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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迢迢西江月(1)

他那么多陰謀詭計,

卻終究逃不過一顆愛她的心。

八月秋高氣爽,江岸兩邊的樹上結滿了黃澄澄的柿子,一位綠衣少女拿著網兜小心翼翼地潛伏在船頭,眼疾手快地把竹竿往上一提,一條三寸長的小魚就落網了。

“云初末云初末,你看,”云皎獻寶一樣地提著小魚,拿給云初末看,甚是自豪道,“我們一會兒就有魚湯可以喝了。”

云初末靠在船幫上,將手上的書移開了一些,唇角帶著笑意:“我看是夠你吃的吧?”說到這里,又頓了頓,“不對,十條也不夠你吃的。”

云皎很不服氣地哼了哼,微微嘟著嘴:“別瞧不起人了,我多網一些,等會兒到鎮子上買些豆腐,能做一鍋魚湯呢!”她將小魚放在一個盆子里,又顛顛地跑出去網魚了,云初末看著她忙來忙去的身影,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小船劃過碧波,在水面上蕩開一圈圈漣漪,江里的水清澈見底,倒映著兩岸枯黃微紅的樹木,顯得秋意甚濃,像是一幅艷麗的山水畫卷。

“救命啊,救命啊!”一聲聲凄厲的慘叫打破了這里的寂靜。云皎站直了身子,往四周瞧了瞧,見一道人影逃命似的向他們游過來。

她猶豫片刻,向船艙里喊:“云初末,有人落水了,我們救不救呀?”

幾乎不帶遲疑地,清淡溫潤的聲音傳來:“不救。”

果然!云皎暗暗哼了兩聲,撐著船向那人劃過去了。她將竹篙遞了過去,才發現那人三十歲左右,長相兇惡,面有刺青,尤其一道猙獰的刀疤橫貫了整張臉,更顯得嚇人了。

那人發覺她的遲疑,連忙道:“姑娘,你別看我長得兇惡,其實我是個好人。”

云皎撇了撇嘴,壞人從來都不會承認自己是壞人,好人也不會在臉上寫自己是好人。饒是如此,她還是費力地將那人拉了上來。

那人一上船,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手腳被泡得發白腫脹,顯然游了很長時間,整個人癱軟地趴在船板上,帶上來的水花同時也把船板弄得濕漉漉的。這時候,云初末從里面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望見船板上的那人微微蹙了蹙眉,又把目光轉向了云皎。

云皎立即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公子,我這是在幫你積福!”

云初末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涼涼道:“是嗎?”

被救上來的那人一看情況不對,避免自己有再被丟下去的風險,他趕緊跪下來磕頭:“多謝公子救命之恩,我閻刀無以為報,一定會牢記您的大恩大德。”

云初末把身子偏過一邊,閉了閉眼沒有吭聲,倒是云皎首先撲哧笑了起來,手指乖巧地抵在唇瓣上:“原來你叫閻刀,好有趣的名字。”她看向了云初末,語氣溫軟,“公子,反正離集鎮已經不遠了,我們就把他帶到那里吧?”

話音剛落,閻刀立即失語道:“不能去……”還沒說完,就被云初末冷冰冰地瞪了一眼,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把將要說的話咽了又咽,勉強吞下去了。

云皎見此,蹲下來安撫他道:“你不要怕,我們公子雖然看起來比較兇,脾氣也不好,但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哦。”

閻刀試探地看了看那座渾身散發著陰寒氣息的“冰山”,默默回道:“還是姑娘你看起來比較溫柔。”

云皎立即雙眼放光,看到這人如見知己,滿是感動道:“你的眼光真不錯,大家都說我很溫柔……”

她吧嗒吧嗒說了一大堆,旁征博引,無非是想讓對方相信她不僅看起來很溫柔,實際上也很溫柔,旁邊的云初末不可忍受地閉了閉眼睛:“云皎。”

“啊?”云皎抬眼看他,立刻用手封住了嘴巴,“公子,我不說話了。”

云初末又瞥了那人一眼,一聲不吭地鉆進船艙了,隱約間還聽到云皎跟那人壓低了聲音道:“來,我們進船艙慢慢說……”

他輕喟一聲,坐回原來的位置,圍著狐裘繼續看書。船艙內的爐子上烹著香茶,滿船都是淡淡的清香。閻刀和云皎討論了一會兒關于“溫柔”的話題后,因實在太累,歪在船艙的一角倒頭睡著了。

云皎又在外面玩鬧了一會兒,笑瞇瞇地拎著許多魚回艙了,垂眼見云初末還在看書,小心翼翼地湊了過去,蹲在旁邊望著他。

“干嗎?”云初末斜了斜她,又把視線移了過去。

云皎雙手撐著下巴,看了一眼閻刀,小聲嘀咕道:“你為什么這么討厭他,有哪里不對嗎?”

云初末聞言將書放下來,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語氣甚是平淡:“你現在才來問有什么不對,剛才不是挺有主見的嗎?”

