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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永遠不能忘記的地方(1)

蔣介石的“清黨”是有計劃有策略的。他一邊在公開場合繼續偽裝支持工人,刻意制造“保護工人武裝”的輿論,一邊以駐防為名,將第二十六軍調至上海。

第二十六軍原屬孫傳芳的五省聯軍,起義后才編入國民革命軍。與老國民革命軍相比,這支部隊受革命思想影響較小,所以才被蔣介石作為向糾察隊開刀的主力。

1927年4月9日,蔣介石突然發布戒嚴令,取締所有游行、集會,同時成立淞滬戒嚴司令部,任命白崇禧為司令。在完成這一連串的政治、軍事部署之后,他即親自率領已整頓成為“可靠”的第一軍第一、二師前往南京,對南京城內的共產黨干部進行搜捕,上海的反革命政變計劃則委托白崇禧付諸實施。

次日,《申報》上出現了由白崇禧授意的通欄標語,名為“打倒篡竊黨權的陰謀分子”。白崇禧還派人在上海街頭廣貼標語,上面無一例外寫著“不許流氓地痞搗亂分子來把持我們各級黨部”等內容,其實都是在含沙射影地攻擊共產黨,為實施政變做輿論準備。

疑問

山雨欲來風滿樓,面對日益嚴重的局勢,很多共產黨員都感到了憂慮不安。

此前共產國際考慮如果蔣介石真的動武,工人難以抵抗國民黨正規軍的進攻,曾電令中共中央將工人的武裝埋藏起來,同時“不要倉促進行公開斗爭”。中共中央及上海特委卻認為事情還不至于惡化到這種地步,因而沒有執行這一指示。羅亦農在看到這份電報后,可能認為共產國際的指示高估了敵人,低估了工人糾察隊的實力,還當場“很憤怒地把它摔在地下”。

隨著薛岳部隊被調離上海,特委除了利用自辦的機關報暗中對蔣介石進行揭露,以及計劃組織一次“反叛變”示威大罷工外,在軍事上并沒有什么特別得力的應對措施。

特委成員之一尹寬安慰自己的同志說:“蔣介石向我們進攻,即使勝利了,那也不過是一時的軍事的勝利,在政治方面說,他則是失敗的,我們是勝利的。”

可是后來事態發展表明,軍事和政治并不能截然分開,尤其在某些特殊歷史時期,一旦軍事遭遇失敗,政治勝利的成果也將無法得到保障。

隨著危機迫近,中共中央正式決定在4月19日發動“反叛變”示威大罷工。具體將由上海總工會出面號召,先從鐵路職員、海員開始,接著再擴大到其他行業,直至達到全面罷工。

為了便于進行掌控,黨組織還在鐵路工會秘密成立了行動指揮小組。寧波鐵路工會負責人童奎芳為小組成員之一,他在4月10日早上才得到相關通知,因為時間緊急,上級要求他必須當天從寧波動身,限第二天趕到上海南站,與小組的另外兩名成員孫津川、沈干城會合。

4月11日,童奎芳所乘的輪船進入了吳淞口,這時他突然聽到艙房外有人驚呼:“哎呀,今天怎么會有這么多外國兵艦?”

童奎芳聞言急忙登上船梯,只見黃浦江江面上已布滿了扯著不同國旗的外國軍艦,他估計應該在一百艘以上。

穿著各種各樣軍服的外國水兵全部嚴陣以待,有的站在甲板上打旗語,有的端著槍對過往船只進行監視。值得注意的是,軍艦的艦炮炮口無一例外全都對著市區,擺出了一副隨時準備開火的姿態。

在外灘上岸后,童奎芳看到租界的重要路口都布置了沙包和鐵絲網,有外國巡捕在那里設崗守衛,顯然租界也都戒嚴了。這讓他的腦子里猛然掠過一個疑問:“難道蔣介石已經和外國人勾結好了嗎?蔣介石準備動手,他們是不是來助威的?”

列強對大革命的敵意是顯而易見的,特別是在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取得勝利后,工人們提出了“打倒帝國主義”和“收回租界”的口號,租界當局為此驚慌失措,恐懼萬分,紛紛急電本國,要求增派軍隊到上海。

還在3月間,英國就有一艘裝載幾十架飛機的航空母艦開到吳淞口外,至4月初,美日英法等八國共調集了五十多艘軍艦至上海。除此之外,法國又從巴黎和越南海防市抽調幾個營的法軍、越軍,直接開進上海的法租界。

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不但緊緊關閉了通往華界的大門,而且還在馬路上架起機槍,并用裝甲車四處進行巡邏。

當時租界當局的氣焰很兇,連國民革命軍的官兵在租界鐵門旁邊貼宣傳標語,都常被租界的巡捕逮捕。被捕官兵會被送到租界法院接受審判,而每次受審往往都是他們被迫承認誤入租界,具結悔過后才能得以保釋。

