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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銀河獎征文(特別贊助:微像文化 閱文集團)(2)

去海邊的路比看起來要長得多,走到海邊之前,我看到了一座特殊的白塔。那白塔本身倒沒什么稀奇,但在白塔旁邊,還有一座屋頂尖尖的白色小屋。白塔的主人——一個中年男人,正坐在塔前觀賞夕陽,他身穿著一件厚毛衣,在這個初秋顯得很奇怪。

而不遠處有一個老奶奶,正坐在小屋前的搖椅上織毛衣。她的周身沒有那種瑩瑩的微光,所以,她像我一樣,是個活人。

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她就抬起頭向我笑了。她和我一樣,是活人,我放松下來,向她走了過去。

“奶奶好。”我說。

“小姑娘,你好,你怎么一個人在‘西天’呢?”

“我來看我外公,家里人都太忙了,所以一個人來……”我下意識地撒了個謊,避開解釋。

“真是乖孩子。”

“你……也是來看你兒子嗎?”我問道。

“你說他?”老奶奶笑了,望向旁邊的男人,“他不是我兒子,他是我丈夫,我是來陪他的。”

或許是看到我的驚訝表情,旁邊的那個男人說話了:“我家妮妮啊,太任性了。我早就勸她不要來這里了,甚至生前就勸她不要給我做意識拷貝保存,但她不聽。這下可好,她一來就是三十年,幾乎天天都待在這兒,只有晚上登出睡一覺再來,那大哭大鬧的勁兒,還非讓人家‘西天’管理委員會特批她在這兒建個小屋……唉……”

老奶奶氣得瞪了他一眼,“有我陪你還不高興,老是嫌這嫌那,等我也走了,還要在你旁邊再陪你三十年。”

男人就不說話了。

“你知道怎么找到你外公嗎?”老奶奶問我。

“嗯,我要沿著大路一直往海邊走,我外公在B612號塔。”

“B612號塔的主人啊,我知道的,據說生前是個艦長,但他似乎和我們不太一樣……不太搭理人,也不太跟我們交流,就是跟他搭個話也怪怪的,總之,和我們不太一樣。”男人說。

“你跟孩子說這些干什么。”老太太又瞪了一眼男人。

“去吧,乖孩子,繼續沿著這條路走吧,天完全變黑前就能找到你外公。”老太太和藹地說。

我點點頭,繼續上路。

瘋子

沿著路途走得久了,我慢慢發現,不是每個亡者都那么平靜。

有一些亡者,會大聲哀嘆、大聲疾呼、大聲咒罵,還有一些會瘋狂地沖向我,他們被擋在白塔外看不清的界限那兒,還沖我吐口水想嚇唬我。

是嫉妒我還擁有著他們曾經擁有過的生命,還是單純對生命的厭惡呢?我不知道。

每次遇到了這樣的瘋子,我都趕緊快跑過去,我不知道他們為什么不能靜靜地享受這海邊草原的美景。我不怕他們,但他們的咒罵讓我心煩。

剛見到這個年輕男人的時候,我并不覺得我遇到了瘋子。

“你好,小女孩!”

他遠遠地沖我大叫。

“你好!”

我也沖他大叫,我一路也走得很孤單。

結果他拼命朝我招手,讓我過去。我沖他擺擺手,太陽快要落下去了,我不能再耽誤時間了,我得趕快找到我外公。

他大概是以為我沒搞明白他的意思,沖我跑了過來。他在草地上輕快地跑著、跑著,然后撞上了那堵看不見的墻。

他用手上下摸索了一番,似乎根本搞不清楚是什么東西擋住了他。他摸索了半天,好像什么都沒有摸到,但就是走不過分毫。然后他就像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一樣,毫無預兆地跪了下來,用雙手捂住了臉,他的背一聳一聳的。

我覺得他是在哭,但還是沒有過去安慰他,而是以比逃離那些可怕的瘋子更快的速度飛快地跑起來,甩掉了這個悲傷的瘋子。

“小女孩,別跑啊,我唱歌給你聽……”他大聲地對我喊道。

他為什么這么傷心?他是怨恨自己不再活著嗎?他的家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嗎,又在乎他在想什么嗎?他們為什么留下他一個人這么傷心而孤獨地在這兒?他獨自在這兒到底有多久了?

這時候,那個年輕的男人在我身后嘶吼了起來——他在唱歌,他唱起了一首老歌。他的嗓音高亢雄渾,那歌也曾在我小時候飄得滿街都是。或許,這是他生前最愛聽的曲子;或許,他生前曾是一位歌手,但現在,歌聲在昏黃的夕陽之光所籠罩的空曠草原上隨風飄蕩,顯得格外的寂寞與凄涼……

云上

天色完全黑下來前,我終于遠遠地看到了外公,他不像平時那樣筆直地站在塔邊,他盤腿坐在塔尖旁邊的一團云朵上,一邊抽煙,一邊抖腿。

我走到外公身邊,仰頭望著他。

外公垂下眼睛看著我,“你來啦?”

