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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歐梅瑞拉之戰

聽說這個牧場最早由亨特先生所占時,因為修斯和霍斯金斯的緣故,悉尼的歐梅瑞拉人去擠奶場時總是隨身帶著槍支,以免遭受突襲。傳言稱,有一天就發生了突襲。主力交鋒之時,入侵部隊的一支隊伍從側翼包抄,逼近了似乎毫無防備的宅地。不過,他們在那里遇到了威廉·卡邁克爾先生,他駐于附近,頗有幾分福斯塔夫式[1]的作風。當時,他堵在路中央,手里揮舞著一把生銹了的短劍。那些黑人見之頓時士氣掃地,究竟是因為他那身讓人刻骨銘心的肥肉,還是他身上那股子令人望而生畏的戾氣,我們不得而知。不過,在他們的主力部隊從伊萊斯山撤退之時,他們也都倉皇逃走了。

戈里和格雷戈爾先生叔侄倆是歐梅瑞拉拓荒者的首領,他們買來了最早一批ITH牛群,并因此占據了第一片牧區,有關傳聞眾說紛紜。戈里先生是個身體強壯、性格豪爽的老蘇格蘭人,他有一柄令人艷羨的長步槍,而且他能一槍置人于死地。關于他臨危不懼的傳聞可謂神乎其神。

野蠻人無端屠殺生事后不久,對他們進行了一次突襲,有兩個土著竟然就從戈里先生腳底下的一處掩護沖了出來。他倆以他們最快的速度,左右逃竄,跑得慢些的那個胡亂指著另一個人,像是說他才是罪魁禍首。

“老實點兒!”這個泰然自若、身經百戰的人一邊用那把老式步槍指著那土著,一邊說。“小子,給我老實點,不然我把你們兩個都給斃了。”傳言里描述了他究竟是怎么做,怎樣處置眼下的控訴人,又是怎樣在其中一個人逃出那把長長的卡賓槍射程前將他制服。

有一天,格雷戈爾先生在返家途中經過了一片動亂區。突然,他發現有“土著人的符號”,是剛留下的,格外醒目,飛馳的馬兒突然失足跌倒在地,把他摔得夠嗆。他站起身來,上前查看地上一動不動的馬,發現它已經斷氣了——前腿和脖子都斷了。略加思索后,他撿起馬鞍和韁繩,扛在肩上,然后跑了七八英里路回家,此等行事怕是連德克爾福特都會欽佩不已。

一連數月生活過得倒是平靜。“棚屋”這一牢固、寬敞的結構物,拔地而起。它有一個寬敞、堅固的煙囪,由玄武巖石塊筑成,這種巖石周圍到處都是,煙囪兩側都設有槍眼,這樣方便我們應對圍攻。接著要做的就是牧場了,要把它隔開、建造好是勢在必行的事,沒有它,我們還稱不上是真正的牧場。按照說明,要辦成這事需要設置厚實的圍欄,也就需要弄到“四欄一柱”。白皮桉用來做隔板固然是好的,可是卻不適合用在牧場上。因此,聽歐梅瑞拉當地人說,在靠海岸的方向,距我們以南約八公里處有一片長喙桉樹林,于是我們決定去那里取木材。聽說,幫忙搭過歐梅瑞拉棚屋的叢林居民——一個名叫廷克·伍茲的流浪吉普賽人(為此我很感興趣)——曾標記過一些樹,可以給我們些提示。喬·伯奇認為余下的他自己可以搞定。

“圓柱子”我們可以就近取材。可是長九英尺、厚三至五英寸,且要跟木板柵欄一樣筆直的厚欄桿,就不得不進森林里去找了。由于坎寧安不在,老牧人湯姆要料理牛群無暇分身,這事就落在了我和喬·伯奇兩人身上。

事情也就這么定了。一個周一的清晨,天剛破曉我們便動身了,乘著幾匹牲口拉的車,帶上伐木工具、橫鋸、斧子、墊草、毯子和一周的干糧,也捎帶上了槍。我們到了森林,找到了廷克標記的樹(多年后它也就叫這個名字了)——一大片長喙桉,外圍有棵樹被劈斷了,好查看樹干是否中空——我們很快選定了一棵“腰身粗壯筆直的樹”,開始干起活來。喬先在樹干下部砍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然后我們就開始使用橫鋸。我以前做過相當多的手工活,不下一兩回,等這棵大樹開始搖晃時,我們就把它朝樹樁右側拖倒,放倒的樹將周圍的小樹都給壓在了身下。

