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這人確實是梁月華無疑。
“梁教授,你吃藥了?”我看著水杯問道。
“吃了,為什么不吃?”梁月華教授沉靜地說。
“你怎么吃了那些治療精神病的藥片了呢?”我有些著急了:“那些藥物里面都有鎮靜劑,長時間的服用會讓人腦的智商下降的!”
“智商下降?”看著這兩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嘴里還能喊出他的名字,他一點都沒有吃驚,反而問道:“年輕人,問你一個問題,什么是智商?”
“?。俊蔽乙粫r間沒明白過來。
梁月華笑笑,接著問道:“知道‘般若’這個詞的意思嗎?”
“般若波羅蜜?”我反應過來了,這個詞我原來在書上看到過:“般若這個詞語的意思,是指的智慧吧?!?
“不錯。般若的意思,從佛教語言里面翻譯過來就是智慧的意思?!绷涸氯A略略頷首,接著又問:“那你知道為什么中文還叫做‘般若’這個詞,不直接說成是智慧呢?”
“呃……”我一時語塞。
“這是因為古代高僧在翻譯佛經的時候,定下的一條規矩。即無對應者不翻?!绷涸氯A拿起水瓶往杯子里倒滿了水:“般若這個詞確實有智慧的意思,但它說的這個智慧,卻不是一般的智慧。是指能夠了解天地自然宇宙的這個智慧。這不是普通的聰明,這是屬于道體上根本的智慧。所謂根本的智慧,就是超越一般聰明與普通的智慧,而了解到形而上生命的本源、本性。這不是用思想得到的,而是要用整個身心的覺悟的來取得的。這個智慧,才是般若。”
我聽的有些懵,竟然問:“然后呢?”
“但是漢語里面的【智慧】這個詞,不足以解釋般若這個詞的意義。因為所有的漢語里面都沒有能夠與般若這個詞對應的詞語,所以就不翻譯,而是直接音譯了過來,還叫般若。”梁月華喝了一口水:“我說的,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蔽胰粲兴虻攸c點頭:“可是,這個跟你吃藥有什么關系呢?”
“你們認為吃藥會影響到大腦的智商,我卻不以為然。”梁月華淡然一笑,身上的學者風度呼之欲出:“紅塵諸事,世態煩瑣。你們所說的智商指什么?還不是指的賺錢的本事,偽裝的本領,虛偽的和善,如何見風使舵蠅營狗茍,以便在這個社會上茍且而活。正是這些所謂的智商,嚴重的蒙蔽了人的般若之心。人們不再空靈,不再透徹,不再覺悟。如果吃精神病藥物能夠抑制我的智商的話,那么正合我意。眾人都羨慕靈巧,卻不知道,大巧若拙?!?
“聽梁教授一番話,真是讓人敬佩啊!”隊醫忽然有些激動了起來:“沒想到在現代這個社會,還有您這樣見識深刻的學者,我今天真是開眼界了。”
“所以他被關進來了?!蔽覠o奈得朝著隊醫一攤手。
“都說瘋子和天才只有一線之隔,我覺得不是。我認為天才只是瘋子攀爬過的其中一座高山。”梁月華面色沉靜,緩緩說道:“醒世良言,卻被世人當做瘋言瘋語??催@里所關押的病人,有哪一個不是為了實現完全的自我而不斷的跟自己的精神戰斗?在這幫人看來,病院外面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他們忙忙碌碌,蠅營狗茍,每天活的像狗一樣勞累和無奈,卻不知道自己最后是為了什么。你說他們的生命,跟一只不停忙碌的螞蟻有什么區別?恐怕把古代的那些席地而臥長嘯山林斗酒千鐘半生落魄的詩人狂客放到現在,他們一樣也會被關進來的。現代人活的就像是一只不知道為了什么而筑巢的螞蟻,為了不斷的考試?為了上漲的房價?還是為了那永遠也填不滿的欲望?我真為這個世界感到深深的悲哀。”
“真是難為你了,梁教授。”我沉默了片刻說:“我覺得你真不應該被關進這里,而是應該去另一個地方。”
“哪里?”對于我賣的這個關子,梁月華抬頭問道。
“寺廟?!蔽倚πφf:“參禪念經,無欲無求,多適合你啊?!?
