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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杰克茜(2)

蘇茲拉著她穿過人群,杰克茜的心卻在掙扎著去往相反的方向——回到鯨魚身邊。她一點都不想在這里追滿臉青春痘的少年,她只想去看看那只通過玻璃凝視著自己并且讓自己心里響起一首歌的美麗生物。

“哎喲!”蘇茲大叫一聲松開了挽著杰克茜的手臂,因為杰克茜踩到她的腳了。“走路小心點。自然一些。”蘇茲把一只手放到頭發(fā)上,將一綹卷發(fā)纏在手指上,饒有興趣地指著一扇櫥窗里的某樣東西。

杰克茜再次一聲嘆息。

見到杰克茜看了過來,離她們幾步之遙的那個男人連忙轉(zhuǎn)移了視線。他聳著肩膀,把手機舉到耳邊,對著話筒小聲地說著什么。他那雙眼睛黯淡無光,顏色就像骯臟的洗碗水一樣。他向四周掃視了一圈,然后又飛快地望向她們站著的地方。

他的樣子很怪異,皮膚像褪了色一樣,不顯眼,顏色幾乎跟他身上的灰衣服一樣。他胸前的口袋上有一個徽章,應該是某種標志:一把銀鑰匙跟一把金鑰匙交叉在一起。杰克茜看得膽戰(zhàn)心驚,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一個死人。

他就像個死人。

“走吧,杰克茜,我們要跟丟他們啦。”

蘇茲正拽著她的袖子,杰克茜轉(zhuǎn)身面對她,茫然道:“你說什么?”

“快點,那么有料的男孩,來嘛。”

杰克茜往一旁望過去,想再看一眼那個奇怪的男人。

他消失了。

4

“媽媽!”杰克茜沖進大門。

房子里又是一片寂靜。“見鬼。”杰克茜拍了拍腦門,想起媽媽今天會工作到很晚。這下好了,現(xiàn)在我能和誰說呢?

杰克茜把書包甩到椅子上,風也似的跑上樓,沖進她的臥室,火速打開了電腦。

一陣劈啪作響,電腦屏幕亮了起來。已經(jīng)塞得滿當當?shù)挠脖P艱難地啟動著程序,累得“氣喘如牛”。杰克茜點開瀏覽器。她咬著下唇,手指猶豫地懸在鍵盤上方,一時間不知道該搜索什么。

她決定從一直縈繞在耳畔的那句話開始搜起。

她輸入:“鯨群死去之際便是末日來臨之時”。

搜索結(jié)果排滿了屏幕。杰克茜瀏覽著眼前的內(nèi)容,點擊著各種鏈接和圖片,閱讀著無窮無盡有關瀕臨枯竭的海洋和大洋中逐漸滅絕的魚群的故事,心中的恐懼不斷升騰。

