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5章 大黃蜂奇航(35)

躲在樹后面,他看到了城堡前的那片廣闊的草地。德國兵在那里搭了四個帳篷。他們還在那兒停了各種車輛:吉普、運馬貨車,還有油槽車。那邊有幾個人在走動,從一個帳篷走去了另一個。不過現在是下午時間,大部分人都出去執行任務了:在這里和火車站之間運送馬匹,向農民買干草,或者到哥本哈根及其他城市去治療病馬。

他撿起那根支桿,快速走進了森林。

轉彎的時候,他看到了克萊斯上尉。

那人高大魁梧,一副斗志昂揚的樣子。他抱著雙臂,雙腿分開,正在和一個中士說話。兩個人都轉過身來望著哈羅德。

哈羅德恐懼極了。難道他這么容易就被抓住了?他停下腳步,想轉身逃跑,可馬上又想到,那樣等于是認了罪。他猶豫了一下,然后繼續往前走。他意識到自己手里正拿著飛機的一個零配件,這已經是犯罪了。他這等于是被抓了個現行,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撒謊了。他假裝隨意地拎著那根支桿,仿佛拿了一個網球拍或是一本書一樣。

克萊斯用德語問:“你是誰?”

他咽了一口吐沫,竭力保持冷靜。“哈羅德·奧魯夫森。”

“你拿的是什么?”哈羅德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他拼命思考著應該怎樣回答:“是……”他緊張得滿臉通紅,卻一下子來了靈感,“是我家割草機上面的零件。”可他突然想到,沒受過教育的丹麥農村男孩的德語應該不會講得這么流利,不知道克萊斯會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克萊斯說:“機器怎么了?”

“嗯,被石頭咯變形了。”

克萊斯拿過他手上的那根支架。哈羅德希望他不知道這是什么。他是跟馬打交道的人,沒理由見過飛機起落架上的零件。哈羅德屏住呼吸,等著克萊斯的決定。最后,那個人把那支架還給了他。“好吧,你去吧。”

哈羅德走進了森林。

在確定沒人能看到他之后,他停下腳步,靠在了一棵樹上。太可怕了。他很想嘔吐,卻還是抑制住了。

過了一會兒,他振作起了精神。這樣的事情可能還會再發生。他必須要做好心理準備。

他繼續往前走。天氣雖暖和卻并不晴朗,天空上堆滿了云彩,因為整個國家都靠近大海,丹麥的夏天通常都是如此。他走到了農場附近,心里猜測著自己干了一天就離開之后,尼爾森會有多惱火。

他看到的尼爾森正惱火地盯著一架發動機冒煙的拖拉機。

尼爾森充滿敵意地瞪了他一眼:“你來干什么,逃兵?”

這可不太妙。“真對不起,我沒解釋就離開了,”哈羅德說,“我家里有急事要我回去,我實在來不及去通知您。”

尼爾森沒問他具體是什么事。“我可不會付錢給那些不靠譜的工人。”

哈羅德感到好像有點希望了。如果他擔心的是錢,那他完全可以不付。“我不用您付給我錢。”

尼爾森只是咕噥了一聲,但看得出他的表情變得和緩了。“那你想要什么?”

哈羅德猶豫了一下。這有些困難。他不能告訴尼爾森太多東西。“希望您幫一個忙。”他說。

“什么忙?”

哈羅德把那根支桿遞給了他。“我想借您的工棚用一下,修修我摩托車的零件。”

尼爾森看著他:“上帝,你這小子可真有種!”

