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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前中國報業發展的地區軌跡

中國是一個幅員遼闊,經濟、政治、文化的發展又極不平衡的國家,世界各國實所少見,中國新聞事業的發展,由此出現了一個令人注目的現象,即地區的差異性(稍大點國家也有,但中國更明顯些)。它表現于很多方面,并受到多種因素的制約,情況錯綜復雜。對這一問題的認真探討,將會大大拓寬中國新聞史的研究領域、活躍研究思路、深化研究層次,將會幫助我們更好地把握中國新聞事業發展的特色和運行規律。這是一項規模宏大的系統工程,需要中國新聞學界通力合作。近年來,地方新聞志和新聞史的編寫工作,熱潮迭起,成果累累,為這項研究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條件。本文是一篇基礎性的嘗試之作,所論報業發展的地區軌跡,側重研究報業發展的地區走向、新聞媒介在全國分布的地區格局、全國和地區報刊出版中心的形成和變動、報業區域性特色之呈現等等問題。至于中國經濟、政治、文化發展不平衡狀態對各地報業的不同影響,本文自當涉及,但不作系統論述。現將本題內容按歷史段落分述于下。

一、外報全面壟斷期間(1822—1894年)

至19世紀初,近代型報刊在歐美一些主要國家差不多已有一百數十年至二百年的歷史了。它已深入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作出了多彩多姿的表演。一股影響深遠的改革潮流,正在火熱的競爭中悄然興起,真是熱鬧非凡,引人神往!

這時,在整個中華帝國的大地上,還沒有誕生過一份這種近代型報刊。我們看到的只是發源于唐代的古代型《京報》。它不斷攜帶著皇朝信息,自北京輻射至全國。中國的封建社會自身還不能培育出近代報刊,這是不難理解的。可是當別人已經把它創造出來并置于我們的大門前時,不僅民間無人學辦,就是具有無上權威的清廷統治者,也全然無意效法以強化自己的傳播系統。目光遠大、力主“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林則徐,在和英夷的斗爭中,也只是懂得譯報(這已經是很了不起了),還沒有考慮過辦報。這表明中國是太落后了。

這就出現了一種異常現象,即近代報刊起初是由西方殖民主義者從外部移植到中國境內的,而且在一個相當長的時期內(約70來年)外報在中國報界處于壟斷地位。在此期間,我們在考察中國境內報業發展的地區軌跡狀況,就必須以考察外國殖民主義勢力在中國活動的狀況作為總的出發點。

外報是在19世紀20年代由南部的澳門和廣州開始進入中國的。澳門出版近代報刊最早,1822年9月創刊的葡文《蜜蜂華報》,是中國境內第一份近代報刊。所出報刊數量也最多,至1839年計出有葡文7種、英文1種、中英文合刊1種,1839年從廣州遷來英文報刊3種,可說是相當繁榮了。不過,外報在華的發展,澳門并不擔負主要角色。當時的澳門已是葡萄牙統治多年的地區。葡國并無以此基地對華大舉擴張的戰略意圖。這里所辦的大多為葡文報刊,其內容所涉也大多為該國自身事務,與中國關聯甚少;所起的特殊作用,是在作為英美人士在廣州辦報的聯絡站和回旋地。英美商人和傳教士經常為廣州辦報事務奔走于粵澳之間;在中英關系緊張之際,他們就把廣州的報紙遷到澳門以避風頭。

主要角色是廣州。這里的全部報刊都是為推動外國殖民主義勢力進入中國而運轉的。著力經營的是英文報刊,至1839年計出有商業報紙5種(英商4種、美商1種),雜志2種。其中有1827年創辦、中國第一家英文報紙《廣州紀錄報》,有提倡自由貿易、重視對華報道的《廣州周報》,有由美國傳教士主辦、出版近20年負有盛名的《中國叢報》。其事業之隆、影響之巨,澳門望塵莫及。外國傳教士還在這里辦有中文報刊兩種,其中1833年創辦的《東西洋考每月統記傳》是中國境內第一家中文近代報刊。當時清廷禁止在廣州傳教和出版中文報刊,傳教士使用種種手段不予理睬,但畢竟障礙較多,難以打開局面,上述兩種中文報刊合起來只出了兩年,便匆匆結束。

有人提問,英美傳教士為什么不就近選擇澳門作為他們的報刊出版基地?當然,這里緊鄰廣州,又可逃避清政府的干擾,應是理想地區??墒怯⒚纻鹘淌克钚械幕浇蹋ㄐ陆蹋┖桶拈T葡萄牙當局所支持的天主教,形同水火,勢不相容。當“倫敦布道會”的米憐1813年初次到澳門時,便被當地政府限令24小時內離境,1833年澳門當局又查封了英國傳教士馬禮設在該地的印刷廠,迫使馬氏所辦英文周刊《澳門雜文編》停刊??梢姡拈T并非他們辦報的理想場所。他們之所以把出版基地選在南洋的馬六甲、新加坡等地,是經過審慎思考的。

1839年秋由于中英關系緊張,廣州的中英文報刊或停或遷,它再次成為無報城市。而澳門除原有兩種葡文報紙外,又從廣州遷來3種赫赫有名的英文報刊,呈現出一片繁榮景象,這就是上述澳門特殊作用的發揮。

“鴉片戰爭”的大炮,從東南沿海打開了外報進入中國大陸的通道?!赌暇l約》為新的出版地點做好了安排,它們由廣州向福州、寧波、上海等新開放的通商城市伸展。自1840—1860年,廣州出了英文報刊3種,葡文1種;福州出了中、英文報刊各1種;寧波出中文1種;上海出英文5種,中文1種。

最引人注目的是香港報業的興起,在戰前,這里只是一個小漁村,與報紙無緣??墒堑搅?860年,這里先后一下涌現了英文報刊11種,中文4種,葡文2種,其數量超過包括上海在內的各通商城市所出之總和。而且有不少報紙,如英商辦的英文《中國之友》報、《香港紀錄報》《德臣報》和《孖剌報》,都是影響一時的著名報紙,其中《德臣報》直到1974年才???,成為在華歷史最長的一家報紙。香港報業為何出現如此異乎尋常的發展勢頭?其根本原因在于:戰后香港在中外(首為英國)貿易中所處的特別重要地位,對辦報提出了迫切需求;而英國政府在這里所建立的直接統治和快速發展起來的資本主義現代化建設,又為辦報創造了比中國任何城市更為方便的條件。參閱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通史》,第一卷第二章第三節,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2。歷史為香港的報業發展提供了最好的機遇。

上海在開埠7年后(1850年)開始辦報,比香港遲了9年,但較其他各市為早,其報刊數量也為其他各市冠。《北華捷報》一創刊就十分活躍,擺出與香港一爭短長的架勢。上海報刊發展的勢頭強勁,不同凡響。

廣州和澳門的地位則明顯下降。廣州原為外報最繁盛最活躍的城市,是不可代替的據點。現在變了,戰前一些著名的大報,1839年遷走后現在遷返的僅《中國叢報》一家。該報失去當年的生氣,不久也停辦。新辦的一家英文一家葡文報紙,表現本就平平,一年后閉館。到了1859年全市一份報刊也沒有了。其所以如此,主要原因是廣州緊鄰香港,當時最需要英文商業報紙,可由香港包攬;而兩次鴉片戰爭中,廣州所受侵害最為嚴重,市民反對外來勢力的情緒也最強烈。外國人在這里出版報刊,就多了一層顧慮。還有一條根本性原因,就是廣州原為清政府對外貿易的唯一口岸,現在中外貿易北移的趨向日見明顯,辦報的基本需求削弱了。

