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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杰克茜(3)

“怎么說呢,一種似有若無的噪音,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也解釋不了,我聽得到、感受得到,但它就像不存在一樣,就像整個世界都在……嗡嗡地響。”

“然后呢?”

“我想喝東西,因為喉嚨干得發痛。我記得我看了一下時鐘,當時剛過6點,但是我一點都沒聽到外面有平常的那些聲音。一點聲音都沒有。沒有車輛的聲音,沒有鳥叫聲,沒有狗叫聲,只有詭異的嗡嗡聲。但是,我還是去開了燈,你猜怎么著?”

“燈沒有亮。”

杰克茜點了點頭。“我猜可能是保險絲燒壞了或是怎樣。因為媽媽總是打電話給房東說這里壞了那里也不行了。但是,所有的一切真的讓我開始害怕了。”

蘇茲在沙發上調整了一下姿勢,盤腿而坐。她拉了一張皺皺巴巴的毯子蓋在她們的膝蓋上,就像準備要看恐怖片一樣。“要是我的話,肯定直接嚇癱了。”

“是啊,不過,我習慣了自己一個人過夜嘛。”杰克茜說,聲音里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傷感。“所以我下樓去找東西喝,結果樓下也一樣。冰箱里沒有燈光,廚房里的時鐘停擺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就在這時,我聽到了吟唱的聲音。”

蘇茲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就像有人向她當頭潑了冷水一樣。“吟唱的聲音?”

“是的,很詭異,從外面傳了進來,聲音越來越大。好像上百萬人同時在說話,離我越來越接近。”杰克茜知道她的聽眾聽得入了迷。“我扔下玻璃杯,用雙手捂著耳朵,但聲音還是越來越大。我不知道該怎樣做,只能逃跑。我跑出前門,跑到大街上,我要看看那噪聲到底從哪里來。蘇茲……”杰克茜把雙手放在朋友的膝蓋上,身子向她那邊探了探,“外面一點顏色都沒有。”

蘇茲張大了嘴巴,一張臉因為疑惑而扭作一團。她閉上嘴,皺著鼻子說:“你的意思是?”

“消失了。”杰克茜輕聲說。“顏色,整個世界都失去了顏色,所有的東西都……都是灰色的。”

“不會吧?”

“是的。樹是灰色的,隔壁的樹籬是灰色的,我的衣服和拖鞋是灰色的。我記得我還低頭看了我的雙手,它們也是灰色的。”杰克茜輕輕地搖了搖頭。“世界就像一幅上色之前的數字畫一樣,就像有人忘了幫它填色一樣。”

“你一定還在做夢,杰克茜,那是……”

“我當時也是這么想的。這時,那噪音——吟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響,真把我嚇壞了,所以我決定去叫醒我媽。我跑回屋子里,鎖上門,然后跑上樓。”杰克茜笑了笑。“我知道這么早叫醒媽媽,她會殺了我的,但是當時顧不得那么多了,所以我沖進她的房間,跳到了她的床上。”

“她說什么了?她生氣了嗎?”

杰克茜大笑起來,好像她自己也不怎么相信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也是灰色的。”

“不可能!”

“真的。”杰克茜望向前方,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我以為她……死了。我搖著她,扯開嗓門喊‘媽’,但她還是一動不動,就躺在那里,沒有顏色。”

蘇茲面色慘白地看著杰克茜,害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哭了,我是說我真的在哭。我跑回自己房間的時候,連路都看不大清楚。我‘砰’的一聲關上門,繞著房間一個勁兒走來走去,從房間的這頭走到那頭,不知道要怎么辦。”杰克茜縮了一下身子,猛地將自己從白日夢中抽離出來,“答應我好嗎,我們永遠是好朋友?”她問蘇茲,淚花在她的眼睛里打轉。

蘇茲點了點頭。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失控而跳出窗外或者做出其他什么瘋狂舉動的時候,我的電腦自動開機了。”杰克茜又瞄了一眼她的朋友,看看她相不相信自己。“電腦屏幕閃爍著發出嘶嘶聲,就像以前那些老式電視機一樣,然后……亮了起來。”杰克茜可以感受到笑容正爬到自己的臉上。“它好漂亮,蘇茲,在看了那么多灰色之后,一道奪目的紫色火焰就那樣從里面綻放出來,照亮了整個房間。”

“真的嗎?”

“我發誓絕對是真的,騙你不得好死。我感覺整個人變得軟趴趴的,就好像快要暈倒了。我的手開始發癢,雙腿變得很沉重,周圍所有的東西好像都開始……在我周圍旋轉。我覺得自己肯定是跌倒在地上了。我坐在那里盯著屏幕看了很久,只是看著那個顏色。然后事情發生了。”

“什么?發生什么了?”

杰克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空氣在肺里停了幾秒鐘,然后又慢慢地呼出去,這才說道:“我的雙手變得很熱,開始燃燒起來,就是這里。”杰克茜張開手掌給蘇茲看,她也低頭看著它們,然后又抬起頭看著她的朋友。“它就這樣突然出現了,不知道從哪里來的。”

“什么東西?”