我知道,哈羅德想。“這真的很重要。”他請求道,“就當是付我的那一天的工錢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尼爾森猶豫了一下,很不情愿出手相助,不過他的吝嗇倒是幫了哈羅德的忙,“好吧。”

哈羅德暗自欣喜。

尼爾森又加了一句:“不過你得先幫我修好這輛拖拉機。”

哈羅德在心里罵了一句。時間這么緊急,他實在不想浪費一小時的時間幫他修這輛見鬼的拖拉機。不過那倒不是件難事,不過是散熱器冒煙了而已。“好吧。”他說。

尼爾森走開了。

拖拉機的煙很快冒完了。哈羅德走上前去仔細地檢查了它的發動機。他馬上看到里面連著水管的膠管壞掉了,冷卻系統里的水從那里漏了出來。找一根替代的膠管基本不太可能,但原本的這一根還有一點富裕的部分。他把管子拔下來,剪掉裂了的部分,然后又把它裝回了原位。他從農場的廚房里接了一桶熱水,倒進了散熱器里——在熱著的發動機里加冷水會損壞發動機。最后,他發動了拖拉機,以確保軟管和水管之間的連接嚴密,一切正常。

他需要一些薄鋼板加固那根支桿上比較脆弱的部分。不過他已經知道到哪兒去找鋼板了。墻上有四個金屬架。他把最上面的架子上的東西都拿了下來,然后分別放在了那三個低一點的架子上。然后,他把那個空架子卸了下來,用尼爾森的金屬剪把架子凸出的邊沿剪掉,然后把架子剪成了四條。

這就是夾板了。

他用夾鉗把這四條鋼板夾彎,然后把它們焊在那根橢圓形支桿凹陷下去的部分上。

他往后站了站,觀察著自己的工作成果。“不好看,但很有用。”他自言自語道。

在通過樹林去城堡的路上,他能聽到軍營那邊吵吵鬧鬧的聲音:士兵們互相招呼的聲音;引擎的嗡鳴;馬匹的嘶叫。現在是傍晚時分,士兵們應該已經干完活回來了。他不知道回教堂的路上會不會再遇到什么麻煩。

他從后門走進了修道院。在教堂的北邊,一個年輕的士兵正靠在墻上抽煙。哈羅德朝他點了點頭,那士兵用丹麥語對他說:“你好,我是里奧。”

哈羅德試著笑了笑。“我是哈羅德。很高興認識你。”

“來一支嗎?”

“不了,謝謝,我今天有事。”

哈羅德走到了教堂的一側。他找到了一個大木樁,把它搬到了窗戶下面,站到木樁上往教堂里看了看。他先把那根支桿扔到窗戶另一側那個他們用來墊腳爬出來的大箱子上。支桿在箱子上彈了一下,最后還是掉在了地上。然后他便爬了進去。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嘿!”

他的心跳停止了,同時看到卡倫正站在機尾那邊,身子被飛機擋在了后面——她正在修理機尾邊沿損壞的部分。哈羅德撿起了支桿,把它拿給卡倫看。

剛剛那個聲音用德語說道:“我以為這里是空的。”

哈羅德轉過身去。那個年輕的士兵——里奧——正在往窗戶里面看。哈羅德呆呆地看著他,心里想自己真是倒霉。“這兒是個儲藏室。”他說。

里奧也翻了進來。哈羅德朝機尾那邊看了看,卡倫消失了。里奧環顧四周,雖然好奇,卻并沒有產生什么懷疑。

大黃蜂從螺旋槳到駕駛艙都被蓋住了,機翼也收了起來,但機身還露在外面,而且從教堂另一端都可以看得出飛機的機尾。里奧是個善于觀察的人嗎?

幸運的是,這個士兵對那輛勞斯萊斯更感興趣。“車不錯啊,”他說,“是你的嗎?”