云皎立即道:“沒有沒有,我那是自作主張,救或不救還得看你的意思。”

云初末清俊的目光看向了閻刀,緩緩道:“他身上有死人的氣味。”

“啊——”云皎立即捂著嘴,瞪大了眼睛望著他,“難道他殺了人,是被官府通緝的江洋大盜?”

還沒等云初末接話,她又忙亂地展開豐富的想象:“完了完了,剛出來沒幾天就扯上這等晦氣事,若是被官府的人跟上,我們這一路上還能有清閑的日子過嗎?萬一被當成同伙抓起來那就更慘了,聽說牢里有十八種刑具很嚇人的!”

云初末耐心地等她發揮完,才慢悠悠地輕咳了一聲:“以前都沒發現,你還有這樣的天賦。”

“嗯?”云皎將跑偏的思緒拉回來,看向云初末,“難道不是?”

云初末漫不經心地答:“不知道,不過身上有死人氣味也不一定是殺了人……”

“我知道了,”沒等他說完,云皎立即打斷他,“是盜墓賊!”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聲音有點大,連忙小心翼翼地捂住嘴,低聲道,“我剛才看他臉上有塊刺青,還以為是混跡綠林的強盜,現在才想起來,那是被官府刺的印記。”

云初末伸手端過一杯香茶,淺啜了一口:“我比較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印記這回事的。”

說起這個,云皎滿是自豪,差點兒仰天長笑拍胸脯:“前幾年長安街的菜市場上,有幾個盜墓賊被砍了頭,我特意去瞧的。”

云初末斜了她一眼,唇角泛起笑意:“是嗎?我都不知道你原來還有這愛好。”

聽到這樣的評價,云皎一愣,立即意識到自己要讓云初末相信自己是弱女子這回事,連忙拉著他的衣袖,聲淚俱下道:“不是這樣的,我……我其實很害怕,所以沒敢仔細瞧,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

云初末臉上的笑意瞬間蕩開,他一點一點把自己的衣袖從云皎手里拉出來:“我出去走走,一會兒這人醒了,你好好問一問。”

云皎被力道一帶,整個人趴在船艙上,神情凄慘地向云初末伸手:“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云初末掀開簾子的手一頓,唇角透著笑意,細不可聞地說了一句:“笨蛋……”

自從盜墓賊印記的事件之后,云皎努力經營的形象一下子被毀了大半,現在云初末不僅不覺得她是個弱女子,而且認為看人被砍頭是她的愛好,這是多么不公又嚴重的誤解啊!思來想去,都是因為那個該死的盜墓賊。云皎苦大仇深地望了一眼在船艙里睡得昏天黑地、幸福得流口水的閻刀,“咔嚓”一聲折斷了一根筷子。

閻刀是個盜墓賊,而且是江湖上有些名頭的盜墓賊,可惜在不久前的一次行動中,不知犯了哪方的大忌,不僅沒偷到值錢的寶貝,還被人追殺,游了三天三夜的水。哪知在這個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居然會遇到一個女子救了他,這個女子不但貌美如花,關鍵還很溫柔。于是在睡覺時,他做了一個很美的夢,他夢到那個溫柔可親的女子正在給他打洗腳水。

閻刀帶著幸福的口水睜開了眼睛,那個溫柔可親的姑娘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而且她的手里還掂著一把菜刀。他嚇得一個激靈,春夢醒了大半,往后縮了縮:“姑娘,你……你要做什么?”

云皎向他露出燦爛迷人的笑臉,菜刀立即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說,你是干什么的?”

閻刀哆嗦著身子使勁往后退,可惜船艙質量太好,不然他早就撲通一聲栽進江里了:“姑……姑娘,我是過往經商的……不小心遇到了強盜,被……被打劫的扔進了水里,你……你先把菜刀拿開啊!”

云皎溫柔可親的臉色一變,狡猾陰沉地奸笑了三聲,菜刀啪啪地敲了敲閻刀的臉:“你不說實話。”

閻刀都快要哭了,雖說眼前這小姑娘看起來弱不禁風,可是外面的那個公子實力難料啊,如果貿然行事,不僅擺脫不了仇家,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難說。他瞪大了眼睛緊張地看著那把橫在脖子上的菜刀,汗涔涔地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啊,姑娘你要相信我……”

云皎露齒一笑,再接再厲地嚇唬:“我信不信不要緊,可是我家公子的脾氣可沒有這么好哦。告訴你,他最喜歡的就是割人的身體了,用刀子劃開一點點小口子,然后一點一點地往下磨,把人割成一塊一塊的,看著那人的血全都流出來,真的好疼哦!”說這些的時候,她還拿刀在閻刀身上比畫來比畫去,仿佛在找待會兒下手的地方。

閻刀嚇得臉色發白,這都是什么人啊,殺人就算了,還得把人割成一塊一塊的,把人割成一塊一塊的就算了,竟然還要拿刀一點一點地磨,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殘忍的人!雖然他是個盜墓賊,但也沒惡貫滿盈變態到這種地步!但是他轉念一想,又反問道:“你剛才不是說那公子很溫柔的嗎?”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云皎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瞪著他,“你剛才不是說我也很溫柔嗎,你看我現在溫柔嗎?”

