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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針眼(2)

看,出現了她期望之中的效果。他默不作聲地向她慢慢走來。他的乳頭上果真長著毛。她向前跨了一步,隨后他就把她攬在了懷里,她闔上了眼睛,仰起了臉。他吻了她,她在他的摟抱中輕輕扭動著,之后,她便感到背上一下可怕的、難以忍受的刺痛,她張開嘴想叫喊出聲音。

他之前就聽到了她在樓梯上絆的那一下。如果她再等上一分鐘,他就來得及把無線電發報機裝回箱子,把密碼本放進抽屜,也就不必要置她于死地了。但是沒等他藏好證據,已經聽到她在用鑰匙開鎖了,到她打開房門時,那把錐形匕首已經握在了他的手中。

因為她在他懷里輕輕扭動,費伯沒能一下子就刺中她的心臟,只好用手指扼住她的喉嚨,制止她叫出聲來。他又刺了一下,可是她又動了,刀鋒扎到了一根肋骨,只在她皮肉上劃了一道口子。隨后血便涌了出來,他明白干得不夠干凈利落,只要一刺不中,就會這樣的。

現在她掙扎得很厲害,一刀是殺不死了。他還用手封住她的嘴,同時用拇指摳住她的下巴,倒推著她向門撞去。她的頭碰到木板門上,發出很響的聲音,要是沒把收音機的音量關小就好了,可是他又怎么會料到這一步呢?

他在殺她之前猶豫過,因為最好是讓她死在床上——這樣便于遮掩,他本來已經想妥了——但是他沒把握不出聲響地做到那一步。他扣緊了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死死抵在門上,掄起錐形匕首,在她的喉嚨上扯開了一個大口子。切口不規則,因為那匕首不是把利刃,而且喉嚨也不是費伯最熟悉的目標。

他向后一跳,避開噴出的第一股鮮血,然后立即又跨上前去,抓住了她,以免她倒在地板上。他把她拖向床,盡量不看她的脖子,把她放倒了。

他以前殺過人,因此他知道自己殺人后會有什么生理反應。他走到屋角水槽前,等待著。他可以在刮臉用的小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臉。他面色蒼白,兩眼發直,他看著自己,心里想:殺手。隨后他就嘔吐起來。

吐完之后,他覺得好受了些。現在他可以去工作了。他清楚必須做些什么,甚至在他動手殺她的時候,就已經盤算清楚了。

他洗了臉,刷了牙,清洗了盥洗盆。然后坐到桌前,靠著他的無線電。他看了看筆記本,找到了地方,開始敲擊發報鍵。電文很長,報告的是有關一支軍隊集結起來開赴芬蘭的消息,剛才被打斷時,他剛發了一半。電文是用密碼寫在拍紙簿上的。他把全文發完后,用了“向威廉致意”來代替簽名。

他把發報機按部就班地裝進一個特制的皮箱里,然后把其余的東西放進另一只箱子里,脫下褲子,用海綿擦去血跡,隨后便洗了個澡。

最后他又看了看死尸。

他現在已經能夠冷靜地看待她了。這是在戰時;他與她是敵我雙方:如果他沒殺死她,她會送了他的命。她始終是個威脅,如今,因為威脅已經解除,他唯一的感覺就只有輕松。她不應該來這里驚嚇他的。

不過,最后一件任務實在叫他感到厭惡。他解開她的晨衣,撩起她的睡衣。她穿的是半短內褲。他撕開她的內褲,露出了陰毛。可憐的女人,她不過是想勾引他。但是他沒辦法做到讓她在離開房間之前不看到發報機,而英國政府的宣傳又已經使人人都警惕著間諜這回事了。不過說起來,英國人對間諜的疑神疑鬼也著實是荒唐可笑:如果德國情報機構擁有像報紙上推測的那么多間諜,英國早就戰敗了。

他退后一步,歪著頭,看著她。有點什么不大對勁。他設想自己是個色情狂:如果我對尤娜·加頓這樣的女人急不可待地要發泄性欲,而且殺了她才得以上手,我下一步該做什么呢?

對!這種色情狂要看她的乳房!費伯俯向尸體,抓住睡衣的吊帶,把睡衣一直捋到腰部。加頓太太那對豐乳登時裸露了出來。

法醫很快就會發現,她并沒有遭到奸污,但費伯認為這無關緊要。他在海德堡聽過犯罪學的課程,他清楚,許多強奸都以未遂告終。何況,他并不想作假到那種地步,即使為了祖國,也不想那么過分。他并不是黨衛軍,有些黨衛軍會排著隊去奸尸的……他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他又洗了次手,然后穿起衣服。已經快半夜了,他要再等上一個小時才離開:晚點走更安全。

他坐下來,靜靜地思考是怎么出的差錯。

毫無疑問是他犯了錯誤。如果他的偽裝完美無缺,他就會絕對安全。如果他絕對完全,就不會有人發現他的秘密。加頓太太發現了他的秘密——或者確切地說,她再多活上幾秒鐘就會發現了——這就說明他并非絕對安全,就是說他的偽裝不夠完美,所以說他犯了錯誤。