“接下來,先生,”喬說,“你給我搭把手,先把這樹鋸成兩截,每截還可以鋸出三段。之后的事我自個來就行了,不過我們先喝壺茶吧。你可以先把車拉回去,隔天再駕車過來。那會兒我就已經幫你鋸出好些欄桿了。”

我們舒舒服服地填飽了肚子。然后我就駕車回去了。日落時分,那小屋的茅草屋頂就映入眼簾了。除了砍樹,我來回趕了十六英里的路,接著我把挽具從牲口上卸了下來。

這一夜我睡得很熟。我在約定的日子駕車往樹林里去了,喬看起來氣色很好,心情也不錯,他已經把整棵樹截成了漂漂亮亮、筆直又結實的欄桿了,我們搬了三十根到車上。后來我又幫著砍下了一棵樹,然后又駕車回去了。

周六還是干的同樣的事,重復前面的步驟,截好欄桿,再裝到車上。喬晚上肯定特別孤單,他一個人住在樹皮搭成的小屋里,周圍盡是一根根黑漆漆的長喙桉,身邊也沒個說話的人兒。好在他這人不會胡思亂想——不管是在樹林還是荒原,陸地還是大海,走路還是騎馬,又或者徒手搏斗還是舞刀弄槍,在他眼里就是一回事兒。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所以,多年后,看到他的軍官兒子別著維多利亞十字勛章從印度歸來時,我知道這英勇無畏的血統來自何處。伐木工作差不多接近尾聲之時,周圍到處都在謠傳黑人傾巢而出,開始持矛獵殺牛群。而且,他們都是“女王陛下所認可的臣民”,這話應該是出自杜格爾·代爾格蒂之口。坎寧安先生騎馬穿過鄧莫爾的林地時,被黑人投來的矛給刺中了,一共中了三柄,有一柄還穿透了他帽子上。根據他所斷言的,后來他們就消失在“密不透風的灌木叢”里去了。附近的人商量著要武裝備戰,進行集體抗議,免得這事繼續發展下去。

我把這事告訴了喬,還捎帶上伯奇太太的口信,說老湯姆很了解那些黑人,因此很是著急,他不能再待在外頭了,最好跟我一同回去。

喬基本表示贊同,不過他說有棵樹樹干筆直,非常漂亮,他得先砍倒它,如果我肯幫忙的話,事情一辦完他就立馬回去。我試著勸了勸,卻沒能成功。然后我們就把那樹“放倒”了,我裝好車就又一個人回去了。

這棵樹可真大啊,車上的載重也比之前的要重些。最后動身出發得有點晚了,往回的路走了才剛一半,月亮就出來了。更糟的是,我走到了沼澤路的薄弱區域,而且跟帶頭拉車的那頭牛僵持起來。這畜生脾氣暴躁,它猛地扭轉身子,“身上的軛都給翻了過來”。凡懂駕車的男人都明白我這種處境。經它這么一折騰,那弓形卸扣就扯到牛脖子上了,壓在軛的上方,把原本靠外側的牛兒扯到了內側來。我幾近抓狂。我不敢把軛給取了,因為它們還沒什么經驗,肯定會跑脫開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孤獨無援。于是我讓步了,將牛群松開些,然后發現只要讓為首的那頭離得遠些,再耐住性子慢慢來,它們也就乖乖上路了。道路不寬不窄,它們也認得回家的路途。

途中我得從兩簇茶樹之間穿過去,樹叢很是高大,我看不明分,只覺得它在月光下黑黝黝的,十分詭異。我開始想起那些黑人,他們會不會結伴來襲擊我們呢?突然,我聽到一聲刺耳的尖叫,周身的血液流速登時加快。

我趕緊把槍抓過身來,它就擺在欄桿旁邊,放在車子側板內側。“我可不能輕易把命給丟了,”我心里想到,“可是啊,如果不幸因此喪命——我豈不是再也看不到我的家了?”我把錘子拖近身旁,突然又響起第二聲,卻不那么刺耳了——老實說,在我聽來,要悅耳得多——接著一群黑色的鳥兒從我頭頂低低掠過。原來是野天鵝的叫聲!待看到棚屋里的燈火,我心里就不那么忐忑了,然后駕著車一點點往牧場方向靠近。我有點拿領頭這頭牛沒辦法,它走在牛群的邊上,不愿讓我靠近它——它一貫脾氣如此。好在我還是搞定了它,讓它跟它的伴一起套在軛下算是懲罰,這一程一直捱到天明時分才算結束。

