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瑤，周六我們去看電影。我去學校等你。

安瑤坐在書桌前與一本高數題冊較勁，她瞟了一眼手機上的短信，又繼續算題，試圖找到某種捷徑把這道題攻破。安瑤從來都是喜歡理科，她覺得那些定律代表某種永恒，并且富有邏輯性。

笨蛋！怎么不回我？！

手機再次抱怨似的震動，安瑤停住筆，拿起手機按下關機。

終于可以安靜了。

……

唔，總算做完咯。安瑤伸個懶腰，看看時鐘已經是凌晨，這個時候Silver會在做什么呢？啊，Silver，手機！安瑤突然想起被自己隔離的手機，她趕緊把它拿過來。重新開機。

喂，笨蛋，怎么了？

小瑤……

小瑤，生氣了？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

1，2，3，4，5……16，17。

一共17條，天啊！安瑤在想是否現今所有的信息費全免，自己不過是暫時求得清靜，為何他著急成這個樣子。還是回個電話給他，希望他沒有在演出。

“Silver？”

安瑤聽到背后異常吵鬧的音樂聲，知道他又在Flame。

“小瑤你真讓我擔心！以后不許不接我電話不回我短信，更不能關機！”

Silver聲音里透著強硬的獨占欲，好像已經把電話里的她占為己有。吵鬧的聲音突然消失，安瑤終于可以聽得清楚。

“對不起，我剛才在看書。”

“好了你沒事就好，看到我短信了嗎，周六。記得別忘了！”

“嗯，可是我只是沒回你短信，你干嘛這么著急？！”

“你這個笨蛋，誰有事你都不許有，你和別人不一樣。我的手機24小時開機，你可以隨時打給我……好了我要進去了，今晚人很多，周末見吧。”安瑤聽到有人喊Silver的名字，隨即他掛斷電話。

安瑤坐在床上看著手機，回想Silver說的話。

我的手機24小時開機，你可以隨時打給我。誰有事你都不許有，你和別人不一樣。

是怎樣的不一樣呢？是否你的時刻開機只是為我？這代表我在你心里的位置非常重要嗎？你又干嘛對我這樣好……

安瑤扔掉手機翻了個身。

Silver，我該對你期待些什么，我又能相信你也在同樣愛我嗎？！

安瑤站在講臺前踮著腳尖擦黑板，雅雅飄到她的后面猛地拍了她一下。

“雅雅你嚇死我了！”

“呵呵，在想什么？放學后有事嗎？我們去逛街吧，想買衣服了呢……”

“嗯……今天不行哦。”

“怎么？”

“我，我要去書店買些書。”

“唉，那好吧，真無聊啊小瑤，你這個樣子怎么會有人喜歡你呢？！幫我請個假，下面的課我不想上了，昨晚玩太晚現在需要回家補覺。呵呵，拜拜咯。”

哎，安瑤頗為無奈地搖搖頭，雅雅一直小孩子般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從未考慮后果。當然沒人有權干涉，雅雅的父母一致認為，女孩子嘛，只懂讀書是很可悲的一件事。他們需要雅雅做美麗的小公主，而不是什么神童。

想不到自己竟然對雅雅說謊，安瑤暗自咒罵自己。

看來，雅雅是根本不知道Silver約了自己。

到底誰在隱瞞誰，又真的能持續多久？

****

電影院中，冗長枯燥的情節讓所有觀眾大失所望。Silver肩頭突然一重。有顆小腦袋不覺倒向他。他轉頭略微笑笑地看早已睡著的安瑤，像只毫無防備的小貓，長長的睫毛輕微抖動。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她攬到懷中，讓她盡量枕得舒服些。Silver感受到從她柔軟身體傳來的溫暖氣息，猛然心跳加速。熱烈的火苗蹭地燒遍全身。