他應該在門上裝一個插銷。寧可讓人以為他生性靦腆,也勝過由身穿睡袍的房東太太在夜間用備用鑰匙打開房門,悄悄溜進來。

這是表面上的錯誤。深層的毛病出在他根本不適合扮作單身漢。他深知自己是個頗有魅力的男人,實在找不出理由來說明自己為什么會是單身。他把思路轉到設想一種偽裝足以解釋這點,以斷絕加頓太太一類的女人想入非非的念頭。

他想從自己的真實身份上獲得啟發。他自己為什么選擇單身呢?答案很簡單。那是因為出于職業需要。至于是不是還有更深層的理由,他不想去弄清楚。

今天后半夜他要在露天里度過了,海格特叢林就蠻好。天一亮,他就把箱子寄存到火車站的行李寄存處,明天晚上他就到布萊克希斯的住處去。

他要換成他的第二種身份。他不大擔心會被警察抓去,周末在布萊克希斯下榻的那個流動推銷員跟殺死這位房東太太的鐵路職員判若兩人:住在布萊克希斯的推銷員奢侈、庸俗、浮華,打著花哨的領帶,梳著不同的發型,在酒吧里請人喝酒也毫不吝嗇;警察要找的是一名小職員,按照描述,他邋邋遢遢,對呆鵝都不肯呸上一聲,后來只因為一時欲火中燒而殺了人。誰也不會對一個身穿條紋毛料西裝的帥氣推銷員懷疑地多看上一眼,他顯然屬于那種時時都充滿了欲望的色鬼,而要女人在他面前裸露出乳房,是用不著他下手去殺她們的。

他需要再準備一種身份——他總是同時保持兩種身份。他需要一個新工作,一套新證件——護照、身份證、配給證、出生證明。這要大冒其險了。該死的加頓太太。她干嗎不跟往常一樣喝完酒就睡覺呢?

午夜一點了。費伯最后看了一圈這間臥室。他不在乎留下什么痕跡——這房子里到處都有他的指紋,但誰都知道,兇手正是一個叫費伯的鐵路職員。他也不會因為從此要離開住了兩年的住所而傷感,他從沒有把這里當成是家。其實,他從來不把任何地方當作家。

他將永遠記住這個地方,只因為在這里他學會了要在門上裝插銷。

他關掉燈,提起箱子,爬下樓梯,走出大門,消失在黑夜中。

2

亨利二世是位卓越的國王。在飛機還沒有發明出來的年代,他就已經有辦法神出鬼沒地飛速往返于英法兩地,人們認為他自有神助。在一一七三年——至于是在六月抑或九月,這取決于人們接受的是哪一種第二手資料——他抵達英格蘭,旋即再次馳往法蘭西,其速度之快,當年的作家均無一人弄清真相。后來,歷史學家從收支檔案上發現了他的開銷記錄。當時,他的王國正受到他的兒子們在北南兩面國界——英格蘭邊境與法蘭西南部上的進攻。但是,他當時出訪的目的何在?他去會晤的又是什么人?為什么要神神秘秘的?他又達成了什么目的呢?

一九四〇年夏天,這些問題沉重地壓在珀西瓦爾·高德里曼的心頭。當時,希特勒的軍隊正如一把大鐮刀似的橫掃法國的玉米田,而英國人則潰不成軍地從敦刻爾克倉皇撤退。

高德里曼教授比所有在世的人都更熟諳中世紀。他那本論述黑死病的專著,沖破了中世紀研究的陳規,成了暢銷書,在此基礎上,他把研究轉向時代更早也更加棘手的歷史時期。

倫敦六月里陽光和煦的一天,中午十二點半,秘書看到高德里曼正俯身在一份有插畫的手稿上,吃力地翻譯著中世紀的拉丁文,并用他那比手稿還難辨認的字體加著注解。秘書不喜歡這間死氣沉沉的手稿室,要進這間屋子,得用許多把鑰匙,這里簡直像座墳墓。

高德里曼站在放手稿的小臺架前,單腿而立,活像一只棲息在枝頭上的鳥。在頭上一盞聚光燈的照射下,他的臉色蒼白,看起來仿佛就是當年在清冷的夜晚埋頭編寫這部年史的那位修道士的幽靈。女秘書清了清喉嚨,希望引起他的注意。她眼睛里看到的,是個五十多歲的小個子男人,肩頭渾圓,視力微弱,穿著一套花格呢的西裝。她知道,只要把他從中世紀中拖出來,他就又會變回一個十分敏銳的人。她又咳嗽了一聲,說:“高德里曼教授。”

他抬起眼睛看到了她,微微一笑,這時他不再像是幽靈,倒更像什么人的書呆子父親。“你好!”他用吃驚的口氣說,猶如在撒哈拉大沙漠中跟鄰居不期而遇。

“之前您讓我提醒您,中午您約了特里上校在薩伏伊酒店用餐。”

“哦,對。”他從背心口袋里取出懷表,看了一眼,“我要是走路去,最好現在就出發。”

她點點頭:“我已經給您拿來了防毒面具。”

“你想得真周到!”他又笑了笑,她覺得他和藹可親。他從她手中接過面具,說,“我要穿大衣嗎?”

