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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守著歲月,用一生回答(3)

優雅睿智的女主人

文人的妙趣,是聚在一起吃茶聊天,讀詩朗誦,談論天下事。它的形式猶如歐美的“文化沙龍”,給人一種朦朧的、浪漫主義的美感。

這種文藝界的小聚會,很快聚集了當時一批中國文化界的精英。在這些聚會里,當屬朱光潛和梁宗岱在景山后面的寓所舉辦的每月一次的“讀詩會”和位于總布胡同四合院的“太太客廳”最為知名。

“讀詩會”實際上是20世紀20年代,聞一多西單辟才胡同沙龍的繼續。冰心、凌叔華、朱自清、梁宗岱、沈從文、卞之琳、何其芳、蕭乾,還有旅居中國的英國詩人尤連·伯羅、阿立通等人都是沙龍的成員。“讀詩會”聚會形式輕松活潑,大家可以在這里暢所欲言,所以也時有“爭論”發生。“太太客廳”吸引大家的不只有文化界精英們的高談闊論,還有一位思維敏捷、十分擅長引起話題、極富親和力與感染力的女主人——林徽因。林徽因總是辯論的核心人物,她言辭犀利,從不給對方留面子。

與“讀詩會”直奔主題的形式不同,“太太客廳”里的交流更隨性、散漫,且富有人情味。浸泡在民國文化圈的各路文人,在這里談古論今,暢聊人生。

“太太客廳”除有沈從文這樣的作家外,還有研究哲學的金岳霖、經濟學教授陳岱孫、法學家錢端升、考古學家李濟等。梁思成的妹妹和侄女也常會在下學時,帶著女同學們來聽“演講”,接受新思想的洗禮。

其中,林徽因總能以酣暢雄辯的談吐,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盡顯沙龍女主人的風采。正如當時住在西總布胡同二十一號的美國學者費正清所言,“她交際起來洋溢著迷人的魅力,在這個家,或者在她所在的任何場合,所有在場的人總是全部圍著她轉”。

作為這群文化名流的中心,林徽因的美國朋友費慰梅曾這樣描述她:

每個老朋友都會記得,徽因是怎樣滔滔不絕地壟斷了整個談話。她的健談是人所共知的,然而使人嘆服的是她也同樣擅長寫作,她的談話和她的著作一樣充滿了創造性。話題從詼諧的軼事到敏銳的分析,從明智的忠告到突發的憤怒,從發狂的熱情到深刻的蔑視,幾乎無所不包,她總是聚會的中心人物。當她侃侃而談的時候,愛慕者總是為她那天馬行空般的靈感中所迸發出來的精辟警語而傾倒。

這個具有國際俱樂部特色的“客廳”,不但吸引了許多文化界精英,同時,也是許多初出茅廬的文學青年心馳神往的地方。

當時,還在燕京大學讀書的文藝青年蕭乾,因為一篇發表在《大公報》文藝副刊上的文章《蠶》,得到了林徽因的欣賞,被邀請來到“太太客廳”做客。

那天,我穿著一件新洗的藍布大褂,先騎車趕到達子營的沈家,然后與沈先生一道跨進了北總布胡同徽因那有名的“太太的客廳”。聽說徽因得了很嚴重的肺病,還經常得臥床休息。可她哪像個病人,穿了一身騎馬裝。她常和費正清與夫人威爾瑪去外國人俱樂部騎馬。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是用感情寫作的,這很難得。”給了我很大的鼓舞。她說起話來,別人幾乎插不上嘴。別說沈先生和我,就連梁思成和金岳霖也只是坐在沙發上吧嗒著煙斗,連連點頭稱賞。

林徽因的鼓勵對于當時初在文壇嶄露頭角的蕭乾來說,是莫大的榮幸。她語言犀利,出口成章,以至于每當聆聽林徽因對生活的精辟見解時,蕭乾心里都會想:

倘若這位述而不作的小姐能像18世紀英國的約翰遜博士那樣,身邊也有一位博斯韋爾,把她那些充滿機智、饒有風趣的話一一記載下來,那該是多么精彩的一部書啊!她從不拐彎抹角、模棱兩可。這樣純學術的批判,也從來沒有人記仇。我常常折服于徽因過人的藝術悟性。

此后,蕭乾與林徽因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林徽因去世后,蕭乾曾感慨地說:“在我心坎上,總有一座龕位,里面供著林徽因。”

林徽因一生的文學作品并不多,卻涉獵很廣。在小說、詩歌、散文、戲劇等領域,她都屢出精品。如若真有人將這位才女伶俐的話語記錄下來,或許,那又將是一部讓人動容的曠世佳作了吧。