那團白云降了下來,一直落到我身邊,外公伸出一只手,拉著我在他身邊坐下,云朵又升回了空中。

一陣煙味兒將我圍繞,但味道卻不叫我討厭,我抬頭看看外公,他用右手夾著煙,怡然地吞吐云霧。忽然,他抬起左手,在空中捏了一下,那兒憑空出現了一個藍色的花球,他把那花球遞到我手里。

我從他被熏得焦黃的手指上接過那花球,那是一枝風信子,我把那花捧在膝頭擺弄。

“外公,我想你,只有你是我的完美外公,他們……家里其他人都……”我忍不住哭了。

外公摸了摸我的頭,卻沒有說出更多的話來,但這對我已經足夠了。

我又哭了起來,一會兒哭得號號啕啕,一會兒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容易停住了,又想起外婆的古怪刁鉆,就又生氣地哭了起來。在夜晚的“西天”,一個像我這樣的小女孩兒在這兒毫不顧忌地大哭,恐怕要打攪許多亡人的安寧,但我顧不得許多了。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再也流不出淚水,才停了下來。我累極了,原來,哭鼻子是一件這么辛苦的事情啊。

外公還是愣愣地折了一枝風信子給我,這枝花比先前那枝更小一點兒,我把那花拿在手里,看得發愣。

“孩子,我不能像那些亡人一樣安慰你,比起他們,我的記憶極為有限。”

外公又拍了拍我的腦袋,折了一枝風信子給我。我發現了,他好像就會這么幾招,行事間的節奏都十分一致。

“我是在星艦外出巡航時出事的,駕駛的飛船被一塊隕石碎塊砸中,飛船與人瞬間汽化,沒有留下任何所謂的遺體……我跟很多意外身亡的人一樣,沒來得及留下記憶備份。”

“那我又怎么會在‘西天’看到你呢?”我驚訝地看著外公。

“是你的外婆,她曾經是非常厲害的腦神經科學家。我出事的時候,她已經退休多年了,但她馬上重回實驗室,花了好幾年時間,從親戚們腦海中提取了關于我的記憶,用那些零碎的記憶,硬是拼湊出了我的意識。”外公說著,又摸了摸我的頭。

“我想現在的我,要比原來的我和藹一些吧,因為大家最終念著的,都是我的好。不過其他的事情,我也不記得了。”外公說道。

我愣愣地坐著,我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我的外婆。我和外公又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他又摸摸我的頭,從空中摘給我一朵風信子。

回家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斜靠在外公身上,外公則還是盤腿坐著,低著頭打呼嚕。

“萌萌、萌萌……”有個聲音從地面傳過來。

我低頭去看,發現外婆站在地上。

我讓云朵降了下去,坐直了身子,盯著她不說話。

“我猜你就是在這里,你爸爸媽媽滿城在找你,只有我在網絡上找,跟我回去吧。”她著急地望著我。

我從云上跳下去,讓云帶著外公升了回去。

“別吵醒你外公。”她沖我使了個眼色。

我手里還捧著一大束風信子,我把那些花換到右手,拉著外婆的手,跟她朝“西天”的出入口走去,我們盡量悄悄地離開了外公。

登出網絡之前,我回頭望了一眼外公的白塔,那兒又生起了一團裊裊的青煙。我想,我的完美外公又坐在那云朵上吸著煙了。

【責任編輯:劉維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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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難所

文/賈飛

小行星帶“511”礦難爆發過后,我進入了一個避難所。

這個避難所是一個豪華大宅,坐落于小行星帶最邊緣的位置。它專門收容像我這樣在小行星帶礦難中無家可歸的人。

我已經在這里住了兩個星期,說實話,這里的住宿條件和飲食條件都非常不錯,我覺得這里是我從小到大所處的物質條件最豐厚的生活環境了。

我喝了一口礦泉水,這種帶著略微甘甜的水是從遙遠的母星地球運過來的!對于小行星帶而言,這已經算是難得的奢侈品了。現在的我們,一般都只能喝循環再生水,長年的水源短缺,已經迫使我們養成了連尿都不能浪費一滴的習慣。

小行星帶的開發活動,從繁榮的頂點到如今的衰敗,不過短短五十年。我從未經歷過壯懷激烈的開拓期和欣欣向榮的繁榮期,我出生的時候,衰落期就已經持續很多年了,但是每天學習的太陽系歷史和小行星帶開發史,讓我格外清楚今天小行星帶每況愈下的窘境。

