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肝膽俱裂
- 梅爾·康莉
- 4132字
- 2017-12-21 10:33:33
被家庭瑣事纏了一整個周末的英雄,因為周一的到來松了一口氣。父母和雙胞胎妹妹周日到他家來小聚,他不得不打電話取消這周末本土自衛隊的訓練。
本土自衛隊的活動讓他特別接地氣。每周工作留下的壓力,都在自衛隊活動的時候得到釋放。不能去訓練,就意味著不能和弟兄們嬉皮笑臉或者一起喝一杯。
開車去上班的路上,一想到妹妹卡拉對例行家庭小聚的反應,他就忍不住笑。她坐在一個角落,像個百無聊賴的十來歲小孩,撅著嘴一臉不樂意。有時候,她會趁沒人注意,把手舉成一把槍,假裝朝他開槍。有幾次,英雄都得忍住笑,要不,他媽又該一巴掌打在他后腦勺上了。
他把車開進警局的停車場,一想到桌上放的那堆卷宗,心里的那陣焦慮,嘆多少口氣都無法排遣。于是他又開始后悔周末沒能跟防衛隊的弟兄出去玩。中午,他要和肖警士去參加哈特利家的葬禮,肖花了不少功夫安排這場葬禮。聽說葬禮這么快就舉行的時候,他還挺吃驚,沒想到肖竟然愿在這件事情上費了那么多心思,也許自己低估了她的熱情。
當他問肖為什么葬禮那么快就舉行的時候,她回答說魯伯特堅持希望自己的家人盡快入土為安。魯伯特打電話訂教堂的時候,肖就已經打電話去聯系取尸體了的事情了。其他所有的事情也都辦得很順利。
英雄走進警局,四下看了一圈。隊里的人全都已經開始努力工作,有的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有的在忙著打電話。他覺得有這幫人,真是自己運氣好。雖然蘭斯·鮑威爾有時候挺難搞,但是總體來說,英雄覺得有手下這幫積極分子是自己的福氣。他的隊伍通常業績不錯,這也是為什么哈特利家的案子讓他日益焦灼,中午跟魯伯特的見面也讓他一籌莫展。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與那個鰥夫見面了,可是他卻一直沒有任何案件的進展帶給他。
“十一點半出發,可以吧,朱莉?”
朱莉的眼睛一直盯著眼前的屏幕。“好的,頭兒。你想坐我的車去嗎?”
“都行,我沒意見。”英雄還開著那輛臨時借來的車。或者讓朱莉開一次車也不錯。“經過組織決定,我們還是坐你的車吧。”
朱莉猛地忽然轉過頭看著他說:“真的嗎?我終于可以開車了?”
英雄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回過頭朝她喊:“是的,警士,不過請注意,我說的是‘開車’,不是撞車。請你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她反駁之前,他趕緊關上了門。
他的桌子看上去像是一場災難過后的場景。脫掉外套,他開始工作。朱莉敲門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二十五分。
“準備好了嗎,頭兒?”
他猛地一驚,看看表,猛地站起來。“天哪。這兩個半小時過得真是太快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穿上外套。
兩名警探坐著朱莉的車出發了。他們剛在教堂的停車場停好車,朱莉就看見了魯伯特。“他看上去像是好幾個星期沒睡。”
英雄點點頭。“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們可能也差不多那樣,警士。”他不禁哆嗦了一下,接著說,“其實,這種事情我連想都不敢想。走吧,早去早回。我還得接著想辦法去對付那個團伙。必要的話,我們還得召集其他隊伍來幫忙,比如說,刑警隊還有武裝反應隊。我們得在那幫人為非作歹的之前逮住他們。”
“那可不容易啊,頭兒。你看你的車被弄成那樣兒,再說那一整片區域都是警察的禁區。”朱莉依然盯著魯伯特,他正一個人站在教堂門口。
“肯定有辦法的,警士。如果其他的團隊沒試過,那我希望我們的團隊是第一個一舉成功的。”
朱莉朝他皺皺眉頭,“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頭兒。”
“我在想,有可能的話,我們能不能安插一個臥底。我們一會兒回局里再說。現在我們需要給魯伯特一些精神支持。”
兩個警探下了車,跟著一小群人沿著小路朝教堂走去。魯伯特跟每一個到場的人都握了手,他的臉依舊繃得緊緊地,絲毫沒有笑意。
英雄一直站在旁邊聽魯伯特和一個高個子的同齡人對話。
“你感覺怎么樣,老兄?”