澳門,如前所說,它在中國報業上的地位,是由它所起的一種特殊作用造成的。這種特殊作用就是作為英美在華辦報活動的聯絡點和回旋地。在香港初建百務待舉,戰局仍不穩定之際,這種特殊作用仍曾有所發揮。例如,《香港公報》(1841年)和香港《中國之友》(1842年),都是先在澳門出了創刊號然后才回香港出版的,一待香港條件完善,這一特殊作用便很快消失了。所出3種葡文報刊,所涉大多為葡國相關的事務,自成系統。澳門的報業未再引起中國社會注意。

和戰前一樣,辦報的仍然是商人和傳教士兩種人,也仍然是商人辦英文報紙、傳教士辦中文期刊這種基本模式。但這期間出現了一重要傾向,即商人在中外商務急劇發展的推動下大辦報紙,自1841年至1860年一共出了約20種英文報紙、1種中文報紙。而傳教士則辦報的積極性不高,行動滯緩。鴉片戰爭后他們紛紛來華,至1860年基督教傳教士已達百余人,他們將原設在南洋諸地的印刷設備也遷來香港和上海,可是他們當時忙于籌建教堂和開辦籠絡人心的辦學與醫療事業,宣傳上又側重于印刷一些宗教小冊子和科技書本,對辦報不予重視。至1860年,他們一共只出版了3種期刊,即香港的《遐邇貫珍》、寧波的《中外新報》和上海的《六合叢談》。據1843年2月出版的《中國叢報》記載,在1843年初,傳教士曾出過一份名為《千里鏡》的中文月刊,因出版地未明,故暫不計入。這3種期刊的出版時間合計不過10年,這種商業報刊與傳教士報刊的嚴重失衡的狀況,又造成了英文報刊與中文報的巨大差距。從數量論,英文報刊與中文報刊的比例是6∶1,如果再考慮到英文報刊比中文報刊早出12年,而前者又都是報紙(其中不少是日報)。后者大多為期刊,其差距之大就難以計算了。當時的報壇,可以說是英文報紙的世界。這一狀況表明,外報還來不及將自己的注意力投向中國讀者,還來不及將其影響深入中國社會,這是外報在華發展的早期性表現。這種早期性和外報地區發展中初創階段是相適應的。

給在華外報地區發展形勢以重大變化的,是第二次“鴉片戰爭”。以英國為首的外國人,嚴重不滿《南京條約》的限定,叫嚷以戰爭擴張他們的勢力,在華的英文報紙紛起鼓噪。外國勢力及其報刊積極要求向中國大陸推進的愿望,通過第二次“鴉片戰爭”順利實現。報刊出版地區大大向前擴展了。至1894年止,新進入辦報行列的,計有汕頭、廈門、臺灣、煙臺、天津、九江、漢口等城市和清廷首都北京。這樣,自1841年以來,出版報刊的已增至14個城市(包括香港、澳門),它們散布于廣東、福建、浙江、江蘇、山東、河北、江西、湖北8個省份。報刊總的流向,是沿海岸,沿長江,由南及北、向東向西伸展;并以上海為樞紐,將沿海、沿江兩大線點連接起來,將中國經濟最富饒、文化最發達的廣大地區納入其影響之下,形成一個對外報十分優越的地區布局。

自1860年初起,外報的商業報刊與傳教士報刊的比重、外文報刊與中文報刊的比重,開始出現重大變化。傳教士經過長期沉寂之后,辦報熱情忽而高長。在1861—1894年的33年間,一共出版了46種報刊,是前20年的15倍多,其中中文報刊有41種。這期間,外商辦報的積極性繼續保持相當高的強度,所出報刊達60種左右,其數量繼續超過傳教士報刊,但其比例已由原來的6∶1降至4∶3,其差距大大縮小。具有重要意義的是,外商已改變了不重視中文報紙的舊習,所辦60種報紙中有20種是中文報紙,占了1/3。這樣一來,中文報刊的比重一下提高了,這20種再加上傳教士的41種,達到了61種,其數量已大大超過外文報刊的45種(商辦40種加傳教士辦5種)。這些中文報刊中,有蜚聲中外的《申報》《新聞報》《華字日報》《中外新報》《萬國公報》等報。這就表明外報已逐步將其注意力投向中國讀者了,其影響已逐步深入中國社會生活中去了。這也表明英美報業在中國的發展,已漸走向成熟階段。這一變化是很深刻的,如果沒有這種報刊結構上的調整,上述那種地區布局的優勢,是難以發揮出來的。在外報以迅猛之勢向大陸推進之際,中國土地上興起了一股中國人自辦報刊的潮流。它出現于1870年初,至1894年中日戰爭前夕,在香港、上海、漢口、廣州等地,共辦了中文報刊20種左右。

這些報刊,總的來說,是在中國早期現代化運動推動下登上歷史舞臺的。其性質和發展動力不同于外報,它們異常軟弱,都只活動于外報已甚繁盛的地區,而不能為自己開辟新的發展天地,有的還是依附于外報或是在外報的影響下運作的。至中日戰爭前夕,它們已呈萎縮狀態。除香港外,上海幾家綜合性報紙均已???,只剩下幾種譯報和文藝小報,廣州也只剩下一家《中西日報》,不成氣候,而香港最負盛名的《循環日報》,也失去往日的風采。不過,中國人自辦報刊的出現,畢竟是有劃時代意義的“重大事件”。它雖然不能改變外報對中國報壇的壟斷局面,但卻打破了外報的一統天下;它雖不能左右中國報業發展的地區形勢,但能給這一形勢施加影響。在上述報業地區布局形成之后,報業的地區局勢發展很快,具有戰略意義的有三件大事。

1.五大報業基地的建立。所謂五大基地,即指上海、香港、廣州、天津、漢口五大報業基地。上海、香港的重要性,眾所周知,后面還要介紹,這里從略。

廣州 原來對辦報的一些不利條件,隨著形勢的推移已有變化。這里畢竟是中國對外貿易的南方最大的商埠,又是廣東的政治、經濟與文化中心,工商與文化事業發展很快。這里又有長期的辦報傳統,外國商人和傳教士在這里有著廣泛的社會聯系。廣州報業在一度衰落之后,1865年起又重趨活躍。這一年一下創辦了3種報刊,至1894年一共創辦了5種英文報刊、9種中文報刊,其總數僅次于滬、港而居全國第三位。這些報刊多數為外商和外國傳教士所辦。在這些報刊中,中文的《廣州新報》《中外新聞七日報》頗具影響,受到注意。從1880年起,一批中國人自辦的報刊在這里出現,其中有聞名一時的《述報》和《廣報》??梢钥闯?,廣州像“鴉片戰爭”前在報界那種特殊地位,雖然不復再見;但它作為中國南方重要報業基地的形象,已經呈現出來。

漢口 它地處長江中游,上接四川重慶,下通上海,又是華中重鎮,與內地有廣泛聯系,外商和傳教士垂涎已久。開埠以后,他們紛紛前來活動。外商在1866年就在這里創辦了第一張報紙——英文《楚報》,傳教士在1872年出版了第一份報刊——中文《談道新編》。至1894年,外商出版了英文報紙1種,中文報紙4種;傳教士出版了英文期刊1種,中文期刊6種。這些報刊中,較為著名的除《楚報》《談道新編》外,還有中文商業報紙《字林漢報》《漢報》和傳教士所辦中文《武漢近事編》等。合計共出報刊11種,其數量居全國第四位。此外,有著重要意義的,就是中國人自辦的全國第一份報紙《昭文新報》,也于1873年在這里誕生。從各方面考察,它作為華中地區重要報業基地,是沒有疑問的。