閻刀立即搖頭:“不不不……”

“嗯?你居然說我不溫柔!”云皎立即扯過他的衣領,再次把菜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不不……”閻刀都快哭了,抖著嗓子,“到底是溫柔啊,還是不溫柔啊?”

云皎笑瞇瞇地拍了拍他的臉,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當然是溫柔了,人家一向都很溫柔的,不過公子就不一定了。”

閻刀立即消沉地想,那她的公子究竟是有多么不溫柔!

云初末從外面進來,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閻刀,又看向了云皎:“你應該玩夠了吧?”

云皎站起身來,露出了一個很討人喜歡的笑臉,順手一指:“公子,他不說實話!”

云初末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你去把我的刀拿來,記住,最左邊最鈍的那一把。”

云皎剛想邁步,立即被人抱住了大腿。閻刀嚇得魂飛魄散:“姑奶奶,我求你,我說我說……”

云皎蹲下來,一臉天真無邪:“不不不,你不要說,千萬不要說,你不是過往的商人嗎?你不是被盜賊扔進水里的嗎?”說完,又看向云初末,“公子,我去拿刀了。”

云初末甚是疲憊地合了合目,淡淡地點了點頭。閻刀見此,嚇得魂不附體,死活不撒手:“我說我說,我真的說!”

云初末微微蹙眉,上前一步,伸腳將他踹回去,偏過頭看向云皎:“你的魚湯做好了沒有?”

云皎立即想到自己的正經事,將菜刀放到云初末手上:“我現在就去做,這把刀臟了,用完就丟了吧。”說完,拍拍身上的塵土,端著剛剛網上來的魚,笑瞇瞇地出去了。

她最后那句“用完就丟吧”,對閻刀的打擊著實不小,以為眼前這兩個人真的要把自己一塊一塊地割成碎肉,他連滾帶爬地跪到云初末跟前:“大俠饒命,你問什么我就說什么,一定言無不言,知無不盡!”

云初末陰柔精致的臉上噙著笑意,像是三月明媚溫暖的春風,他慢悠悠道:“你看起來很怕我,連話都說錯了。”

閻刀差點兒閃了自己的舌頭,連忙道:“不不不,大俠您英明神武,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沒見過大場面……”

他還想說些什么,云初末極不耐煩地甩了甩衣袖,冷冷哼了一聲,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上,氣定神閑道:“我不喜歡威脅人,因為一般來說,不愿意對我說實話的人,就連說實話的機會都沒有了,你想知道他們都怎么了嗎?”

見閻刀魂飛魄散地搖頭,云初末露出了極為滿意的微笑,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單手撐著頭開始打盹:“那么好,你自己說吧。”

在云皎忙著煮魚湯的時候,閻刀在極度的驚嚇和恐懼中,度過了打從娘胎出來起最艱難的兩個時辰。當云皎將香噴噴的魚湯端進船艙時,他差不多把自己做過的所有壞事都交代清楚,就連十歲那年偷看隔壁寡婦洗澡這事兒都說了。結果當然是……把云初末說睡著了。

“公子公子。”云皎悄悄走到他身邊,將魚湯放了下來,伸手輕輕地推他。

云初末清俊溫柔的眉微皺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望向云皎笑了笑:“魚湯做好了?”

云皎立即點頭,獻寶似的將碗端給他,見他嘗了一口之后,滿懷期待地湊近他:“怎么樣,這個魚湯我煮得是不是特別鮮美!”

云初末想了想,點頭答道:“還好。”

對云皎而言,還好就是還有的地方不好,于是她很苦惱地撓了撓頭,小聲嘀咕:“到底哪個地方不好,明明就很好嘛……”

云初末唇角蕩開笑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到底哪里不好很難想嗎?你不是說想去鎮上買些豆腐?”

云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同時覺得真是太失算了,這個時候做魚怎么可以少了豆腐呢,原先這件事她是記得來著,后來被人那么一鬧,又給忘記了。想到這里,她又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閻刀。

原本以為掏心掏肺、老實交代就能僥幸保全一命的閻刀,看到對方毫無反應地打趣秀恩愛,甚至還有人被自己那些血淋淋的罪行說睡著了,他不由得在心里輕喟,這年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被云皎看了這么一眼,他又立即嚇得魂飛魄散:“姑娘姑娘,我全都招了,真的。”

云皎露出很討人喜歡的笑臉,端了一碗魚湯走向他,微微嘟著嘴:“你別害怕呀,人家這么一個溫柔善良可愛的小姑娘,又不會把你怎么樣!”

閻刀顫巍巍地接下魚湯,立即道:“姑娘說得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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