“已經好些了。你發現什么了嗎?”魯伯特小聲地問。
男人點點頭,小聲嘀咕著,“我們一會兒再說,行吧?”
男人轉身走進了教堂的時候,魯伯特眼里似乎亮起一道光。英雄走上前和這個悲痛的男人握了握手。跟朱莉握手時,魯伯特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而且跟她握手的時間比跟其他人要久。進了教堂,英雄徑直走向剛才和魯伯特說話的男人。他伸出手主動介紹自己:“你好,我叫英雄·尼爾遜。你呢?”
男人皺了一下眉,“額……大衛·威樂。我見過你嗎,尼爾遜先生?”
英雄在威樂旁邊的長椅上坐下。“請不要怪我耳朵長。但剛才我不小心聽到你和魯伯特的對話,我能問問他說的是什么事嗎?”
“為什么你要關心這個?”男人生硬地問。他的挺直了背,靠在椅背上。
英雄從外套口袋里掏出警官證。他舉得很高,以便威樂能看見。“忘記說了,我是英雄·尼爾遜警督。”
“我知道。剛才你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忘記問了,你母親是不是很有幽默感?”威樂笑了笑,現在輪到英雄皺眉頭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英雄,這名字是你媽取的吧?我猜她一定很幽默。”
他整個人僵在座位上。“是啊,她是有點浪漫主義。這就是為什么大多數朋友叫我老帕。”威樂揚起一個眉毛,英雄加了一句,“別問。”
小小的譏諷好像緩解了他們之間的氣氛。英雄忍不住又問了一次,“那么,他剛才說的到底是什么?”
威樂的目光從英雄挪到了朱莉身上,此時朱莉剛剛在英雄身邊坐下,正斜著身體聽他倆談話。“你們倆是負責調查魯伯特妻子案件的警探嗎?”
“是的。”
威樂英雄背后的教堂入口瞟了一眼。“他讓我幫他挖一些東西。”
“挖?哪方面的?
“我是個調查記者。”
“等等,我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英雄的五臟六肺都攪了起來,這種感覺讓他很冒火。
威樂聳聳肩。“他是我的朋友,家庭是他的全部。我知道你們很努力地在調查,但朋友請我幫忙,我還是得盡力而為的。”
“說的沒錯。我們確實在很努力地調查。不過,方便告訴我你查到了什么嗎?”
威樂嘴巴向下一撇,回答道:“三個字,克魯團。”
“是啊,這三個字很危險。你想告訴哈特利先生什么?”
“得告訴他,這幫人臭名昭著,非常難搞,他們是曼徹斯特歷史上最惡劣的黑幫。還得告訴他連警察都怕這幫人?”