天津 天津是北方最大的通商口岸,又緊鄰北京,地位十分重要。這里的報業較為晚出。它是外國勢力于1880年逐步向北方推進之際興起的。第一份報紙出版于1880年,至19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顯示出強勁的勢頭。出報并不多,至1894年,一共出了3種英文報紙,2種中文報紙。但報紙實力雄厚,背景非同一般。出版中、英文《時報》的時報館,是由天津怡和洋行出資興辦,并得到天津海關總稅務司德璀琳和朝廷大員李鴻章的積極支持,主編和撰稿人都為一時之選。中文《時報》在李提摩太主持下,放言高論,鼓吹新政,和上海的《萬國公報》相唱和,影響全國。繼之而起的英文《京津泰晤士報》,受天津英租界工部局的資助,實為半官方性報紙,長期成為英國在中國北部的喉舌,出版40年之久。天津之北方報業基地的地位,進入1880年后就逐步形成了。

這樣,上海、香港、廣州、漢口、天津五大城市結合起來,在中國的華東、華南、華中、華北建立起五大報業基地,以此為基干,再將散布各地的報業線點連成一氣,這就使原來的報業地區布局,大大增強了活力。

至于其他城市,如福州,辦報很早,出報也多,外國商人和傳教士,在這里共出有中英文報10種左右,其數量大大超過天津。但是這些報刊地方性強、能量小,其商業性的英文報紙多以刊登商品廣告和航運情報為主,非常重要。這里的宗教報刊之所以一度繁榮,原因之一在于當時傳教士一時不易在廣州打開局面,故轉而以福州作為傳教基地。這種繁榮局面是很不穩定的。至1870年后期,只剩下一種《閩省會報》了,當然,福州仍然是福建省最重要的報業據點,在南方也有較大的影響,但難以躋身于五大基地之林。其他辦報城市,地位均在福州之下;更難與五大基地并列。

2.滬、港南北對峙形勢的出現。第二次鴉片戰爭后,滬、港兩地的報業繼續快速發展,將其他城市遠遠拋在后面,兩地新增報刊的數量,為全國總數70%以上,具有全國影響的、報齡在半個世紀以上的中英文報紙,全部集中在兩地,人才設備,兩地也占有最大的優勢。就上海與香港兩地比較而論,它們所擁有的報刊數量雖有懸殊,但從報紙的名牌效應考察,雙方具有相與抗衡的實力。英文名牌報紙,上海有《北華捷報》《宇林西報》《文匯報》,香港則有《德臣報》《孖剌報》《香港電訊報》;中文名牌報紙,上海有《申報》《新聞報》《字林滬報》,香港則有《華字日報》《中外新報》和中國人自辦的《循環日報》。雙方的實力是相近的。當然,上海后來居上,其報刊之密集,品類之齊全,發行之廣泛,香港難與比擬。但是,香港也有自己的優勢。它是鴉片戰爭后中國報業發源地,基礎雄厚,經驗豐富?!渡陥蟆吩谄浠I辦之際,曾特地派人前來向香港報界取經。尤其重要的是,在中文報業現代化的進程中,香港往往走在上海前面。香港報人(如陳藹廷、黃勝等)長期受到西方文化的熏陶,又曾多年任職外報,對于近代報紙工作在文化思想上易于適應。而早期的上海報人,所受中國傳統文化教育極深,他們邃于詞章舊學,而對于報紙知識,新聞觀念則甚淡薄。文化素養不同,業務表現也就迥異。上海中文報館里的中國報人,在新聞報道中往往不遵循新聞的特性要求,將新聞文學化,并將一些志怪志異的作品作為新聞稿處理。當香港的報紙對這一現象進行批評時,《申報》還撰文進行辯護,《駁香港西報論申報》,載《申報》,1874年2月25日。香港的中文報紙這樣的傾向就好多了。王韜主編的香港《近事編錄》,也是出現這類報道。陳藹廷主編的《中外新聞七日報》末見此類稿件,在所接觸的早期《香港華字日報》和《香港中外新報》有關材料,也未發現。又如報紙的版面編排,香港的中文報紙一開始就注意移植西方報紙的經驗,分欄畫線,長短相間,上下交錯,欄目字體醒眼,整個版面編排,令人耳目一新。反觀上海中文報紙的情況,其由外國人主編的第一份中文日報《上海新報》,版面編排與香港的報紙略似??墒亲詮?870年中國報人登上報壇時起,情況就不同了。自《申報》至所有的中文報紙,都摒棄了前人所設計的先進的編排形式,轉而以中國書本等傳統出版物為范本,每頁30多至40直行,每行40多至50來字,字號統一,自右及左連成一片。這種證明不合報紙閱讀要求的落后編排形式,竟能持續30多年,直至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才開始變革。漢口、天津等地的報紙也受到這種落后形式的影響。再從中國人辦的報紙看,香港的優勢也很明顯。香港《循環日報》無論從內容或形式論,都壓倒上海所有中國人辦的報紙;而上海《益報》那種反對筑鐵路、通航運,宣傳“開礦必亂”的論調,在香港的報紙上是找不到的。

正因為兩地各具備影響全國的實力,各擁有為對方所不及的優勢,遂在全國形成滬、港兩地報業南北對峙的形勢。這兩家超級報業大戶,左右著中國報業發展的局勢。這種對峙形勢,也推動著兩地報業之間的競爭與交往關系。

3.上海成為全國外報中心。上海瀕臨大海,與太平洋相接,又位于沿海航線的中端,南北交通便利。而且位于長江入海處,有富饒的長江流域作為腹地。它是全國最好的貿易港口。但是,這種優勢只有在第二次鴉片戰爭后,新的通商口岸增加,長江流域開放才顯露出來。1860年起,中外貿易急劇北移,上海商業大幅度增長,居全國各埠之首,商業大發展也就帶來報業大發展。參閱方漢奇主編:《中國新聞事業通史》,第一卷,第二章第三節,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2。1861年至1894年,外國人在上海所辦外文報刊至少有39種,另外加上外國人和中國人自辦的報刊37種,合計約達76種。而同期的香港,外國人辦有中外文報刊約21種,加上中國人辦的報紙4種,合計25種。香港所出25種報刊中,中文報刊有9種?!吨袊侣勈聵I通史》第305頁錯為3種,筆者借此機會予以更正。可見上海報刊的數量大大超過香港,其總數約為香港的3.6倍。而全國最知名的外報全都聚集在上海,如商辦中文報紙《申報》,英文報紙《字林西報》,傳教士的中文期刊《萬國公報》,英文期刊《教務雜志》。上海還是一國際性的報業集合地,前來辦報的有英、美、法、德、葡、日等國人士,出有各種文字的報刊,而香港只有英、葡兩種外文報刊,英國路透社來華籌辦分社時,其社址也選擇在上海,而不是在英國統治下的香港。很多原在外地出版的報刊也被吸引,從四面八方紛紛遷來上海?!吨袊x者》和《教務雜志》從福州遷來,《小孩月報》從廣州遷來,《中國之友》自香港經廣州遷來,英國傳教士將北京的《中西聞見錄》停刊后,改來上海出版《格致匯編》,等等,情況十分明顯,上海已經成為全國的外報中心了。