一篇篇有關鯨魚生存困境的文章以及一幅幅已死和垂死的鯨魚被沖上海灘的圖片充斥整個屏幕,讓她感到頭痛,感到心碎。

瀏覽著這些令人神傷的圖片,她不禁想道,也許世界末日已經(jīng)到來了。

~~~

“嘿,懶蟲。你今天到底起不起床?”

杰克茜勉強張開一只眼。“嗨,媽。”

“我知道今天是周末,但是我想你至少應該在晚飯前露個臉吧。”

“對不起,我昨天熬夜熬得太晚了。”杰克茜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說。

“杰克茜,希望你不是整晚都在你那個鯨魚論壇上聊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聊,這對你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媽媽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金燦燦的陽光傾瀉而入。

“有趣的是,”杰克茜瞇起眼睛說,“昨天晚上,我在網(wǎng)上遇到一個為美國貧困兒童工作的女人。她給我講了一個關于鯨魚和自閉癥男孩的故事,非常精彩。”

“噢,是嗎?”

“是的,她曾經(jīng)參加過一個項目,人們利用鯨魚和海豚來幫助治療患有學習障礙等問題的孩子。其中有一個男孩不能說話,甚至無法辨認人或聲音,但是鯨魚幫助了他。”

“鯨魚幫他學會那些事了?”媽媽抱起手臂,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

“真的,媽媽。有一天,他們帶那個男孩去游泳池和一頭白鯨一起游泳。就是我經(jīng)常說的那種鯨魚,我最喜歡的那種。媽媽,我昨天在海洋館近距離觀察了一只白鯨,它美極了。那個女人說,當時出現(xiàn)了一道光,然后鯨魚和男孩就有了某種感應。那天男孩有生以來第一次笑了,而且他還和鯨魚說話了。是不是酷斃了?”

“我猜她還說那個男孩后來就被治好了,是吧?”

杰克茜把腿從床上放下來,搖了搖頭。“沒有,媽媽,他不是被治好了,他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問題。”她走到電腦前,看著媽媽。“只是他從此不再被‘囚禁’了而已。”

5

“瑪格麗特還是意大利辣香腸?”

“什么?”

“披薩,”正在看菜單的蘇茲抬頭問道,“要哪種?”

“哦,額……哪種都行,或者兩種都要。隨便吧。”

“你在用電腦干嘛?”

“沒什么。”杰克茜“咔嗒”一聲合上了筆記本電腦。

“你肯定在搗鼓什么,瞞不過我的。你最近一直怪怪的。”

“沒有。”

“一定有。”蘇茲用胳膊肘推了推杰克茜。“你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

“被我說中了,是不是?你在約會吧。”

杰克茜感到臉頰一陣發(fā)燙。“沒有,根本不是那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呢?”

“沒什么,我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的。”

“說出來試試。”

杰克茜打量了一會兒她朋友的臉,想知道蘇茲會怎么想。自從上次在水族館和那條鯨魚之間產(chǎn)生了感應后,杰克茜大量時間都泡在了網(wǎng)上,研究鯨魚的行為,并同世界各地的其他鯨魚迷進行交流。她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他們和她有同樣的熱情、同樣的信仰,當她和他們分享她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感時,他們不會一笑置之。杰克茜不確定蘇茲是否能明白。

“你有沒有做過十分清晰、十分逼真的夢,以至于醒來時你分不清那到底是夢還是真事兒?”

這次輪到蘇茲聳了聳肩。“我想可能有吧。”

“好吧,你知不知道,鯨魚睡覺時只是半睡著,它們可以同時保持睡眠和清醒兩種狀態(tài)?”杰克茜盤起一條腿,轉(zhuǎn)向蘇茲。“鯨魚是哺乳動物,就像我們一樣需要呼吸。因為它們生活在水中,它們睡覺時只有一半大腦進入睡眠,而另一半會維持呼吸,保證它們不會淹死。”