“說的沒錯。不過‘怕’這個詞不大準確。‘謹慎’倒還差不多。”朱莉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英雄立馬轉頭看著她。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警告她閉嘴。
威樂接過嘴,“你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英雄一直瞪著朱莉,她搖了搖頭,說:“沒什么。我們一直在盡最大的努力,威樂先生。”
“哼,我可不這么覺得。謀殺就是謀殺,無論那個幫派是不是占有那片領地。他們必須被繩之以法。否則……”
英雄一下直起脖子。“否則?請接著說,威樂先生。”
“我想說,如果警察不想或者無法處理這個幫派的話,整個事件可能會有其他的發展。”
“你等等……”英雄還沒說完,教堂里就響起了管風琴的聲音。
威樂靠在椅背上,輕聲地說:“其實要這件事沒那么難,尼爾遜。”
抬著靈柩的人走過他們長椅的時候,朱莉捅了捅英雄。他意識到,有什么話都只能等到儀式結束后再說了。
兩架棺材被放在祭壇前事先設置好的支架上后,十個出棺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牧師在臺上大聲念著薩斯基亞和勞倫斯對這個教區的貢獻,還有薩斯基亞在過去幾年堅持不懈的慈善工作。接著輪到魯伯特上臺與家人告別。他從前排的座椅上起來,慢慢地經過兩具棺材,走向祭壇。他顫抖的手從上衣內口袋取出一張紙,放在面前的講臺上。
他照著那張紙念,聲音低沉,當講到獨子勞倫斯的時候,他的聲音開始哽咽。整個教堂里很安靜,只有幾個女人抽著鼻子。說起離世的妻子時,魯伯特的聲音充滿了憤怒。他講述了自己對這個俄羅斯女人的愛,講述他們如何因為愛情離開俄羅斯,還有薩斯基亞因為離開祖國而被父母斷絕了關系。這個女人是他最好的朋友,她的時間都花在了照顧他和兒子身上。他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他停下來,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竟然開始憤怒地詛咒犯罪團伙的惡劣行徑,這讓原本入神的觀眾們大吃一驚。
魯伯特激烈的言辭讓英雄有些不安,但他完全理解這個男人憤怒和痛苦。但魯伯特的結束語還是讓他無比震驚。
魯伯特抬頭朝教堂的穹頂握緊了拳頭。“親愛的薩斯基亞,有人會為你報仇。你和勞倫斯的死,不是任何一個人類所應該承受的磨難。我保證那些罪犯會受到法律的制裁,我要替你們討回公道!”
人群中開始有人小聲地議論。朱莉又捅了捅英雄的肋骨,小聲地說:“你說他和威樂會不會聯合起來?”
“我也不知道。不過聽上去確實像是有什么計劃要開始實施。儀式后我們應該找他倆單獨談談,你說呢?”
朱莉點點頭。公開譴責過犯罪嫌疑人后,哈特利朝自己的座位走去。途中,他的指尖在兩具棺材上劃過。
管風琴的音樂再次響起,出棺人抬起棺材穿過過道,靈車正在外面等著。靈車如爬行一般,慢慢地繞過墓地周圍齊腰的金屬柵欄,朝遠處的空地駛去。人們跟著車,朝那塊家族墓地走去。牧師繼續主持儀式,兩具棺材被并排放在了一起。
十分鐘后,人群散了。兩個警探朝魯伯特走去,他正在和大衛·威樂聊天。
“介意我們打擾一下嗎?我們很快得回局里去。”英雄對兩個人淡淡地笑了一下。
“沒問題。”魯伯特轉過身握了握朱莉的手,然后是英雄的手。“再次感謝你的幫助,警士,你的好意我永遠不會忘記。”
朱莉的臉頰緋紅。“這是應該的,魯伯特。”
英雄清了清嗓子,直奔那個讓他擔憂的主題。“魯伯特,關于你剛才的講話,我希望我沒有誤解那番憤怒的言辭。”
“我不確定,督察。這取決于你怎樣解讀我的‘憤怒’。”魯伯特答道。
哈特利對他的口氣有些不高興,他回擊道:“一個詞,報復,魯伯特。我相信那是你想傳達的意思,我沒說錯吧?”哈特利漠然地地聳了聳肩。“報復?!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督察。我原以為把那些黑幫繩之以法是警察的職責。”
“確實是,哈特利先生。我答應你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去處理這個案子。另外我還得告訴您和威樂先生,任何局外的介入都是荒唐可笑的,甚至會破壞大局。這個黑幫……”
哈特利打斷他,“這么說來,你知道殺害我家人的幕后兇手了?那請你告訴我,督察,為什么還沒有逮捕他們?”
“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哈特利先生。逮捕任何人之前,我們需要證據,山一樣無懈可擊的證據。”雖然他知道監控錄像拍下來的視頻已經足以幫助他們逮捕這個團伙,英雄只想從哈特利那里爭取點時間來進行自己的打黑計劃。
魯伯特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禮節性地皮笑肉不笑。他很清楚,他們一轉身,這兩人會繼續他們之前的秘密計劃。
一陣挫敗感向英雄襲來,讓他全身不舒服。跟兩個男人道別后,他和肖回到了車里。他坐在副駕駛的座位,暴躁地一巴掌拍在儀表盤上,“事情絕對不能這樣發展下去,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