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內戰時期
- 卡內基自傳
- (美)安德魯·卡內基
- 7684字
- 2017-11-23 14:15:41
內戰爆發于1861年,司各特先生被任命為陸軍部長助理,主管交通部門。我便被他召到了華盛頓,做他的助理。我當時負責政府的軍用鐵路和電報,還要組織一支鐵路武裝。在戰爭開始不久,交通部是當時最為重要的部門之一。
第一批通過巴爾的摩的聯邦軍隊遭到了襲擊,并且巴爾的摩和安納波利斯之間的鐵路也被切斷,破壞了聯邦軍隊與華盛頓之間的聯系。這就需要我的鐵路兵團了。在費城,有一條鐵路通向安納波利斯,在那里與通向華盛頓的主線相交。我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搶修這條鐵路,使得重型火車可以由此通過,我們花了好幾天時間來完成這項工作。巴特勒將軍和好幾個團的部隊在我們之后幾天里抵達,我們成功地把所有的軍隊都輸送到了華盛頓。
我坐上第一列發往首都的機車,一路上小心翼翼。在離華盛頓還有一段距離時,我注意到有幾條電報線被木樁子壓在了地上。我停下機車,跑過去松開它們,我沒有注意到電報線是繃緊的,在彈力的作用下,它們猛地抽到了我臉上,把我打得翻了一個跟斗,還在我臉上劃了一道大口子,流了很多血。我就是這樣隨著第一批部隊進入華盛頓的。除了一兩個幾天前在巴爾的摩大街上受傷的士兵,我可以理直氣壯地宣稱,我是第一批“為美國流血”的保衛者中的一員。我很榮幸能為這片給了我許許多多的大陸做點有用的事。毫不夸張地說,為了讓通向南方的交通順暢,我夜以繼日地工作。
很快我就把指揮部搬到了弗吉尼亞州的亞歷山大[19],當時那場不幸的布爾溪戰役正在激烈進行中。最初我們還不相信這一消息,但這很快就得到了證實。我們不得不將所有的機車和車廂沖到前線,運回那些戰敗的士兵。離前線最近的是伯克車站。我趕到了那里指揮,把可憐的志愿兵傷員一車接一車地裝運走。有報告說叛軍已經離我們很近了,最終我們不得不關閉了伯克車站,而我和電報操作員,則乘坐最后一列火車退往亞歷山大。那里也是一片恐慌,一部分鐵路工人開了小差,離開了崗位。不過,從第二天早晨在食堂吃飯時的人數來看,與其他部門比起來,我們已經有理由慶賀了。少數幾個列車員和火車司機已經坐船渡過了波托馬克河,雖然好幾天夜里聽到的聲音像是敵人追兵的槍炮聲,但是大部分工人都沒走。至于我們的電報員,沒有一個溜號的。
在此之后,很快地,我又回到了華盛頓,我的指揮部和司各特上校一起安在了陸軍部大樓。當時我主管電報局和鐵路,這使得我有機會見到林肯總統、蘇厄德先生、卡梅倫部長以及其他大人物。偶爾,我能和他們有些私人接觸,這也帶給了我很多的快樂。林肯總統有時會到我的辦公室來,坐在辦公桌旁等待回復他的電報,或者只是焦急地等待最新的消息。
這位杰出人物的所有畫像都與他本人很像。他的特征如此明顯,以至于沒有任何畫他的人會畫得走了樣。當他平靜的時候,他的相貌平平,僅從長相上來說,他是我所見過最為普通的人之一。但當他興奮的時候,或是正在講一個故事時,他眼里會射出智慧的光芒,照亮他的臉,其亮度是我很少或者說從未在別人那兒見過的。他的舉止因自然而完美,對每個人,即便是辦公室里最年輕的小伙子,他都語言友善。他總是細心周到,對所有人都是一樣。不管是對一個小信差說話,還是對蘇厄德國務卿,都一樣彬彬有禮。他的魅力就在于他的平易近人。有些事情如果不用他的方式說出來,可能并不見得能打動人。我經常后悔當時沒有仔細地把他的一些古怪的言行記錄下來,因為即便是說一些平常的事情,他用的方式也很獨特。我從來沒有見過像林肯總統這樣徹底地與大家打成一片的偉大人物。海部長說得好,“對林肯先生來說,我們難以想象還會有人是他的仆人,因為所有人都是他的伙伴。”他是最為完美的民主黨人,他的一言一行都顯示著人人平等。