借著電影閃爍的燈，Silver看到安瑤背上的翅膀。那一刻他無限肯定，這個女孩是會影響他一生的人。他在命運的掌握下，無法控制地那么愛她。

安瑤，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經歷各種風雨坎坷。

安瑤，做我的小公主好不好。

他多么想問出這些。可是現在，他又有什么能力呢？他能夠給她永久的幸福嗎？

“唔，電影好無聊。困死咯……啊……”

安瑤一邊走一邊打哈欠，她還不知道自己在Silver懷里睡了好久。散場前Silver便叫醒她，并松開環住她的手，依依不舍。

兩人走在路上，安瑤心不在焉地哼著歌。

“喂，小笨蛋。你有喜歡的人嗎？”Silver故作無意地問。

“哎？！”安瑤沒想到他會這么問。擔心他是否看出了什么端倪。

“笨蛋，干嗎大驚小怪，問問而已。難道你沒交過男朋友嗎？”

“沒有。也沒想過。”安瑤干脆地回答。

“騙人的吧，是女孩都會想自己白馬王子的模樣，或是期待一場戀情。就像雅雅那樣。”

“別把我們當成一個人！”安瑤的聲音有些顫抖，心很酸。她不想在Silver心里與任何別的女子重疊。

“生氣了？哎，真是小孩脾氣。”

“我知道你喜歡雅雅那類的女孩，乖巧可愛。我早說過我不是！你可以與任何人談戀愛，但不要試圖把我和她們歸類到一起。”

安瑤激動地說出這些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Silver面前情緒起伏得極為輕易，敏感得像只刺猬。一個字一句話都有可能讓自己失去控制。

“好啦！小瑤，別說傻話……”Silver被說得心里難受。他不想看到安瑤不開心，于是伸手想拉過她。誰知此時電話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呵，你的女朋友打來電話了，快接吧！”

安瑤不敢相信，更不愿承認，自己竟在同雅雅吃醋。15歲時她和雅雅曾看中久光百貨里的同一件洋裝，是唯一的一件限量版。

安瑤毫不猶豫地把衣服遞到雅雅手中，笑著說你穿才好看，安瑤覺得只要雅雅中意，安瑤可以把一切都拿來與她共用。

她是她最愛的人啊，但他又何嘗不是呢？！

Silver看了眼賭氣走開的安瑤，確保她在視線范圍內后接起電話。

“喂，你今晚來，我找到個音色很好的駐唱給你。”雅雅蜜糖似的聲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雅雅，那個……對不起。今晚我有事不能去。”

“什么？！你之前都有空啊，我想你了，你把事情推掉再來，我等你。”

“這次不行。雅雅，我最近有些忙，過幾天再去Flame。”

Silver果斷合上手機，抬頭找尋安瑤的身影，發現她自己蹲在一家寵物商店的落地窗前，盯著里面出神。Silver不懂為何，安瑤的臉上總會綴著那么多孤單和悲傷。她只有16歲，竟然早已背負成人世界的寂寞感走過一路。Silver想，不管代價多大，我都希望能讓她快樂起來。

Silver悄悄走上前，尋著安瑤的目光看到一只瘦小的貓。全身灰色，高傲的神情。它在安瑤的注視下不安地來回踱步。當它坐下來盯著安瑤時，Silver猛然發現小貓異色的雙眼，一藍一褐，閃爍著警覺的光，竟有些恐懼與陰森。

安瑤知道Silver又要去Flame，她輕輕地嘆氣，指著小灰貓兀自說。

“看，它和我一樣哦。那么大的櫥窗，只有它一個。”說完她側頭看著Silver。

Silver的心一下子就炸裂開來，他看到夜色里安瑤眼中就快滴落的淚水。她的無助她的絕望，讓他心如刀割。

“小瑤，你在這等我一下。”

安瑤站在原地，看到Silver快步走進店里，和店員指了指那貓。店員從櫥窗的圍欄里把它抱出來遞到Silver懷里。他滿意地笑笑。

幾分鐘后Silver拎著一個袋子和一只精致的籠子出來了。

他在安瑤面前打開它，溫柔地抱出那只灰色的小貓，放在安瑤手心里。

“好了，這次你們誰都不是一個人了。”