“很不幸,不是。”哈羅德說,“那輛摩托是我的。”他拿起大黃蜂的那根支桿,“我想修一下我的挎斗。”

“啊!”里奧完全沒有懷疑,“我很想幫忙,但是我對機器的事一竅不通。我只懂馬。”

“很正常。”他們年齡相仿。哈羅德對這個遠離家鄉的年輕人頓時產生了一些同情。但他心里依然盼著里奧在看到太多細節之前趕緊離開這里。

外面響起了尖銳的哨聲。“晚飯時間到了。”里奧說。

感謝上帝。哈羅德默念道。

“認識你真好,哈羅德。希望還能見面。”

“我也是。”

里奧踩著箱子翻出了窗戶。

“上帝啊。”哈羅德終于大喘了口氣。

卡倫從飛機后面出現了,仿佛渾身都在發抖。“真糟糕。”

“不過他沒有懷疑,只是想聊天而已。”

“上帝保佑別再讓我們見到這些友善的德國人了。”她笑著說。

“阿門。”他喜歡看到她笑。他看到她正在修一個裂口。他走到了她身邊。她穿了一條舊燈芯絨褲和一件男人的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我在破了的地方粘了布塊,我會在這些地方上漆,以確保密封。”

“你到哪里找的這些材料的?膠水、油漆什么的。”

“劇場里啊。我向那些建筑工拋了拋媚眼。”

“恭喜你。”對她來說,讓男人幫忙實在不是什么難事,他有點嫉妒那些建筑工了,“你一整天時間都在劇場里忙些什么啊?”

“我正在練《林中仙子》呢。”

“你會登臺表演嗎?”

“不會。我們有兩套班子呢,除非他們全都病了才可能。”

“真遺憾。我很想看你演出。”

“如果奇跡發生,我一定送你票。”她把注意力又轉回到了機翼上,“我們要確定它沒有內傷。”

“那就得檢查這層布料下面的木結構。”

“是啊。”

“我們現在反正有工具來補布料了,所以我們可以把它剪開一個口來檢查里面的狀況。”

她看上去有些猶豫。“那好吧……”

外面的這種材料恐怕不是用刀子就能輕易劃開的。他在工具架上找到了一把鋒利的鑿子。“劃哪里?”

“接近支桿的地方。”

他選擇了一個位置,用鑿子在那里戳了一個洞。有了這個開口之后,再想剪一個開口就容易多了。哈羅德在這層布上劃了一個L形的口子,把裂開的布折到了后面。

卡倫用手電筒指著那個洞,仔細地觀察著內部的結構。她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圈,然后又縮回腦袋,把手臂伸了進去。她好像抓住了什么東西,使勁地搖了搖。“我猜我們夠幸運,”她說,“什么也沒松動。”

她向后退了一步,哈羅德走到了她剛剛的位置,把手伸進了那個洞,握住了一根支桿上下推拉了一下,機翼移動了,但看上去沒有什么不妥。

卡倫很高興。“很有效率,”她說,“如果我明天能完成飛機表面的修補,你可以把支桿裝好,那機身的工作就完成了。剩下的就只有電線的問題。不過我們還有八天呢。”

“沒那么樂觀。”哈羅德說,“我們至少要在轟炸任務開始的24小時前到達英格蘭,這樣我們給他們的信息才可能起到作用。這樣就只剩七天了。如果要在那個時候到,我們就要在前一天晚上離開,飛上一夜的時間。也就是說,我們其實只有六天的時間。”

“那我們今天就必須要把飛機表面修補好。”她看了看表,“我晚上得回去吃飯,不過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她把膠水放在了一邊,走到水槽前,用她從城堡里拿來的肥皂把手洗干凈。哈羅德看著她,很舍不得她走。他真希望分分秒秒都能和她在一起。人們恐怕就是因為有這種感覺才會去結婚吧?他想娶卡倫嗎?這真是個傻問題。他當然想。這簡直毋庸置疑。他甚至想象過在他們兩個人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之后,會不會厭倦對方。但這是不可能的。卡倫永遠不會讓人感到厭倦。

她用毛巾把手擦干。“你在想什么?”