要加以說明的是,我們這時還不能稱上海為全國報業中心。因為,這里所討論的是中國報業的歷史。這時上海中國人所辦報刊已異常萎縮,至1894年已沒有一張綜合性報紙了。而香港除著名的《循環日報》《維新日報》仍在繼續出版外,老牌的《華字日報》《中外新報》已轉為中國人所有,實力強大,遠非上海所能比擬。據此,上海作為全國報業中心的條件尚有欠缺,稱之為全國外報中心比較合乎實際。

概而言之:外國侵華活動,是外報(以英美為主體)在中國地區發展的動力和導向。兩次鴉片戰爭的節奏,造成了外報地區發展中的階段性。報刊隨著商人和傳教士的足跡沿海、沿長江,由南及北、由東向西伸展,在中日戰爭前夕,外報散布于中國最富裕的8個省份,建立起5大基地、2個重點和1個全國中心,這就是外報在中國地區發展中所形成的總形勢、總軌跡和總格局。外報就是在這種最佳格局下實行其壟斷功能的。

二、“維新運動”期間(1895—1898年)

“維新變法”運動改變了中國報業發展的形勢。以往,外報支配著整個中國報界;現在,中國人辦的報刊一下成為報壇主角。報刊是按中國社會自身的需要和中國人的追求國家富強的要求運轉的。報業的發展趨向、運行軌跡、地區格局等方面,都發生了一系列的變動。中國人積蓄已久的辦報渴求,在民族危機的刺激下,一下迸發出來。在短短不到4年之內,全國出版了約90種報刊,約占全部新出的中文報刊的80%;如果把外國人新辦的外文報刊(包括日本在臺灣所辦)計算在內,也要達到總數70%左右。中國人自辦報刊,如此大幅度地超過外報,意義非同一般。外報的壟斷局面終被打破,中國人的報刊成為報業發展的主流了。

這些報刊興起于1895年。自北京登程,轉經上海再進入全國20多個城市。新加入辦報行列的有杭州、溫州、平湖、蘇州、無錫、蕪湖、桂林、梧州、成都、重慶、長沙、萍鄉、開封和西安等地。由原來外報曾活動的8省,擴至安徽、四川、廣西、湖南、河南和陜西等6省,比原來的地區大大擴大了。

這些報刊的發展的地區軌跡,和以往大有區別。以往,外報是循著外國勢力的侵華路線移動的,這就形成一種沿海沿江的運行軌跡;而現在,報刊是隨著維新運動的潮流活動的。動力不同,趨向各異,彼此自然不能同軌。一個明顯的變化,就是報業的發展出現一種由沿海向內地轉移的傾向。譬如,原來一些從未辦過報的內陸省份,如湖南、廣西,現在的辦報活動卻非?;钴S。又如浙江省瀕海的寧波原為該省第一個辦報重地,現在沉默了;而既不瀕海又不沿長江的杭州,卻一下出了5種報刊,它那全省未來報業中心的形象已經呈現出來。再如香港,鴉片戰爭后,它始終是辦報的熱點,報人紛集,名報如林,全國矚目。而如今,在大陸辦報熱潮迭起,風靡全國之際,香港除出過一種并無多大影響的《香港新報》之外,就沒再辦過一種報刊了。包括著名的《循環日報》在內的原有幾種中文報紙,對維新運動雖有所反映,但表現平常,未能引起人們的注意。當時上海曾出有選錄各地報刊言論的???、專欄,而香港中文報刊的稿件被選入的卻非常之少。形勢確實是變了,推其致變之由,非止一端,關鍵的一點是:中國人救亡圖存,自求改革的運動,是以中國大陸為主要舞臺的運動,那些同運動同呼吸的報刊,總是聚集在運動的周圍。一些僻處海隅的城市,遠離大陸改革事業的中心,因而也就削弱了對報業的吸引力。各城市報業發展的原因并非一致,無需細說。

與此相聯系,地區形勢所出現的另一變化,是長江流域報業地位的上升。維新運動期間,沿海新增的辦報據點僅溫州一市,而長江流域新增的則有安徽重鎮蕪湖、長江西端名城重慶,蘇州、無錫距長江也近在咫尺。《渝報》《皖報》《無錫白話報》和上海的報刊連成一線,聲息相通,活躍非凡,而沿海一帶則冷清多了。

還有一大變化,這就是報業發展中,長期形成的沿海、沿江的那種地域上線形狀態,被一下打破了。出于兩線之外新出現了一批辦報城市,遂使全國許多報業據點結成片,造成若干具有全國影響的報業地區(如兩湖、江浙等)。中國報業發展中的地區性問題開始真正顯露出來。這一勢頭,方興未艾,孕育著地區形勢的大變動。

中國報業的地區布局,在維新運動中做了多方面的調整,一定程度上改變了那種嚴重失衡狀況。報業重心逐步向資源豐富、腹地遼闊的內陸移動,和中國的改革事業、和中國人民的社會生活廣泛結合,顯示出生氣勃勃的活力。中國維新時期的報業,在地區發展中走自己的路,闖出一條適合自己需求的康莊大道,

全國出版報刊的各地,占有重要地位的有北京、上海、長沙、天津四大城市。

先說北京,在外報壟斷期間,它一直不受辦報人的重視。朝廷不辦近代報刊,外商在北方辦報,受到青睞的是天津,對北京也無興趣。傳教士曾有意在這里出報,1872年創辦了《中西聞見錄》,只談科技,不講政治,只三年也就遷走了。美國傳教士李佳白在“維新運動”期間曾來北京出版過《尚賢堂紀事》(中文),一年即停。可是現在形勢大變,北京第一次成為辦報的首選城市,受到維新派的特別關注。因為維新運動是自上而下的、企圖運用朝廷的權力推行變法主張的運動。用報刊打通當朝權貴的思想,是維新志士實現他們企圖的必要手段??涤袨榉Q:“變法原非自京師始,非自王公大臣始不可?!?img alt="《南海先生自編年譜》。"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BD173/10080997803425201/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20%282%29.png?sign=1754841605-okiQ26D3rjlnAWB7g3eAQMPTLXoZB58V-0-0a3da7647e9f8ce2c5eff7ae3fc586a7">一語道破了在北京辦報的重要性,運動一開始,康有為、梁啟超就全力在北京活動,創辦了維新運動第一份報刊《中外紀聞》(前身為《萬國公報》)。正因為這份報刊是在北京出版的,就有條件使得它得以將那些“新奇”的改革思想,注入那群受著封建思想嚴重禁錮的王公大臣們的頭腦,使他們“日聞所不聞,識議一變焉”。《南海先生自編年譜》。更新觀念談何容易,但是,能在這一潭死水中掀起一陣波瀾,意義已非一般。至于在這威嚴的首都,突破報禁,創辦新刊,其在全國所起的倡導與激勵作用,更是毋庸多說了。北京畢竟太古老了,辦報條件落后得驚人。社會上無鉛印設備,發行也難,《中外紀聞》只得照古代型報紙格式,木板刻印,隨《京報》發行系統分送。更嚴重的是,這里的頑固勢力異常強大,嚴復的估計是當時北京頑固勢力與維新勢力為千與一之比。這張維新派報紙很快就被扼殺了。北京這個大都會,發展報業的條件還不具備。

上海仍是辦報最活躍的城市。在1896—1898年,一共出了48種中文報刊,達到全國各地新出的中文報刊總數的40%以上。一大變化是,在這些中文報刊中中國人辦的占總數83%。占了壓倒優勢,頓時改變了原來中國人自辦報刊的萎縮態勢。

