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引狼入室(1)
- 金牌投資人2
- 龍在宇
- 4965字
- 2017-06-13 14:58:30
方玉斌依舊搖頭:“當初我跟在丁總身邊,學到了很多東西。他有一句話,我一直奉為箴言——不結死仇,不謀死黨。所有從政、經商的人,都應將其奉為信條。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仇人少堵墻,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去結死仇,能高抬貴手就高抬貴手吧。另外,也別去謀死黨,因為沒有什么死黨靠得住。”
1.盡管惡意收購并不觸犯法律,但管理層可以通過市場行為做出回應
千呼萬喚始出來!
醞釀多時的榮鼎資本經營組織架構調整方案終于浮出水面,一切與當日在茶樓內,費云鵬向方玉斌透露的別無二致。所有分公司撤銷,取而代之的是按業務門類組建的新公司。其中實力最雄厚、最引人矚目的,莫過于由方玉斌掌舵的榮鼎創投。這家總部設在上海的新公司,成為榮鼎系的南霸天,整個長江以南,囊括長三角、珠三角等經濟發達地區的大型投資業務,通通整合進榮鼎創投。
新一波的人事任命,似乎也體現了五湖四海的原則。費云鵬的心腹重臣伍俊桐升任總公司副總裁。丁系人馬有升有貶,方玉斌執掌榮鼎創投,丁一夫的前秘書高思錦成為總公司的行政總監。丁一夫生前器重的財務總監、保衛部長等人,則被挪到相對邊緣的部門。還有幾名副總裁推薦的人選,也被費云鵬委以重任。排排坐,分果果,升了官的人,個個歡天喜地,那些明升暗降被修理了的人,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在榮鼎這盤大棋局中,方玉斌不過是枚棋子。但到了榮鼎創投這方天地,他又成為說一不二的主宰者。方玉斌早就看不順眼的孟薇,乖乖交出了財務部長的職位,被打發去擔任投資戰略研究室主任。這個研究室具體負責研究什么,方玉斌自己都沒想好,總之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他信賴的吳步達則坐上了投資總監的位置,成為榮鼎創投的前鋒大將。倒是戚羽,先請了一段時間產假,后來又主動提出辭職。或許是優裕的家庭條件,讓她可以安心做個全職太太,又或許她始終不愿面對方玉斌。當戚羽的辭職報告呈上自己案頭時,方玉斌五味雜陳,但他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掏出筆飛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新公司的事情千頭萬緒,方玉斌連續好幾個周末都沒有休假。到了星期五,眼瞅著這周沒什么大事,方玉斌打算陪著蘇晉去揚州一趟。不過就在星期五上午,吳步達拿著一份文件走了進來:“方總,這是總公司剛傳來的。”
方玉斌拿起文件認真看起來。這是千城集團發給榮鼎的邀請函,千城集團定于周日召開董事會,榮鼎身為千城的大股東,自然在被邀請之列。費云鵬在邀請函上做了親筆批示:“榮鼎經營組織架構調整后,涉及千城集團的一般業務,由榮鼎創投負責。總公司不必派人出席董事會,建議玉斌前往。”
盡管只是“建議”,但費云鵬大筆一揮,方玉斌的揚州之旅無疑泡湯了。方玉斌放下文件后立刻抓起電話,撥給費云鵬。方玉斌恭敬地說:“費總,我想請示一下,在這次董事會上,是否有什么需要我方特別強調的立場?”
費云鵬似乎公務繁忙,只簡單交代了幾句:“到了會上你不用客氣,有話就直說。你問一問華海集團的曹伯華,他們在二級市場動作不斷,大舉增持千城股票,究竟在打什么算盤?還有,王誠他們對于目前的局勢怎么判斷?對于華海的增持行為,千城的管理層究竟持何種態度,是歡迎還是有所保留?”
放下電話,方玉斌立刻吩咐吳步達:“給我訂明天飛濱海的航班。”吳步達剛要轉身,又被方玉斌叫住:“你去和千城集團聯系一下,問一問他們,出席董事會的都有什么人。”
十多分鐘后,吳步達回話:“千城集團董事局主席王誠不在濱海,周日的會議由公司常務副總虞東明主持。此外,各大股東都會派代表出席。”
方玉斌又問:“華海集團那邊誰來出席?是曹伯華嗎?”
吳步達說:“曹伯華不會來。代表華海集團出席董事會的,是曹伯華的弟弟曹仲華。”
方玉斌嗯了一聲。心想,費云鵬的指示看來是沒法落實了,王誠與曹伯華居然連面都不露。他們是真的有事,還是預感到什么才刻意閃躲?
星期六下午,方玉斌飛抵濱海,千城集團派專人到機場迎接。晚上,虞東明設宴款待從外地來濱海的與會代表。這一趟,方玉斌鐵了心要唱黑臉,索性就把架子端起來。他推說晚上要去見一個朋友,婉拒了虞東明的宴請。
星期天,董事會如期舉行,首項議程是由虞東明通報企業經營業績。通報結束后,虞東明例行公事般發問:“不知各位對于我剛才通報的內容,有什么意見?”