1861年,當梅森和斯萊德爾從英國的輪船特倫特號被抓回的時候,那些知道英輪上庇護權具體含義的人對此有著強烈的焦慮,我也是如此。要不立刻歸還戰俘,要不戰爭將不可避免。當內閣召集會議考慮這一問題時,卡梅倫部長沒有參加,司各特先生作為戰爭的部長助理參加了這一會議。我努力讓他知道,在這一問題上,英國將毫無疑問會開戰。我力勸他贊成交換戰俘,尤其在美國,輪船免于檢查是一條基本原則。他對國際事務一無所知,傾向于扣押這兩個俘虜。但是當他從會議上回來時,他告訴我說,西華德在會上警告內閣——這意味著戰爭,正如我所說的。最開始的時候,林肯也傾向于扣留這些戰俘,最后還是聽從了西華德的意見。但是,內閣決定推遲到第二天執行,到時候,卡梅倫和其他缺席者都將到場。由于大家覺得卡梅倫可能不會主張交出戰俘,因此西華德將軍要求司各特先生在他回來的時候立即去見他,讓他在開會之前支持這一決定。第二天,這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我無法形容當時華盛頓的混亂局面所給我的感受。當我第一次看見當時任總司令的司各特將軍的時候,他正在兩個人的攙扶下從辦公室穿過人行道,走進他的馬車。他已經老了,不僅身體年邁不堪,思維也已經癱瘓。但是,共和國的軍事組織還在依靠這位在過去的歲月功績赫赫的垂垂老者。他的后勤總監泰勒將軍在很大程度上是司各特的副本,其他人也差不多。我們要開通電報通訊,要運送人員和物資,就必須跟這些人打交道。他們仿佛已過了有用的年齡,就像一群循規蹈矩者,許多需要立即采取行動的事情都要耗費好幾天才能決定。在任何重要部門的總部,我都看不到一個年輕有活力的官員——至少我一個也想不起來。長年的和平使得軍隊變得陳腐不堪。
我理解,在海軍部里,相同的原因產生了類似的結果,但我與海軍部并沒有什么接觸。最開始的時候,陸軍的地位很重要,而海軍則處于相對較次要的地位。如果不撤換各軍部的首腦,除了戰敗之外,我們看不到任何前景。而這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內完成。因為政府推遲生產一種有效的武器,這個國家開始對這一艱巨的任務變得不耐煩,這毫無疑問是很自然的。在軍隊各個部門中盛行的混亂情況很快就變得秩序井然,這讓我感到十分驚訝。
在我們的業務受到關注的時候,我們的工作有了一個極大的進步。卡梅倫部長授權司各特先生(他已經擁有了一個上校軍銜)不用等陸軍部官員緩慢而滯后的決策和行動,可以直接做那些他認為是必要的事情。這一授權派上了大用場,政府的鐵路和電報部門從戰爭一開始所發揮的重要作用,得歸功于這樣一個事實,就是我們得到了卡梅倫部長的大力支持。他的才能和對問題根基的把握都遠遠勝過了他手下的將軍們和各個部門的首領。但迫于眾人的壓力,林肯總統最終還是將他撤換掉了。不過那些幕后知道內情的人都清楚,如果其他部門都能像卡梅倫的陸軍部一樣管理得井井有條,那么許多災難也許都能避免。
洛其爾——卡梅倫喜歡這樣稱呼他——是一個很感性的人。在他90歲的時候,他來蘇格蘭看我們,當他坐在四輪馬車的前座上,穿過我們的大峽谷時,他非常虔敬地脫下了帽子,就那么光著頭過去,他被這峽谷的宏偉所征服了。
我們的談話馬上轉換到政府部門的候選人上來,認為除了在緊急情況下,必須由確實親自做出了努力,并且具備政府所需才能的人才能當選。這是洛其爾講的關于林肯第二任期的故事。
那天,在賓夕法尼亞的哈利斯堡,卡梅倫在鄉村的家中,他接到電報說林肯總統要來看他。因此,他趕回了華盛頓,林肯說:
“卡梅倫,我身邊的人告訴我說,成為第二任期的候選人是我應該做的義不容辭的職責,他們說,我是唯一能夠拯救我們祖國的人,等等之類的話,而我也開始愚弄自己,有那么一點點相信了。你覺得呢,你覺得應該怎樣?”