我的父母都是小行星帶的采礦人員,父親是在地下采礦的工人,母親在地上做些采礦機械的焊接工作。在我的記憶中,他們永遠穿著藍色的工作服,衣服上污漬斑斑,頭發上總是有些許礦渣,臉上神色凝重。我幾乎沒有看到他們笑過,也沒聽他們說有什么親戚朋友,他們甚至跟其他同事都很少來往。記憶中,整個礦區的大人都神情麻木,很少說話。我還去看過他們工作,我看見母親戴著厚厚的防輻射鏡用大型機械臂焊接采礦設備,我簡直都快認不出那是我的母親。

兩周前,我在礦場旁邊的家里睡著了,雙親照常去上班。等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避難所里了。

避難所的工作人員告訴我,我的父母在礦難中罹難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受這個殘酷現實的,我只知道當我聽到這些話的時候,眼淚模糊了雙眼。

兩周過去了。

避難所的制度,恐怕只有來過的人才知道。

你想吃一塊地球運來的面包,就得分享自己的恐懼,比如第一次坐上礦區的簡易過山車,身體從幾十米的高處向下旋轉,心跳到嗓子眼上的可怕感覺。

你想喝口礦泉水,就要說出最開心的事,比如和父母一起去地球探親。

你想有張床睡覺,就得再說出自己的一個愿望,比如你有多想回到過去,多想有錢買臺時間機器,好去礦難日在礦難前從睡夢中醒來拯救父母……

整整兩周,避難所已經知曉了我所有的恐懼根源,也知道了我快樂的源泉,還知道了我的愛好。我小時候愛吃地球四川的辣椒,小學時曾經因為數學題不會做而挨老師的戒尺,從此我對數學產生了恐懼,一竅不通。中學時曾經因為喜歡上隔壁班的男生而天天寫詩,一想到那時候我就兩頰泛紅。我還喜歡看書,曾在課堂上公然掏出一本兩百年前出版的《科幻世界》雜志來讀,由于讀得太入迷,沒想起來這書是用小行星帶的劣質紙漿打印出來的,當空氣濕度突然增大時就會自行消失,正好那是一個人工降雨天,我永遠失去了這本雜志。

避難所洞悉你的恐懼和快樂,并永遠拿走它,也拿走了你所有的愿望和夢想。

想到這里,我又打開了一瓶營養液,這可是用我的作家夢所換來的。

剛來避難所的時候,我總是以淚洗面,每天沉浸在痛苦的往事之中,無法自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分享得多了,我對人間冷暖漸漸不再敏感,對于父母的思念之情也每日俱減。我開始慢慢地學會獨立思考,用成年人的思維思考問題。我不再是那個因為礦難而成天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也不想去回顧過去那些不開心的故事,當然也不再去想那些快樂的事。

在我進入避難所的第二十八天,我被趕走了,因為我已經沒有什么東西可以換取避難所的收留了。這時候的我,沒有什么快樂和痛苦可言,更別說人生愿望和夢想了。

我還記得我走出大門時,聽到的那句機械音:“XH9271006號人類,已達標,重新投放礦區。”

我一臉麻木地朝礦區走去,感覺自己只剩下一個軀殼。

【責任編輯:劉維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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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馬爸爸”的日記

文/韓榮蓉

2038年7月11日 星期六 孕周:4W+3D

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了,我和蘇姍基本接受了懷孕的事實。雖說這是意料中的事,心情還是有些忐忑,畢竟,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

早上,蘇姍提出陪我一起去醫院,被我拒絕了,被熟人撞見多不好意思。

按照以往的習慣,我比預約時間提前半小時趕到了醫院。大廳里稀稀拉拉坐著幾個人,有的人肚子明顯鼓了起來。判斷一個男人的肚子是不是啤酒肚,只要留心他的胸前有沒有“海馬爸爸”的銘牌就一清二楚了。

十分鐘后,排號機叫到我的名字。果然,有人取消了預約——臨陣脫逃是常有的事。我挺了挺微酸的脊背,緩步走進診療室。

醫生大致詢問了一下情況,就開了化驗單。我粗略掃了一眼,無非是抽血之類的常規檢查。聽阿嚴說,整個孕期檢查要抽二三十管血,這小人兒還沒出生就要把我身上的血耗干了。

盡管不情愿,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鮮紅的血液被緩緩抽出,順著嶄新的一次性軟管,吞進那臺自助采血機的肚子里。止血帶剛剛扎好,化驗結果就發送到手機上。看著報告上密密麻麻的參考值,我的腦仁兒都開始疼起來了。

很快,在排號機的提示下,我再次進入診療室。醫生面無表情地看著檢查報告,然后對我說:“孕酮有點兒低呀,吃點兒藥補補吧。”

“哦,好吧!”我如釋重負地點點頭,萬幸,只是孕酮低而已。還好他沒有告訴我,我有葉酸代謝障礙、促甲狀腺激素偏高、子宮內腔出血……如果他巴拉巴拉說上一大堆,我想,我一定會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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