“我來說幾句。”方玉斌舉手發言道,“這些通報材料,昨晚就發到我們手中了,剛才無非是照著稿子再念一遍。對企業近期的經營業績,榮鼎方面沒有意見。但是,對千城集團的股權異動,我們倒十分關注。借著此次董事會,我認為有必要把問題攤上桌面。”
方玉斌接著說:“近來,有人在二級市場大肆收購千城集團的股票,其持股比例已接近15%,威脅到榮鼎的最大股東地位。對這一變化,不知千城集團管理層有何看法?”
見方玉斌發難,會議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虞東明坐在位置上,并未吭聲。倒是曹仲華接過話茬:“方總,我不知你說的這家在二級市場收購千城股票的企業,是否指的是華海集團?”
方玉斌點頭說:“沒錯。華海集團近來動作很大,身為千城集團的大股東,我們自然要有所警惕。”
曹仲華的閩南口音很重,他笑呵呵地說:“華海集團收購千城的股份,是因為看好企業前景,期望能共享發展成果。不過,你手頭的資料是否不太準確?據我所知,華海近期收購的千城股權,尚不足4%,哪里冒出來15%這個數字?”
方玉斌笑了笑:“曹總這么說,可就謙虛過頭了。近期大舉增持的,除了華海集團,還有一家來自廈門的貿易公司以及注冊地在北京的金融擔保企業,細究下去,三家企業其實是一家人,都是華海旗下的關聯公司。你們如今的持股比例逼近15%,已經與榮鼎不相上下。”
即便謊言被當眾戳穿,曹仲華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榮鼎財大氣粗,我們哪敢望其項背。”
方玉斌并未與曹仲華糾纏,而是將目光直逼虞東明:“華海集團選擇增持千城股份,自然有人家的考慮。我所關心的,是千城集團管理層的態度。對目前的股權異動,你們究竟有何看法?多年來,榮鼎都是千城的最大股東,這種合作關系,是否會發生改變?”
被方玉斌逼到了墻角,虞東明只好開口:“華海在二級市場收購股票,是光明正大的市場行為。作為千城管理層,我們也得遵守市場規則,無法進行干預。”
方玉斌有任務在身,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他繼續說:“我當然知道,任何企業增持千城股份,只要符合市場規律以及相關法規,千城的管理層都無權干預。我并不指望誰出來干預,只是想清楚地知道管理層的態度。對華海的增持,你們究竟是什么態度?是歡迎還是抵制,事前你們究竟知不知道?”
“這個問題十分關鍵。”方玉斌加重語氣,“如果華海的增持行為是繞過管理層的,就是不折不扣的惡意收購。盡管惡意收購并不觸犯法律,但管理層以及原股東也可以通過市場行為,做出適當回應。”
方玉斌又說:“如果管理層支持華海的收購行為,而榮鼎卻被蒙在鼓里,就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了。”
虞東明趕緊擺手:“你多慮了。榮鼎與我們合作多年,瞞誰也不會瞞你們。對于華海增持的行為,我事先并不知情。至于說目前的態度,我可以明確回答:不支持、不反對。華海增持千城的股份是合法的市場行為,我們不會也不應當抱持任何特殊的態度,就拿平常心看待吧。”
見方玉斌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虞東明又使出拖字訣:“我知道,方總一定還有不少問題。只要你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董事會接下來還有相關議程,能否等這些議程結束后,我再來回答你的其他問題?”
這里畢竟是人家的主場,加上有幾名董事出來打圓場,方玉斌只好暫時隱忍下來。到了中午休息時間,曹仲華主動找到方玉斌:“你難得來濱海一趟,董事會結束后,今晚我做東,請方總小酌幾杯,不知能否賞臉?”