“哦,總統先生,28年前杰克遜總統也像你一樣把我叫了過來,同我講了一個與你同樣的故事。我在奧爾良收到他的信,并且花了十天時間趕到華盛頓。我告訴杰克遜總統,我認為最好的辦法,是讓一個州的立法機關通過這樣一項決議,船員在有暴風雨的時候不要拋棄船只,等等。如果一個州這樣做的話,其他各州都會照辦的。杰克遜總統同意了我的觀點,然后我就回哈利斯堡了,準備了這樣一份決議并且得以通過。如我預料的,其他各州都相繼照辦。正如你所知,他贏得了第二任期的選舉。”
“那好,”林肯說,“你現在可以做那項工作嗎?”
“不,”他說,“我和你太親近了,總統先生。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讓我的一個朋友參與此項工作。”
“那好吧,”林肯總統說,“那我就把這件事交給你處理了。”
“我找來了福斯特,”(福斯特是與他同坐一輛馬車的同伴,也是我們的客人)“并且叫他查找出杰克遜的那些議案,把它們稍作修改,以適應新的情況,然后它們獲得了通過。接下來的結果和杰克遜總統的情形很類似。在我第二次去華盛頓的時候,我在晚上去了總統的公眾招待會。當我擠進擁擠而寬敞的東廳時,由于林肯很高,因此他越過一大群人認出了我。戴著白色手套的兩手握緊,看起來就像羊的兩腿。他喊道:‘今天又多了兩個,卡梅倫,兩個。’他是說,另兩個州通過了杰克遜—林肯議案。”
除去這件事情對政治生活產生的意義不說,相隔28年,同一個人被兩個美國總統召見,在幾乎相同的背景下詢問他的意見,并且運用了同樣的計謀,這兩個人都是總統候選人而且都成功連任,這確實是不同凡響。正如我曾對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所做出的解釋一樣:“一切都在預料之中。”
在華盛頓的時候,我沒有見過格蘭特將軍,因為直到我離開那里,他都在西線。但有一次,他去往華盛頓,以及從那里返回,他都在匹茲堡做了停留,為他調往東線做一些必要的安排,兩次我都在鐵路上遇見了他。我帶他到匹茲堡一起吃飯,那時候火車上還沒有餐車。在我所遇見的權貴之中,他是最貌不驚人的一個。如果讓人憑第一印象來挑選杰出人物,肯定最后才挑中他。我記得陸軍部長斯坦頓說過,他在西線視察軍隊時,格蘭特將軍與他的參謀人員走進車廂,斯坦頓看著他們一個個進來,當他看到格蘭特將軍時,他說:“好吧,雖然我不知道哪一位是格蘭特將軍,但是有一位肯定不是。”而他指的就是格蘭特。(寫完這段文字多年后再來讀它,我笑了。這一段對格蘭特確實很刻薄,因為我跟他打過不止一次交道。)
在那些戰爭年月里,戰略和將軍們的計劃被大加議論。當時格蘭特將軍毫不介意地與我談論這些東西,這令我感到驚訝。當然,他知道我曾在陸軍部呆過,斯坦頓將軍對我也很熟悉,[20]知道我對情勢的發展也略有所知,然而當他談起下面這些,你完全可以想象到我的驚訝。
“總統和斯坦頓想讓我到東線去,接手那里的指揮權,我已經同意了。我這就要去西線作必要的安排。”
“我想也是。”我說。
“我打算讓謝爾曼接管。”他說。
“那會引起舉國震驚的,”我說,“因為大家都認為繼任者應該是托馬斯將軍。”
“是的,我知道,”他說,“但我了解這個人,而托馬斯肯定會第一個說,謝爾曼是不二人選。這不會有什么問題。事實上,西線戰事已經向南方打得夠遠的了,下一步我們必須做的是把東線戰事向南推進一點。”
他也是這么做的,那就是格蘭特將戰略行之于語言的方式。我有幸能在以后的歲月中與他熟悉起來。如果說有人從不裝腔作勢、矯揉造作的話,那個人就是格蘭特,即便是林肯在這一點上也不及他。不過,格蘭特是個沉默寡言、慢條斯理的人,而林肯在行動上總是很積極。我從未聽格蘭特用過復雜華麗的詞藻,或是講究什么“方式方法”的,但是如果你認為在整體上他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那便是犯了一個錯誤。有時候他說起話來滔滔不絕,簡直令人震驚。他使用的句子簡短卻往往切中要害,他對事物的觀察也總是出奇的準確。當他在沒什么要說的時候他就沉默。我發現他在戰爭期間,對夸獎部下總是樂此不疲,就像一個慈愛的父親談起他的孩子一樣。
這是戰爭期間發生在西線的一個故事,格蘭特將軍開始不加節制地飲酒。他的參謀長羅林斯大膽地進言勸阻。這一行為在格蘭特先生眼中是出自真正的友誼。
