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紐倫堡審判
- 真實的阿爾貝特·施佩爾:希特勒的千面建筑師
- 吉坦加里·慕克吉
- 2851字
- 2017-06-06 16:28:56
紐倫堡第一次審判于1945年10月18日在德國紐倫堡進行,施佩爾是24名被告之一。指控施佩爾的起訴書內容如下:“被告施佩爾,在1932年至1945年期間,任納粹黨黨員、納粹德國國家領導、德意志帝國國會議員、德國軍備和軍需部部長、托特組織的首腦,在四年計劃[1]中擔任軍備生產全權總代表以及軍備委員會主席。在納粹陰謀者挑起的侵略戰爭和違反國際條約的戰爭里,被告施佩爾利用上述職權以及個人影響力,參與了軍事和經濟方面規劃和戰備工作,據此以第一條和第二條量罪原則對被告提出起訴;施佩爾在戰爭中批準、引導并參與了諸多罪行,據此以第二條量罪原則對被告提出起訴;尤其是被告為了使侵略戰爭順利進行,強征并濫用了大量勞動力,犯下反人道罪行,據此以第四條量罪原則對他提出起訴”(泰勒,1992年)。
起訴書在1945年10月20日,由曾有過戰俘經歷的英國軍人艾雷·尼夫少校送達(范·德·瓦特,1997年,第250頁)。他這樣形容施佩爾:“在紐約堡的所有囚犯里,施佩爾有著最堅強的個性,他還有著發自內心的勇氣,但我永遠也不會相信他這么個人。”(范·德·瓦特,1997年,第251頁)。當時施佩爾正在監獄里等待判決書,尼夫的描述進一步地說明了施佩爾與其他囚犯的差別所在。而也許正是這樣從最開始,人們已經在心里為施佩爾和其他囚犯所犯的罪中間,劃開了一條界限。“在納粹黨那些驚慌失措的、目光短淺的街頭政治家中間,施佩爾令人印象深刻……他就像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大學教授,轉而去從事了行政管理工作似的……我覺得,他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在那個充滿骯臟和罪惡的地方,他的個人魅力和所表現出來的誠實,似乎在閃閃發光……”(范·德·瓦特,1997年,第251頁)。尼夫問了自己一個問題:“為什么這個溫文有禮又智商卓越的人,會成為希特勒的知己密友?……(尤其是)在那個下午我所見到的人里,他似乎是唯一一個有教養的文明人”(范·德·瓦特,1997年,第251頁),后來也有諸多學者探討過這個問題,但沒有人能找到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
吉爾伯特博士是一名心理醫生,同時他也為美國情報部門工作。他記下了施佩爾面對起訴書時的反應:“施佩爾……在開始的時候,起訴書的內容吸引了他一些注意,但是相比較其他囚犯,對納粹的罪行,他表現得好像真的缺乏了解”(范·德·瓦特,1997年,第252頁)。在和其他人一起接受審判時,無論起訴書中指控他犯了怎樣的罪行,施佩爾總能用最恰如其分地表現為自己進行“無罪”辯護。同盟國的一位經濟學家約翰·肯尼思·加爾布雷思,在施佩爾被捕之后對他進行了問詢。加爾布雷思認為施佩爾擺出一副對審判結果漠不關心的姿態,是為了故意表現得與眾不同,想以此表明自己不是個懦夫——因為施佩爾憑借敏銳的直覺發現,膽小和懦弱在美國人那里吃不開(加爾布雷思、鮑爾,1945年,第61-64頁)。
同盟國的諸多不同部門,因為迫切地想知道德國所發起的這場戰爭運作的具體細節,所以在正式審判之前對施佩爾進行了緊張而密集的預審,而這卻使得施佩爾可以為他的審判做好十足的準備。(泰勒,1992年,第449頁)。被告們在預審中受到問詢,而有的被告在接受問詢的時候,法庭為他們所指定的辯護律師都還沒到紐倫堡。“那些思維縝密的被告,常常可以從質問者們的問題以及他們的反應中得到有利的信息”(范·德·瓦特,1997年,第450頁),施佩爾同樣也從中獲益匪淺,這對他組織應對審判的策略大有裨益。施佩爾受到的審問比其他囚犯更徹底。在施佩爾給出的回答中,有一部分包含了戰爭策略方面的敏感信息;而另外一部分,則是施佩爾根據推測,認為美國人不希望讓蘇聯人知道的內容。施佩爾這么做一方面是為了以此逃離蘇聯方面那種嚴酷的問詢手段,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從公訴方盡可能地爭取一些寬大處理。