人間四月,悄然綻放

歷史上,女人不是“紅顏”,便成“禍水”,她們被禁錮在時人短淺的目光里,成了禍國殃民的“劊子手”。難怪古人常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無才的女人不會過問權勢,不會牝雞司晨,終其一生,也不過是歷史的點綴、男人世界的伴隨者。

但終有人,不愿被時光套牢,在如水的天地里悄然綻放。她便是林徽因。

見過一張林徽因在北平家中的照片。照片里,她眼神清透銳利,氣質出塵,模樣并不十分嬌艷,卻流露出一股人淡如菊的美感。

這樣飄逸絕塵的女子,或許曾是每個男人心中的夢想吧。夢想與她手牽手漫步公園,清風拂面時,她的發梢輕輕掠過他的臉頰,兩個人懶懶地享受著陽光的撫慰,還有這短暫、靜謐的時光。祈禱,這樣緩慢而綿長的時光被無限拉長,靜止不前。

林徽因淡雅清宜的氣質讓遇見她的人無不心生傾慕,事實上,她并非嬌艷柔弱的女子,而是一個柔中帶剛,性格爽朗,有獨立精神和見解的魅力女性。走出“太太客廳”,她與一幫男人一樣風餐露宿,出沒于荒郊野外進行考察,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股豪邁的男子氣。

這興許就是林徽因的迷人之處吧。既有女性的柔美,又不乏男性的果敢,走進人群中,那種獨特的氣質便會吸引眾人目光,叫人難忘。這不是穿幾件華服就能生出的氣場,而是來自內心的力量與格局,不浮夸不妖嬈,舉手投足已賦予了美麗新的內涵。

她是一個高不可攀的“神話”,一個“異端”。也許正是由于這樣的原因,她在中國沒有幾個親密的女性朋友。

林徽因出身高貴,貌美如花,又有過人的才華,這使她在男性的世界如魚得水。受男性歡迎的女性本就不容易被同性認可,況且林徽因的心氣又高,不屑于與其他女人周旋敷衍,同性的誤解甚至忌妒就可想而知了。

和林徽因曾有過“康橋日記之爭”的凌叔華,晚年時曾這樣評價這位“婦女的仇敵”:“可惜因為人長得漂亮又能說話,被男朋友們給寵得很難再進步。”——這里面的“男朋友”當是一種泛指。林徽因的一生,男性朋友始終多于女性朋友,自然,她一生也都沒能學會絮絮叨叨的“女性特質”。

然而,無論林徽因是煮飯浣紗的凡俗婦人,抑或是風云不盡的女建筑學家,那些仰慕她才情的人,還是愿意把她定格在人間四月,在每一個姹紫嫣紅的季節,想起她。那些不曾被歲月埋沒的詩意與氣度,像是被刻在流年里,已然無法擦去。

別了志摩

飛。人們原來都是會飛的。天使們有翅膀,會飛,我們初來時也有翅膀,會飛。我們最初來就是飛了來的,有的做完了事還是飛了去,他們是可羨慕的。……但沒了翅膀或是翅膀壞了不能用是一件可怕的事。因為你再也飛不回去,你蹲在地上呆望著飛不上去的天,看旁人有福氣的一程一程的在青云里逍遙,那多可憐。

這是徐志摩的散文《想飛》里的片段,他在文章里說,飛,超脫一切,籠蓋一切,掃蕩一切,吞吐一切。而他,果真如他所期盼的,朝著幻滅“飛”去了。

不是不可信的。只是,林徽因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會這樣一聲不響地離開,“闖出我們這共同的世界,沉入永遠的靜寂,不給我們一點預告,一點準備,或是一個最后希望的余地”。

在香山休養半年后,林徽因的身體基本恢復。下山那天,徐志摩、沈從文等陪了梁思成去接她,并在北平圖書館辦了一桌宴席,給林徽因接風。宴席結束的時候,一群朋友拉上他們去看京戲,徐志摩對林徽因說:“過幾天我回上海一趟,如果走前沒有時間再來看你,今天就算給你辭行了。”

當林徽因提及自己11月19日晚會在協和小禮堂給外國使節講中國建筑藝術時,徐志摩高興地表示,自己“一定如期趕回來”,做她的忠實聽眾。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次,再見即是永別。

從1930年開始,徐志摩便在南京的中央大學和北京女子師范大學兩所學校任教,所以時常需要乘飛機南北往返。即便如此勞累奔波,掙的薪水卻仍然不夠陸小曼揮霍。此行上海,徐志摩給陸小曼帶來了不少畫冊、字帖、宣紙、筆墨,滿心指望小曼能夠改掉惡習,沉浸在藝術氛圍中,成就一番事業,并勸她能夠跟自己移居北平,卻沒想到小曼依然故我。