“你是說這件事嗎?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真是奇怪!”將軍說。
“是的,我說的就是這件事情。它甚至成了你的部屬們談論的一個話題。”
“那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此后,我將滴酒不沾。”
他確實再沒喝過酒了。后來,我在紐約多次與格蘭特及其家人就餐,我看到他把酒杯推到一側。正是他這種堅定的意志讓他下定了決心,而這,在我的經歷和見聞中也極少見到。有的人只能克制一段時間,在一個著名的案例中,我的一個合伙人曾戒酒三年,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格蘭特在任職總統期間,曾被指控在某些官職任命或政府行為方面涉嫌貪污受賄。但是他的朋友們都知道,他非常清貧,以至于不得不宣布一項決定,取消慣例上的國宴。因為他發現一次需要花費800美元——這是他的工資所不能承受的一個數目。在他的第二個任期內,他的工資由每年的25000美元漲到50000美元,這使得他有少量的結余,盡管錢在他眼里遠不如制服來得重要。在他第一任期結束的時候,他幾乎一無所有。但是我發現,當時在歐洲,很多高層官員都認為格蘭特將軍依靠對官員的任命權獲取了某些經濟利益。我們知道在美國,這種指控基本上沒什么份量,但是,對于那些殫精竭慮地盤算著從國外的公眾輿論中獲得什么效果的人來說,是有好處的。
在今天,英國的民主進程遇到了一種大眾輿論的阻力,那就是美國政治是腐敗的。因此他們認為共和主義比其他的任何制度都更容易滋生腐敗。根據我對英國和美國政治的一些知識,我會毫不遲疑地說,如果新大陸的共和政體產生出一盎司腐敗,那么在古老的君主制國家相應地也會產生一盎司腐敗,只不過是腐敗的形式不同而已。在君主制國家,賄賂的形式是職銜,而非金錢。對兩者來說,公職都是一種普通并且合適的酬勞。然而這種區別對君主制國家是有利的,因為頭銜是公開授予的,不會被接受者和民眾認為是賄賂。
當我在1861年被叫往華盛頓的時候,人們都以為戰爭會很快結束,但此后不久,大家都意識到這將是一場持久的戰爭。因此,相關部門需要長期的官員來負責。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少不了司各特先生,而司各特認為我應該回到匹茲堡,那兒需要我工作。最后根據政府對賓夕法尼亞鐵路的要求,我們把在華盛頓的工作交給了別人,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上。
從華盛頓回來之后,我第一次得了重病。我被徹底擊垮了,在堅持著工作一段時間之后,我不得不請假休息。一天下午,在弗吉尼亞的一條鐵路線上,我似乎是中暑了,這給我帶來了很多麻煩。盡管我挺了過來,但是從此之后,我發現我忍受不了太高的溫度,必須小心防曬,炎熱的天氣會使我徹底萎靡。(那就是為什么很多年來,清涼的空氣是我的萬應靈藥。我的一生堅持認為我必須躲開美國炎熱的夏季。)
賓夕法尼亞鐵路公司準許我休假,等待已久的重返蘇格蘭的機會到來了。1862年,在我27歲的時候,我母親、我的知己好兄弟湯姆米勒和我三個人乘坐埃特納號輪船出發,在利物浦登陸,然后我們立即去了丹佛姆林。這次故鄉之行使我感觸良多,我感覺像是在夢中,越是接近蘇格蘭,這種感覺越強烈。母親同樣非常激動,我記得,當她第一眼看到那熟悉的灌木,便喊了起來:
“哦,那兒是金雀花,是金雀花。”
她百感交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而且我越是安慰她,她越是無法自持。對我而言,感覺就像是來到了圣地,我親吻了這片土地。[21]
在這種情緒中,我們到達了丹佛姆林。一路上經過的所有事物,我都一眼就可認出來,但是,和我想象中的相比,每一件看起來都很小,我甚至為此感到迷惑。終于,我們到了勞德姨父家,走進那間他教給我和多德很多事情的房子,我大叫起來:
“你們都在這兒,每樣東西都和我離開的時候一樣,但是你們現在看起來都和玩具差不多。”