在蔣介石采取反革命政變之前,租界當局實際已經與之達成了默契,蔣介石下達秘密手令,將“打倒帝國主義”的口號改為“和平奮斗救中國”,同時嚴禁官兵進入租界,查出要以違令懲辦。這樣一來,租界當局便把矛頭集中對準了上海工人,他們經常捏造事實,說某處工人持槍企圖沖入租界,借此向白崇禧提出抗議。

童奎芳當天所看到的情形,則還遠遠超出了“抗議”或者逮捕幾個工人的范疇,這些異常舉動分明預示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風暴即將來臨。

帶著疑問,童奎芳來到南站,找到了組織上指定秘密集合的地點。一看,門牌對,暗記也合得上,可房間里卻沒有人。據住在附近的一位居民說,這戶房客不知為什么昨天就匆匆忙忙地搬走了。

童奎芳既擔心聯系不到孫津川、沈干城,可能影響示威大罷工的進行,又怕自己被密探盯上,于是便故意在附近兜了兩三個鐘頭,以進一步察看動靜,結果并沒有什么特殊情況發生。

再細心探問,童奎芳才知道因為這兩天風聲很緊,總工會的負責人都走了。有人建議他到北站鐵路工會打聽一下,但時近傍晚,租界已經實施戒嚴,通行很困難,他只好暫時在南站過夜。

出事了

如同童奎芳所了解的那樣,連日來,上海面臨的局勢確實分外緊張,本擬與童奎芳接頭會合的孫津川、沈干城還未來得及通知他,就不得不做了緊急應變轉移。

童奎芳抵達上海的當天下午,從四點起,第二十六軍的大批官兵突然散布于街市。糾察隊總指揮部事先還得到密報,獲悉夜里將有大批流氓自租界沖出,對工人糾察隊發起襲擊。

第三次武裝起義勝利后,上海總工會便按照江浙區委的決定,從糾察隊挑選出兩千七百人,用繳獲的武器裝備起來,編成大、中、小隊,分駐于閘北等各區維持秩序。得到密報,總指揮部一面通知各糾察隊加強戒備,一面向第二十六軍司令部送去公函,請求在萬一發生不幸事件時予以援助。

公函送去后,第二十六軍司令部沒有做出答復,這讓大家更加忐忑不安。此時在總工會方面,汪壽華自告奮勇提出要去找流氓頭目杜月笙進行解釋,從而阻止流氓襲擊糾察隊的事件發生(也有說法認為是杜月笙主動邀請汪壽華赴晚宴)。

杜月笙是有名的上海灘“聞人”(青幫頭子的別名),在青幫中有“軍師爺”或“諸葛亮”之稱,其為人處世與其他流氓頭目截然不同。那時一些外省的達官貴人賺了錢后到上海做寓公,經常遭到流氓敲詐,但杜月笙絕不允許手下這樣干,非但如此,只要一有機會,他還會想辦法與之結交,把你當朋友,給你當保鏢,因為這個緣故,他在南北政客、各黨各派中間都很吃得開。

在大革命時期,杜月笙的勢力雖然尚不及另一個“聞人”黃金榮,但他在政界和工商界卻異常活躍。還在北伐開始不久,他就已看出北方的北洋政府必敗,南方的國民黨必勝,便選擇主動投靠國民黨,鈕永建以及其他住在上海的國民黨人都受到過他的保護。

因為國共合作的關系,杜月笙同樣與中共和總工會建立了較為密切的聯系。上海法租界當時有一所啟迪中學,其實是一所中共黨校,到第二次上海工人武裝起義時,更被作為起義總指揮部,它就曾受到杜月笙的保護。

中共和杜月笙的聯系主要通過汪壽華進行。有一段時間,汪壽華報告中央,說他幾乎每天都要與杜月笙見面,而“上海沒有流氓搗亂工會的事件發生”。

如果是平時,讓汪壽華去找一下杜月笙可能沒有什么關系,但在這種極為復雜和敏感的時刻,去還是不去,就很費思量了。汪壽華年紀輕,雖然很能干,但不免年少氣盛,有時容易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他平時與杜月笙接觸最多,杜月笙待他又很客氣,他便覺得問題不大,但趙世炎不這么認為,在趙世炎看來,杜月笙終究是一個流氓頭子,而“流氓是反復無常的,他們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因此極力勸汪壽華不要冒險。

與趙世炎的主張相反,多數人都同意汪壽華去。汪壽華自己也表示,為了緩和目前的緊張局勢,即便有危險,他也愿為黨犧牲。

總工會負責人之一李伯之見狀,主動提出愿意陪汪壽華一同前往。最后趙世炎只好說:“好吧,去也好,但不要兩個人都進去。”

按照趙世炎的安排,汪壽華先進杜月笙的公館,李伯之在外面望風。汪壽華走進公館后,李伯之足足等了兩個小時,始終不見汪壽華出來,他馬上就意識到:出事了!