對維新派來說,上海的辦報地位特別重要,康有為等在建立北京強學會,出版《中外紀聞》的時候、就著力籌建上海的據點,認為上海的優勢在于“滬上總南北之匯,為士夫所走集”。康有為:《〈強學會報〉序》。就是說,上??梢园涯媳钡倪\動連接起來,將影響推至全國各省。這里又是新派知識精英匯集之所,可以為運動呼風喚雨。情況正是如此。參加出版《強學報》的上海強學會的人士有來自浙江、湖北、廣東、安徽、江蘇、江西、廣西、福建、湖南、四川諸省名流參見蔡爾康:《上海強學會序后按語》。?!稌r務報》的情況,也大致相仿。這和以前中文報紙主筆多為本地和鄰近地區舊式文人的情況,大不相同。如果沒有這種轉變,維新派報刊是不能擔負起它的歷史使命的。

“維新派”報刊中,上海占有最高地位。造成這種影響的,首推《時務報》,它那激動人心的變法宣傳,“舉國趨之,如飲狂泉”。梁啟超:《本館第一百冊祝辭并論報館之責任及本館之經歷》,載《清議報》,1899年12月第一百冊。儼然成了全國輿論界的領袖,原來所謂倡導新政的權威、廣學會的《萬國公報》,影響驟落,各地很多報刊是在《時務報》的推動下辦起來的。此外,上海還涌起了一大批各式各樣的報刊,如《求是報》《實學報》《新學報》《農學報》《譯書公會報》《富強報》《工商學報》等報20種左右。它們并不直接鼓吹運動,而著眼于宣傳新學理、新知識、新形勢,為實行改革做基礎工作。它們和《時務報》相配合造成強大的聲勢,也使維新之宣傳得以深入持久地進行,上海優勢之形成與此不能分開。

如果說,在前一階段,我們還不能稱上海是全國報業中心,那么,現在它這種地位是當之無愧的了。

湖南長沙辦報甚晚,出報不多,但有獨特重要地位。湖南地處內陸,長期閉塞,守舊思想嚴重,但有兩大優勢,一是有一批思想激進、熱情洋溢的維新志士(譚嗣同、唐才常等)紛集長沙,獻身運動;二是有若干當地政府要員(陳寶箴、黃遵憲、江標等)傾向維新,為報刊的出版提供了優異條件。

報刊從“學術為政治之本”觀念出發,“不談朝政,不議官常”,而致力于“實學”,做學術上的闡揚。這固然旨在為朝政改革提供理論基礎,而受到守舊文化嚴重禁錮的湖南,也正需要從學術上為維新運動開辟道路。這里的報刊沒有《時務報》那樣強的鼓動性。但闡發新學所取得的獨特成就,在某些方面超過了《時務報》。

這里的報刊(主要是《湘報》)又一重要特色,就是不只是一般地講解維新變法的道理,而且發揮了推進新政建設的作用,《湘報》以相當的篇幅來反映與討論正在湖南積極興辦的各種新政措施,如創建學堂、學會、保衛局和發展商務、礦務和交通事業,等等。報刊宣傳與當地實際工作密切結合,這是其他地區報刊沒有做到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報刊又和遍布各州府縣的學堂、學會聯成一氣,在一個省區之內,其發行之廣、影響之深,各省無與倫比。

《湘學報》《湘報》的地方色彩較強,這里的維新派是以“吾湘變,則中國變”《湖南財務學堂緣起》,載《知新報》,第32冊。的眼光來看湖南的。他們立足湖南,胸懷全國。這兩報刊東聯上海、南通澳門、北接天津,與《時務報》《知新報》和《國聞報》互為聯絡補充,特別在《時務報》轉趨保守和《國聞匯編》???,它們的作用更加顯露出來。在維新派報刊的地區布局中,湖南是頗為關鍵的一環。

天津是維新派在北方唯一的報刊據點,在維新運動走向高潮時,由學貫中西的嚴復等人創辦了著名的《國聞報》。該報和《時務報》一樣,都以“通上下之情”“通中外之故”為方針,但《時務報》以“通上下”為重點,旨在推動維新變法的政治運動;而《國聞報》則重“通中外”,希圖通過介紹西情西學,廣開民智,為除舊布新實行改革奠定根本基礎。所以該報特別注重譯報(“萃取各國之報凡百余種”),并創辦了譯介西學名著(如《天演論》)的旬刊《國聞匯編》。但在當時政治大潮的推動下,該報對維新運動也作了廣泛的反映與熱情支持,成為與《時務報》《湘報》和《湘學報》合稱維新派報刊的四大支柱。

《國聞報》立足北方。在國內新聞報道上,曾規劃以北方為范圍,以與南方報紙分工。其采訪活動地區,定為天津、保定、北京及河南、山東、山西、陜西、甘肅、新疆、東北三省和西藏、蒙古等地,據《國聞報緣起》,載《國聞報》,第一號。一開始它就是以廣大北方地區的宣傳機關自任的。但實踐中,它的活動大大越出這個范圍,它所反映與推動的是整個維新運動。

它和上海的《時務報》與湖南報刊,工作上時相聯絡,宣傳上互相配合。特別在運動的后期,當上述報刊受到過多的干擾而不能正?;顒訒r,它成了維新派宣傳任務最重要的承擔者。創造出許多非凡的業績。這種歷史作用,是該報對維新運動獨特的貢獻。

這四大城市中,北京只是前期發揮過如上所述的特殊作用,很快就不辦報了。實際上,維新派的政治思想傾向、多姿多彩的表演、興衰起伏的節奏,主要是由上海(又主要是由《時務報》)、湖南長沙和天津等城市的報刊來體現的。

原來五大辦報基地,香港的沉默前面已說過了。而廣州本為維新精英孕育之地,又有長期辦報傳統,為什么這時除出過寥寥數種無足輕重的報刊外,別無表現?廣州偏處邊陲,康梁志在內地,當然不會把主要精力放在這里來辦報,但對此也很重視,他們曾幾度來這里活動??墒橇簩V東的政治形勢大為失望。他曾告訴同黨說:粵省“督、撫、藩、泉、學五臺皆視西學如仇”,“度風氣之閉塞未有如此問者也”。轉引丁文江、趙豐田:《梁啟超年譜長編》,第64頁。這樣惡劣的政治思想氛圍,當然不適宜辦報,他們選擇了澳門作為南方報業據點。這里的最大好處,是清廷勢力所不及。議論較少顧忌,遂出版《知新報》以廣《時務報》的影響。最令人迷惑的是漢口,它本是重要報業基地,于今冷落了。辦報熱潮在它的周圍一浪一浪地涌現,封疆大吏張之洞(湖廣總督)曾一再飭令湖北全省銷行上海的《時務報》《農學報》和湖南的《湘學報》。可是整個維新運動期間,這里一份報刊也沒創辦過。原因是復雜的,關鍵之處在于張之洞在湖北的專制統治。張也要求改革變法,但其內容與指導思想與維新派不一致。他也相當重視報刊的作用,不過囿于舊例,一時不辦官報,希圖駕馭滬湘等地維新派報刊以壯聲勢,但一旦這些報刊超出他所允許的范圍時,就嚴加壓制。他在湖北有無上權威,一切和他的思想主張有抵觸的報刊,均不允許出版。

四川和廣西是兩個新起的辦報省份,值得重視。重慶、成都兩地,自1867年10月起先后創辦了《渝報》《蜀學報》和《渝州新聞》。它們不僅開四川辦報之先聲,也結束了整個大西南沒有近代報刊的歷史。此處和上海位于長江的東西兩端,整條長江的報刊活動也由此活躍起來。康有為曾兩次來到桂林。他的活動,得到廣西巡撫史念祖、按察使蔡希玢和名紳岑春煊、唐景崧等人的積極支持??甸T弟子在這里辦起了《廣仁報》。它和《知新報》關系密切,同為維新派在南方的重要喉舌。該報和梧州的《梧報》一起,開創了廣西近代報業的歷史。