那條大街,我曾認為是一條不錯的寬大的公路。姨父的小店,我一直把它與紐約的一些商店相提并論。還有環城的那些小山,我曾經在星期天去上面跑來跑去玩耍,還有那些房屋,一切都縮小了,這兒成了小人國的城市。我甚至能觸摸到那間我出生的房子的屋檐。以前我曾把在周六步行去海邊看成是高難度的一項工作,而現在,那也只不過三英里的距離。海邊的礁石似乎也消失了——我曾經在那里撿海螺,而現在只剩下一條平展的淺灘。那校舍,在它的周圍凝聚了許多我學童時期的回憶,這是我唯一的母校。還有那操場,我在那兒做過游戲,和伙伴們賽跑,現在都變得這么小,小得荒謬、可笑。那些住所、金雀大廳,尤其是東尼布里斯特的溫室,一個接一個地變得細微和無關緊要。后來有一次我去日本,那兒的小型房屋模型玩具,看起來就像是這些老房子帶給我印象的復制品。
那里所有的東西都成了微縮模型,甚至連摩迪街上的那口老井,也和我想象的大相徑庭。但那光榮而古老的大教堂沒有使我失望,她依然那么雄偉、莊嚴,那高塔上的大字,令人難以忘懷——“羅伯特布魯斯國王”,還是一如既往地占據了我的眼睛和我的心。大教堂的鐘聲也沒有令我失望,當我回到這里第一次聽到它,這使我感激莫名。它給了我一個聚焦點,在教堂周圍,是殘破的宮殿和大峽谷,一段時間之后,其他的景物漸漸地得到調整,恢復了它們真實的比例。
我的親戚們仍是那么友好,其中年紀最大的是我親愛的夏洛特姑媽,她高興了一陣后叫道:
“噢,你很快就能回來在大街上開一家店鋪了。”
按照她的理解,在中央大街上開一家店鋪便算是成功,他的女婿和女兒(也就是我的平輩表親)已經實現了她的這一偉大的目標,因此對于她這位有出息的侄子,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中央大街的店主就算是貴族,甚至這條街上的蔬菜攤販和摩迪街上的比起來,其地位也不一樣。
姑媽以前經常照看我,總喜歡說起我小時候的趣事:那時候,我是一個愛哭鬧的嬰兒,喂我飯的話,需要兩把勺子才成,因為只要勺子一離開我的嘴,我便會大叫。瓊斯船長,他后來成為了我們煉鋼廠的經理。他認為我是一個生來就有兩副牙齒的貪吃鬼,而我對于新的工作以及增加產量的胃口也一樣貪得無厭。我是直系親屬中最大的孩子,因此,我得到了很多關照,姑媽便是其中之一。在他們老年的時候,他們和我講起我小時候的那些惡作劇和說過的有特色的話語。姑媽講到的一件事情使我對我的早熟感到驚訝。
我是伴著很多睿智的格言長大的,其中有一條格言是父親教給我的,后來立刻派上了用場。在我還是小孩的時候,我們從三英里外的海邊回家,父親背著我走了一段,他在薄暮中走上一座陡峭的小山,感到有點吃力了,希望我能下來自己走。然而他得到的回答是這樣的:
“噢,爸爸,沒關系,忍耐和堅持成就大丈夫,不是嗎?”
因為背著我,盡管當時他步履蹣跚,但還是忍不住笑得發抖。他被自己點燃的炮竹炸飛了起來,也算是自食其果了。但是我相信,他此刻肩上的負擔一定輕了很多。
勞德姨父曾是我的老師、向導和激勵者,他在我8歲的時候就花費了那么多的精力來努力使我變得浪漫、富有愛國心和充滿理想。現在我27歲了,但勞德姨父還是勞德姨父。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點也沒有縮小,沒有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我們不停地散步和交談,于是,我又再一次地變回了他的“奈格”,除此之外,他從未叫過我其他的名字。我最最親愛的姨父,事實上,他對于我,已經遠遠不止是姨父了。[22]
我記得當我回到公司的時候,我被歡迎儀式深深地打動了。東邊的工人集合在一門禮炮下面,當火車經過時,他們用禮炮來歡迎我。這可能是我的下屬們第一次有機會讓我成為游行的主角。他們的歡迎儀式給我留下了持久的印象。我知道我自己有多么地在意他們,而且我也很高興地看到他們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回報了我的感情。勞動者總是能對好意做出回報。如果我們是真正地關心他人,那么我們無需擔心他們如何看待我們,好心會有好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