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多年之后重返塵世
- 精靈王之女
- (愛爾蘭)鄧薩尼勛爵
- 2500字
- 2017-11-27 16:13:01
艾瓦瑞克和萊拉澤爾穿過護衛森林向來處跑去。只有一次,萊拉澤爾回過頭去,去看那些花朵與草坪:那樣的美景,唯有詩人在最深的夢境中才能神游至此。然后,她便催著艾瓦瑞克快走。而艾瓦瑞克則在那些被他消除了魔法的樹木間擇路穿行。
萊拉澤爾甚至不愿他因為擇路而耽擱片刻,不停地催他快些逃離那座只在歌謠中傳唱的宮殿。艾瓦瑞克來時曾用劍開辟出一條黯淡無光、魔法盡失的道路,道旁的傷樹無精打采地耷拉著枝條,毫無魔法和神秘可言。在這來路之外,樹木則紛紛以怪異的姿勢蹣跚著走向那些受傷的同伴。一旦那些樹靠得太近,萊拉澤爾就會舉起手,它們便會停頓片刻,不再移動;這時她就再次催促艾瓦瑞克快走。
她知道,她的父親一定會登上黃銅臺階,去往宮殿的一個銀質尖頂,走到一處高高在上的陽臺上,然后吟誦起魔咒;她也知道父親會吟誦哪一個魔咒。她已經聽見父親登高的腳步聲穿透了森林傳來。他們兩人掠過了森林外的平原,在精靈國度永恒的藍色天光里奔逃了一整日。萊拉澤爾不斷回過頭去催促艾瓦瑞克再快點。精靈王腳步沉重,走在幾千級的黃銅臺階上,萊拉澤爾只希望能夠趕到暮光屏障前,過了那道屏障就是人間煙火。她已經是第一百次回頭去看遠處那些閃亮尖頂上的陽臺了,突然間她看到,在那座只在歌謠中傳唱的宮殿之上,高處有一扇門正徐徐打開。她沖著艾瓦瑞克嘆道:“唉!”但這時候,他們已經嗅到了來自凡世的野玫瑰香氣。
艾瓦瑞克年少不知疲倦,萊拉澤爾擁有不老的生命,也不覺得疲倦。他們直向前沖去,艾瓦瑞克拉著萊拉澤爾的手。精靈王揚起了胡須,開始吟誦魔咒。就在這時,兩人已經沖過了暮光結界,魔咒在精靈界引起一陣地動山搖,但是萊拉澤爾已經不在那兒了。
萊拉澤爾望著那片我們所知的土地,那里的美景令她滿心歡喜。對她來說,一切都很新奇,正如我們曾經一度感到的那樣新奇。她看到干草垛就發笑,喜歡它們古怪而有趣的樣子。一只云雀正在啁啾鳴唱,萊拉澤爾對它說話,它似乎一點兒也聽不懂,但萊拉澤爾旋即便轉向了其他勝景,將這只云雀忘在了腦后,因為對她來說一切都是那么新鮮。奇怪的是,現在已經不再是藍鈴花盛開的季節了,因為遍地的毛地黃花正在綻放,山楂花已經凋謝,取而代之的是野薔薇花。艾瓦瑞克始終沒弄明白這是怎么回事。
這時正是清晨,陽光普照,給世間萬物鍍上了柔和的色彩。凡世讓萊拉澤爾欣喜萬分。凡人熟視無睹的尋常之物,沒想到居然能博得萊拉澤爾歡心。她驚喜地又是尖叫又是大笑,那么興高采烈,連艾瓦瑞克也開始覺得金鳳花格外美麗,運貨的馬車也格外有趣,這都是他從來不曾想到的。每一分每一秒,萊拉澤爾都有新發現。伴著歡呼,她總能發現這塵世間的某種寶藏,艾瓦瑞克從不知道這些事物竟能如此美麗。他看著萊拉澤爾為我們的凡世增光添彩,那種美麗,更勝于野薔薇的姿色。就在這時,他看到萊拉澤爾的冰皇冠漸漸融化,消失不見。
就這樣,她逃離了那僅在歌謠中傳頌的宮殿,來到了凡世。對于凡世,我就無需贅述了,因為這里是那么的熟悉,歲月流逝,片刻不歇。傍晚,她隨著艾瓦瑞克回到了他的居所。
