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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是否知道(4)

“飛機的機翼形狀的確能夠在飛機正常飛行時提供一定的升力,但是,現代機翼的升力主要還是來自仰角,也就是空氣流吹向機翼與之形成的銳角。”他沉吟了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向我這個絕對外行解釋才通俗易懂,“不知道你仔細觀察過沒有,在飛機倒飛的時候,機頭不是水平也不是俯沖的,而是會朝上空仰起一些。如果做實驗,一張紙有一個角度,然后你朝它下方使勁吹氣,它會上升。”

他想了想繼續說:“最簡單來講……這個道理像我們放風箏一樣,頭要仰起來,自然有一個空氣的托力。但是必須保證頭朝天上翹一個適當的角度,當這個上升力大于機翼形狀在倒飛狀態產生的向下力的時候,就能夠倒飛。”

他說起自己的專業的時候,雙眸總是異常晶瑩明亮。我略微失神,再想到他解釋的這些,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沒完全明白。

“所有的飛機都能倒飛嗎?”我問。

“理論上是這樣。”

“理論上?那實際上還會有什么問題?”

他笑著說:“因為有個麻煩事,一般的飛機倒過來,油箱也會倒過來,說不定會停油,導致發動機突然熄火。”

“那怎么辦?”

“一般軍用或者特技表演的飛機,最簡單的做法,就是裝一個倒飛油箱,足以支撐飛機倒飛30秒左右。”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身后的鐘聲突然響起來,然后人們開始齊聲倒數新年的最后十秒。我興奮地起來:“這個時候許愿最靈了。”隨即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將心里的愿望默念了一遍以后,正好離零點還有三秒。

“3”

“2”

“1”

我倏地在第一時間大聲地轉身說:“新年快樂!”

那一瞬間,爆竹齊放,夜空亮如白晝,人群躁動。在這種場景的感染下,我居然情不自禁地張開雙臂就想擁抱他。

動作到半空中,我才突然覺察自己的逾越,手僵硬起來,收也不是,繼續也不是,異常尷尬。

慕承和卻將身體略微前傾,然后低下來,順勢用手抱住我。

很輕,很輕。

他似乎只是用手指輕輕觸到我的背。

可是,即使如此,隔著厚厚的衣服,這個動作仍舊讓我的心臟漏跳了半拍。

我的臉碰到他的肩膀,嗅到他的氣味。

短短的一兩秒鐘,卻讓我覺得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甚至有點貪戀。

他說:“薛桐,新年快樂!”隨即不著痕跡地放開我,目光坦蕩,一臉磊落。

我那原本被滿足的心,又升起了小小的惆悵。

零點過了十多分鐘以后,人流就開始陸陸續續散去。有的回家,有的輾轉著去繼續下一輪娛樂。

所以交通頓時擁擠起來。

雖說他的車就在不遠處,但是剛才喝了酒,不能開車載我回家。這個時刻,公交車和地鐵早就收車了。

酒勁兒一過,這么走在冬夜的凌晨,還真覺得很冷。夜風很大,我的頭發是披著的,所以被吹得東倒西歪,臉頰都生生地疼。

慕承和將我留在一個還沒打烊的小煙攤旁。攤主是個中年大嬸,點著白熾燈,靠著墻撐了把大傘,正好可以讓我躲風避寒。

然后,他自己走到路口迎著風,幫我招出租車。

無奈,車多人少,他又特別好脾氣,好不容易同時和人攔到一輛,卻見對方是女士,他二話不說,就讓給人家了。

十多二十分鐘后,此人無功而返,臉上帶著素日里從未見過的郁悶表情。

“這肯定是世界上最難的事情。”他疊著眉頭說。

我看到慕承和鼻子通紅,肯定也被凍得夠嗆,便說:“我去攔車。”

他卻說:“算了。我去取車,送你回去。”

“不行吧,你喝了酒。”早知道就不叫他喝酒了。

“這個時候,肯定警察都休假了。”

“誰說警察都休假了,我媽不都在上班嗎?”

我搖頭,就是不同意。

老爸就是開車的,我們一家人對這個都特別敏感。

“回去也是一個人?”他問。

“嗯。”

“那……”他想了想,“去我那兒吧,我也是一個人。”

這下我才想起來,他帶我和白霖回的住處就在附近。

“陳老師呢?”我記得他說是陳廷的住處。

“他早和他女朋友同居,把房子讓我了。”

同居?

我一個踉蹌。

原來……老師也會和人同居。

幼時,我一直以為學校老師是神一樣的人。老媽常對人說:“我家那姑娘什么人的話都不聽,但是她們老師一說什么就當圣旨似的。”

后來一年級過了幾個月,我發現原來老師也要吃飯,要接孩子放學,還要上廁所……真是幻滅啊!