此外,施佩爾還表現得極其配合,在被問詢時他給出的答案都非常實在,這也是他應對審判的主要戰略(加爾布雷思、鮑爾,1945年)。應質問者們的要求,他用紙筆寫下關于納粹政權的詳情,以及他自己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范·德·瓦特,1997年,第240頁)。一位曾參與問詢施佩爾的人說過這樣的話:“施佩爾表現得極其配合。毫無疑問,他有著非常不同尋常的能力,他可以從頭至尾將這場戰爭勾勒出來。施佩爾的記憶力好得驚人,尤其是關于軍備生產方面的細節,不管是技術上的還是經濟上的,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在施佩爾的管理下,德國在生產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果,這是他極其引以為傲的一點。”(范·德·瓦特,1997年,第240頁)不久之后有人指控施佩爾和公訴人達成了某種交易,施佩爾堅稱自己完全是自愿地提供情報,根本沒想過要為自己從中換取任何好處(施佩爾,1970年)。也許,對于那些他曾經密切參與其中,甚至是為之感到自豪的活動,施佩爾是發自內心地想要提供有關信息。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聰明的施佩爾發現,如果在問詢中,他流露出自己是為了獲得寬大處理才表現得如此配合的意思,結果很可能會適得其反。相反,耐心而又詳細地回答問題可能會對他更為有利,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在審判期間,施佩爾用了半天的時間來列舉了他管理自己部門的細節、他的職責內容、他所取得的成就,等等。(泰勒,1992年,第450頁)。盡管施佩爾這一方面的證詞可能和起訴書中所列的四條量罪原則沒什么直接關系,但卻證明了施佩爾對他所做的工作確實引以為傲,充分展示了他在極盡可能地利用戰爭形勢方面的聰明才智(泰勒,1992年,第450頁)。加爾布雷思斷定這是施佩爾應對審判的戰略或者說總體策劃的一部分,因為他知道同盟國成員“欣賞高智力以及技術能力”。施佩爾想要把自己和其他被告區別開來,表明自己只是一個技術人員和一個管理者(作者加爾布雷思、鮑爾,1945年,第60-61頁)。
甚至在審判庭之外,施佩爾也能利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把其他囚犯玩弄于股掌之間,改變他們給同盟國留下的印象。因為戈林[2]是囚犯中最有可能做到向其他被告施加壓力的人,施佩爾曾試圖削弱他的影響力。在向吉爾伯特醫生談到戈林可以輕易地與其他被告取得溝通時,施佩爾顯得輕描淡寫毫無害人之意,卻使得醫生因此把戈林關進了單人牢房,還重新安排了用餐時的座位(范·德·瓦特,1997年,第260頁)。盡管范·德·瓦特并沒有明說作為施佩爾應對審判的自救戰略的一環,這件事是他精心策劃的結果,但是很明顯“隨著戈林被放逐出囚犯群體”,他無法再操縱其他囚犯,讓他們在自己提出共同承擔責任的辯護時表示支持,不會對自己進行任何指責。
注釋:
[1]四年計劃(the Four-year plan):1936-1940年間納粹德國施行的經濟復蘇計劃,旨在使德國能夠自給自足。
[2]赫爾曼·威廉·戈林,納粹德國的一位政軍領袖,與“元首”阿道夫·希特勒的關系極為親密,在納粹黨內有相當巨大的影響力。他擔任過德國空軍總司令、“蓋世太保”首長、“四年計劃”負責人、國會議長、沖鋒隊總指揮、經濟部長、普魯士邦總理等跨及黨政軍三部門的諸多重要職務,并曾被希特勒指定為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