兩人吵了一番,徐志摩不想把關系弄僵,只好探訪故友,消愁解悶。

12日早晨,他去拜訪好友劉海粟,中午在羅隆基家吃了午餐。15日,他的學生何家槐又來看他,兩人興奮地談了一天。因一心要趕回北平,聽林徽因的講座,徐志摩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在17日離開上海。

18日凌晨,徐志摩乘車到南京,準備搭乘返京的火車,卻從報紙上得知北平戒嚴的消息。因為擔心趕不上林徽因的演講,徐志摩便決定于19日上午8點之前,乘坐由南京飛往北平的“濟南”號飛機。

飛機起飛時,萬里晴空。這番景致讓徐志摩感到愜意無邊,仿佛靈魂能飛離鬧市,飛過高山大湖,從此自由自在。

10點10分,飛機降落在徐州機場。10點20分,飛機再次起飛。不料,在飛至濟南城南州里黨家莊時,因下雨霧大,飛機誤撞山頂,當即墜落山下。機身焚毀,僅余空架,機上唯一的乘客徐志摩和兩名飛行員皆不幸罹難。

11月19日,林徽因直到演講結束也沒有等到徐志摩。隨后,她和梁思成趕到胡適家中詢問情況。當得知飛機失事的消息時,林徽因當場昏厥。

失去他,她便失去了一個“完全詩意的世界”。

十一月十九日我們的好朋友,許多人都愛戴的新詩人,徐志摩突兀的,不可信的,慘酷的,在飛機上遇險而死去。這消息在二十日的早上像一根針刺猛觸到許多朋友的心上,頓使那一早的天墨一般地昏黑,哀慟的咽哽鎖住每一個人的嗓子。

…………

我們不迷信的,沒有宗教地望著這死的幃幕,更是絲毫沒有把握。張開口我們不會呼吁,閉上眼不會入夢,徘徊在理智和情感的邊沿,我們不能預期后會,對這死,我們只是永遠發怔,吞咽枯澀的淚,待時間來剝削這哀慟的尖銳,痂結我們每次悲悼的創傷。

這篇《悼志摩》是林徽因于12月7日發表在《北平晨報》上的悼文。他曾對她許下過信誓旦旦的諾言,只是,言猶在耳卻已物是人非。滄海桑田,剎那間,便是天人永隔。

人已逝,情未結,只有悲傷與哀慟,永不停歇。

11月22日,梁思成、金岳霖、張奚若三人去往濟南吊唁并瞻仰徐志摩的遺容,林徽因親手編了一個希臘風格的小花環,并特意將自己珍藏的一張徐志摩的照片鑲嵌在花環中間,托丈夫帶去。

人生渺茫,滄海一粟,蕓蕓眾生終究逃不過命運的搖擺,起伏漂泊。這場凄風苦雨,只會讓人更覺無限悲涼。

徐志摩去世以后,林徽因臥室中央墻上多了一塊焦黑的飛機殘片。這是梁思成撿來的。他按照林徽因的囑托,從事故現場撿來了這塊“濟南”號飛機殘骸的一小片。

這,是徐志摩留給林徽因最后的念想。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云彩。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云彩。

此后,“徐志摩”這三個字被林徽因烙在心底的深處,她將用一世來回憶。

“八寶箱”之謎

一場災難,世人唏噓,但對逝者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只是,有些人生就掀起風浪的本事,逝去之后亦能讓世人為他消耗光陰。而那光陰,終究要在世人的回憶里,豐潤鮮活。

徐志摩乘飛機遇難,讓整個文藝界為之震動。為了懷念這位英年早逝的詩人,眾多詩文好友商定設立徐志摩文學獎,并建立徐志摩圖書館以及徐志摩紀念館。在搜集徐志摩生前書信、日記的過程中,幾位友人發生了“康橋日記”的糾紛,被人們稱為“八寶箱”之謎。

1925年春,因和陸小曼的戀情鬧得滿城風雨,徐志摩決定到歐洲旅行,散心避風頭。但他的日記和書信以及手稿等不便隨身攜帶,便裝進一個箱子,欲找人代為保管。由于里面的東西涉及他和林徽因早年的一段情緣,自然不方便交給當時正與自己戀愛的陸小曼。于是,在深思熟慮之后,徐志摩便將箱子托付給了凌叔華保管。

凌叔華是北大英文系教授、文學理論家陳西瀅的夫人,與徐志摩相識于泰戈爾訪華之際,是新月社的成員。兩人之間曾有書信來往,友誼深厚。

徐志摩遇難后,凌叔華和林徽因都曾說志摩生前給予她們為自己寫傳記或保管書信的允諾。有些朋友,比如沈從文認為由凌叔華保管更為妥當。胡適是這一群人中的“老大哥”,他與梁氏夫婦感情甚好,因此,更傾向于“八寶箱”應該交給林徽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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