“真酷。”

“不開玩笑,這是真的。在這種狀態(tài)下它們甚至可以做夢,也就是所謂的清醒夢。”

“聽著,杰克茜,我知道你熱衷于野生動物之類的,你以后或許會成為動物研究員,但是這件事有什么意義嗎?”

“看,我說了你不會明白的。”杰克茜雙肩一沉,做無可奈何狀。她抓起遙控器,對準電視機,默默地瀏覽起節(jié)目。

蘇茲從她手里搶走遙控器。“不,你說的是我不會相信你,相信你什么?”

杰克茜從一個靠枕褶邊上摘下一根松垂的線頭。“我想我也會那么做。”

“會做什么?睡著時在水底呼吸自如?”蘇茲咧嘴笑道。

“不是的,傻瓜。是在半清醒狀態(tài)下做夢。”

蘇茲不相信地揚起雙眉。“哦,好吧。”

“我說的是真的,蘇茲。”

“你說的是真的?”

杰克茜點點頭。“是從幾個星期前開始的,那是我第一次做那個夢。”

6

蘇茲盯著手里的日記本。她的指尖在封面上摩挲著,視線片刻不曾離開。

一旁的杰克茜不自在地來回換腳。

蘇茲頭也不抬地問道:“你確定你想讓我看這個嗎?”

“是的。”

“但是,這是隱私,我——”

“讀吧,蘇茲。沒有其他辦法了。我沒法解釋,你讀了就明白了。

星期四

好吧,我知道我有段時間沒記日記了,但是我一直太忙了。我是說,我就像個超級大忙人!鯨魚的事占據(jù)了我大量的時間,但我發(fā)誓,一切將很快回到正軌——我保證。

關于鯨魚,我有些事需要告訴你。在我崩潰之前,我需要告訴某個人!你知道,這不是那種大人能夠明白的事,我媽肯定不會明白的。她絕不可能相信我,但事情確實發(fā)生了。我會騙你嗎?

一切都是從我加入了那些網(wǎng)絡論壇和討論小組之后開始的。我想上網(wǎng)了解鯨魚都能做哪些超酷的事情,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了這些組織。我交到了很多朋友,他們都能理解我為什么會對海洋哺乳動物如此著迷。他們不像蘇茲,不會認為我怪異。

當蘇茲的視線從日記本移到她身上時,杰克茜瑟縮了一下,立刻知道蘇茲剛才讀到了什么。她聳了聳肩。

“嗯,你確實是這么想的,我就知道。等你全部讀完,就會越發(fā)覺得我怪異了。”

蘇茲把目光落回日記本上。

今天我收到了自稱“鯨魚男孩1”的人發(fā)來的一封電子郵件。他告訴我,鯨魚正反常地遷徙,并且出現(xiàn)在了它們本不應該出現(xiàn)的地方。

他認為北極鯨出現(xiàn)的地方太靠南了,偏離了它們的正常習性,而且世界各地都在發(fā)生著怪異事件。一些鯨魚因離家太遠等原因不再受到保護,它們面臨著獵鯨者的追殺,危機四伏。你知道,一些國家有一種叫做“條約”的東西,嚴禁獵殺瀕危物種,但是它們在保護區(qū)之內(nèi)找不到吃的,都游離到保護區(qū)之外去尋找。它們陷入大麻煩了。

我告訴你真正奇怪的是什么——我的意思是極其極其奇怪的——就是我在網(wǎng)上找不到這方面的相關信息。你會想當然地認為,像這種在世界范圍內(nèi)發(fā)生的大事肯定在哪里都能看到。但臉書和推特上沒有,所有的地方都沒有。這讓我不禁想問為什么呢?他們在試圖掩蓋什么?

“杰克茜,關于鯨魚的事,我統(tǒng)統(tǒng)了解了,好吧。其實并沒有那么怪異。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害怕告訴我。”她頓了頓,“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有點怪異也沒關系。”

杰克茜微微一笑,眼中淚水翻滾,宛如她無時無刻不在擔憂的海洋。“我知道,但不止這些。拜托,你只管繼續(xù)讀下去,好嗎?”

“好吧。”蘇茲鼓起臉頰。“但最好是好事。”

就在昨天晚上,我做了那個夢。

我的腦袋里裝的都是關于鯨魚的事,擠滿了許許多多的問題。大腦好像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空間來容納所有的信息,腦袋快要爆炸了。我覺得這可能就是為什么我會夢到我做過的事情,但我現(xiàn)在是醒著的,并不是很確定……

我在寫這些時,手還在抖個不停。幾乎不能呼吸。昨晚在我睡著時發(fā)生的那些事,實在太瘋狂,太瘋狂。