安瑤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直到摸著小貓輕柔溫軟的皮毛才相信這些都是真的。他買了那只她喜歡好久的貓咪給她，加上一袋寵物用品。從貓糧、玩具，到沐浴液。Silver很細心，想到了一切。

“呵呵，我會經常去看它，再怎樣我也算它的爸爸呢。不過我相信你會細心照料的，因為剛才店里的人告訴我，你幾乎每天經過時都會在那兒看它好久才離開。哈，真是個孩子。”

“哎？！”安瑤盯著灰貓的雙眼抬起來望向Silver。

“別哎啦，我的小傻瓜。給它起個名字，我想它應該也著急回家。走吧我送你，今晚不演出。”

“Silver，謝謝你……不過，是你買下的它，應該你來起名字。”

“那就叫小小瑤，和你一樣。”說著Silver俯下身拍拍貓咪的頭。“小小瑤，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喵嗚——小灰貓輕聲應著，伸出薄薄的舌頭舔了舔Silver的手指，好像很滿意和主人擁有共同的名字。

“小瑤，如果以后你和別人在一起，他必須比我還要懂你。當然我不會允許你和別人在一起，我永遠是最懂你的那個人。”Silver深邃的目光緊緊鎖住安瑤，猛地抓過她吻了上去。

****

安瑤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小小瑤也跳上來，趴在她的腿上瞇縫著眼睛打瞌睡。

手機響起，是雅雅。

“雅雅？”

“……”那頭不說話，只是傳來斷續的抽泣聲。

“雅雅怎么了？快說話啊！”

“安，安瑤……嗚……”

“出了什么事？別哭了，快告訴我。”

“安瑤，Silver他……他要和我分手，他說他不能再欺騙自己……小瑤，我該怎么辦……”雅雅泣不成聲地說著，仿佛丟失了生命中唯一的珍惜。那聲音顫抖得讓人心碎。

“怎么會這樣？！你有問過他到底是為何嗎？”安瑤意識到事態發展已經失去控制，她突然很后悔自己當時沒有推開Silver。

“他什么都沒說，小瑤小瑤……我已經把什么都給了他……”又是一陣哭泣聲。

“什么？！”

安瑤看到窗外的天空轟然倒塌。16歲的夏雅雅，竟然早已把自己……天啊，為什么自己這么遲才知道！如果早些的話，自己一定不會在旋踵間便默許了Silver的關懷備至。安瑤，看看你做了什么！

“雅雅，別太難過，我想他只是一時沖動，過些天會好的。”

掛斷電話后，安瑤無法平靜下來。

如果讓她選擇，她會把自己所有的幸福都拱手送給雅雅。不該猶豫的。想到這里她站起身，幫小小瑤放滿食物和牛奶，穿上外套走出家門。

泉水街二號3-1，嗯，應該是這里。

安瑤輕輕地敲門，希望自己沒有找錯。

咔嗒，門打開。是一個高個子的男孩子，衣衫不整，剛睡醒的樣子。他看到安瑤有些意外，但還是反應過來。

“Silver有女孩找你！”說著他恣意地打量她薄薄的連衣裙，頗有些輕浮。

Silver聞聲走過來，看著安瑤愣了一下。隨即便把她拉進自己房間，轉身關了門。

“你這是做什么？！”安瑤甩開他。

“笨蛋，你穿得這么少，別以為和我同住的是什么正經人。”Silver指了指唯一的一把椅子讓安瑤坐，自己則坐到床上。

安瑤環顧四周，Silver的房間還算干凈，一把吉他一個鍵盤，地上攤著許多樂譜和唱片，沒有任何女生的照片。

“沒想到你會來，呵，估計小武又要說了。你是幾個月來唯一來找我的女生。”Silver笑道。安瑤猜到就是剛才開門的那個男孩。

“雅雅打了電話給我。”

“怎么？”