伯奇太太最擔心她丈夫,嘴里罵罵咧咧說他蠢到為了區區幾根欄桿不要命了。老湯姆笑言到,只要喬有把不錯的槍,他一個人就敢跟這一區所有的黑人對著干,前提是他們沒有乘他不注意逮到他。

“我們得提防著點那些黑家伙了,”他一邊悠閑地裝著煙斗,一邊說道,“他們一旦開始獵牛,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收手的。而且,萬一哪天我們不在屋里,他們說不定還會把我們的屋子給占了去。”

“你們給我把槍,”伯奇太太說,“這樣,我一個人留在屋里時,還可以嚇嚇他們。不過我敢肯定,如果我把所有面粉和家什都送給那些土著女人的話,他們應該也不會對我下手。”

“這些家伙可不是一般人,”這位老牧人若有所思地說道,“他們中間有好有壞,但要是哪個黑家伙敢起壞念頭,如果他想使詐,我的子彈會比他動作還快。”

我幾乎沒有作聲,想到自己的和平主張不起作用,心里不免有些煩躁。不過,我還是打起精神,從當地種族矛盾的思緒里回過神來,待日后律法日臻完善,這一問題自會得到解決。

“他們到現在還沒對我們的牛群動手,”我說,“這說明他們多少還是懂得知恩圖報。”

“我看不是,”老人接過話頭,“我丟了頭黑白花紋的肉牛,而且有頭肥肥的、腰部有白斑的黃牛也不見了。它們兩頭是一對兒,經常待在一起,我看就是那些強盜把它倆給擄了去。”

“明天我們就去找找,”我說,“伯奇太太,喬越早回來越好。”

“就是啊,”這位果敢的主婦說道,一邊瞥了眼搖籃里還未足月的胖嘟嘟的嬰兒,“就是這整個地區,哪里還找得出第二個像他這樣為了幾根牧場欄桿不要命的人?哪怕那木頭再好,他也該想想我,還有孩子。”

這話說得在理,所以次日我便出門強行帶回了喬和最后一批欄桿,而他到最后一刻都還堅持說“我們是要置牧場于死地呀,就還差一周的功夫了。”

我倒覺得這牧場建得剛剛好。它高約七尺,釘得嚴嚴實實的——連只耗子也不容易進來。我的任務主要是在巨大的樁子上開榫,由于它們粗壯厚實,對于一個外行來說工作量實在不小。如果這牧場至今還在的話——而沒有被潰散的象群給夷為平地——我可以找出好些我打得格外漂亮的樁子。“謝天謝地,那些日子啊!”正如愛爾蘭俗話說的,過得逍遙快活。我多想再回到那里——如果時間能夠倒退的話。可是,時間老人卻透過那節奏分明的鐘擺低語道:“時光——一去——不復返!”

戰爭開始得有些突然。誰也不知道這個國家最后一個本土民族究竟是為了什么。白人們只想置身事外。他們待那些黑人弟兄們不薄。而且,除我本人以外,當地還有別的好心人,特別是坎加通牧場(音譯,后來稱之為考克斯的母牛場)的主人詹姆斯道森先生,他屯據在二十里以東。而當時,我這位老朋友和他和善的家人們都希望形勢能有所好轉。他們給那些土著女人和孩子們飯吃,給他們衣服穿。他們還鄭重其事地耐心學起他們的語言、部族習俗、儀式禮節和風俗習慣來,這在近期出版的一本重要著述中有過記載,就連一向吹毛求疵的《星期六評論》也對此大為稱道。大多數英國作家一貫認為澳洲的殖民開拓者們都是些殘暴不仁的家伙,而歷史上也認為如此,但事實上,我們四個多少也能算得上作家。