現下,慕承和居然告訴我,老師也會同居,而且還是我們學院,照耀在黨團光輝下,被我崇拜的陳廷老師。

我們步行了十來分鐘就到了目的地。

第二次來這里,和上一回的感覺又不一樣了。

客廳的陽臺上,正好可以看到剛才我們迎接新年的濱江廣場。夜幕下,偶爾還有一兩朵煙火綻開著。

我倆都被凍木了。

他去鋪床,我去沖了個熱水澡。浴室的盥洗臺上東西很少,就是一個漱口杯、一支牙刷,一柄電動剃須刀,以及一個小藥瓶,并無女性用品。

我頓時覺得心情大好,在浴室原封不動地換上他替我找的睡衣,挽上褲腳和袖子才勉強傳上,走了出去。

慕承和正在收拾沙發了,我則走到沙發背后的書架前瀏覽。

上面有很多關于慕承和專業的書籍。無論是俄文版、英文版,還是中文版,都是鳥語編成的天書。架子的最下面一層,放了一些微縮模型,各種飛機的,仿真度極高,甚至還有船。

我指著那東西,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什么船,甲板那么大?”

他眸中閃過一絲笑意:“是航母。”

呃,算我無知好了。

過了會兒,他遞了杯溫開水給我。我觸到他的手指有些燙,卻以為是他剛才端著開水的緣故,所以并未上心。

睡覺前,我回客廳里拿手袋,瞅到他一個人坐在那里的臉色和唇色都也變得有些不對,便問:“怎么了?”

他似乎愣一下,過了兩三秒鐘才將視線從別的地方轉向我,眉頭皺得緊緊的。稍許之后,淡淡說:“大概有點發燒。”

“發燒?”我一聽這兩個字便立即走過去,摸他的額頭,溫度高得燙手。

“怎么發燒了呢?”我頓時急了,“是不是剛才河風吹的?”

“沒事,睡一覺就好了。”他寬慰我說。

“發著燒,睡下去也不會好受啊。”

慕承和倒沒和我繼續爭辯,擺了擺手:“你別晃,晃得我頭暈。”隨即眉頭鎖在一起,頭靠在沙發靠背上,閉上眼睛。

他大概是難受極了,也很想要安靜。

于是我一個字也沒敢多說,開始用眼睛環視四周的陳設,想找到放藥箱的地方。

半晌未果后,我突然想起盥洗臺上的藥瓶,便跑去洗手間,果然在鏡柜里找到很多藥。我媽平時生病的時候,都是我照料她,大致也知道發燒應該吃什么。

我倒了杯溫水,選出幾樣感冒藥,擱在茶幾上,準備再將里面的說明書仔細地讀一遍。

他睜開眼睛對我說:“別看了,我不吃藥。”

我一愣,手頓在空中,扭頭看他。

“為什么?”

“我在服別的藥,不能和感冒藥重著吃。”

“那怎么辦?”總不成就這樣吧。

“我就想躺會兒,然后你去臥室睡覺。”

即使發著高燒,他仍然比我有條理得多。

我躊躇地看著他。

“你還要我湊足精力,專門來開導你?”他閉著眼睛又說。

我不敢再反駁他,只得信任他對自己病情的自信,順著他的意思回了臥室,也不和他討論病人和健康人誰更應該睡臥室的問題。

我走了幾步不放心地回頭:“你要是有事就叫我。”

他似乎沒有聽見,愣愣地看著我。

然后我又重復了一次,他望著我的唇型,才緩緩點頭。

我沒有關臥室的門,就怕有什么動靜,聽不到。我在床上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客廳里簌簌的紡織物摩擦聲,大概是他展開被子躺下了。

隨即,整個世界安靜極了。

過了許久,再也沒有聽見他動。

是不是睡著了?

我翻了個身,又等了很長一段時間,還是沒聽到他的響動,于是確信他是睡著了,便踮起腳尖到客廳看他。

我唯恐他察覺,連拖鞋也不敢穿,就這么光著腳丫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面前,想試探下他額頭的溫度,卻又不敢觸摸他,怕打擾他的睡眠,于是蹲下去妄想通過外表觀察來看他的病情。

他閉著眼睛,眉宇微蹙,睡得很淺。從他短促的呼吸來看,應該還是發著燒。我不經意看到茶幾上被他喝光的空水杯,于是起身拿起來去廚房倒水。

發燒不吃藥,就只能多喝水了。

回來的時候,發現因為發燒出汗,他的手從被子里伸了出來。我將杯子放好后,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再放回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眉深深折了一下,嘴里傳出一聲低微的囈語,然后將我的手指握住。

我的心猛然一跳。看了看手,再抬眼看了看他的臉,直到發現他并未蘇醒之后才放下心來。

可是,接下來我卻被難住了。

他拽的有些緊,是掰開他?還是就這么保持原樣?

我蹲在沙發前,猶豫不決。指尖正好挨著他左手的掌心,那個溫度著實有些燙到我了。

慕承和的左手。

在黑板上偷偷寫字的左手,用筷子替我夾菜的左手,曲起手指輕輕敲我桌面提醒我不要開小差的左手,將圍巾取下來套到我脖子上的左手,以及,剛才淺淺擁抱過我的左手。

一小會兒以后,他的手已經漸漸松開了我。可是,我再也舍不得離開,就地坐下,側著臉將頭放在沙發上,正對他的眉目。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呼吸漸漸綿長、平和。我的眼瞼也緩緩下沉,終于熬不住,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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