至此,與1874年以前合計,出版報刊的已有13個省、27個城市,其中有9個省會和全國首都,大致包括了全國政治地位重要,經濟、文化發達,人口稠密地區,出現了若干影響一方和全國的報業據點,報業的地區布局與中國的國情漸相適應。中國報業開始呈現旺盛景象。然而,即使在這個區域內,報業發展不平衡狀態仍然嚴重存在,而遼闊的東北、山西、河南、云貴、甘肅、青藏、蒙古和新疆地域內,仍無一家報館,這是擺在我們前面的現實。

這個時期的報刊是隨著維新運動而涌現的,很快又隨著這一政治運動的失敗而泯滅,真是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但是幾經耕耘,培育出這批報刊的土壤,是消滅不了的,中國時局的大變動將為報刊帶來更大的發展,報業的地區形勢將出現更大的變化。

三、“辛亥革命”準備時期(1899—1911年)

這是中國報刊大發展時期。一方面,由維新變法所開創的政治運動,這期間以更大規模和更為激烈的方式澎湃于全國各地,各種政治力量紛紛登臺表演,報刊成為他們的斗爭工具而大顯身手;另一方面,整個社會卷入到社會變革運動中來了,在這里,報刊又被當作推進社會現代化的有效手段,受到廣泛重視。在中國人的心目中,報刊的社會地位一下提高了。而在這時,清政府迫于形勢,放松了對報刊的統制政策,這又為報刊的大發展提供了有利的政治條件。自1899—1911年的12年間,中國人在國內新出版的中文報刊合計有1300種上下,而在此以前的25年所出報刊只有110種左右,增長之快,確實驚人。

這次報刊大發展,是各種社會力量活動的結果,是適應多種要求而形成的。報刊種類比過去增多了,這就出現了一種報刊結構多元化現象。當時的報刊大略可分為五類,即官辦報刊、政黨和政治派系報刊、商業性報刊、科技文化教育報刊以及外國人在華報刊。報刊結構的多元化,又帶來報刊地區發展的分流趨向。這五類報刊的地域線路常呈現相互交叉的現象,但又都各有自己的流向,都各形成自己的地區發展軌跡。這種報刊結構的多元化和報刊地區發展的分流表現,也并非自今日始;不過現在才有較為充分的發展,才對報刊的地區總局勢造成重大影響。

關于官辦報刊,“維新運動”期間,清廷曾有過出版官報的嘗試,未幾即隨變法失敗而告終。庚子八國聯軍入侵以后,出版官報成為清政府施行新政的一項重要內容,近代官報的歷史,由此正式開始,清廷實行的是高度中央集權的封建統治,出版官報的決策一經確定,便憑借其龐大的權力系統推行至全國。自20世紀初至1911年大約10年時間內,所出版的各級(中央、總督轄區、省、州縣四級)各類(綜合、商務、學務、警務等類)官報,共約110種,李斯頤:《清末官報》,載《新聞春秋》,第三期,1994年3月。分布于除新疆外的全國各行省和蒙古、西藏地區。這些官報每期印數多達一兩萬份,少也數千,并以行政手段向下屬地區層層派銷,發行至全國各州縣城。一下改變了原來地區分布的嚴重不平衡狀況。這是過去外國在華報人和維新志士沒有做到也不可能做到的。在世界各國也許尚無先例。嚴格地說,清廷官報是以天津的《北洋官報》(1902年)為發展起點的,以它為范例,全國仿行。繼起的南京《南洋官報》為官報在南部的一面旗幟,華中地區在武漢出版的《湖北官報》卻最體現官報精神,受到社會重視。北京中央政府的《政治官報》(后為《內閣官報》)創辦于1907年10月,一經出現便成為全國官報的最高機關。這樣,清政府按自己的政治需要,利用遍布全國的政府機構,以行政手段,建立起以北京為核心,以天津、南京、武漢為重要基地,均衡分布于全國的官報地區網絡。這種地區網絡,在清朝統治期間,具有相當的穩定性。這就是官報在地區發展形勢上的優勢。這種優勢,并未能有助于實現其“正人心”“息邪波”的辦報宗旨,而對于“開民智”“增學識”的作用,由于其深入全國基層,不可低估。

關于政黨和政治派系報刊。這期間,又一支強勁的報壇新軍開始登上中國的歷史舞臺,這支新軍就是政黨和政治派系報刊。這類報刊一出現就活躍非凡,對中國的政治形勢起著巨大的影響。

中國政黨報刊萌發于維新運動時期。20世紀初正式出現,分革命與改良兩派,起初主要分布于香港和海外,大約自1906年以后出版重點向國內轉移。自1900—1911年武昌起義前,“革命派”在國內所出版的報刊有150種左右,“改良派”所出報刊數字(包括香港)略少一些。

兩派報刊在國內地區分布的形勢和在國外相比有一重大區別。在海外,雙方都是以清除對方對群眾的政治思想影響,壯大自己的群眾隊伍為直接任務的,兩派短兵相接,壁壘分明,這就出現一種現象,凡是有某派報刊的地方,另一派報刊也隨之而來,形成地區上兩軍對壘的形勢。在國內內地則不同,兩派的宣傳目標、方式雖不一樣,但都以清政府為直接對手,它們之間兩軍對壘的現象基本消失了。現在,兩派報刊是在各自當時的政治任務和形勢的導向下,形成各自的地區發展軌跡的。

革命派報刊是為配合不斷發動的起義,而將報刊的出版重心轉向國內的。革命派報刊由此形成三個主要出版地區:一是在邊境起義運動推動下出現的,以廣州為主要基地的兩廣和云貴地區。廣州辦有革命報刊20種左右,廣西的桂林、梧州出有近10種,偏遠的昆明、貴陽均辦有革命報刊。二是在中部起義推動下出現的,以滬漢為主干的長江流域地區,除上海外,出版地點還有蕪湖、安慶、武漢、重慶等地,武漢地區報紙(《商務報》《大江報》等)直接為武昌起義的發動作出貢獻。三是京津地區,為“鼓吹中央革命”,1909年起在北京、天津兩地出版了約8種報紙,方式隱蔽,數量雖不多,但引人注目,從全國看,革命報刊分布于除西藏、蒙古、甘肅、黑龍江外的20個行省。

改良派(立憲派)報刊在維新運動失敗一直未曾中斷,隨著立憲運動和保路斗爭的興起迅速發展到全國各地。其重要地區一是北京。立憲運動中大批立憲派代表人物聚集來這里,報刊活動活躍一時,或為宣傳憲政陣地,或為國會請愿機關報,或為資政院喉舌,所出版報刊共約20種,這些報刊有汪康年自上海前來創辦的《京報》、留日學生創辦的《中央日報》、“國會請愿同志會”機關報《國民公報》、北京資政院的《資政院公報》和《憲報》《憲政白話報》等。數量居全國各地之首。二是成都,立憲派在這里出版報刊較遲(1910年),可是激烈的保路斗爭一下把他們的辦報活動推向高潮,自1911年6月至9月3個多月間,創辦了《四川保路同志會報告》《西顧報》等5種報刊,它們和群眾一起與清政府進行了有聲有色的斗爭,為其他各地立憲派報刊所不及。三是兩湖地區。湖南、湖北是“立憲運動”的要地,也是開展保路斗爭的主要省份。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立憲派”報刊在兩省盛行一時,在1909—1911年武昌起義前夕達到高潮,共約出版13種,其中宣傳憲政運動的10種,鼓吹保路斗爭的3種。這些報刊中湖北有《憲政白話報》《趣報》《湖北自治公報》;湖南有《湖南自治報》《湘路新志》《長沙地方自治白話報》。兩省中湖南又占主要地位,共出8種報刊,其中縣級3種,為各省所未見。再就是廣州,這里是革命派活躍的地區,但保皇與立憲派勢力仍有相當影響,保路斗爭在這里也有較大的反映,他們在這里約出有十數種左右報刊,其中2種為鼓吹保路運動而創辦。