“今天早晨您沒有穿大衣來,天氣也挺暖和。要我在您走后把門鎖上嗎?”

“謝謝,謝謝。”他把筆記本往外套口袋里一塞,就走了出去。

女秘書四下打量了一周,打了個冷戰,跟在他身后離開了。

安德魯·特里上校是個紅臉膛的蘇格蘭人,由于成年累月大量吸煙,身材干瘦,稀疏的金棕色頭發上涂著厚厚的發蠟。高德里曼看到他身穿便服,坐在薩伏伊酒店一張靠角落的餐桌旁,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有了三個煙蒂。他站起身來跟他握手。

高德里曼說:“午安,安德魯舅舅。”特里是他母親的小弟弟。

“你好嗎,珀西?”

“我正在寫一部有關普蘭塔日內家族[4]的書。”高德里曼坐了下去。

“你的手稿還放在倫敦嗎?真令我吃驚。”

“為什么?”

特里又點燃了一支香煙:“為防空襲起見,還是把手稿轉移到鄉下去吧。”

“非這樣做不可嗎?”

“國家美術館的一半藏品都疏散到威爾斯不知什么地方的一個大地洞里去了,年輕的肯尼斯·克拉克[5]動作可比你要快得多。別猶豫了,趕快出發吧。我想,你的學生留下來的也沒幾個了。”

“這倒是真的,”高德里曼從侍者手中接過菜單,說,“我沒什么想喝的。”

特里沒有看菜單:“說真的,珀西,你還待在城里干嗎?”

高德里曼的眼睛似乎明亮了,如同放映機調好焦距后銀幕上的形象清晰了,仿佛從他走進來才第一次動腦筋。“疏散兒童是必要的,還有像勃·羅素[6]那樣的國家精英。至于我嘛——咳,我走的話,就有點臨陣脫逃,讓別人代你戰斗的味道了。我認為,這并非嚴格的邏輯之爭,而是個情感問題,不是邏輯問題。”

特里因為高德里曼的回答一如他所預期,不禁微微一笑。但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看起了菜單來。一會他驚叫:“天哪,有伍爾頓老爺派!”高德里曼咧嘴笑道:“我敢保證,不過是些土豆加蔬菜。”

他們點好菜之后,特里說:“你對我們的新首相有什么看法?”

“那家伙是個蠢驢。不過,照這么說,希特勒更是個笨蛋,只要看看他干了什么就夠了。你說呢?”

“我們可以指望溫斯頓[7]。他起碼是個主戰派。”

高德里曼揚起了眉毛。“‘我們’?你又重操舊業了嗎?”

“你知道,我從來就沒有當真洗手不干。”

“可是你說過——”

“珀西。要是一整個部門的人員都眾口一詞,說不再為軍隊工作,你想過后果會是怎樣?”

“咳,我真是該死。這一問……”

第一道菜來了。他們打開了一瓶波爾多白葡萄酒。高德里曼吃起燜鮭魚,陷入憂郁的沉思。

特里終于說:“在想上一次玩命的經歷嗎?”

高德里曼點點頭:“那時候年輕啊,你知道。那日子真可怕。”不過他的口氣是懷念的。

“這次戰爭可一點也不一樣嘍。我的小伙子們再也用不著像你當年那樣跑到敵后去數軍營帳篷了。想知道他們什么,只要截聽無線電就行了。”

“他們不用密碼的嗎?”

特里聳聳肩:“密碼可以破譯的啊。坦白講,這年頭,我們想要知道什么,就可以知道什么。”

高德里曼向四周打量了一下,附近沒有人能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其實,用不著他提醒,特里也知道,漫不經心的談話可以要他們的命。

特里繼續說:“事實上,我的工作重點是確保他們得不到我方的情報。”

他們的下一道菜都是雞肉餡餅,菜單上沒有牛肉。高德里曼緘口不言,而特里卻滔滔不絕。

“卡納里斯是個挺有意思的家伙,你知道。威廉·卡納里斯海軍上校是德國軍事情報局的頭目。在這次戰爭開始前,我見過他。他喜歡英國。依我看,他對希特勒沒多大好感。我們獲悉,他奉命發動一場針對我們的情報戰,以便對入侵作好準備——但他沒有多少動作。我們在戰爭爆發的第二天就逮捕了他派駐在英國最出色的間諜,那人現在還關在旺茲沃思監獄。卡納里斯手下的間諜都是些廢物——”

高德里曼說:“我說,老小子,這太過分了!”他又氣憤又不解地稍稍有些發抖,“這些全是機密,我不想知道!”

特里安之若素。“你還要點別的嗎?”他問道,“我要吃巧克力冰淇淋。”

高德里曼站起身:“我不想吃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要回去工作了。”

特里冷冷地抬頭看著他:“這個世界等得起你的大作,珀西。親愛的孩子,外面正在打著一場戰爭呢。我想要你為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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