梁月華也笑了:“呵……隨遇而安,哪里都是自我開悟之地。既然已經到了這里,就無需強求?!?
“好吧,你不強求,我可要強求你了?!蔽铱此襁壿嬤€算正常,想必沒有什么大毛病,就從身上拿出拍攝的龍骨表面刻痕的照片遞到了梁月華手里:“我們費了鳥勁才混到這里來,可不是為了聽你說教的。你是婆羅謎文的專家,給我們翻譯一下,這上面到底寫的什么?”
梁月華接過了那張照片,只是掃了一眼,臉上就驟然變色。他一反常態的嚴肅了起來,抬頭看著我和隊醫問道:“你們是什么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會有這種照片?”
我有些愣住了,不知道這張照片有什么特別之處,竟然讓梁月華有這么大的反應。隊醫這時不禁問道:“這上面到底寫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梁月華一甩手把照片丟給了我,冷冷地說道:“你們找錯人了?!?
“找錯人了?不可能吧?!蔽艺f道:“你可是鄭且教授給我們引薦的?!?
聽到“鄭且”這個名字,他的臉上明顯的抽動了一下,但冷哼了一聲說道:“我怎么知道你們是不是鄭且的朋友,或許是冒牌的呢。”
“我……”我剛想說什么,可是想到自己確實沒有東西可以證明我跟鄭且教授的關系。這時我真后悔沒有照一張我跟鄭教授的合影拿過來??墒乾F在精神病院之中,萬一出去,就可能進不來了。想到這里,我急忙梁月華說了一番鄭且教授的體型狀態,多高多瘦,以及他的女兒鄭櫻櫻的相貌和情況,以此來證明我和鄭且確實非常的熟??墒橇涸氯A聽完之后,只是冷哼一聲,不再說什么。想想也是,如果我懷疑別人另有居心,他說的越詳細,我對于他的懷疑性也就越大。
由此看來,這個梁月華根本就沒有精神病。他之所以到這里來,按照我的理解,只是消極避世而已。但避世避到精神病院來的,這還真是頭一次見。
之后不管我跟隊醫再說什么,費盡口舌,梁月華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也只是不再理睬我們,甚至都懶得再看一眼。我一直跟隊醫在他的房間里呆到了天黑,磨破了嘴皮,也沒有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我真是急了,要不是隊醫拉住了我,我差點就在當場給他來個刑訊逼供。
一直從下午磨到了天黑,愣是沒有撬出一個字來。就在我十分不耐煩,都想動手打人的時候,忽然一陣難以名狀的氣息浮上了我的心頭,讓我的每一個毛孔都戰栗了起來!那種感覺,是一個久經戰場的軍人對于危險氣息的敏銳直覺!
我向隊醫看去,他的臉上也已經略微變色!
梁月華看著我倆,好奇我們兩個為什么住嘴不說話了。我二話不說,一把拽住了梁月華的胳膊使勁往下一拉,一下把他拉到了地上!就在同時隊醫也立刻匍匐在了地下。接著就是“砰”的一聲窗戶玻璃碎裂的聲音!在梁月華剛才坐著的桌子旁邊,一個盛滿了白水的茶杯被打得粉碎!
“砰啦”一聲茶杯碎裂的聲音,接著白水一下傾瀉了一桌子,順著桌角淅淅瀝瀝的流淌了下來,一滴滴的砸在了梁月華的額頭上。他吃驚地問道:“怎么回事!”