他的臉紅了。“想未來會怎樣。”

她直直地望著他的眼睛。有一瞬間他甚至感到她看進了自己的心里,然后她轉開了目光。“飛越北海,”她說,“連續飛行600英里。我們必須要確定這個老風箏一切完好。”

她走到窗前,剛想爬上了那個大箱子,又轉頭對他說:“別看,這動作太不淑女了。”

“我不會看的,我發誓。”他笑著說。

她爬了上去。他沒有信守諾言,一直望著她的背影。她消失了。

他將注意力轉回到這架大黃蜂上。把支桿裝回去費不了多長時間。他在工作臺上找到了之前卸下來的螺絲,跪在機輪前,把支桿放到原先的位置,然后再裝上螺絲。機輪抬高了。

他剛剛結束手上的工作,卡倫就回來了,比他想象中快了很多。

他笑了,很高興她能提早回來,可卻發現她的臉色很不好。“怎么了?”

“你媽媽打電話了。”

哈羅德很生氣。“糟糕!我真不應該告訴她我住在哪里。她跟誰說的話?”

“我父親。他告訴她你不在我們家。她好像相信了。”

“感謝上帝。”他很慶幸沒告訴母親自己住在這座舊教堂里,“她有事嗎?”

“壞消息。”

“什么?”

“是關于亞恩的。”

哈羅德內疚地意識到,在過去這幾天里,他幾乎忘記了她的哥哥還在監獄里受苦。“發生什么事了?”

“亞恩……死了。”

一開始,哈羅德好象完全沒有聽明白。“死了?”他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聽上去那么陌生,“怎么可能?”

“警察說他是自殺的。”

“自殺?”哈羅德感到整個世界都在坍塌,教堂的墻壁,院子里的樹木,科斯坦莊園的城堡,都在狂風中倒了下來。“他為什么那么做?”

“為了避免被送去蓋世太保那里。這是亞恩的上司告訴她的。”

“蓋世太保……”哈羅德即刻明白了亞恩的心思,“他怕自己禁不住拷問。”

卡倫點了點頭。“是的。”

“如果他交代了事情的經過,就等于是背叛我。”

她沉默不語,沒有贊同,也沒有反駁。

“他自殺是為了保護我。”突然間,哈羅德感到急需卡倫的認同。他握住了她的肩膀。“我是對的,是不是?”他喊道,“肯定是這樣!他是為了我!說話啊,看在上帝的分上!”

她終于開了口。“我想你是對的。”她悄聲說。

哈羅德的憤怒很快便轉化為深切的悲痛。他完全失去了控制,淚水涌出了他的眼眶,他的身體在不停地顫抖著。“哦,上帝,”他用手抹著臉上的淚水,“哦,上帝,這太可怕了。”

卡倫摟住了他。他的眼淚浸濕了她的頭發,流到了她的脖子上。

“可憐的亞恩,”哈羅德哽咽著說道,“可憐的亞恩。”

“我很抱歉,”卡倫低語,“親愛的哈羅德,我真的很抱歉。”

24

哥本哈根警察局本部的正中央是一個露天小花園。花園四周圍著兩排古典廊柱。對彼得·弗萊明來說,這樣的設計剛好象征了秩序和規矩讓真理之光照射到人類的邪惡。他有時會猜想建筑設計師是否也體會到了這樣的含義,又或者他只是為了視覺上的美感。

他和蒂爾德·葉斯帕森站在拱廊下,靠在柱子上抽著煙。蒂爾德穿了一件無袖的連衣裙,展現出了她光滑的手臂,小臂上還長著淺淺的汗毛。“蓋世太保已經拷問過詹斯·托克斯威格了。”他告訴她說。

“怎么樣?”

主站蜘蛛池模板: 蒙自县| 和平县| 百色市| 修水县| 饶阳县| 沾化县| 正安县| 紫阳县| 互助| 潜山县| 桂林市| 五指山市| 游戏| 海盐县| 泉州市| 小金县| 抚松县| 高青县| 舟山市| 睢宁县| 微博| 林芝县| 镇平县| 北川| 砚山县| 定南县| 晋中市| 鄯善县| 沽源县| 雅江县| 东光县| 苗栗县| 五指山市| 吴忠市| 大宁县| 韶关市| 浮山县| 望江县| 石屏县| 丁青县| 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