護之意。它勸告:“言論界之態度亦宜稍靜其頭腦,而出之以謹慎。蓋此案水落石出尚須有待,不宜先設成見,指摘自由?!?img alt="《新評一》,刊于1913年4月7日《新聞報》。"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BD173/10080997803425201/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20%282%29.png?sign=1755099585-XNY6FblTDTqYL7yoLW8lsnNpXpE2lsQ3-0-b7a964b1d97e0eb02d69766038de6308">待二次革命爆發,該報從第一天起,幾乎每日運用各種體裁的文字對國民黨人進行惡毒的攻擊,并且發表不少反對討袁的函電,以壯聲勢。

辛亥革命以后,《新聞報》遇到了來自兩方面愈來愈大的壓力。一是從人民方面來的。該報對廣大人民不斷提高的覺悟程度,日益不安。群眾對反動報紙,不僅消極地抵制而且還經常采取直接干涉的行動,這更是它所害怕的。1915年在上海創辦的袁世凱的報紙——《亞細亞日報》,就曾兩次挨了群眾投擲的炸彈,不得不宣告??!缎侣剤蟆繁旧硪苍谖洳鹆x后因搶先報道了漢陽失守的消息,報館的玻璃窗被群眾搗毀。另一壓力來自軍閥方面,袁世凱和以后的軍閥,不僅對人民實行極其殘暴的統治,而且使用一切卑鄙手段爭奪權力,排除異己,出現了黨派、軍閥相互傾軋的混亂局面。這些反動統治力量,對報紙的控制是十分厲害的。大多數報紙不是被收買就是被扼殺。據戈公振的《中國報學史》記載,在袁世凱統治期間,北京的報紙由100家降為20家,上海只余5家。張勛統治北京不過12日,就有14家報紙遭扼殺?!缎侣剤蟆芬矌缀醣辉绖P認為是“異黨”報紙加以封禁。這種情況,對該報當然也是一種威脅。

矛盾中出路何在?還是向“無偏無黨”這個法寶乞靈。標榜“無偏無黨”并不是自今日始,不過這四個字從此愈來愈明確地被奉為該報的辦報方針了。

《新聞報》竭力表白自己和各種政治勢力沒有任何聯系,主張“中庸之道”,即一方面要附和社會輿論潮流(按照他們的觀點所理解的輿論潮流),以見好于群眾。另一方面又反對“過情之論”,這又為反動宣傳開辟了一條道路。對于社會各種政治力量,宣稱不拘成見,一視同仁。但“為中國大局計”,有所褒貶,往往采取各打五十板的手法。這種褒貶之間,大有文章。此外,還采取減少報紙的政治內容,增加經濟內容,減少評論,增強報道等措施。《新聞報》的一些所謂辦報傳統,在辛亥革命以后大致形成了。

在“五四”運動中,該報發言更少了。這時已取消了以往幾乎每日必有的長篇論說,而代之以二三百字的短評(不止《新聞報》如此)。在宣傳上,一方面對反動政府逮捕學生等暴行提出謹慎的批評,承認罷課罷市是激于義憤的愛國行動,擺出一副好像和群眾站在一起的姿態。但是,實際上卻使用各種手法,來反對這次愛國運動,特別是罷工運動。它在虛偽地批評反動政府承認罷市罷課是愛國行動的同時,卻不斷宣傳罷市罷課非長久之計,不斷宣傳“官廳出示勸導開市,為慮滋流弊維持治安計,固不得謂之非?!?img alt="《罷市善后談》,刊1919年6月6日《新聞報》。"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BD173/10080997803425201/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20%282%29.png?sign=1755099585-XNY6FblTDTqYL7yoLW8lsnNpXpE2lsQ3-0-b7a964b1d97e0eb02d69766038de6308">“政府已憬然于眾怒難犯,而有悔悟之心矣。”它又自居第三者的身份,勸告政府與各群眾團體,“彼此心平氣和,急謀轉圜之術,兩方各守限度,共趨于平”,無非想以反動政府的“小讓步”(主要指釋放學生和罷免“曹章陸”)和群眾的“大妥協”來把這個轟轟烈烈的愛國運動埋葬掉。該報之所以拼命宣傳妥協政策,還有其更惡毒的用意,這就是想竭力抵制俄國十月革命對中國的影響和中國工人運動的興起。它警告反動政府和工商界說,現在工人已發動了罷工,這是最危險的事,目前“過激潮流,方乘時狂卷”,如果不趕快設法把這次運動結束掉,則必將“如俄如德如奧,舉國騷然,俱取復亡之禍”《壓力》,刊1919年6月8日《新聞報》。。