“今晚恐怕不行,我打算搭晚上的航班回上海。”方玉斌并不排斥和曹仲華談一下,甚至借此摸一摸對方的底牌。可要是曹仲華剛一開口,自己就答應下來,未免顯得太急迫,因此還得假意推辭一番。
“把機票改簽不就得了?”曹仲華十分殷勤,“今晚除了你,我還邀了虞東明和另一位朋友。之前有些事,我們做得欠妥,今晚就當是向你賠罪。以后大家都是千城的股東,還得請你多關照。”
曹仲華話里的意思,方玉斌當然能聽懂——董事會上,拜托別再鬧了。有什么事,咱們下來說。無論是虞東明還是曹仲華,方玉斌還不想同他們徹底撕破臉。既然人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己也就暫且偃旗息鼓。
2.不是自有資金,就不要奢談做穩健的財務投資者
下午的會波瀾不興,會議結束后,曹仲華便拉上方玉斌和虞東明,去郊外漁村吃海鮮。曹仲華選的漁村叫西奧,這里背靠大山,面朝大海,形如半月,海岸線漫長而平緩,一些私人游艇停靠水中,更為漁村平添了幾分秀色。因為游人不多,靠近海邊的地方頗有些私家海灘的味道。
剛被運上岸的海鮮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餐廳門口,看中哪樣讓店家稱好便是,很快美味菜肴就會被端上餐桌。見桌上的菜上得差不多了,曹仲華又熱情地當起東道主:“到了西奧,一定要嘗嘗海膽。中國大量產海膽的地方,除了大連就是這里。同是海膽,兩地的品質卻大不一樣。大連海膽有著北方特有的豪邁,它們生長在冰冷的深水里,顏色較淺,肉質較粗,香味濃郁。西奧的海膽卻有南方特有的嬌嫩,它們一般生活在水深一米多的石縫里,有著好看的金黃色,肉質幼嫩、細滑,還帶點酸味。來到這里,海膽蒸蛋、海膽撈飯、海膽炒飯都是不可不嘗的美味佳肴。”
接過曹仲華遞上的海膽蒸蛋,方玉斌并不急著動筷子,他緩緩說道:“曹總如此盛情,虞總又親自作陪,這么大陣仗,不光是叫我來品嘗海鮮的吧?”
曹仲華又是一陣大笑,他的笑聲聽著憨厚,眼神中卻閃爍著閩南商人特有的精明。笑聲止住,曹仲華說:“中午我就說了,今晚是專門向方總賠罪的。有些事,我們當初考慮得不夠周詳,難免讓別人產生誤解。”
曹仲華接著說:“華海對千城仰慕已久,一直有加強合作的念頭。不久前,我們終于把這種想法付諸實施,在二級市場陸續購買了一些千城的股票。”
“但是,”曹仲華話鋒一轉,“華海入股千城,絕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們既不會干涉企業的日常經營,更不會威脅榮鼎的大股東地位。我們要扮演的,只是一個單純的財務投資者。”
曹仲華繼續說:“多年以來,榮鼎都是千城的大股東。華海如今來入伙,于情于理都應該去方總那里拜一拜碼頭。可當時情況緊急,我們竟把這事耽擱了,實在抱歉得很!”
曹仲華端起酒杯:“今天我是真心誠意來賠罪。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疏漏。與榮鼎、千城相比,華海的規模小得多。這次增持千城,一來是希望分享發展紅利,二來也想從你們這些大企業身上學點東西。”
“你客氣了。”出于禮貌,方玉斌滿飲下一杯。放下酒杯,他把目光投向虞東明:“虞總,看來華海增持千城股份的事,你們早就知道?”
“這是哪里話?”虞東明放下筷子,搖頭說,“上午在董事會上,我就澄清過了,華海增持千城的股份,是正常的市場行為,事先我們并不知情。當然了,鑒于華海的動作很大,事后我們有所察覺。”
虞東明又說:“當華海的持股超過10%后,我們同曹總以及他哥哥曹伯華見過幾次面,明確表達了管理層的態度。有人看好千城的發展前景,我們表示歡迎,在二級市場搶籌屬于市場行為,我方也不會阻撓。但是,管理層有兩條紅線:第一,縱然華海的持股比例大幅攀升,依舊不應干涉管理層的日常經營;第二,千城與榮鼎是多年合作伙伴,我們不希望榮鼎的最大股東地位發生改變。”
方玉斌笑起來:“這么說,我還得感謝虞總。你們無論什么時候,都沒忘記榮鼎呀。”
虞東明說:“我們與榮鼎的合作不是一兩天了。沒有你們的支持,也不會有千城的今日。華海那邊也明確表示,樂于當一個財務投資者,不會越過紅線。”
曹仲華立刻表態:“虞總說得沒錯。我們有自知之明,既不會干涉企業日常運作,更不會不自量力,去挑戰榮鼎的大股東地位。”
曹仲華依舊笑呵呵:“這些情況,原本早該向方總匯報,卻苦于找不到合適機會。竟害得你在董事會上大動肝火,真是我的罪過。”
“哪有大動肝火?”方玉斌擺手說,“不過是多問幾句而已。”
方玉斌夾起一筷子菜,細嚼慢咽后說:“還有一件事,想跟曹總請教。”
“請說。”曹仲華坐直身子。
方玉斌書:“恕我直言,華海的資金實力,比起榮鼎畢竟稍遜一籌。這么多年來,榮鼎投到千城的錢,絕大部分是自有資金,沒有短期回報的壓力。因此,我們才有耐心扮演好財務投資者的角色。華海短期內在二級市場大量吸籌,消耗的資金量極其龐大,想必其中不少是向外募集的。這些錢,都是需要償還本息的。我不知道,面對這種壓力,華海如何當好一個穩健的財務投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