香港和上海一直是兩派特別重視的辦報基地。在其前期,香港尤為重要,由于它鄰近大陸,又是逃避清廷壓制的理想庇護所,兩派都積極在這里辦報,以溝通大陸和他們海外活動的聯系。興中會的機關報《中國日報》和?;庶h的機關報《商報》,均在此出版。在國內起義高潮和立憲運動興起以后,上海在兩派報刊的地位迅速上升,駕于香港之上。武昌起義前,革命派在上海出有30多種報刊,改良派出20余種。其中,立憲派的《政論》《國風報》有全國影響,而“同盟會”的《民立報》則是該會的主要機關報。

關于商業報刊。它是在商品經濟和市場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下出現的,中國人自辦的商業報刊出版較遲,萌發于19世紀七八十年代,主要地點是香港、上海、廣州??墒亲钤缱鞒鰟撧k、商業報紙嘗試的卻是漢口。當時由于該市的條件尚不具備(市場發育不夠,讀者尚未形成等),所辦《昭文新報》未幾月便停。除香港外,滬、穗兩地的商業報紙也漸趨萎縮,當時的中國資產階級更為軟弱。中國的民族工商業在20世紀初出現一次較大的發展高潮,中國人自辦的商業報紙,也就在這時開始走上持續發展的道路。

各地的商品經濟發展狀況,決定了各地商業報刊的發展狀況。據初步了解,這些商業報刊,主要分布在商品經濟活躍的沿海沿江的廣東、福建、浙江、江蘇、河北、山東、安徽、湖北、四川等省以及上海和香港兩大商埠。東北數省和廣西、北京也有少量出現。中國人的商業報刊的主要基地是上海、香港、廣州、武漢四大商業城市。它們之所以成為主要基地,這不僅因為它們的商業報刊的數量較多,更為重要的在于它們各擁有一種或數種資金足、規模大、歷史久、影響廣泛的商業大報。廣州出版有在該市商界影響最大的《七十二行商報》,自1906—1937年,歷時31年。武漢則有聞名的《漢口中西報》,1906年5月創辦,1937年12月停,歷時逾31年。著名的香港的《循環日報》自19世紀末已轉為完全商業性質,而原為外國人創辦商業報紙《華字日報》,這時已歸國人所有。這樣,中國人在香港擁有兩家歷史最久(各70年左右)的商業大報了。在上海,全國影響最大有77年歷史的商業報紙《申報》在1909年產權已歸華人,中國人并在1906年取得了另一商業大報《新聞報》的部分股權。

由于中國的封建專制統治和政治斗爭激烈,由于中國的經濟落后和地區發展的不平衡,這就使得中國商業報刊的地區布局出現嚴重失衡狀態,據目前所知,迄至武昌起義前夕,中國還有云南、貴州、甘肅、陜西、江西、河南、吉林、新疆、蒙古、西藏等廣大地區,沒有出過一張商業報紙,而除了滬、港、穗、漢外,各市所出商業報刊歷時達10年的,一個也沒有。

關于科技文化教育報刊。社會的發展,現代化的要求,推動著這一類報刊的興起,維新運動時期它們初露鋒芒,進入20世紀后發展迅速,在經濟文化發達地區風行一時。發展最快地區,首推京滬兩地。北京是文人薈萃之區,庚子之役失敗以后,“志者為之憤慨,人人發憤求強,深識者咸以振興教育、啟發民智為轉弱求強之根本”。長白山人:《北京報紙小史》,見管翼賢:《新聞學集成》。他們紛紛出版報刊,以事宣傳鼓吹,所出文化教育類報刊有50余種。它們以廣開民智為主旨,致力于普及教育。50余種報刊中,通俗、啟蒙性報刊和白話、京話報刊等占了30余種,形成北京一大特色。上海出有80余種科技文化教育類報刊,數量居全國之首。與文化古都北京不同,上海久受西學熏陶,報刊對西學傳播較為重視,80余種報刊中著重介紹西方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知識的達30種左右。特別是這些報刊中,擁有影響全國、堅持數十年之久的如《東方雜志》(1904—1948)、《教育雜志》(1909—1948),是北京和全國所不能企及的。這期間,上海還涌現出約30種文藝期刊和小報,其中相當一部分為談風月、說勾欄的消閑性質,反映了半殖民地半封建都市文化的一個側面。此外,在成都、廣州、武漢等市也出版了一批這類報紙,大多以開民智、牖新知、倡實業為職志,此時廣州也出現了4種保國粹,尊孔學的報刊,引人注目。

關于外國人在華報刊。中日“甲午戰爭”和八國聯軍入侵后,列強競相擴展在華的侵略勢力范圍,引起了在華外報發展形勢的重要變化。首先是日本報刊的蜂起,日本人在華辦報始于1890年,至1894年,在上海出版了中、日文報刊4種。在維新運動期間,開始在其侵占下的臺灣創辦4種日文報刊,對該島報業實行全面壟斷。同時在上海出版了2種中文、1種日文報刊,并在福州、漢口兩地分別出版頗具影響的《閩報》和《漢報》。在八國聯軍和“日俄戰爭”之后,驟然出現迅猛發展局勢,至1911年,新辦的中、日文報刊至少有56種之多,其他各國瞠乎其后。其重點地區,一是臺灣。以臺北為中心,大約出了17種日文報刊和1種中文報刊,全島報業在日本嚴格控制之下。另為東北地區,日本人在這里辦報開始于“日俄戰爭”期間,取得戰爭勝利后大事擴張,至1911年大約出版了18種日文報刊和2種中文報刊。它們積極為其侵略政策辯護并與東北地區的俄國報刊相抗衡。在關內約出版了11種中文報刊和7種日文報刊,分散于上海、北京、天津、福州、廈門、漢口、青島、濟南、重慶和香港諸地。它還取得了在天朝首府北京出版大型中文政治報紙(《順天時報》)的權利,造成了宣傳上很大的地區優勢。

俄國報刊的勃興,是這時在華外報又一重要發展。八國聯軍之役前后,沙俄侵略勢力積極伸入中國東北地區。俄國人在華辦報活動就是在這時開始的。所辦第一張報紙是1901年在哈爾濱創刊的俄文《哈爾濱每日電訊廣告報》。日俄戰爭前后急劇發展,建立了以哈爾濱為主要據點的報業基地,以與日本的報刊相抗爭。俄國人在東北地區約出版18種俄文報刊和3種中文報刊,數量與日本東北地區報刊相仿佛,在一個時期內形成勢均力敵之勢。不過,俄文報刊具有復雜情況,其中有少數為革命知識分子所辦,和那些官辦報刊表現出不同傾向。俄國人還于1904年日俄戰爭爆發之際在北京創辦中文《燕都報》,以與日本的中文《順天時報》相抗爭。