艾爾城堡中的一切都大不相同了。在大門口,他們遇見了艾瓦瑞克認識的一個守衛,那人看到他們時驚訝莫名。他們走進大廳,拾階而上,一路遇到的許多城堡守衛都驚訝地轉過頭來。艾瓦瑞克也認識他們,但是他們都老了。他明白過來,他在精靈界的藍色天光中不過只待了短短一天,但人世間準是過去十多年了。
誰不知道精靈界就是這樣呢?但是,如果像艾瓦瑞克這樣親身經歷,又有誰能不為此感到驚訝呢?他轉向萊拉澤爾,告訴她說這里已經過去了十年或者十二年的時間。但是,這就像是一個娶了俗世公主的窮漢告訴妻子說他丟了六個便士一樣,時間對于萊拉澤爾來說既沒有價值也沒有意義,她聽聞十年已過,卻絲毫不為此掛懷。她無法想象在這個世界中時間對于我們凡人意味著什么。
他們告訴艾瓦瑞克,他的父王很久之前就過世了。其中一人對他說,王過世時神情愉悅,沒有絲毫焦躁,深信艾瓦瑞克能夠完成他的命令;不知為何,他或多或少地有些了解精靈界的計時方式,深知往來于兩個世界之間的人必然會感染到精靈界那永世夢幻的寧靜。
暮色中,他們聽到鐵匠打鐵的聲音回蕩在山谷上空。這位鐵匠就是當年的領頭人,帶領人們到長長的紅色房間中覲見艾爾國王。當年那些人都還健在,因為,盡管艾爾山谷中時光流逝就同塵世所有原野一樣,但時光在這里流逝得較為輕緩,并不像在我們城市之中那樣倏忽而逝。
然后,艾瓦瑞克和萊拉澤爾動身前往神父的圣所。他們一找到神父,艾瓦瑞克就請求他按照基督的儀式為他們兩人主婚。神父有時候會從集市上買些小擺設裝飾這小小圣殿的屋墻,現在他看到萊拉澤爾的美貌在這些尋常玩意之間熠熠生輝,立即就擔心她并非凡人。而且,當他問起她來自何方,她高興地回答說“精靈界”。虔誠的神父雙手緊握,對她解釋道,所有住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全都是不可救贖的。但是萊拉澤爾只是微笑,因為她在精靈界的時候永遠無憂無慮,而現在她在乎的也只有艾瓦瑞克。接著,神父去翻書查詢該做點什么。
好一陣子,他靜靜地翻著書,艾瓦瑞克和萊拉澤爾站在他面前,四下一片安靜,只有呼吸聲清晰可聞。最后,他在書中找到了一項儀式,盡管書中沒有提到精靈界,但卻有一種儀式是為離開海洋的美人魚主婚的。而且他認為這種儀式可以適用,因為美人魚同精靈一樣,都居住在不可救贖之界。因此,神父就派人去拿儀式所需的鈴鐺和細蠟燭,然后轉向萊拉澤爾。他令她莊嚴發誓,與一切同精靈界相關的事物斷絕關系,并緩慢朗誦出書中記載的用于當下場合的文字。
萊拉澤爾回應說:“好神父,這個國度中的一切誓言都無法跨越精靈界的屏障。這樣也好,因為,即使有任何誓言能夠穿過暮光結界,我父親還有三個至尊魔咒,只要他回應這本書上的任何一個咒語,完全能夠將整本書都摧毀。我無法發下忤逆我父親的誓言。”
“但是我不能為一個基督徒主婚,讓他娶一個無法救贖的頑固異教徒為妻呀。”神父回答道。
于是,艾瓦瑞克轉而去乞求萊拉澤爾。萊拉澤爾就照著書上的詞句念誦了一遍,但她又補充道:“不過,若是對上我父親的魔咒之一,這樣的誓言就不堪一擊了。”現在,鈴鐺和細蠟燭已經取來,這位善良的神父就在他這小小的屋子里,按照迎娶離開海洋的美人魚為妻的儀式,為他們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