杰克茜嘆了嘆氣。“紫色火焰。”

8

“我說過了,很怪異。”杰克茜說。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什么都不用說。連我自己都弄不明白,更何況你。”

“可——”

杰克茜舉起一只手。“沒事兒,別費神琢磨了。這根本不合常理。我當時就呆坐在地板上,坐了好久好久。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夢著還是醒著,但之后我聽見了我媽的聲音。”

“那她還好嗎?”

“肯定啦,她沖我大喊,說她要去上班了,說已經十點多,我應該起床了。”

蘇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所以你一直都是在做夢,對嗎?”

杰克茜揚起一邊的眉毛,微微一笑。“嗯,我當時也是這么想的。我如釋重負,慶幸一切都結束了……直到我低頭一看,見自己仍然坐在地板上,身上穿著我在夢里穿的那身衣服。”

蘇茲像只泄了氣的皮球。“噢。”

“是的,蘇茲。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已經分不清夢境和真實了。從那時起,我每晚都會做那個夢,至少會夢見一部分。有時會夢到那些鯨魚,有時會夢到那種顏色,但那種吟唱的聲音一直都有。”杰克茜搖了搖頭。“我什么方法都試過了。睡覺、一直睜著眼不睡覺、吃我媽的安眠藥、戴上耳機聽歌。有幾個晚上我一直撐著沒睡,但等我最終睡著時,又開始做那個夢了。它們的聲音——它們的吟唱。”

“有可能它們是想告訴你什么呢。”

“嗯,我覺得也是。它們需要我的幫助。”

蘇茲把一只手搭在她朋友的手上。“你還是先學學怎么幫助你自己吧,你的氣色可不咋樣。”

杰克茜笑了。“謝謝,但除非我能找到辦法幫助那些失魂者,否則就別想睡安穩了。”

~~~

杰克茜握起拳頭,使勁揉著眼睛,像是要借此趕走腦袋中的疲憊一般。她快速地瀏覽著好不容易才搜到的新聞報道和博客文章。它們都在傳遞同一個信息:越來越多的鯨魚正在死亡。“為什么這樣的事情沒有大面積報道呢?”她兀自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問道。

她一邊閱讀著關于氣候變化和更多奇怪遷徙的資料,一邊啜飲著一瓶微溫的芬達汽水。又是麥當勞,這芬達就是昨晚的套餐剩下來的。電腦屏幕上的標題觸目驚心。這些標題在發出嚴重警告:局面急劇失控,卻沒有人采取任何行動。

“越來越多的鯨魚擱淺于海灘”。

“氣溫創下歷史新高”。

“海洋環境保護者對水生種群的減少表示擔憂”。

杰克茜搖著頭,卷發隨之絕望地上下彈動。她眼睛酸澀,屏幕上的文字看上去重疊模糊,她只能費力地聚焦視線。

“叮”的一聲,有新郵件。杰克茜坐直了身子。

她點開那個閃動的信封圖標,湊近屏幕看去,是她不認識的發件人和郵箱地址,加粗的字體閃閃發亮。“Hadi.Ashad@theinstitute.com”,杰克茜大聲讀了出來。

杰克茜像一只好奇的鸚鵡一樣把頭歪到一邊,往椅子后面一靠,腦子里念叨著那個奇怪的地址。覺得那肯定是一封垃圾郵件,她把食指挪到了刪除鍵上方。

在屏幕的一角,一只電子小鳥笨拙地扇動著翅膀,然后消失了。

杰克茜迅速地眨了眨眼,手指仍在鍵盤上徘徊不決。

那只小鳥又出現了,就像在示意她跟上,之后又隱沒不見了。

“好吧,夠詭異。”

杰克茜點開郵件。

你好,有人在監視你。但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個中原因。你和索馬里有什么關聯嗎?你見過那個渡鴉圖案嗎?來自一個朋友。

“你是誰?”杰克茜敲出這幾個字,回了過去。

對方的回復幾乎即刻彈了出來。

很抱歉。請原諒我的草率,但有人正在監視你。我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十分復雜的間諜程序,是它讓我找到了你。我的電腦配置規格很低,暫時不會引起它的注意,但我們得趕快。這個間諜程序在屏幕切換時會留下虛擬殘留物,所以你應該可以看見,這樣你就可以知道我沒有騙你。但千萬不要追蹤它,這樣會讓那個暗中監視你的人有所警覺。

杰克茜咬住腮部盯著屏幕。果然,那只渡鴉又出現了,這次是隱現在屏幕右邊,不到兩秒鐘,便又消失不見了。杰克茜瞇起眼睛,使勁兒盯著屏幕。“哇哦!”

那只幽靈般的渡鴉在屏幕上時隱時現。

“你說的對。”她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又怎么能確定你和他們不是一伙的?這封郵件安全嗎?”

她剛發送出信息,對方就回復了。

朋友,你的問題真多!我盡力解答。是那只渡鴉,我追蹤著它,然后找到了你。我叫哈迪,是開羅一所大型私人機構的研究員。我今年十五歲。這封郵件不安全。我得離開了,你也一樣。等我找到更多線索,我再聯系你。

杰克茜弓著身子敲擊著鍵盤。“我叫杰克茜。”她點擊了“發送”。

屏幕黑了。

9

沃茨先生正在喋喋不休地講解著文氏圖[2],杰克茜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拿著圓珠筆在筆記本上一通亂涂。接著,她嘆了口氣,單手托著下巴,抬頭看著天花板,腦子里裝滿了可以幫助鯨魚走出困境的辦法。

“杰奎琳·法戈。”沃茨先生低沉的聲音突然從教室前面傳來。

“啊?”

“我剛才說……你在聽課嗎?”

“噢,是的,當然啦。”

“當然什么?”

“我當然在聽課啊,老師。”

沃茨先生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他西裝外套手肘處的皮補丁脫落了一半,松松垮垮地耷拉下來,里面衣服的綠絨從破洞里鉆了出來。“法戈小姐,如果你對學習古代數學藝術毫無興趣,反倒要在我的課堂上做關于男孩子的白日夢,那你不如干脆到后排和他們坐在一起好了!”

“但是,我——”

“沒什么好但是的。”沃茨先生伸出那條手臂,肘部的綠絨隨之縮回了西裝里。“過去,快點。”

杰克茜鼓起腮幫子吹了口氣,把書本攏到了懷里。

她帶著情緒把椅子向后一推,轉身看了看后排的那幾個格格不入的人。

她滿心恐懼地發現,只剩下一個空位了,而且是在那個有哮喘病的邁克爾·某某旁邊。杰克茜翻了翻白眼,跺著腳走向教室后面,一屁股坐到了那個空位上。

邁克爾嘎嘎地吸了口氣,眼睛直視前方。他的雞胸隨著呼吸上下起伏。

“你非得弄出聲音嗎?”杰克茜向他投去厭惡的眼神。“或許你應該對著呼吸器還是什么器吸兩口。”

邁克爾用藍得驚人的眼睛看著杰克茜。他握起一個拳頭舉到臉頰前,伸出中指,然后小聲說:“去你的。”

杰克茜笑了。

邁克爾也跟著笑了起來。