趙世炎說得沒錯,杜月笙身為場面上混的人,并沒有明確的政治信仰和傾向,他之所以與國共接近,本就是在做著一份投機生意。

國民革命軍進入上海后,前敵總指揮部政治部主任陳群、總司令部特務處長楊虎等人均和杜月笙有密切往來,陳群還領著他去見了蔣介石和白崇禧。蔣、白深知杜月笙在上海灘所能起到的作用,對他很是青睞,曾專門設宴招待他和黃金榮、張嘯林等“聞人”。

杜月笙雖然不能參加蔣、白在上海召集的秘密會議,但當他從陳群那里了解到蔣介石正在做反共“清黨”的準備后,就迅速把賭注押在了蔣介石這一邊。在此基礎上,陳群、楊虎正式發出通知,要他動員上海流氓參加反共。

要調動上海流氓,光杜月笙一個人還不行,必須黃金榮、張嘯林也點頭參與。杜月笙首先勸說張嘯林,張嘯林表示同意后,杜又去說服黃金榮。

黃金榮開始拿不定主意,因為他看到有很多人擁護共產黨提出的口號和主張,怕國民黨對付不了共產黨,所以要杜月笙別急著下注,先看看雙方誰勝誰負再說。

杜月笙則認為,國共雙方雖然尚未能決出最后的勝負,但從共產黨的宗旨來看,如果共產黨勝利了,絕不會對他們這些人有好處。他們的下場,只會是和國民黨同歸于盡,與其這樣,不如全力與國民黨合作反共,使國民黨獲勝,如此,他們將來在政治上才有地位,也才有前途可言。

杜月笙的這番話打動了黃金榮,這位當時上海最大的流氓頭目終于決定參加反共。

汪壽華進入杜月笙的公館后,據說杜月笙本人還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想要放他走,但手下的徒弟不答應。這些徒弟將汪壽華從杜月笙的客廳中綁走,打昏后裝入麻袋,殘忍地活埋了。

汪壽華和羅亦農、趙世炎向來被稱為上海黨組織的三駕馬車。他們每天碰頭,互通情報,決定應做的事,上海的很多工作事實上都是由三個人共同決定的。

就在準備上海工人武裝起義時,有一次他們在一起閑談時還無意中說到,起義要想取得成功,三個人不會完全平安無事,就是看起義過后誰能活下來,誰先犧牲了。未料一語成讖,汪壽華不幸成了第一個犧牲者。

調虎離山

除了汪壽華,另一位中共高級領導人也險遭毒手。

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勝利后,商務印書館俱樂部便成了糾察隊總指揮部的駐地。當晚,擔任總指揮的周恩來突然接到一封急信。信是第二十六軍第二師師長斯烈派人送來的,請他和糾察隊副總指揮顧順章一起到第二師師部,說是要商談重要問題。

與汪壽華去杜月笙公館前,曾獲得多數同意不同,總指揮部的人都反對周恩來或其他負責人赴約,因為此時的形勢確已萬分緊張,幾乎可以用危如累卵來形容。大家認定斯烈的信是一個騙局,若真的赴約,極有可能是有去無回。

周恩來當然也知道此去有多么危險,但是先前糾察隊致函第二十六軍,請求不得已時予以援助,第二十六軍并未回復,現在說要商談,似乎表明還有合作的余地和可能。抱著一線希望,他決定還是冒險前去一試。

第二師司令部位于寶山路天主堂,周恩來等人一到那里,隨行衛士就被下了槍械。隨后,師長斯烈出面接待。一開始,斯烈說話還很客氣,聲稱他把周恩來請來,不為別的,只是要消除誤會,共商合作。周恩來乘勢把話題引到保持工人武裝、制止流言蜚語等具體問題上,可是一說到這些,斯烈便避重就輕,王顧左右而言他了。

赴約之前,周恩來等人就知道談判會比較艱難,必然要大費周章,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還是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計——凌晨一時許,室外突然傳來了密集的槍聲!

周恩來意識到情況不妙,他立即站起來說:“外面出事了,我得回去處理,告辭了!”

就在這天凌晨,杜月笙、黃金榮、張嘯林分別召集門徒實施了他們計劃中的行動。事先杜月笙的門徒已經有一部分混到了總工會和糾察隊中,他們預先仿制了不少總工會用的旗幟,同時經過杜月笙的交涉,租界當局也同意所有參與行動的流氓及楊虎特務處的特務在租界內集中。

參與行動的流氓、特務一律工人裝束,佩戴工字臂章,攜帶著武器,看上去和糾察隊員無異。預定時間一到,他們便分股從租界鐵門涌出,沖向各糾察隊駐地。

周恩來等人所聽到的槍聲,正是因此而起。他們急欲離開,但為時已晚,斯烈上前攔住:“別忙著走,剛才討論的問題,兄弟還有新的意見。”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敵人使的是調虎離山之計,斯烈一直在利用所謂的談判拖延時間。幾個人又氣又急,周恩來厲聲對斯烈說:“今天你找我談話,大概是事先準備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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