“你為什么這樣子對她？！”安瑤語氣異常嚴肅。

“哦，原來你是說這個。我說的是實話，這樣對大家都好。”Silver聳聳肩。

“你知道她哭得有多傷心嗎？你知道她是那種從未受過半點委屈的女孩嗎？你怎么可以這樣傷害她，隨便得到又肆意丟棄，你以為她是玩具嗎？！”安瑤氣得全身發抖。她想不通為何Silver會如此無所謂。

“既然你不喜歡她，當初為何又要了她！我不敢相信，你到底是不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人。難道一個人的愛，對你來說這么廉價？”說到這，安瑤竟然掉下眼淚來，她好害怕，怕某天Silver也會如此殘忍地把自己隔離出他的世界。她也難過，自己竟然愛上了一個傷害過雅雅的男子。

“小瑤，小瑤你別哭……”Silver頓時慌了手腳。他四處尋找紙巾，最后只能拿了件干凈的襯衫幫安瑤擦眼淚。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小瑤你別哭。”Silver心疼起來，輕輕拉過安瑤到自己懷里，溫柔地拍著她的背脊。

“你走開！”安瑤推開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淚。

“你去找雅雅，把話收回去！”

“小瑤，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為何與她分手嗎？”Silver頗為無奈地反問，“還是你只是口是心非地演戲？說得好像自己完全不在乎，你難道真的想在一邊看著我們幸福？！”

安瑤愣住了，一瞬間沒了話語。

對啊，她能做到平靜如水地看著他們以后在一起如火如荼地談情說愛嗎，她能假裝無所謂嗎，還是要一直戴上強顏歡笑的假面呢？！Silver沒有錯，他只是走了自己永遠不敢踏出的一步。可若要雅雅成為這場愛情戰爭的犧牲品，她絕對不會同意。

愛卻不能在一起，即使酸楚地心疼一輩子，安瑤也會獨自承受。因為那不是別人，是夏雅雅！

“小瑤，我知道雅雅把什么都告訴了你。但我需要你聽完整個故事，之后你如果決定堅持讓我回到她身邊，我無話可說。”

“認識雅雅的時候我剛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分手。非常難過，沒有想過自己的初戀竟然會背叛我。我們很小就在一起，一路風雨走來，什么坎坷都經歷過。她甚至為我墮過胎。之后我發誓要好好對她，當然心里一直很內疚……”

“我很天真地以為愛情就這么簡單，幸福就是如此容易，直到那天……那天我看到她從一輛轎車上走下來，告別前甚至和車上的人親吻！你能想象到當時我像瘋了一樣沖過去質問她，所有理智灰飛煙滅。呵，你知道她說了什么嗎？她不屑地回了我一句，有本事你也弄臺名車來讓我坐啊！……語氣輕描淡寫，我傷的卻不只是自尊。”

說到這兒，Silver停了一下，皺眉看安瑤。

“從那之后我很肯定自己的心已經腐爛掉，完全是一潭死水，直到遇見你，你知道嗎？！的確，我這樣對雅雅很殘忍，當初是她不停地安慰我，讓我從失戀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但我根本無法對她產生愛，找不到任何感覺。我生日的那晚，她來找到我，帶了蛋糕和Whisky，說要給我慶生。我一開酒瓶她便猛灌下大半瓶，后來的事你應該不想知道。但我絕非你想象中那么禽獸不如，我不是她的第一次，也完全沒有強迫過她。那個時候，我已經把她當作自己的女朋友，雖然沒有愛過。這是我唯一做錯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歡坦誠的男人。”

安瑤死死地咬住下唇，她擔心自己一發出聲音就赤裸了自己的內心想法。她掙扎著，不讓自己做出任何判斷。

Silver期待地看著安瑤，他發誓自己沒說半點謊話，他知道愛情得來不易，所以愈發不想放棄。

他希望安瑤可以接受他，拋開一切。

“Silver……”

安瑤緊緊地攥著雙手，指甲陷到手心里。她知道一旦說出這句話，便意味著永遠地失去他。可是，又能如何呢？

“我從小獨占欲極強，我只能接受一張空白的紙，而你卻有太多故事。Silver，請你回到雅雅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