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949年后知識精英與國家的關系——從院士到學部委員(4)
- 書生的困境:中國現代知識分子問題簡論
- 謝冰
- 2755字
- 2017-06-15 16:49:35
可能當時還有人不同意胡先骕參加,所以文委特別提出一條:“可邀胡先骕參加。”[34]接管靜生生物調查所時,可能遇到了一些阻力,主要是當時胡先骕提出要優待范靜生家屬,安排陳封懷、俞德浚和唐耀三人的工作以及給哈佛大學補寄標本等問題。對胡先骕提出的這些問題,當時的答復是:“有些今天尚不能解決,以后當慢慢討論。”靜生生物調查所由科學院接收后,“一切由科學院領導,加以適當的調整。這樣做并不是靜生生物所停止工作,而是合理調整集中力量加強研究工作的發展。靜生生物調查所的接收手續已由文委通知教育部立即趕前移交。如該所的房屋、器材、檔案、圖書等物應清楚的有條不紊的交給科學院”。[35]接收過程中發生的這些事可能使科學院領導對胡先骕有了不好的印象,他后來的遭遇與此不無關系。據《竺可楨日記》記載,1957年再次選舉學部委員時,對胡先骕的評價是:“平日言語不慎,工作質量不高,且所著《高等植物分類》一書,多譯自英文,未指出原作者姓名,有掠美之嫌。”[36]
五 簡短結論
許多歷史細節可以說明,1948年中央研究院院士的選舉是在保持學術獨立的情況下完成的,體現了學術獨立和思想自由的原則。中央研究院的早期工作基本是在蔡元培領導下進行的,已經積累了約有二十年時間,所以它的成功并不偶然。1948年中央研究院院士選舉的成功,從另一方面說明西方文明與中國現實相遇并沒有顯示出不適應,在與中國現實較好結合的情況下,形成了中國現代學術的新傳統。知識精英與國家的關系大體是平衡的,偶有沖突但都在正常范圍。作為制度選擇,中國院士制度的完成促使中國現代學術制度建立起了完整的規范,最后融入了世界文明的主流。中國院士制度最后在臺灣得以延續。
1949年以后,因為國家依靠意識形態管理科學,主動放棄已經建立的中國院士制度傳統,代之以學部委員制度,所以從制度選擇的角度評價,從院士到學部委員標志著中國科學體制是由落后代替先進,這個規律影響和制約了1949年以后中國科學的發展。
1955年作為過渡形式完成的中國學部委員制度本身持續的時間并不長,隨著不斷的政治運動和十年“文革”的發生,作為中國最高的學術體制,它并沒有達到預期的平衡知識精英與國家的關系的目的,因為放棄了學術獨立和思想自由的原則,政治和行政對學術的干預程度過深,作為國家學術制度的權威性并沒有真正建立起來。作為過渡性的制度設計方案,學部委員制度因為原初的設計理念偏離了世界文明的主流,最終對中國現代學術制度產生了負面影響。在知識精英和國家之間,國家沒有對知識精英的學術獨立和思想自由保持敬意,從深層制約了中國科學和文化的發展。從院士到學部委員的變遷,不只是學術制度的轉換,更是兩種不同政治文化的差異。院士制度最終為學部委員制度取代,雖然最終又回到了院士制度,但作為學術傳統,它沒有回到1948年中央研究院所積累的傳統上,仍是回到了1955年所開創的學部委員制度上,只是名稱不同而已。
2004年
注釋:
[1]樊洪業主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49)年》,中國科學院科技政策與管理研究所院史研究室,1991年,第74—76頁。
[2]何方:《黨史筆記——從遵義會議到延安整風》下冊,香港:利文出版社,2005年,第243頁。
[3]米爾頓·弗里德曼、羅斯·弗里德曼:《自由選擇》,商務印書館,1998年,第30頁。
[4]《中央研究院的回顧、現況及前瞻》,《傳記文學》第48卷第5期,臺北,第56頁。
[5]《胡適的日記》手稿影印本第15冊,臺北:遠流出版公司,1990年。
[6]《竺可楨日記》第2冊,科學出版社,1989年,第1257頁。
[7]李揚編:《國立中央研究院史》,圖書情報工作雜志社,1998年,第143頁。
[8]《楊鐘健回憶錄》,地質出版社,1983年,第167頁。
[9]《中央研究院第一屆院士的分析》,載《觀察》周刊第5卷第14期,1948年,第3頁。
[10]劉潞:《劉大年憶郭沫若》,載《百年潮》第4期,1998年,第61頁。
[11]薛攀皋、季楚卿編:《中國科學院史料匯編(1953年)》,中國科學院院史文物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1996年,第95頁。
[12]王忠俊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55年)》,中國科學院院史文物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1995年,第3頁。
[13]王忠俊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55年)》,中國科學院院史文物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1995年,第41頁。
[14]王忠俊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55年)》,中國科學院院史文物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1995年,第39頁。
[15]王忠俊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55年)》,中國科學院院史文物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1995年,第40頁。
[16]王忠俊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55年)》,中國科學院院史文物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1995年,第47頁。
[17]王忠俊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55年)》,中國科學院院史文物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1995年,第43頁。
[18]王忠俊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55年)》,中國科學院院史文物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1995年,第177頁。
[19]武衡:《科技戰線五十年》,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1992年,第147頁。
[20]王忠俊:《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55年)》,第214頁。
[21]樊洪業主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49年)》,第49頁。
[22]《一九五六年人民手冊》,大公報社,1957年,第572頁。
[23]顧潮編著:《顧頡剛年譜》,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第355頁。
[24]布爾迪厄:《自由交流》,三聯書店,1996年,第53頁。
[25]《竺可楨日記》第3冊,第568頁。
[26]張稼夫等著:《庚申憶逝》,山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31頁。
[27]《楊尚昆日記》上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1年,第199頁。
[28]耿云志主編:《胡適遺稿及秘藏書信》第37冊,黃山書社,1992年,第524頁。
[29]胡宗剛:《胡先骕沒有選上學部委員》(未刊),2004年。
[30]李真真:《中國科學院學部的籌備與建立》,載《自然辨證法通訊》第4期,1992年,第46頁。
[31]陳清泉、宋廣渭:《陸定一傳》,中共黨史出版社,1999年,第415頁。
[32]江西廬山植物園編印:《胡先骕 秦仁昌 陳封懷生平簡介匯編》,廬山,1994年8月,第12頁。
[33]樊洪業主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49年)》,第53頁。
[34]樊洪業主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49年)》,第57頁。
[35]樊洪業主編:《中國科學院史事匯要(1949年)》,第59頁。
[36]胡宗剛:《不該遺忘的胡先骕》,長江文藝出版社,2005年,第162頁。