德國人的報刊也是在這一期間廣泛發展起來的,德國人在華辦報始于1887年,至1898年,在上海、北京、天津和青島共出了3種中文和1種德文報紙,在其入侵山東之后,辦報活動大大活躍起來。自1899—1911年,所出中文、德文報刊約20種,分布于上海、北京、天津、哈爾濱、煙臺和青島等地。重點城市是上海和青島,前者出有4種報刊,后者出有5種。從地區看,重點又在北方。

英美報刊也有所發展,這期間所出中、英文報刊合計約70種。取得重要進展的是英文報紙,它們在北京創辦了該地第一家英文報紙《益聞西報》,并在青島、威海首次出版自己的報紙,同時相繼在天津、煙臺辦報,這就大大擴大了報紙在北方地區的影響。此外,還在漢口創辦了頗具影響的《楚報》,加強了他們在華中地區的報業地位。在上海和香港,分別出版了英文《上海泰晤士報》和《南華早報》,兩報均以歷史悠久聞名于世??墒?,其英文期刊,大多集中在上海,表現一般,無足稱道。至于中文報刊,原來那種蓬勃發展的勢頭,驟然消失了。其數量雖達40種左右之多,但幾乎全是期刊、小報,其中3/4以上又都為教會所辦,沒有廣泛的社會影響。這時不但沒有出版新的中文報紙,原來著名的上?!渡陥蟆贰蹲至譁麍蟆泛拖愀鄣摹度A字日報》《中外新報》等中文報紙,其產權均相繼轉讓給中國人和日本人??偟目磥?,英美報刊的發展步入滯緩階段,在南方地區更為明顯。

此外,法國人在華辦報始于1870年,在1899年以前,在上海共出版了8種法文報刊。這期間,在上海、北京、天津三市,共出版了7種法文報刊。它們很少出中文報刊,主要以天主教系統的中文期刊(大多在上海)作為自己的喉舌,它們除在法文《北京新聞報》上出過中文版外,還沒辦過一張中文報紙。這期間,葡萄牙人出有5種葡文報刊和2種中文報刊。除上海、香港各有1葡文報外,其余均在澳門,意大利人、瑞士人、猶太人各在上海辦有1種報刊。

綜合以上情況可以看出,原來在英美報業壟斷情況下所形成的外報地區格局,由于日、俄、德報刊的群起,有了重要變化。代之而起的,是與各列強勢力范圍大致相適應的地區新形勢。于今,整個東北地區成了日、俄報刊斗爭的戰場,華北地區則是列強報刊角逐的重要場所。日本報業更是野心勃勃,除獨占臺灣,扎根東北,窺視華北外,還向長江流域進軍,以與英美傳統勢力挑戰。至于英美報業,一方面鞏固原有強大的基地,同時向北方推進,以應付新的地區形勢。這樣,外報在地域上,從沿江沿海地帶積極向華北、東北擴展。造成了以英美報刊為主干多國多文種的報業網絡,地域更大了。報業據點更密集了。

五類報刊各按自己的特性分流發展,最終又在中國廣闊的土地上交叉地匯合,所引起的中國報業地區總形勢的變化是多方面的。如果說,在前一時期,全國還有9省和蒙古、西藏廣大地區沒有出版過一張報紙,那么現在這一現象完全消失了,而且所有省的省會都有了中國人自辦的報刊,這顯然是一大進步。更有意義的是,這期間大多數省份都出現自己的報業中心,為本省的報業發展打下穩定的基礎。這些報業中心有不少是由這次報刊發展大潮推上歷史舞臺的。例如杭州,它辦報比寧波遲了41年;維新運動中初露鋒芒,但只有在這次報業大發展的新形勢下,它那優越的條件才能得到很好的發揮。在1899—1911年,寧波出了8種報刊,而杭州一下創辦了40種之多。又一重要變化,就是原來一省中辦報的通常是一兩個城市,現在卻出現一省多城的傾向,有兩個以上辦報城市的省份約有12個。江蘇最多,計有南京、蘇州、無錫、吳縣、揚州、宜興、常熟、昆山、阜寧、太倉、鎮江、江陰、南通、常州等14城市出版報刊,廣東次之,有12個城市,浙江第三,有10個城市。報刊地區網點的密集度提高了,表明報刊在某些地區深入的程度。

由于報刊在全國有了較大的發展和中小辦報城市的增多,這就造成報業地區分布上,出現若干以一兩個城市為中心報業地區,大致形成了以京津為中心的華北地區,以上海為中心的華東地區,以廣州、香港為中心的華南地區,以武漢為中心的華中地區,以哈爾濱、沈陽(奉天)為中心的東北地區,以成都、重慶為中心的西南地區,以西安為中心的開始在形成的西北地區。中國報業發展中的地區性,到了這一時期才較為明顯地顯露出來。

這期間,一些城市在報業中的地位也起了重要變化。

最為顯著的是北京。這一全國政治中心、文化重鎮,可是長期以來,在報業發展中它一直被冷落。這或者是由于當時的報業潮流沒有向它提出要求,或者是由于它本身的障礙使它與潮流隔絕,現在形勢大變,由報刊多元化所形成的報業大潮已在撞擊它的大門了,報禁也大為松弛了。閘門一經打開,報流便奔騰而至。在此以前,它所出版的中文報刊合計不足10種,而在1899—1911年,一下出了159種,差不多是原來的16倍,其數量僅次于上海而居全國的第二位。

廣州也有較大變化,這一報刊最早的基地,后來發展一度趨緩,由于它那優越的政治、商業、文化諸條件所起的推動作用,并有良好的報業基礎,在這次報業大潮中,它的辦報活動十分活躍,新辦的報刊達110余種之多,大大超過香港,居全國第三位。

武漢的報業地位也大為加強。該地區辦報條件優越,由于官方的嚴密控制,報刊起步雖早但發展緩慢。這期間形勢出現變化,起初出現的是官報、外報,1905年起民辦報刊有較快的發展,辛亥革命前數年革命報紙十分活躍,這期間新出版的中文報刊有60余種,居全國第四位。

上海繼續成為報刊發展最快的城市。報刊多元化所匯成的報業大潮興起以后,上海愈越成為各類報刊角逐的場所。辦報一時成為新的規模更大的熱潮,自1899年至辛亥革命前夕,新出版的中文報刊達300多家,接近以前出版總數的3倍。它的全國報業中心的地位,進一步加強了。

此外,在這次報刊大發展中崛起的城市,還有成都、杭州、南京、長沙、沈陽等市。出版中文報刊達到10~14種的還有濟南、桂林、哈爾濱、重慶、南昌、西安等市。

現在再對全國各省和京、滬兩市以及香港、澳門在1911年武昌起義前所出全部中文報刊,在數量上作一總的考察,依次排名如下:上海、北京、廣東、浙江、湖北、江蘇、河北(含天津)、四川、福建、香港、湖南、山東、遼寧(奉天)、廣西、江西、陜西、吉林、安徽、黑龍江、山西、云南、河南、澳門、貴州、甘肅、蒙古、西藏、新疆。史和、姚福申、葉翠娣編:《中國近代報刊名錄》,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本書所收報名雖有缺漏,但對排名次序影響不大。原載《新聞學論壇》(南京大學出版社),第1,2輯,1996、1997年。

以上是對半個多世紀以來中國報業發展的地區軌跡,所作粗略概括,至于一些理論問題的探討(如中國地區政治、經濟、文化發展不平衡情況對中國報業發展的制約關系、中國的特色等等),這里雖有涉及,尚待繼續深入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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