查爾斯·麥克奈特邏輯分明,文筆犀利。他是政治和社會評論家,晚年成就較為引人注目。他撰寫的有關畜牧的理論,見于當代刊物之上,至今仍被那些經驗豐富的牧民們奉為經典,爭相效仿。阿普林兩兄弟呢,哥哥酷愛科研,對地質學悟性極高,他持之以恒地埋首于此,其成就僅次于塞爾溫先生(維多利亞政府的地質學家,在歐洲頗有名氣),后來擔任北昆士蘭政府的地質學家。他弟弟戴森是個詩人,不過資質平平。道森先生的書現在已經公開出版,筆者不止在一本書中對此有所提及,這本書很值一讀,評論家也不吝溢美之辭。

在開始講述我有關小型印軍嘩變的經歷之前呢,我得先說說阿爾德米倫的羅伯特·克勞弗德先生,他是已故的阿爾德米倫領主的哥哥。他占據歐梅瑞拉東部,這里是最早建立的牧區的一部分,當年是已故的本杰明·博伊德先生的家產。一條河流將兩大牧區分隔開來。戈里和格雷戈爾先生叔侄據守歐梅瑞拉西部,他們在之前的宅地上增建了許多設施,如今看來這簡直就是“突變”。不過,我對多戈霍爾角印象卻不怎么好,它原屬于老歐梅瑞拉牧區——實際上距鄧莫爾和整個地區差不多有二三十里路——如果那牧場最初的占有者的話可信的話。駐地代表——英勇、專橫的法因s船長——按照當時的習慣,他下了不容反駁的命令,從而擺平了此事。他“令”戈里和格雷戈爾先生駐于歐梅瑞拉西部,這里有土地,還有地勢最為平坦的鄉村。他又令博伊德先生隔江據守東部地區,不過讓他自個拿主意。所以廷克伍茲才會修建新的棚屋。后來他把斯夸特塞沼澤及其附屬區域劃給我了,一直延伸到多戈霍爾角,可是我的一個朋友鮑勃·克勞弗德卻得聽從老板的命令千方百計地想要把我從這里趕走。

克勞弗德先生,跟其他富貴人家的幼子一樣,很快就將囊中所得揮霍一空,由于沒有別的工作,就受雇于博伊德先生幫忙打理歐梅瑞拉東部,而且他確實非常稱職。他是養馬的好手,頭腦精明、思維敏銳,隨時都是干勁十足。比起為自己打拼,他為這位膽識過人卻命途多舛的資本家辦事要出色的多。他和鄧莫爾那里的人是舊相識,還在一個學校讀過書。所以,可想而知,我們要拿身邊這些零星家常的一些物什跟鄧莫爾人相對貴重精美的物品交換總是很方便。我們在那里度過了多少難忘的夜晚啊!

他這人有種特殊的幽默感。聽他講“克勞弗德軼事”總能讓我笑得不能自已——他是個熟練老到的笑話高手、徹頭徹尾的運動愛好者、前景大好的學者和一位好玩思維游戲的三流作家,也是我們這個小小群體中的活躍分子。他曾偽造了一份委任狀,拿它警告坎寧安先生,指責他射傷了一名黑人兄弟。當他信以為真、以為自己身處法律的鐵爪之下時,這位膽識超群的英國人(據我所知最無所畏懼的一個人)也不免嚇得臉煞白。

我們幾個槍法都極好。出于各種原因,當年我們幾乎天天槍不離手。因此,我們為保護好家園,以免遭到殘殺而時刻處于備戰狀態。我的地盤和大海中間只隔著一片牧區——是別人的一個牧牛場。當年羊還很少見。那片牧區為賈米森兩兄弟所有,也是蘇格蘭人;他們主要待在西面。他們的牧區有個響亮的名字——唐寧頓城堡。那里樹木茂盛,石灰巖遍布,一面毗鄰達洛河,這是一條天然河流,河水一年四季涓流不息,最后注入大海之中。

注釋:

[1]莎士比亞歷史劇《亨利四世》中的人物,他是王子放浪形骸的酒友,既吹牛撒謊又幽默樂觀,既無道德榮譽觀念又無壞心,是一個成功的喜劇形象。(譯注)

[2]印度民族起義(Indian Rebellion of 1857)亦稱印度反英大起義,英國人則稱為印軍嘩變(The Indian Mutiny),亦稱印度叛變、土兵叛變(Sepoy Mutiny),而獨立后的印度則稱它為印度第一次獨立戰爭。(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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