“噓……”我對著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后拾起地上的一個玻璃碎片,輕輕一抬手,朝著電燈甩了過去。“啪”的一下,電燈給打了個粉碎。立刻整個屋子里漆黑一片。
“有狙擊手,別說話!”我沒等梁月華發問,就小聲說道。
“狙……擊手?”梁月華驚愕地問:“怎么,怎么會有狙擊手的?!你怎么會知道的?”
“直覺。軍人的直覺?!标犪t接話道。他的雙眸在黑暗中閃著流動的光芒,好像餓狼的瞳孔一樣:“我不知道這個狙擊手是誰,但他出現的可真是時候?!?
梁月華蹲在桌子底下,膽戰心驚的小聲問道:“狙擊手找我干嗎啊?”
“不是來找你的,也不是來找我的。是來找寶藏的。”我小聲說道:“我剛才給你看的那張照片,上面的文字,里面藏著一個驚人的寶藏秘密。我們是國家特種兵,負責保護跟這件事情有關的人。但是,一些從國外來的傭兵也盯上了這個事情。”
“那……現在,現在怎么辦?!”梁月華的思想雖然足夠灑脫,但這種事情他應該還是第一次經歷,一時間有些驚慌失措。
“你就躲在這里,千萬別動?,F在屋子里雖然沒有光亮,但他們可能有攜帶夜視儀。”我安慰性地拍了拍梁月華的肩膀,說:“你知道狙擊手的綽號叫什么嗎?”
“不……不知道?!绷涸氯A搖搖頭。想想也是,他一個大學教授,怎么會知道跟狙擊手有關的東西。就“狙擊手”這個名字,他或許還是看電影才知道的。
“狙擊手的綽號,叫做隱身死神。因為人們往往在頭部中彈倒地的時候,連狙擊手的位置都不清楚就一命嗚呼了,尤其是那些喜歡亂跑的人,在狙擊手的眼睛里,他們就好像一群慌不擇路的小兔子,出來就是吃槍子的。所以你就待在這里,千萬別亂動?!蔽覄傉f完,隊醫就在后面不滿的踢了踢我屁股:“隊長,你就別嚇唬他了。梁教授又不是小孩子了,還用你這么嚇唬。是個人沒被狙死也被你嚇死了。”
“呵呵?!蔽倚α艘幌?,拍拍他的后背:“只要你待著不動,沒事的。”說完我拿起了地上的一個塑料垃圾筐,順著桌子朝著上面慢慢地舉了起來。
“鏗”一聲細微的脆響,我感覺到拿著垃圾筐的手猛地一震,急忙縮回了胳膊,低聲說道:“媽的,這個畜生果然帶著夜視儀!”
“沒有槍響,沒有焰火?!痹诶鸨簧渲械耐瑫r進行了一下簡單觀測的隊醫立刻伏下了身子說道:“看來在槍口上安裝了消音器和消焰器,十分專業的狙擊手。無法觀測到他的藏身方位?!?
我沉默了半晌,問:“梁教授,你這里有手電筒嗎?”
“有,有。”梁月華急忙說道:“手電筒在左邊的壁櫥里?!?
隊醫立刻趴下了身子,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動。壁櫥離的不是很遠,就在他左后三四米的地方,隊醫用勾住壁櫥下面的櫥門,輕輕地往外拉動。也許是壁櫥門的動作引起了狙擊手的注意,又是“噗”的一聲悶響,一顆子彈狠狠的穿透了木質的壁櫥門,接著立刻發出了一聲“咔”的木質紋理沿著破碎痕跡出現裂紋的聲音。嚇的隊醫立刻停住了動作,一動不動地趴在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梁月華又聽到了這聲清脆的聲音,緊張地問道。雖然這點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根本不算什么,打擾不到任何一位病人的休息。甚至都傳不到隔壁的房間里。
“沒事,沒事?!标犪t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說道。這時一個東西忽然從壁櫥里掉了下來,“哐”的一聲落在了地上。隊醫一看那東西的形狀,喃喃說道:“真是巧了,正要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