在夢里,我漂浮在某種液體里。它感覺像水,但又不是水,希望這聽起來不會太瘋狂。它有一種奇怪的……怎么說呢?黏性。沒有重力。我沒有沉下去,也沒有浮起來,有點像是在懸浮著。總之就是,我在這水中(我姑且把它叫作水吧,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詞)跳舞,但那不是普通的舞蹈,不是我們在社區(qū)活動中心看到的那種舞蹈,要比那種酷得多!這種舞蹈毫無規(guī)則,就像是所有常規(guī)的舞蹈規(guī)則都不再重要了。

我可以飛!我就像一個美麗的芭蕾舞女演員一樣跳躍、騰空,雙臂向外伸展,身體十分輕盈。我就像表演過無數(shù)次糖果仙子的達西·巴塞爾[1]一樣,做著單足旋轉(zhuǎn)和大跳,甚至比她跳得都好!我的每個舞姿都很完美。我的腳趾舒展,手指伸向我能伸展到的極限。我覺得我可以永遠保持這種形態(tài)。還有那音樂,噢,美妙的音樂。

我從未聽過這種音樂。我可以感受到每個節(jié)拍、每個和弦,我知道該如何改變自己的舞姿來與之相和。我發(fā)誓,親愛的日記,那是地球之音,而我就是海洋里的一只野生生物。

看到這里,蘇茲抬起眼,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杰克茜。

杰克茜報以微笑,微微點頭鼓勵她繼續(xù)讀下去。

過了一會兒,我注意到還有其他生物,它們也在跳舞。它們圍著我跳舞、旋轉(zhuǎn),就像泛著微光的白色幽靈。

我能感知它們的感受,聽到它們的想法。我們有著共同的意識,跳著相同的舞步。它們通過聲音和振動悄聲傳遞信息,將它們的感受傳進我的靈魂。

我不必知道它們想表達什么意思。我們是一個整體,一起游弋,一起跳舞,默契十足,分享、吸納彼此的一切。

蘇茲再一次抬起眼。

看到蘇茲眼中和她一樣閃爍著淚光,杰克茜不禁呼吸一窒。“很美。”

我聽到輪船的汽笛聲,一如頂部裝了手榴彈的魚叉,劃破海水,速度飛快,來勢兇險,直奔一群幼鯨而去。

這打斷了我與鯨魚的和諧共舞,切斷了我和那些美麗的深海生物的聯(lián)系。我滿心恐懼,默默看著那些好奇的幼鯨沖向它們的敵人。

鯨群繼續(xù)和著我已聽不到的動聽音樂跳著舞。我的尖叫被那巨大的汽笛聲掩蓋,沒有誰注意到我那瘋狂揮舞的胳膊和歇斯底里的嘶喊。我無力阻止這場即將發(fā)生的災難。

接著,它們的水下世界被炸了個粉碎。

我尖叫起來,像是永遠不會停歇、永遠不能停歇。

這次,它們聽到了我的聲音。

炸彈炸掉一頭鯨魚寶寶的尾巴時,它們聽到了爆炸聲。

它們同我一起尖叫。

我周圍的水被染成了紅色,就像有人在罐子里清洗紅色畫筆一樣。但這不是顏料,是血。

爆炸造成的沖擊傳進了我的腦袋。鯨魚媽媽們帶著永難愈合的創(chuàng)傷,開始放聲尖叫,為它們的孩子哭泣,為它們賴以生存的水下世界慘遭破壞哭泣——而我開始沉沒。

我在墜落,在盤旋,在瘋狂地轉(zhuǎn)動。我被吸入一片可怕的黑暗之中,剛才的情景讓我驚魂未定,而與此同時我又迫切需要呼吸。然后,我被甩了出來,回到了我的床上,大口喘息著,覺得自己要窒息而死了。

7

蘇茲微張著嘴巴吸了一口氣,日記本隨著她顫抖的雙手上下起伏。她抬起頭望著杰克茜,眼中淚花閃爍,滿是無助。“噢,天啊!”

杰克茜坐到蘇茲身旁,將雙手放在她的手上。“我知道。”

“為什么?為什么會有人那樣傷害它們?”

“我也不知道。”

“那你后來怎么了?”

“我醒了,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哭個不停。”杰克茜吹了一口氣以平復心情。“真是太可怕了。”

“可憐的孩子。這個噩夢太可怕了。”

“不止這些呢。”杰克茜淚眼婆娑地看著她的朋友。“我又困惑又害怕,而且仍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我能看到的只有外面那灰色的光,是那種可怕的灰色——就像沒色彩一樣——霧霾一樣的灰色。我揉著眼睛想讓它快點走開,但是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它還在那里。接著噪音出現(xiàn)了。”

“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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