~~~

尖銳的下課鈴聲響了起來,宣告著他們自由了。杰克茜捧起那些根本就沒有翻開的書本,把它們塞到了書包里。

旁邊的邁克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你為什么非得這么耀眼呢?”

“耀眼?”

“是的,像你這樣的女生總是這樣,太耀眼了。”

“耀眼,我喜歡這個詞,好久都沒聽人這么夸我了。”

“我的榮幸。”

杰克茜笑著說:“午飯的時候想和我坐一起嗎?如果不覺得我太過耀眼的話。”

邁克爾聳了聳肩。“我看行。”

“那走吧。”

二人默默穿過充滿敵意的人群,在眾目睽睽之下,坦然走向餐廳。“噢,蘇茲在這里。”杰克茜說道,她的手揮了一半便停了下來。

“你可以跟她一起坐,我不介意的。”

“不了,沒事,我待會再找她。”杰克茜指了指一條沒人坐的長凳,選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她用眼角的余光看著邁克爾打開自己的背包,把里面的東西整齊地擺在面前的桌子上。

“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她問。

“火腿。老是吃火腿。”

“好吧。”

“我對大多數東西都過敏。”

“很正常。”

邁克爾挑起一側眉毛。

“你戴隱形眼鏡了嗎?你的眼睛藍得令人難以置信。”

“沒有,我們家全都是藍眼睛。”

杰克茜撕開了三明治一角的保鮮膜,審視著新朋友的臉龐。“那哈利·波特式的疤痕又是怎么來的?你是跟一只可惡的貓干了一架還是怎樣?”

“不是,大多數貓都不會帶著斯坦利刀吧。”邁克爾把手指貼在皮膚上,撫摸著那道參差不齊的白色疤痕,那疤痕從太陽穴沿著臉頰一直延伸到耳朵,如同在臉上修了一條A形公路。“但是我家附近那些孩子就另當別論了。”

“真是些好孩子。”

“是啊,我讓他們有事可做。”他看著杰克茜一口咬掉了三角形面包的一角。“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嘿,我知道被人欺負是什么滋味。即使耀眼的女孩也不例外。”

邁克爾快到嘴邊的三明治停在了半空中。“他們再也不欺負我了。”

杰克茜默默地咀嚼著嘴里的食物,等著他的下文。

“我用得越來越熟練了,只要我記得戴呼吸器。”

“熟練什么?”

邁克爾看了看周圍,就像有人在監視他一樣。“我的小刀。”

杰克茜感覺自己心頭一熱,但并沒有把這份激動溢于言表。

“以前總有人欺負我。”邁克爾盯著桌子說。“那時候的我就是個大眾受氣包。”

“這個嘛,誰讓你長得丑,還會發出奇怪的聲音。”

一抹淺淺的微笑浮上了邁克爾的雙唇。“是啊,比耀眼的人好多了。”

“耀眼的人總是努力讓自己開心啊。”杰克茜露齒一笑。“邁克爾。邁克爾什么?你姓什么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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