對于軍閥之間的斗爭,該報表面上采取毫無偏私,互有褒貶的態度,但事實上卻擁護英、美帝國主義的走狗——直系軍閥。拿1922年的直奉戰爭來說吧,該報表面上對直奉二系都作了批評,好像自己是很進步很公道的,但在整個宣傳過程中,捧直抑奉的傾向是無法掩蓋的。

在“五卅”運動前后,《新聞報》在反對群眾革命斗爭時,往往和反對共產黨聯系起來。應該說,該報公開反對共產黨的文字是不多見的,但不時采用含沙射影的辦法對共產黨進行惡毒的攻擊。早在1923年“二七”罷工運動中,該報就曾說:“執政者取締工潮,動輒謂有人嗾使,平心論之,此語亦未必無因。”《京漢路工風潮》,刊1923年2月9日《新聞報》。“五卅”運動中說學生罷課工人罷工“無不有發縱指示者在”。這里雖然沒有提共產黨的名字,但和軍閥與帝國主義咒罵共產黨的調子又多么相似。在“五卅”運動中,《新聞報》特別重視新聞報道的運用。通過新聞寫作版面處理、標題制作、消息來源的選舉(如大量選用帝國主義通訊社的電稿和公共租界工部局所提供的消息)等方法,對整個運動進行了歪曲的反映。

此外,該報還根據資產階級商業經營的原則,不顧群眾意見,一度繼續刊登英日商的廣告,但對一些反帝社團的廣告,卻拒絕刊登。更嚴重的是,7月11日,該報和《申報》一起,以廣告的形式,用大號字整版地刊登了專為反對“五卅”運動而創辦的公共租界工部局的宣傳品——《誠言》第一號。對《新聞報》上述的一些反動表現,群眾早有所指責,這時更激起了上海人民的憤怒?!吨袊嗄辍贰堆比湛返冗M步報刊,紛紛發表文章加以痛斥,從《狼心狗肺之申新兩報》《為虎作倀的申、新兩報》《打倒帝國主義走狗的機關報——申報新聞報》等標題中,不難想見人們的憤怒情緒。上海學生聯合會通電全國以激烈手段對付兩報,并在租界以外扣留這兩家報紙,在人民的壓力下,申、新兩報不得不承認錯誤,除道歉外還印了20萬份題為《“誠言”是英國人的謠言》的傳單。

從上面簡略的敘述中,可以看出《新聞報》所竭力標榜的“無偏無黨”的虛偽性。

但這里有一個情況需要作補充說明:具體負責《新聞報》編輯和經營管理工作的都是中國人。“辛亥革命”后,福開森長期住在北京。外國人聘用中國人擔任在華報刊的主筆和其他重要工作,是常有的事。不過,像《新聞報》那樣實際工作幾乎全由中國人擔任,倒是不多見的。福開森想借此表示他的開明,表示他對報紙的“不干涉政策”。其實,實際情況并非如此。我們知道,福開森掌握了報紙股金的70%左右,并擔任報館的監督。他對報紙有無上權威。他是不怕有誰違反他的意圖的。此外,他還安排了像汪漢溪父子那樣善于執行他的辦報方針又對他忠心耿耿的人負責報館要務。同時,一年之中他總要來上海住一個時期,遇有“重大事件”發生,和汪漢溪總是不斷函電往返,親授機宜。所有這些,都可保證福開森順利地實現他對《新聞報》的控制。

但是,這種控制畢竟有著一定的限度。對于一些重大的原則性的問題,福開森必抓,對于一些次要的無礙大局的問題,他是不可能也沒有必要一一過問的。而報紙編輯人員具有不同的思想傾向,對于帝國主義的侵華政策,對于反動政府的殘暴統治,他們也并不都抱著完全一致的態度。因此,在不影響總的宣傳傾向的限度內,報紙也不時出現若干對帝國主義和封建統治者的某些政策表示不滿的文章(副刊欄內較多)。如果把這些不滿,都看成是一種宣傳姿態,或者都當成是反動勢力之間矛盾的反映,是不妥當的。

(選自《新聞業務》,1961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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